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三殿下,酉时刚过东宫内殿没一会儿就熄了灯。”
底下人恭敬地跪着回话。
“这种情况多久了?”嬴岚随意问道。
“约莫……”小太监顿了顿,继续道:“小半个月。”
嬴岚眉头轻蹙:“小半个月?”
他恍然片刻,距离顾今月的死讯传来也差不多小半个月。
嬴岚淡淡一笑:“或许是最近政务较少,太子殿下想早些休息,毕竟他前些年可是忙得很。”
在“忙”这个字上加重语气,讽刺之意尤为明显。
小太监不敢接话。
嬴岚暂时想不到嬴风在玩什么把戏,示意心腹赏了小太监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后,挥手叫他下去。
小太监高兴地双手接过,起身退出去时无意瞄了眼三皇子的书桌,白玉莲瓣笔洗精致华贵,在乌木书桌上白得尤为显眼。
“啊,奴才还有一事!”小太监受惊似地抬头大叫。
嬴岚内心不喜却没表现出来,面上耐心问:
丽嘉
“公公还有何事?”
“从三侍卫从太子书房捧着一瓶荷花回到自己房里,十分恭敬谨慎地对待它们。”
嬴岚手中动作蓦地一顿。
“什么荷花?”
小太监立即答:“就是普通荷花。”
普通荷花?
御花园的荷花池不是被填了吗,哪里来的荷花,从三又为何如此珍视?
嬴岚面如常色送走小太监,又叫来心腹,低声吩咐几句。
作者有话说:
顾今月:一碗甜品没必要这么感动吧。
属下:有的,甚至想供起来。
第19章 秋千
与梦里的一切重合了。
嬴风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饭点,他回来时顾今月正背对着院门坐在院里大树下纳凉,仰头正跟苏嬷嬷在说什么。
日头刚刚落下,天边还有余光。
她手持一把绸绣花蝶檀木柄团扇,放在胸前徐徐地摇,腰肢细软,摇曳生姿。嫩白细长的手指与沉色檀木形成鲜明对比,让他难错开眼。
嬴风抬手止住想提醒她的苏嬷嬷,悄无声息地从后面接近她,慢慢地也听清了她说的话。
“苏嬷嬷,风轻妄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也和现在一样……啊……”
顾今月正不动声色地打探风轻妄的过去,不料下一秒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吓得她身体一僵,摇扇的手瞬间停止。
炙热的掌心覆在她的眼敛上,特殊的香气极具侵.略性地扑了满身,她登时就猜到是谁,可还是下意识抖了抖肩。
“你想知道我的事情,为什么不来问我?”宽阔紧实的胸膛贴上她单薄紧绷的背,顾今月轻咬下唇不吭声。
风轻妄俯身从后面凑到她颈窝,热气洒在她皮肤上激起一阵酥麻,他嗓音微哑地嗯了一声,似乎不满她的沉默。
顾今月岔开话题:“你用过晚膳了么,我叫厨房给你留了饭菜。”
风轻妄轻笑一声放下手,她的双眼重获光明,还不等她适应余晖,他调笑道:“夫人果真是个会心疼人的,我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现在正饿得慌。”
顾今月撇开头,手上重新扇风力道大了些。
等风轻妄用完后夜色正浓,漫天星子散落在无垠的黑夜中,他忽然提议出去走走。
“就我们两个人么?”见苏嬷嬷和一众婢女们都识趣地退了下去,顾今月有些局促不安。
“……对,”风轻妄眸底闪过不易察觉的焦躁,转眼变成跃动的柔光,他朝顾今月伸手,嗓音压得又低又轻:“带你去看个东西。”
他的手稳稳当当悬在空中,似乎有种她不放上去就不会罢休的倔强,顾今月顿了顿慢慢将自己的左手放上去,指尖颤抖碰到他掌心刹那,他飞快地合拢四指。
力道掌控得刚刚好,她无法挣脱却也不觉得束缚。
“我们走。”他唇角上扬,宛如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少年牵着心爱的女孩,走在星光之下,照亮他墨色黑瞳。
顾今月被他带到北苑山脚下的一片齐整的草地上,正中央有一架秋千。
“这是……”她凝视前方,眼眶微微长大。
“来看看,跟你梦里的一样么?”风轻妄拉她走近秋千,脚下的草十分柔软,她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如梦里那般不真实。
行至秋千前,风轻妄手改为扶住她的双肩,温柔地推她到秋千前,又轻轻地将她摁了下去。
直到身体悬浮在空中,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风从她耳畔轻擦,天空中的星星忽而变得很近,她仿佛伸手就能摘到一样。
这么想着,她也这样做了。
下一刻,秋千立即往回落,一只大掌牢牢覆上她的手背,用力朝秋千索握住。
略微粗糙的麻绳微微刺痛掌心,她迷茫地看着大掌的主人。
“小心点,你这样很危险。”风轻妄语气很淡,她却听出他的担心。
“知道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再来,你瞧瞧跟你梦里的场景是不是一样的。”
风轻妄五指倏地收紧又松开,仿佛在确认她是否抓牢。
秋千再一次荡漾上高空,这一次顾今月闭上眼睛感受着,有蝉鸣,有荷香,还有背后那只有力而温暖的大掌。
与梦里的一切重合了。
“来人,抓住他。”
隐隐约约的叫喊声从山上传来,顾今月睁开眼睛往那处看,风轻妄也停下推秋千的手。
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变大。
她跳下秋千站起来往那处走了一步,被风轻妄用力一扯拉到他身后,他目光陡然变得犀利,以一种绝对防御的姿势盯着前方。
不多时,从里面率先跑出来一个蒙面人,他手持大刀,在月光下反射出锋利冰冷的光。
他正冲他们过来。
顾今月下意识抓住风轻妄的手臂,他感受到她的颤抖,另一只搭上她的手背拍了拍,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耳语说了声“别怕,有我在。”
话音刚落,蒙面人已然距离二人不到二十丈,他似乎意识到他们二人孤身在此是绝佳的人质,举起刀便加速冲了过来。
风轻妄一动不动,目光不善地看着他。
就在他快要到眼前时看清了顾今月的脸,脚下和手中的动作明显一顿,喊了一声:“顾……”
顾今月听见了,还没来得及诧异他如何认识她,风轻妄立即抬腿一踢,脚下一枚鸽蛋大小的石块飞速朝他射去,正中眉心。
蒙面人发出一声惨叫,接着倒在离他们三步之遥的地方。
风轻妄的手反扣住她的腰,将她往背后藏。
很快,追击他们的护卫们也赶过来,两人迅速拿着刀抵在不省人事的蒙面人脖颈上,为首的赵统领一脸惊恐地单膝跪下。
“属下该死,惊扰主子夫人了。”
顾今月从风轻妄背后探出半个头,一群人眼神惶恐,神色愧疚,似乎像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怎么回事?”风轻妄轻轻皱了皱眉。
这让本就惴惴不安的侍卫们更是惊慌,纷纷跪下认罪。
“这人从北苑后上偷摸上来,咱们巡逻的人手分得太散一下子叫他躲过去了,属下罪该万死!”
风轻妄没说话似乎在想什么,他沉默的时候会不自觉散发出压迫感,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严。
顾今月也有些透不过气,替他们说了一句话:“这也不能全怪赵统领,这别院确实太大了。”
冷冷的目光掠过赵统领的脖颈,他不自觉瑟缩了下脑袋。
“夫人说的是,”风轻妄故作轻松道:“咱们是该再请些人,是我考虑不周。”
一群人听见太子殿下认错,心里害怕得紧。
顾今月并没有责怪风轻妄的意思,讷讷道:“也不是你的问题,”她立刻转移话题:“这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潜入我们别院。”
风轻妄观察此人下盘极稳,应该是个高手,但他不想顾今月胡思乱想瞎担心,沉吟片刻编了个理由:“应该就是小偷小贼之类的货色,咱们别院这么大,他肯定是想来浑水摸鱼一番。”
“是吗?”顾今月觉得偷东西为什么要拿一把那样骇人的大刀。
风轻妄见她起疑,朝赵统领问道:“赵统领,你最先发现他,你说说你的看法。”
赵统领心想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普通人能悄无声息地绕过他们堪比铁桶一般的防卫么?
然而太子殿下都提示得如此明显,他再蠢也不会在夫人面前反驳太子殿下,何况能爬到这个位置的,又有几个是蠢人。
“主子推测的是,”赵统领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玉佩藏在掌心,假装去搜蒙面人的身体,从他怀里掏出来,“夫人请看,这枚玉佩就是他之前从某个房间里顺的。”
顾今月借着微弱星光看了眼,是一块好玉。
风轻妄给了赵统领一个满意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顾今月:吓人呐!
从今天起日更哦,暂定时间为中午十二点,小可爱们吃完饭可以来看更新。如果没刷出来就是有延迟,已经把5月份的存稿都甩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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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破局
今年六朝金粉开了么?
直到沐浴更衣完毕,她躺在床上时都有些不真实之感。
顾今月记忆全失,可今天在荡秋千时她却觉得似曾相识,不仅仅是梦里。
“怎么在发呆。”风轻妄掀开被子钻进来,他克制住自己想将人揽入怀中的冲动。
事到如今,他还是未能完全消除那日给她留下的阴影。
“没有,睡吧。”顾今月侧过身背对风轻妄,假装闭上眼睛,耳朵竖得高高的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挥手打落床帘,非常规矩地平躺在自己的被褥里,没一会儿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顾今月微微紧绷的背悄悄松下来,身体下意识地还是有些害怕他。不过这几日他都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抱住她,这让顾今月稍微减轻了几分恐惧。
否则今晚上也不会同意与他一同去散步,还遇到了那样的事。
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梦里同样出现了蒙面人。
嬴风一直没睡着,他本就少眠,再加上这几日为顾今月疏远他一事所困扰,更是难以入睡。
他如同往日一般等着她熟睡过去,只有在那时他才能毫无顾忌地看着她,抚摸她的脸庞,甚至是偷一个吻。
手刚刚钻进她的被窝,她如同受惊一般猛地抓住他的手。
“别过来……”
顾今月眉头紧皱,似乎在梦魇。
他想把手抽出将她揽入怀中,谁料他一有动作,顾今月忽然整个人扑上来。
“我害怕……”
嬴风此时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既心疼顾今月被噩梦侵扰,又窃喜她主动投怀送抱。
一边坏心眼地想着要是她天天晚上做噩梦该多好,自己就能每晚抱着她入眠;一边又用手轻柔地抚摸她的背脊,嘴里哄她放松心情。
忽然,他灵机一动,似乎想到了一个绝佳方法。
挑起怀中人一缕幽发,心不在焉地放在指尖把玩,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第二天一早,风轻妄等她梳洗打扮后宣布一件事。
“夫人快收拾一番,附近有个偏僻的寺庙,那里有一片月季园开得正好。”
顾今月看他一头大汗,问过才知道他一早上起来就去安排今日的赏花之事。
她早就想走出看看了,只不过不好给他添麻烦,如今他提出她自是乐意之至。
没过多久,一行人就收拾妥当。
风轻妄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前呼后拥地围着马车朝东边驶去。
顾今月坐在华贵的马车内,这辆车采用上好硬枫木制作,上了多层漆呈现出耀眼的光泽。车内铺着柔软的冰丝,上面用金线绣着祥云花纹,清凉的触感让人心底的燥热都散去几分。
风轻妄骑马护在马车旁边,寸步不离。
林间的风迎面吹来,将马车帘子掀开一条缝,顾今月透过缝偷偷看他。
今日他一改玄色暗沉的衣饰,紧致的竹叶青骑装搭配墨绿色的腰带勾勒出他窄痩有力的腰,凸显出他往日隐藏在宽松衣袍下颀长健硕的身材。
风轻妄上半身坐得很直,脊梁挺拔宛如一棵劲松,任凭再大的狂风也无法撼动他一分一毫。
顾今月坐在马车上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夏日炎炎,一滴汗珠沿着他额角滑过英俊凌厉的脸庞,无声无息落在马背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今天早上,他坐在圆桌前用膳,金色的初阳落在他脚边,像在对他俯首称臣。
她看得有些发愣,忽然骑马的人回头看过来,吓得她赶紧移开目光,把头偏向另一边。
苏嬷嬷把一切看在眼里,忍住笑意给顾今月倒上一杯酸梅汤。
她连忙拿起白玉冰纹杯放在嘴边,垂眸小口抿下。
甘甜又冰爽的汁水划过喉咙,她脸上热度都降了几分。
没过多久马车停在一座寺庙前,苏嬷嬷给她戴上帷帽后扶她下车,风轻妄站在前方跟领头的沙弥交谈。
没多久,上了年纪的沙弥便对着他们一行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风轻妄率先进去,顾今月由苏嬷嬷搀扶,路过沙弥师傅时对他微微颔首致意,他回了句“阿弥陀佛”,其余护卫则四下散开,只有大约十余人跟着两人。
这间佛寺不大,香火也一般,此时香客三三两两零星地散落在各处,瞧见他们一群人气势汹汹都避之不及,连忙闪开亦或是赶紧上完香就走。
风轻妄轻声道:“我与主持有旧,今日来这里需得去打个招呼。不过他不见女客,夫人自行去赏花,等会我就来找你。”
顾今月点点头,跟着苏嬷嬷先去大殿拜了拜,随后专门有一个沙弥指引她进入月季园。
与此同时,在某间禅房内,嬴风正与一位白发鹤颜执子对弈,正是当今皇帝推崇备至的无尘道长。
“孤赢了道长一子。”嬴风淡淡道。
“太子棋高一筹,贫道甘拜下风。”对面的男子恭维道。
嬴风端起茶盏抿了口,随意问道:“近日皇帝情况如何,宫内是否有人异动?”
无尘恭敬回道:“按照太子的吩咐,只让皇上在有重大节日时清醒,其余时间一律处于半昏迷状态,暂时未发现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