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嫣闭了闭眼睛,手指已然偷偷潜入袖中。
那黑影亦如影随形紧贴颜嫣。
某个刹那,绿光闪过,一颗足有两米高的蛇头赫然出现在颜嫣身后,近半米长的獠牙在逼仄的空间内泛着寒芒。
眼看那猩红的蛇信就要戳上颜嫣后脑勺,空间一阵扭曲,泛起阵阵涟漪。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凭空探了出来,揽住颜嫣的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颜嫣甚至都未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忽觉身上一轻,再回过神来,已然被人打横抱起。
她很是震惊地睁大眼,仰头望去。
这个角度,颜嫣只能看见那人棱角分明的下颌,与随着呼吸一同起伏的喉咙。
纵是如此,她仍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正是那“晕”在暴雨中的大美人。
大美人一如既往地凶巴巴,绛紫色衣袍无风自动,犹如杀神降世。
蛇妖满目惊骇,瞳孔瞬间缩至针尖大小,想要逃窜却发现自己半点都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匍匐在地,与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子对视。
男子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不曾掀起半丝波澜,他并未开口说话,蛇妖脑海中却骤然响起一把寒冰碾玉般的嗓音:“我的人你也敢动?”
音落,他唇角又向上扬了几分,漾出一抹薄凉的笑,“说来还需感谢你。”
否则,他真不知该如何回到颜嫣身边。
“赏你全尸。”
这是蛇妖临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砰――”
颜嫣胡乱飘飞的思绪是被一声震耳发聩的巨响给拉回的。
冰凉黏腻的液体星星点点溅落在她面颊上,她正欲抬眸去看发生了什么,却被谢砚之捂住眼睛。
他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脏死了,别看。”
谢砚之果真给那蛇妖留了全尸。
可她死相依旧怪吓人的,全身上下所有骨头俱已碎裂,连同内脏一同被搅成浆糊,包裹在薄薄一层蛇皮内,瞧着竟像条软趴趴的肥虫。
不待谢砚之发话,循声而来的青冥与影便已胁迫其他小妖收拾好了颜嫣的洞府。
待颜嫣能视物时,一切俱已恢复成蛇妖未出现时的模样。
颜嫣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心跳得很快,又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
眼睫随着她心跳的频率一同扇动,毛茸茸的长睫一下又一下划过谢砚之掌心,莫名的骚痒一路传至心尖。
谢砚之如火灼烧般松开搭在她眉骨上的手掌,却仍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舍不得放下。
颜嫣仰头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死活不打算松手将自己放下,十分有礼貌地道:“谢谢你啊大哥,不过……你能把我放下来吗?”
放?自是不想放的。
谢砚之抿唇与她对视良久,终还是放手。他当然知道,若想改变她与他之间的结局,他首先要做的,便是放手给她自由。
“咳,咳,咳……”
一旁指挥小妖们收拾残局的青冥正在疯狂朝谢砚之使眼色。
翻译成人话,约莫是在说:时机已成熟,君上您该行动啦~
谢砚之当即会意,垂眸瞥了颜嫣一眼,内心仍有些许挣扎。
颜嫣则莫名被他这眼神盯得心里发慌,总觉得这位大美人儿有些不怀好意。
也是,他分明就只差在脑门顶个牌子,写着“我想碰瓷儿”,颜嫣见了又怎会不心慌?
果不其然,上一刻还生龙活虎、能徒手打死赤练蛇妖的大美人下一秒便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还算计好了似的,直挺挺往她身上倒。
好在颜嫣早有防备,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先行一步躲开。
谢砚之就这般直挺挺砸在了地上,那“砰”地一声闷响,听得人牙都发酸。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颜嫣。
颜嫣被盯得怪不好意思的,很是心虚地摸摸鼻子:“他这人实在太奇怪了,我这不是怕被碰瓷嘛?”
柔弱不能自理且正直挺挺躺在地上的谢砚之:“……”
这下真晕了,是被气晕的。
好在倒下一个谢砚之,还有两个勤勤恳恳的狗头军师。
青冥见机行事,连忙拽住正在发愣的影一同扑上去,抱着谢砚之哭天抢地地哀嚎着。
“公子!公子!我那身受重伤舍己救人却还不得善终的苦命公子呦~”
“你怎就这么糊涂?为了一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你不值得啊~”
哀牢山上的小妖们何曾见过这等场面?这抑扬顿挫整得跟唱大戏似的。
有只小妖偷偷摸来,拽住颜嫣袖子,仰头问道:“山主大人,他这是在骂你吗?”
颜嫣双手交叠于胸前,抱着胳膊看了好一会儿的戏,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无赖样:“我猜应该是的。”
青冥失策了,大大地失策了,道德绑架对颜嫣没用,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道德”,这点小伎俩,搁她面前根本不够看。
可不管怎么说,那紫衣大美人都救过她的性命。
颜嫣思来想去,似也觉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妥,将功补过地把自己的床让了出来,给谢砚之养伤。
心中却在想:虽不知他们究竟是何人,又有何目的,但有他们在此坐镇,须萸山山主想必也会有所顾忌,不敢再乱来。
至于别的事,再看吧就。
作者有话说:
①李白
第72章
◎既要勾引,那便贯彻到底◎
谢砚之晕倒前, 青冥和影都感受到了一股有如实质的杀气。
为苟住小命,影提前溜回魔域练兵了,无处可逃的青冥只能衣不解带地守在一旁照料谢砚之。
青冥唉声叹气, 像个任劳任怨的老母亲似的在给谢砚之上药。
打从渡完雷劫到现在,他身上那些伤都未被精心处理过,雨水一泡,愈发严重了,简直触目惊心。
青冥边替谢砚之上药边在碎碎念:“英雄难过美人关诚不欺我啊。”
“你说这人嘛, 好端端地非要谈什么情说什么爱?各过各的日子, 各做各的事它不好吗?”
“你看看, 你看看, 都伤成这样子了, 也不见那薄情寡义的女人来看一眼。”
青冥越念叨越是替谢砚之感到不值:“女人啊, 女人啊, 她分明就是祸水!”
“阿嚏!”正在自家山头上兜圈的某祸水颜嫣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 很是困惑地在自言自语。
“这好端端的, 怎打起了喷嚏?莫非是谁在说我坏话不成?”
说话间, 她已然走至哀牢山与须臾山的交界处,从前那个朝歌夜弦的须臾山而今一片死寂。
此情此景, 一看便知不正常。
兴许是赤练蛇右护法的死震慑到须萸山山主了,以至于让他至今都不敢回老巢?
颜嫣不大确定, 亦不敢贸然跑去须萸探口风, 生怕会中埋伏。
又在山脚下转悠了几圈,方才回到哀牢山上。
如今哀牢山上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奈何锦羿始终闭关不出, 颜嫣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突如其来的闲散让她很是不习惯, 走着走着竟又回到了自个洞府。
推门一看,青冥仍在给谢砚之上药。正在偷骂颜嫣的他很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什么叫做说曹操曹操就到?
此情此景莫名有些滑稽,不明真相的颜嫣盯着青冥看了好一会儿。
平心而论,他这副肉身生得也怪好看的。
与谢砚之这等气度高华沉静自持的大美人不同。他的好看带着几分不羁的野性,略深的肤色,丽的眉眼,如青金石般光辉灿灿,叫人挪不开眼。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那眼神未免也太过痴钝了些,连带那副皮囊的美貌都被生生削弱了不少。
颜嫣喜欢美人,才不管他聪明还是笨,总之,养眼就行。
她本就闲得无聊,与青冥大眼瞪小眼瞪了老半天后,索性搬来个小马扎,坐在一旁围观他给谢砚之上药。
美人儿活色生香。
这不比赏花赏月更能怡情?
暗中观察颜嫣许久的青冥自不会错过这等好机会,借着要给谢砚之上药的由头,使劲扒拉他衣服。
边扒拉边用眼角余光去偷瞄颜嫣。
呦呵,她果真撑着下巴,看得目不转睛。
青冥心中突生一妙计。
正所谓孤男寡女干柴烈那个什么火,他就不信,这么好的肉.体摆在颜嫣面前,她能不动心?
衣服往下拉一点,再往下拉一点……
不行,拉太过就有些变态了,万一吓到颜嫣,遭殃的还得是他。
就这样罢。
既能完整地展示出他家君上的腹肌,还能若隐若现地露出那两条人鱼线。
很好!很完美!
试问哪个女子看了能不心动!
做完这些,青冥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只留颜嫣一人继续盯着谢砚之发呆。
说来,颜嫣也不知自己为何还会留在这里。兴许是因为无处可去?又或者是因为呈现在她眼前的景象太过诱人?她一时舍不得离开,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越是这般想,颜嫣心跳越快。
“砰砰砰――”
“砰砰砰――”
几乎就要跳出胸腔。
她目光一寸一寸下移,掠过他的眉骨,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他的喉结,再是轮廓分明的腹部肌肉……
一切的一切,在她看来都十分新奇。
可看得越是仔细,颜嫣越是心痒难耐,终还是伸出了罪恶之手,偷偷在谢砚之紧实的小腹上戳了戳。
这腹肌,就……还挺弹挺滑的,和话本子里写得差不多。
然而,她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刚要收回手,腕骨便被人扣住了。
无法令人忽视的压迫感自头顶传来,根本不用抬头去看,闭着眼睛都能猜出那是来自谁的目光。
害臊是不可能害臊的。
颜嫣不懂男女大防,又贯来脸皮厚,一本正经地点评着:“你这手感不错,平常没少练吧?”
谢砚之:“……”
他缄默不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颜嫣,将她笼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耳根却已然悄悄泛起红,是少女涂抹在雪腮上的那抹淡淡胭脂红。
颜嫣没看见,目光停留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他提衣服的动作幅度很小,是故意不想让人察觉到,可颜嫣的目光始终离不开那抹玉石般的冷白。
她看见他的衣襟一点一点被提着往上拉……遮挡住那过分暴露在外的胸腹与肩颈,最后,只露出一小截皓白的颈子。
他虽什么都不曾说,颜嫣却莫名有种自己被人当做登徒子来看待的窘迫感,色厉内荏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真没扒你衣服!就是有些许好奇,没忍住戳了戳,真的!我发誓!我没对你做别的事!”
她不解释倒还好,越说越理不清。
谢砚之望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古怪,几分纠结,几分犹豫,最后还是狠下心来,敞开自己好不容易拉上去的衣襟。神色凛然,视死如归般地凝视着颜嫣。既要勾・引,那便贯彻到底。
颜嫣满目惊愕,一时间闹不明白,他这般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是要作甚。
莫非……是在怪她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不够恭敬?
理清思绪的颜嫣从善如流,扑通一声跪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来世定将做牛做马来报答您的大恩!”
紧紧攥住自己衣襟、犹在思索下一步该如何勾・引的谢砚之:“……”
这话没法接,是真没法接。
谢砚之此生从未这般尴尬,好在颜嫣跪完便麻溜爬起来了,继续与他说道:“我修为虽不高,却也是个义字为先的小妖,你先好好躺在这里养伤,想要什么,只管与我说一声,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半真心一半试探。
颜嫣说这么多场面话,无非就是想知道谢砚之究竟打算从她这儿得到些什么。
谢砚之所求,不过一个她。
然,此事定不可操之过急。
他半晌没接话,神色复杂地望着颜嫣,脑海中赫然响起青冥说过的话:‘不要板着脸,神色温柔点,多笑一笑……’
他颊肌发力,牵动嘴角向上扬,漾出一抹笑,酝酿半天,却只憋出两个字:“我疼。”
颜嫣简直一脸莫名。
心道:你疼关我屁事?
谢砚之的目光却在一点一点变柔软,认认真真注视着颜嫣的脸:“我别无他求,阿颜姑娘可愿帮我上药?”
颜嫣愣了片刻,颇有些为难:“啊……这不是才上过吗?”
她的确不太愿意帮一个陌生人上药,毕竟话本子里很多奸.情都是从疗伤上药开始的,太容易擦出火花了。
她可是很负责的,至少得先娶了锦羿,再考虑纳妾。
谢砚之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唯恐吓到颜嫣,还在小心翼翼调节自己的表情,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显得很亲切,连带声音里都带上了些许祈求的意味。
“我还是很疼,想让阿颜姑娘你再帮我上些药,可以吗?”
颜嫣向来吃软不吃硬,心中虽在嘀咕:我上跟别人上有什么区别吗?
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毕竟,他救她在前,还在昏迷之际被她占了便宜,怎么看都是她理亏。
相比较胸口上的伤,他背上的伤更为严重,好几处都隐隐能见到白骨,皮焦肉绽的,看得颜嫣心惊肉跳。
得多激烈的打斗才能伤成这样?
颜嫣莫名有些慌,边将药粉撒在谢砚之背上,边问:“疼不疼?”
其实也不是真在关心他,也就随口问问,不然总觉这里安静地过了头。
谢砚之直勾勾盯着她。
“疼,很疼很疼。”纵是有所收敛,也无法彻底抹掉他目光中的侵略性。
在他的注视下,颜嫣心跳如鼓,手中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疼地谢砚之发出一声闷哼。
尾音慢捻,悠悠上扬。
在过于寂静的环境里来回缭绕,像情人贴在耳畔私语。
颜嫣愈发手忙脚乱,连忙停下手中动作,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他却不知因何故笑了起来,笑得连胸腔都在微微震动。
他笑起来的模样其实很温柔很好看,比颜嫣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
若实在赶不走,把他留下来做个妾室,也不是不可以。
颜嫣想法很简单。
这妖界十万大山里,不论哪个山头的山主皆是妻妾成群,她自不能给哀牢山丢脸,怎么说都得讨上十几二十来房小妾。
谢砚之不知颜嫣心中所想,凝视她的目光仍如蜜糖般绵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