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大夫实则真实身份是军医的刘二郎目光专注地盯着箭,心想太子说得没错,以前受的伤比这凶险的多了去了,夫人实在不必过于担忧。太子等会估计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到时候夫人就知道他是多么勇敢英武,令人敬佩。
刘二郎如同往日那般拔箭动作干脆利落,箭离开皮肉时发出噗嗤一声,与此同时伴随而来一声隐忍的闷哼。
他勇敢英武的太子咬着牙一脸痛苦,大掌死死握住夫人的手,夫人一副又疼又不敢说出口样子,眼尾通红,目光看向太子全是心疼和不忍。
刘二郎:……太子装得可真像那么回事。
当年他身中数箭时也没吭一声,治疗时更是还能与其他将军神色从容地讨论剿敌计划。
“血,大夫快给他包扎。”顾今月看见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忍住眩晕催促。
刘二郎不紧不慢撒上金疮药,利索包扎好伤口便退了出去。
下马车时他隐约听见太子发出呜咽声,夫人赶紧凑过去柔声对他说了什么。
忍不住好奇地瞥了一眼,发现太子一脸惬意把头侧靠在夫人腿上,双手揽着她的腰,整个上半身牢牢将人控制在怀中。
偏偏夫人一无所知,心疼地仍由他胡闹。
太子偶然间瞟到他,柔和的目光瞬间射出寒冰,惊得刘二郎赶紧溜之大吉。
顾今月被风轻妄整个人黏住,稍微挪一下就被控诉。
“夫人,你别动。”
“我好疼。”
作者有话说:
嬴风:快点包扎,不然等会伤口要愈合了。
刘二郎:喂,妖妖灵吗,这里有狗。
第23章 噩梦
太子殿下,这是我的妻子,她叫顾今月
顾今月一直保持姿势不动,任由风轻妄肆意躺在她身上。
顾及他的伤势,马车走得极慢,天边不知不觉蒙上一层阴霾。
幸好一路上无灾无祸,四匹油光毛亮的骏马稳稳当当停在别院门口时,她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来。
风轻妄被人抬到东苑厢房,她想跟着进去,被他阻止。
“今天你受累了,赶紧收拾一下安置吧。”
他说话有气无力的,嘴唇泛白十分可怜。
她摇了摇头,眼神留恋不舍。
风轻妄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听话,今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我。”
见顾今月还是不肯离去,故意压下嘴角:“你本来身子就弱,要是累到了怎么办,我爬起来照顾你吗?”又强调:“记得按时喝药,否则我拖着病痛也要爬起来训你。”
她皱着眉点点头,表示一定做到。
他眼神示意苏嬷嬷把人带走,苏嬷嬷知道太子有要事半规劝半强迫拉着顾今月离开。
她一步三回头,神色担忧。
风轻妄又恢复笑容,还对她眨了眨眼睛,示意不要担心。
大门在她后面重重关上,顾今月定住脚步,右眼直跳。
苏嬷嬷连忙劝她回去洗漱,用完晚膳后照例喝了药,沉睡前都再没有得到风轻妄的消息。
*
嬴风在顾今月消失后脸上笑容立刻淡了,他躺在床上,上半身靠着软枕,目光冷冽。
赵统领看着太子肩上的伤,心里一阵后怕。若是储君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万死不足以谢罪,诛九族都是轻的。
嬴风见赵统领哆哆嗦嗦,脸色比他还苍白,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冷言道:“慌什么,孤再重的伤也不是没受过。”
赵统领听了后额头直冒冷汗,苦口婆心劝道:“太子殿下,这次计划太过凶险,臣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赵统领的真实身份是追山匪消失的羽林军左统领。
嬴风淡淡道:“你今日做得很好。”
赵统领苦笑:“太子殿下不必安慰微臣,若不是夫人眼尖,今日恐怕……”他不敢说出骇人的后果,只能俯身跪拜在地,起伏的后背显示出他的激动与战栗。
嬴风轻咳一声,安抚他:“今日第二支箭谁也预料不到,赵统领不必自责,孤好好在这里就是证明。”
他接着问:“从三呢,还没回?”
赵统领立刻答:“从三跟着剩下那批人去抓刺客了,太子放心,他必定不负所托。”
从三心思单纯,却于武学上天赋奇高,轻功和箭术当世难出其右。
在嬴风今日的计划里,先利用蒙面人洗刷掉当日他在顾今月心中残忍弑杀的印象,再由躲在山林的从三配合他来一出英雄救美。
他要一举彻底粉碎掉顾今月的心防,不然由着她再对他不理不睬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嬴风受不了顾今月躲着他,害怕他,一副想要远离他的模样。
他要生生世世都跟她绑在一起,哪怕是下地狱也不放手。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从三求见的声音,嬴风让人进来回话。
“太子殿下,”从三背着一把五尺长功,单膝跪地:“幸不辱命,属下带人将那人擒住了。”
“就一个?”嬴风眼眸微眯,没想到对方这么大胆,派一人就敢来刺杀他。
“是,”从三歪着脑袋出声:“他说自己是个猎户,射向太子的那一箭是个意外。”
嬴风从鼻孔里冷哼,嘴角讽刺。
赵统领不满看向自己徒弟,严肃道:“这绝不可能是意外,他现在人在哪里,有没有审问?”
从三面对师父老实回答:“在假山的地牢,哥哥正在审问。”
“这事就交给德四吧。”
嬴风闭上眼不想再谈,两人对视一眼后悄悄起身告退。
走到外间,赵统领大手一拍重重压在从三肩膀上,叱责道:“在殿下面前总是冒冒失失的,小心出岔子。”
从三委屈巴巴看着自己师父,反驳道:“太子交给我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出过错。”除了上次不小心闯进去打扰殿下的好事。
赵统领想了想,不甘心地哼了一声。
虽然这小子平时跳脱,在大事上确实没出过岔子,不过也不能让他太得意。
赵统领敲打他:“还是要改改,否则难保不出问题。”
从三平日很尊敬师父,听他这么一说霎时耷拉脑袋,像被霜打的茄子似的无精打采。
赵统领看了又心疼,别扭地说了句:“箭法又进步了。”
从三双眼放光,师父可不常夸人。
赵统领不想看他得意的脸,大步离开,从三立刻跟上,边走边喊:“师父等我!”
“不得喧哗,叨扰太子。”
“哦……”气音绵绵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从三开开心心地去找碧柔,把师父夸他的事情告诉她,又确认她的伤无碍后回去睡了美美一觉。
同样陷入深眠的还有嬴风,他迷迷糊糊梦到自己回到小时候。
她叫顾今月。
小嬴风在中秋节后第二天就打听到了她,当朝首辅之孙女,吏部侍郎嫡女,妥妥的高门贵女。
那时顾首辅桃李满天下,朝廷上有近三分之一的人都是他的门生,吏部侍郎更是接替父亲的不二人选,顾今月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连公主都未必比她尊贵到哪里去。
听说戚贵妃很喜欢顾今月,常常把她召进宫内说话。
嬴风嗤之以鼻,谁不知道她那点心思,嬴岚七岁,顾今月五岁,年纪正相仿。
他以为自己不在意,直到在御花园撞见两人正玩捉迷藏。
嬴岚闭着眼睛数数,顾今月笑着到处找地方躲,两人看起来已经玩了很久。
顾今月跑到假山这边找了半天,急得有些脸红,恰好嬴岚一声“我好了”让她更是慌乱,她看见嬴风却不敢过去。
嬴风坐在凉亭里冷眼旁观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无动于衷。
嬴岚的声音近了,顾今月捂住胸口等待被抓的命运。
最后一刻,嬴风出手了。
他拽住顾今月,飞快地把她塞进桌布底下藏起来,从容地骗嬴岚让他离开。
顾今月等嬴岚走远后掀开桌布站起来,笑呵呵向他道谢。
她的脸粉粉嫩嫩的,像水蜜桃一样散发着香气,让人想咬上一口,看看里面的汁水是不是跟她人一样甜。
画面一转,粉嫩的脸变成了大红色,顾今月身着凤冠霞帔,旁边是穿着同样喜色的嬴岚。
两人手牵手走到他面前。
嬴岚笑着对他说:“太子殿下,这是我的妻子,她叫顾今月。”
不,她不是。
她是我的。
嬴风从梦中惊醒,猛然一睁眼对上顾今月担忧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嬴风:坏事做太多,做噩梦了。
第24章 喂药
我想多听几次,好不好?
“怎么,做噩梦了?”
顾今月拿起帕子给他擦汗,风轻妄额头冒出密密麻麻一片水珠,眼中带着刚睡醒的茫然无措。
“你昨晚发了高热,大夫说要好好休息。”她仔仔细细地端详床上的人,他气息杂乱,脸色寡淡。
倏地,他眼神变得犀利,猛地擒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
猝不及防跌入他怀里,顾今月单手撑在他颈窝后,尽量不要压到他伤口。
他力道很大,双手摁住她后背,强迫她往下压。
顾今月敌不过他的力气,只能调整角度把头往左边偏,刚好压在他左胸心脏的位置。
他的心跳得很快,硬邦邦的胸口硌得慌,后背的双臂不断收紧慢慢往下滑,直到腰腹被加上两道重重的枷锁。
勒得快喘不过气来,她吃痛叫了一声。
“顾今月,”风轻妄松开些力道,下巴抵在她额头蹭了两下,没等到她的回应又叫了一声:“顾今月。”
他很少连名带姓叫她,大部分都是“夫人,夫人,”的,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她的身份,唯独那次叫她的名字让两人都十分难堪。
“是我,”顾今月敏锐地感觉到他空洞声音中的不安,放软语调回他:“我在呢。”
这句话像把他从梦里惊醒了似的,腾出一只手不甚温柔地揉捏她的脸颊,弄得她有些疼,摇头也避不开,又怕动作太大牵扯到他的伤口,只能任他宰割。
风轻妄忽然轻笑一声:“顾今月,你是我的妻子。”
心里奇怪他为什么冒出这一句,下一秒他又发狠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目露凶光瞪着她,逼问道:“我是你的什么?”
顾今月被他犹如铁钳的手指捻着,难以挣脱。
“说!”他久久听不到回答有些暴躁,眉眼间染上戾色,满身肃杀之气令人退避三舍。
顾今月被弄得很不舒服,眼中含泪哀求他,可他不为所动,幽深的双眸直勾勾盯着她,就是要一个答案。
苏嬷嬷站在一旁看见太子右肩白纱透出红晕,想上来规劝,被他一个眼神呵退。
“说出来,”风轻妄命令她:“我要听。”
顾今月身体一抖,在他迫人的目光下嗓音有些发颤,“夫君……”
“再叫,”风轻妄眼神刹那间变得柔和,声音低哑:“我想多听几次,好不好?”
“夫君,夫……呜……”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全数堵在喉咙里。
他忽而低下头,疯狂碾压她的双唇,指间的力道卸了大半却让她仍然保持向上仰的姿态,他要她承受他的一切。
暧昧声打破了冷寂,屋子里渐渐变得燥热。顾今月斜眼往后看,下人们头压得极低,木然地站在原地。
“嘶~”唇被重重咬了一下,她眉头轻蹙,注意力被拉回到他身上。
风轻妄不满嘟囔道:“你不专心,我会生气的……”尾音消失在喉间,他的进攻更加强劲,像凶兽在撕咬猎物,又急又凶。
腰间的手一路往上来到后颈,不轻不重地揉捏,痒意沿着背脊直直没过天灵盖。
她被吻得晕头转向,身子无力地半躺在他身上,喉间溢出细碎靡靡之声。
他们交换着彼此粗重急切的呼吸,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更热一些。
嬴风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顾今月就在他怀里,他可以随意吻她,甚至更亲密的事情他也可以做。
梦里的事情绝不会成真,绝不。
“啊……大夫快来!”顾今月惊呼出声。
她上一秒还被风轻妄揽在怀里亲吻,下一刻他就闭眼晕了过去,右肩的白纱染透了血。
刘二郎被点名,急急抬头发现夫人正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她的脸和唇红得比花还艳丽,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羞的。
“刘大夫,快过来给他看看。”夫人的声音绵绵软软像染了春水,刘二郎耳根子悄悄热了起来。
“怎么样?”顾今月担忧地看向大夫,发现他嘴角紧抿,一副不敢说的样子。
脑子发蒙,风轻妄不会出什么事吧?
心里自责得紧,若不是她任性要出门,他怎么会遭这样的罪。
刘二郎见夫人眼眶通红,里面蓄满莹莹泪光,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这下不仅耳朵,心更加热。
“没、没大事。”刘二郎结结巴巴:“主子只是一下子失血过多,刚起来又未进食,体虚罢了。”
顾今月绷紧的脸瞬间放松,笑颜如花,对着刘二郎连声道谢。
刘二郎偏过头不敢直视顾今月,苏嬷嬷眉心一跳,赶紧拉走顾今月。
“让大夫给主子换药,夫人坐着歇一会,奴婢命厨房炖了鸡汤,等会您也喝一些。”苏嬷嬷挡在二人中间,对着下人使眼色。
不一会儿两碗鸡汤端过来,苏嬷嬷劝顾今月喝了碗,又端着过去要喂太子。
“我来吧。”顾今月擦干净嘴角,走过来坐在床边,拿过碗和勺悉心吹了吹送到风轻妄嘴边。
即便是昏迷,风轻妄的戒心依旧很高,牙关死咬愣是喂不进去一口汤。
顾今月一筹莫展,求助地看着苏嬷嬷。
苏嬷嬷看了眼刘二郎,他的眼神一直盯着顾今月,心念一动,笑着开口道:“主子以前有一次也是喂不进药,还是夫人口对口才让主子服下的。”
口对口?
顾今月听得脸烧得慌,转头看着双眼紧闭,脸色泛白的人。他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好,为了方便换药上半身并未穿衣服,紧致有力的肌肉一览无余。
苏嬷嬷知道她害羞,沉着脸扫了一圈,众人纷纷低头,当做听见也没看见。
顾今月端着汤进退两难。
苏嬷嬷偏头对刘二郎道:“刘大夫随我出去,我有事请教。”
刘二郎恋恋不舍看了顾今月一眼,跟着出来了。
顾今月等他们走后松了口气,环视其他人后目光落在风轻妄右肩,咬咬牙喝了一大口汤,对着微白的双唇覆了上去。
门外,苏嬷嬷停下脚步,刘二郎心中有事一时不察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