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您就是学这个的。”
莫莉漫不经心嗯了一声回应,她还在观察。
看完宝石本身品质又看设计,看完海蓝宝马上又拿出下一颗鸽血红,后来直接坐在地上看。
阿米莉娅打开衣帽间所有灯光,悄悄退出了衣帽间。
庄园对于莫莉来说像是风景胜地,保险柜里的的彩宝钻石和花园里一朵花一样吸引她。
她趴在衣帽间地上描摹出珠宝的设计图纸,也会穿泳衣去泳池里游泳,只要尤里安不在,庄园里没人会对她的信息素有反应。
不过,她最喜欢的去的地方,还是海边。
这一天她独自在海边看完日出,在沙滩上找了很多贝壳,这里的贝壳看上去不是会生产珍珠的品种,但它本身的颜色和材质决定它也可以是首饰材料的一种,她打算试试。
带着编织遮阳帽的莫莉提着水桶回到庄园,找到园丁,请他用水管给自己冲洗一下脚。
她提着裙子单脚站立,一只脚冲着水流,身后有人叫她:“莫莉夫人……”
好几天了,她还是没有习惯这个称呼,每次听见都不自觉地闭一下眼睛。
“什么事?”她回头。
阿米莉亚带着两个女人走过来,向她介绍年长一些的女人,“这位是设计师哈珀,您约了她今天来。”
其实是阿米莉亚约的,看过帝都几位婚纱设计师的作品集后,她们一致认为这位设计师的作品比较适合。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莫莉放下水桶,对阿米莉亚说,“请客人先去休息,我换件衣服马上来。”
阿米莉亚因她应答得体而微笑,“好的。”
会客厅里,佣人端来茶壶和甜点,阿米莉娅站在莫莉身后,和她一起翻看哈珀最新的设计图纸。
“都很不错。”莫莉拿不定主意,坦诚说,“阿米莉娅告诉我,每个款式有自己的名字和由来,有的还会牵扯到历史或者神话,可是说实话我对这个没什么研究。”
哈珀反应迅速,坐到莫莉身边递上另一本作品集,“那看看这个怎么样,完全是我独创,甚至连名字还没有,如果有幸能作为您的婚纱问世,我会为这件婚纱起您的名字。”
从来没人对莫莉说过这样恭维的话,如果拒绝好像是把别人的心意踩在脚下,她无法拒绝。
她看了几眼,其实也没看明白什么,点头说:“好的,就这个了。”
哈珀让同行的助手小姑娘为莫莉量身,从领口、肩宽一点点往下,身体每个部位都会仔细测量。到了腿部,小姑娘忽然跪下去用软尺比划。
莫莉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躲开。
哈珀以为是助手冒犯了莫莉,神色严厉看向助手,“怎么了?”
小姑娘看起来和莫莉一样大,她还保持着跪姿,双眼充满惊慌看着莫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莫莉吞下要说出口的拒绝,“没什么,继续吧。”
第18章 睡衣
阿米莉娅送走设计师回来,莫莉还坐在会客厅没有动。
“阿米莉娅。”她看起来垂头丧气,“和贵族交往需要付出尊严吗?如果需要,那是不是有很多人讨厌贵族?”
阿米莉娅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无法得知别人的想法,就我自己而言,我不讨厌贵族,因为这二十多年我在庄园里过得很好。”
阿米莉娅的话不能安慰她,“我害怕成为贵族以后被别人讨厌……尤里安会明白吗?”
她又自己回答:“他不会明白的,他也是贵族。”
“或许是您想的复杂了,我们付钱给哈珀,她为您提供服务,仅此而已。”
可莫莉感受到的,不仅仅是雇佣关系。
阿米莉娅转移话题:“说起子爵,不知道他的治疗进行的如何,需要向子爵致电吗?子爵应该非常想念您,期盼听到您的声音。”
说想念并不贴切。
尤里安在莫莉信息素持续的影响下,昏昏沉沉,思绪颠倒,没有一刻可以忘记她。
他的皮肉,骨头,甚至灵魂都在她的信息素里粉碎成灰,他感受不到自己,只能感受到她。
镇定剂放松他的精神,肌肉松弛剂放松他的身体,只有思绪自由,飘荡在治疗室里,逐渐不明黑白,分辨不出时间。
他渴望得到救赎。
耳边传来开门声,带着防护面罩的爱德华站在身边说:“您的庄园来电,需要接听吗?”
他无法点头,只轻轻眨了眨眼。
电话听筒放在他耳边。
“尤里安……”是莫莉低落的声音。
“嗯……”声音在喉头滚动,不知道能不能被听见,他又用力说,“我在。”
她却仍然在呼唤他,“尤里安……”
是极致的欢愉,也是极致的痛苦。
他闭上眼睛,感觉到有什么湿润痕迹从眼角落下,他的灵魂都要消散了。
“我今天去海边看了日出,还捡了很多贝壳……选了婚纱样式,设计师叫哈珀,她说最好不要告诉你,当作惊喜保留到婚礼当天……”
停了一会,她又说,“你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治好?”
“很快……”
“我也这样想的,轻度,是吧?”莫莉的声音轻快了一点,“好想快点见到你……”
一直安静的仪器忽然发出警报,爱德华走过来,欲盖弥彰地大声说:“好了好了,通话时间结束了。”
他拿走听筒,不敢看尤里安的表情,替他对电话那边说:“您好,我是子爵的主治医师爱德华,今天探望时间到了,子爵会很快恢复,请您耐心等待。”
监测仪显示屏上,波动暴涨无法平息,尤里安胸腔快速起伏,紧紧咬住牙关,身躯颤抖。
爱德华挂断电话,叫来护士,“将信息素浓度调低,情况不对。”
“不――”尤里安额头青筋暴起,“我可以――”
“您到极限了,尤里安子爵,看看您的手。”
被束缚带固定在病床上双手握住栏杆,已经把钢制栏杆掰弯了。
脱敏治疗,从莫莉腺体提取的信息素稀释过后充满治疗室,尤里安需要在治疗室里日夜和莫莉的信息素相处,从低浓度到高浓度进行适应。就算发狂了也没有关系,因为各种药物会控制他的身体,夺走他的力量,直到反应麻木,脑电波维持平稳水平。
当然,这一切要在他没有伤害自己的前提下进行。
能把钢制栏杆掰弯,下一步很可能就是小臂骨折,曾经发生过,爱德华不敢继续。
爱德华宽慰他:“请您放心,只是暂时调整,并不是治疗倒退,治疗并没有失败。”
治疗室内信息素浓度下降,爱德华摘下防护面罩和呼吸器,而尤里安的脑电波仍旧没有恢复,他捣鼓着仪器,嘀咕:“奇怪了……”
警报声直到晚上才停,而房间内的信息素浓度已经是零,爱德华归咎于仪器故障。
“休息一晚,明天仪器调试好后再继续。”
尤里安暂时被解除了束缚,他坐在轮椅上,多日的脱敏治疗让他看起来憔悴,“不用仪器也可以,我不想浪费时间。”
“那是不允许的。”爱德华拒绝,“治疗中您的安全是第一位。”
第二天的治疗开始,尤里安要求从昨天中断的浓度继续,“不用铺垫过度,我能承受。”
“这个……”
“我有数。”
爱德华掌握着释放信息素的按钮,还在犹豫。
“我已经被绑起来了,药物也起效了,没有关系的。”尤里安说,“试试吧。”
爱德华旋转调节器,默默带上呼吸器。
“我会随时停止。”他的声音透过呼吸器传出来,“希望您好运。”
电波匀速上升,最后维持在一个高度不动了。
治疗室内只有爱德华的呼吸声和电流声,尤里安闭上眼。
白天黑夜一起来临,他被烈火拥抱,再次感受身体逐渐粉碎。
除了婚纱,莫莉要为婚礼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
大到婚礼整体风格,小到宾客使用的酒杯和桌子上的烛台,每天会有不同的供货商来到家里提供样品,让莫莉做出选择,庄园里从花园到马场要全部重新布置,为典礼腾出空间。
婚礼顾问是尤里安在他们婚姻登记完成后就确定好的,她带来了自己团队在庄园里画图、测量,为婚礼当天的布置准备。
婚礼顾问说:“我曾经为其他几位贵族也做过婚礼布景,但您与子爵的庄园是我见到过最漂亮的,在这里举行婚礼绝对会如梦似幻。”
莫莉陪她参观到山顶泳池 ,此刻正是日落时分,她的脸被夕阳照耀成暖橙色,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想什么说什么,“其实更准确地说,这里是属于诺瓦伯爵的庄园。”
是尤里安的父亲一手建立,不是尤里安的,更不会是自己的。
“亲爱的,那不重要。”婚礼顾问说,“您是这场梦幻婚礼的女主人,婚礼之后,自然也是庄园的女主人。”
莫莉回应不了,用求救的目光看向阿米莉娅。
阿米莉娅接话:“您对泳池区域有什么想法吗?”
“仪式过后进入晚餐环节,我建议在这里进行。”婚礼顾问指着双人沙发,“到时候沙发和遮阳伞撤走,摆成餐台、甜品台和调酒吧台。”
莫莉沉默了一会,“我喜欢这个沙发,让沙发留下吧。”
阿米莉娅明白她的意思,开解她:“伯爵不一定会参加,伯爵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过了。”
“不是因为会被伯爵看到,是因为我自己……”她觉得这个沙发很可怜,被赋予了美好的想象,但一次也没有实现过就要被搬离。
“留下吧。”她说。
雇主的要求自然是第一位的,顾问想了想,“那我重新想想怎么布置。”
“治疗的第七天了,尤里安。”莫莉面对着六七件挂起来的睡裙,身上也穿着一件全新的,在和尤里安打电话,“有什么进展吗?”
尤里安的声音听起来很稳定,没有上一次那么虚弱,“有进展,第一阶段的治疗就要成功结束了。”
“真的吗?太好了,我在等你回来帮我。最近越来越忙,我才知道婚礼要做这么多准备。”
尤里安在电话那边轻笑,“你现在做什么?”
莫莉对着镜子照,“在选新娘睡衣,顾问说睡衣也是完美婚礼的一部分。”
“都有什么样的?”
“有长裙,有短裙,白色为主,还有浅灰色和紫色,摸上去都是滑滑的,带着蕾丝。”莫莉向他介绍,“非常非常昂贵,想不通。”
“有喜欢的吗?”
“她们让我先不要告诉你,保密。”莫莉坐在沙发上,“不过我还是觉得旧睡衣比较舒服。”
尤里安想起她穿旧睡衣的样子。
肩带失去弹性总是从肩头滑落,胸前布料做了褶皱设计,褶皱下是可爱的起伏弧度,她走路的时候睡衣会贴在她身上,显示出身体的曲线。
“……我也喜欢那件旧的。”非常喜欢,穿上它的莫莉让人无法抵抗。
莫莉疑惑问:“你那边有什么声音吗?”
“只是医院的仪器出了点问题。”尤里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现在在穿着它吗?”
“没有,旧的被阿米莉娅暂时收起来了。”
可这个时间,她一定会穿着睡衣,尤里安追问:“那么现在穿着哪件?”
“一件无袖设计的,领口有点大,只能在肩膀上挂住一点点,长度在膝盖附近。”莫莉尽力为他描述身上睡裙的设计点,“搭配了一个浴袍和睡帽,可是材质非常轻薄,很容易勾丝,好像稍微用点力气就会撕开……”
仪器的警报声没有停止,似乎还伴随着爱德华的声音。
她仔细听了一会,“你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仪器还没有修好吗?”
尤里安的声音有些飘忽,“只是一点点小问题。”
“是不是通话时间又要到了?”
“似乎是的……”
“好吧。”
说了好,莫莉却没有说再见,等了一会尤里安也没有结束通话的意思,只有那边的警报声在持续。
莫莉觉得他应该是在等待自己,“那么再见了哦,我等你从医院回来,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了,很想你。”
爱德华还在大呼小叫,尤里安昏昏沉沉,呓语般回应:“我也想你,莉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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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齿痕
治疗进入第十天,按照治疗计划,今晚结束第一阶段治疗,同时出具治疗结果报告。
尤里安治疗的这十天,从信息素脱敏角度来说,已经达到了治疗结果。尤里安对于一定浓度的信息素可以实现完全脱敏,脑电波维持平稳水平。
但治疗过程中尤里安失控过几次,都是在莫莉给他打来电话的时候。
爱德华对着数据发呆,报告该怎么写呢?第一阶段治疗是成功还失败?
助手陪他熬夜,昏昏欲睡忍不住打呵欠:“这种情况下,子爵明天可以出院吗?”
爱德华想也不想,“出院肯定要出的,入院十天,对于一般患有躯体依赖症的alpha来说是忍受和omega分离的极限,尤里安子爵再不出院,治疗室都快被拆了……”
他低声说:“可是,能算是治疗成功而出院吗?”
他不知道。
天还没亮尤里安就坐在病床边等着了,他睡不着,睡着了也无法进入深度睡眠。
他看着窗外天边由灰蒙蒙逐渐转亮,有鸟叫声传来,走廊出现走动声。他起身走入盥洗室,细致地洗漱,脱下身上病服扔在一边,双手撑着水池台面,观察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状态不好,脱敏治疗往往通宵达旦,这么多天他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他的精神力、他的肌肉受到严重消损,脸部线条愈发明显,而身体肌肉线条失去了该有的起伏。
第一天开始治疗,他信心充足,认为自己绝对是成功的那一个。到了该出院的这天,他不那么肯定了。
水珠从额头滚落至下巴,他随手将额前碎发拂至脑后。他的面容因为失去部分脂肪而显得阴而冷,他尝试着调动面部肌肉,嘴角上扬,但看起来非常奇怪。
治疗对于躯体、对于精神的折磨最终还是反应到了脸部。
希望莫莉不要介意。
尤里安没有等到爱德华的报告完成就出院了,他能猜到一部分内容,另一部分他不想思考,起码现在不愿意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