造物主的搬运工——林动风轻【完结】
时间:2023-07-08 17:11:46

  也便是说,这个孤神得顺应主流,做个良善之人。
  但眼下,孤神灵魂被杂质污染,身上还有道来历不明的厉害阵法,他有很大的概率会生出反骨入魔。
  这种情况,息仪得陪着被灵魂寄生的凡胎长大,为他树立符合善孤神标准的三观,引他修仙才行。
  “夫人,使劲啊!”围在床榻周围的一堆产婆焦急地喊着,躺在榻上的女子闻言,咬着牙做出一个发力的表情,汗涔涔的苍白的脸上,泛着诡异的红晕,却没几秒,便又发出尖锐的大叫。
  这是,痛苦。
  息仪透过厚厚的幔帐,看了一眼不停在外面踱步的中年男人,灵魂投生的这具凡胎的父亲,张平岭。
  那是,紧张。
  息仪已经很久没有情绪了。
  毕竟她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在为她的主体——造物主进行一次掠夺。要么掠夺灵力带回去,要么改变世界等级,掠夺走此世万物原有的生活。
  她是侵略者,所到之处,向来人人喊打。
  留着情绪,被那些所谓的喜悦、开心、痛苦、难过纠缠着,只会影响她杀人的速度。很鸡肋。
  可接来下得和人类幼崽朝夕相处一阵子,没有情绪又行不通。
  息仪给自己重塑了五感,眼前的景象便从一堆五颜六色的像素画一样的沙子变成了人眼所见的模式,声音变得细碎嘈杂,触感遍布身体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嘴里泛起苦味。
  不过情绪仍旧平静。反正生小孩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息仪还旁观过几乎所有生物的交/媾,他们之间和喝一口水并没什么区别。
  都是沙子而已。
  “哇——”紧接着,婴儿落地的啼哭声也在身后响起。
  那个灵魂的转世,凡人张照出生了。
  “恭喜将军!恭喜将军!”一个年迈的产婆激动地叫喊着,抱着被襁褓包裹的张照,穿过息仪的身体,朝幔帐外跑去,大喊道:“是个男孩儿!是个男孩儿!”
  “好好好!快快带下去清洗!”张平岭眼里泛着泪光,草草扫了一眼襁褓里那个丑不拉几的红色小豆丁,搓着手快步朝产房内走去——又是急急穿过息仪的身体。
  息仪隐了身,他们看不到她。
  “夫人辛苦了夫人辛苦了!”张平岭坐在床畔,从身后婢子端着的盥洗盆里捞出毛巾,拧干后将魏氏满脸的汗擦干净:“可有想好为咱们的儿子取个什么名字?”
  “张照。”傅氏虚弱地笑笑:“妾早便想好了,若是女孩儿,便叫张姝,若是男孩儿便叫张照。”
  “好好好,张照好,张照好。”张平岭乐呵呵地捏了捏傅氏的脸,便提步朝外走去:“夫人喝了参汤便好生歇着,为夫这便去后厨,亲自为夫人顿鸡汤。”
  满屋众人,都为眼前的伉俪情深暗暗赞叹。
  息仪则一成不变地面无表情着环抱起手,跟着张平岭往外走。
  这个时间点,也该发生点什么了——
  “镇国将军请留步!”张平岭刚出了房门,一个县衙的衙役便快步走上前来。
  衙役在张平岭身前站定,朝他抱拳一拜:“曹县令有紧急公务请将军移步县衙一叙。”
  “紧急公务?”张平岭神色一顿:“什么公务?”
  衙役小心翼翼地环顾了四周一圈,确保四下没有其他人了,才凑到张平岭耳边,低声道:“那帮自称从仙界而来的传教士,来星灵县了。”
  “来星灵县?”张平岭愣了愣,“朝廷不是自他们出现起便下达了指令,要尽快将这帮人驱逐出境么?”
  “情况有变。”衙役面露难色:“他们……治好了太后的顽疾,陛下便准他们来星灵县设观,若是势头不对,也能将他们赶出周鸣,及时止损。”
  “及时止损?”张平岭冷哼了一声:“怎的?京城百姓的命便是命,边塞百姓的命便不是命了?”
  “将军,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衙役被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吓得直哆嗦,连忙朝张平岭行了一礼,侧过身便朝外伸手:“还是先随下官去县衙吧。”
  张平岭便也不再多言,提步朝外走去。
  直至二人背影完全消失,息仪才收回目光,抬头看看天际的落日余晖,平静地说:“缩。”
  随着这个字一出,眼前的一切开始剧烈地压缩,最终,众神界浓缩成一个球体,悬到息仪掌中。
  息仪像是观赏书架上的珍藏摆件一般,悠闲地将这球体打量了一圈。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连世界都能被息仪任意压缩,那这世间的万物自然只是各种形状和颜色的沙子。
  包括那个孤神,包括那些诡异的恶心彩色,全都无法撼动她如一潭死水般平静的心。
  际神能解决任何问题,区别只在很快和比较快罢了。
  仅此而已。
  息仪眨了眨眼,敛下思绪,大脑又恢复一片空白的清明。
  这球体——众神界的大致外观,可以用一个圆底沙盘架在一颗直径与之等大的水球上类比。
  仙界为沙盘,囊括所有生命,水球为外延无人区,起到托举缓冲的作用,3/4的部分,内里空无一物。
  俯看而下,又是个半绿半蓝的球体。
  沙盘有无数处大大小小的镂空,汇聚在水球顶部1/4的水漫灌其中,为海。仙宫便飘在最大的海域,无尽海上。
  打眼看去,被横七竖八的彩虹群罩住大半领空的那处便是了。
  而凡界,则是漫无目的地飘在仙宫投射在海面上的阴影里,两块渺茫的大陆。
  息仪掌间腾起一股金色的蒸汽,包裹住这个被她缩小到蹴鞠大小的世界,推动着它转动起来。
  这颗半蓝半绿的球体急速转了四圈后便停止——或者说恢复了原有的转速,笼罩在上面的蒸汽也流淌回息仪掌中,众神界恢复原样。
  仙界的四天,凡界的四年,在息仪的干扰下一晃而过。
  在这个过程中,那个衙役所说的‘自称从仙界来的传教士’们已经在星灵县建起了名为紫极观的宫观,广收弟子入观修行。
  他们把仙术拆解到凡人的灵魂和躯体能够承受的程度,另取了个名字,叫方术,将修仙者们称为方士。
  长至四岁的张照自明日起,也要入观修行了。
  ——息仪向来很会排布剧情。
  提前预见堕仙们将要从仙界偷渡来凡界传教,最终在星灵县扎根,便将孤神扔来此处托生。
  这样,便能免去唯独只有张照一人修仙,要受万众瞩目,被天道特殊‘关照’的麻烦。
  毕竟群体向来很有影响力。
  一个人修仙,会被视为妖魔鬼怪,但一群人修仙,那便是时髦了。
  息仪环抱着手坐在张府的院墙之上,平静地看着院内。
  今日是张照四岁生辰,张平岭为张照在院中设生辰宴,满院宾客,甚热闹。
  六月荷花开得正盛,微风习习,清香阵阵。
  酒过三巡,张平岭已然微醺,正将张照抱在怀中,用刚剃过胡子的下颌去扎张照的嫩滑小脸。
  嬉闹了一番,张平岭才一面将下巴抵在张照头上,一面轻拍着张照的屁股:“阿照,自明日起你该去紫极观修学方术了,当勤勉自强才是!”
  “是,孩儿必不负爹爹期望!”张照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仰望着张平岭,神色坚定。
  “好。爹信你!”张平岭笑着捏了捏张照肉嘟嘟的小脸,便接着与宾客对饮。
  “二叔放心,阿照自幼聪明,只是修习方术,有什么难的?”张照的堂长兄张满笑道:“再说了,观里可有不少自家人,旁人也不敢欺负他。”
  “臭小子,该不会带着兄弟姐妹在观里欺负别人了吧?”张满的父亲,张平岭的长兄张平峰隔空揶揄道。
  “父亲明鉴,我只是说我们人多势众不怕别人,可没说过欺负人这种话!”张满没好气地瘪起嘴。
  “当真?”张平锋笑着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那我明日便去观里问问,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切。”张满无畏地冷哼了一声:“父亲去便是。”
  “对了。”张满又看向张平岭:“前几日远远听见二叔说,要让阿照自己去紫极观,下学了也要让他自己回来?”
  “嗯。”张平岭点点头:“他还未自己出过门,是该练练胆子了。”
  张满有些担忧:“可是近日城里来了一拨流民,便是大白天都会上街抢东西,怕是不安全。”
  “无妨。”坐在张平锋旁桌的张平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看着打着盹的张照:“明日会有人悄悄跟着的,不会出什么差池。”
  “四叔!”见张平起脸上泛起酡红,张满惊呼道:“明日要小考,你竟还喝那么多酒!”
  “……呀!竟给忘了!”张平起惊叫着起了身,扔下酒杯便行礼与众人告退,“诸位,我先回房醒酒了,诸位继续!”
  “那便一并把我怀里这家伙也带走吧。”张平岭晃了晃怀里已沉沉睡去的张照:“阿满,你们也快回房歇息去,你二姐他们早便走了,便是你们几个,还跟着大人在这瞎凑热闹,去去去,快去!”
  坐在最角落的张满几兄弟见状,讪讪起身,朝众人行礼告退。
  *
  如张平岭交代的那样,第二日早上张满一行没有等张照同行,早早便出门了,门子亦只将他送出门便回了府。
  上学放学他都得自行解决了。
  出门右转到十字路口,左转直行过五条街,再左转至有井的路口,再右转进山便是紫极观了。
  张照生来胆子便大,皮猴一个,对这种程度的历练,完全没在怕的。从容地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路线,便攥紧挎包带,快步下了台阶。
  刚右转走到头,眼前突然凭空冒出来一个扎了对冲天髻,与张照一般高的粉衣丫头,将一手捏着一个的馒头递到了张照面前:“张照,我叫息仪。”
第3章 挟持
  息仪将自己的外形设置成了张照的同龄小孩——方便交流。
  小孩子对小孩子的警惕性应该是最低的。
  张照被这位不速之客吓得脚步生生顿住寸步难行,只能强装镇定,板着脸打量眼前的人。
  白皙圆润的脸,五官精致灵动,头发梳得很整齐,没有一根碎发。
  崭新的粉色交领薄衫,双丫髻上各扎了一条长长的粉色发带垂到腰际,脖子上戴着镶着粉色珍珠串的金璎珞,腰上左右两边各挂了一串香囊、一串玉佩,两只手上也各带了一串吊着‘小老虎’的白玉手链。
  看起来像是个富家小姐。
  “你、你做什么?”紧张情绪总算有所缓解,张照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是还没吃早饭吗?”息仪笑盈盈地晃了晃手里的馒头:“我已经帮你买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张照低下头,绕开息仪继续往前走。
  “嗯,我知道。”息仪点点头,跟着张照往前走:“你若是不吃我给你买的,要去哪吃呢?”
  “前边就有早点铺。”张照指了指马路对面。
  “可你不是该左转了吗?”息仪眨了眨满是疑惑的大眼晴:“而且紫极观辰时四刻便会关门,直至酉时三刻下学时才会打开,你已经快迟到了。”
  “啊?!”张照惊呼了一声,抱起挎包便往前跑。
  “左转。”
  “……”张照连忙调转方向。
  *
  “这是用荷露、荷花和枫糖煮出来的糖水,解暑。”息仪将馒头塞进张照手里后,又将水囊塞进张照怀里。
  张照忙着赶路,几乎是使劲了浑身解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到了紫极观门口,又只顾得上看有没有找对地方,根本没来得及管旁的。
  再火急火燎地冲进紫极观,观门一关,张照才想起来怀里的东西,错愕了一瞬,惊呼了起来:“她的水囊是从哪掏出来的?!”
  这时候再环顾四周,那个粉衣小丫头早就不见踪迹了。
  张照无奈,漂亮的眉毛蹙起又舒展,转身跟着人潮往里走。
  第一日的修习还算轻松。
  上午,所有新入观的弟子被带着在观内参观了一圈。
  而后由掌门交代门规诸事,分发了衣物和修习用品。
  便又各自分了师父,办了拜师仪式。
  下午,师父讲了些入门知识,下学前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
  张家世代从军,家中孩子无论男女,皆是自能走稳路起便习武,所以最后的一项扎马步对张照来说并不算很累。
  就是被紫极观发的三层白纱道袍捂了一身汗。
  直至下学,张照才想起清晨时息仪给的水囊,便一边往观外走,一边拔开瓶塞喝了一口。
  水竟还是冰冰凉凉的。
  张照惊得瞪大了眼,忙又喝了一大口。
  啊——舒坦了。
  “张照!你下学啦!”观门外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
  张照抬头看去,便见停在观门口,长长一排接送在紫极观修学的富家子弟们的马车前,一团瘦瘦小小的粉衣女娃正乐呵呵地将双手高高举在头顶,欢快地挥舞着。
  怎么还在门外?
  她一直在门外等他吗?
  真是个怪人。
  张照暗自腹诽着,朝息仪走去。
  “还你。”张照莫名没好气地将水囊塞进息仪手里,又有些别扭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谢谢。”
  说完,张照便大步朝前走去,“你快回家吧,别跟着我了。近日城里有流民,专抓像你这样的小孩子,很危险!”
  “那可不行。”息仪蹦蹦跳跳地跟在张照身后:“往后只要你来紫极观修习,我都会接送你的。”
  “为何?”张照回过身来,面上挂着薄薄一层怨愤:“你我素不相识,你不觉得你这么说很吓人么?”
  “可我都和你做过自我介绍了啊,我们哪里素不相识了?”息仪满眼天真:“再说了,我又不是坏人,我只是想了解你的修习进度,防止你误入歧途。”
  “谁要你操心!谁要和你认识!”张照抱紧挎包便继续快步往前走:“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可就要喊我的暗卫来抓你了!”
  “好吧。”息仪点点头:“那我明日再来。”
  “明日——人呢?!”张照环视了白衣飘飘的人群良久,再也没寻见息仪的身影。
  见鬼。
  张照无计可施,只能继续朝前走,却被一群同样是紫极观弟子打扮的少年挡住了去路。
  带头的少年皮肤黝黑,因天气炎热,用臂绳将宽大的袖子收致肩头,露出的一双满是腱子肉的手臂,浓眉大眼,一脸不耐烦。
  是星灵县县令幼子,阳湖。
  张照察觉不对劲,连忙低下头,绕开众人便跑。
  “站住!”随着阳湖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人便追上来,将张照围了起来。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