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薛楹推开窗,看向热闹的厨房,那里欢声笑语,围成一圈的大家似乎大清早就有无尽的精力,“我们不可能了。”
阿黛拉把窗户关上,“你就嘴硬吧。天塌下来还有你的嘴撑着。”
薛楹无奈地看向阿黛拉,“早知道就不给你推荐网络小说了,你现在奇奇怪怪的词汇用得比谁都溜。”她又记起乔纳森说的那些另类的名词,“还有,你别跟乔纳森和汉斯提那些网络小说了,汉斯我不知道,但乔纳森都被你带跑偏了。”
“那不行。”阿黛拉捂住自己的Kindle,“我可就靠着这些小说来打发时间了。”
营地里没有信号,待久了也会无聊。自从薛楹给她推荐了网络小说之后,阿黛拉每个休息日都拿着她的Kindle去有网络的地方,下载几篇热门小说,再回营地看,这就是她唯一的休闲娱乐方式了。
“没不让你看。”薛楹觉得解释不清了,眼眸一转,忽然想起正事,“你今天就穿这个吗?”
阿黛拉看了看自己的运动服,“有什么问题吗?”
“今天天气这么好,你要不要穿裙子?”薛楹把衣柜里那件盛装长裙拿出来,“阿黛拉,你今天穿这个吧。”
“你疯了吧。”阿黛拉惊诧地看向她,“我穿这么长的裙子,一会儿怎么干活?”
“没事,我陪你一起穿长裙。”薛楹催着她换裙子,阿黛拉皮肤白净,长相精致,身材高挑,穿上一席墨绿色的长裙更是惊艳。
被逼换上裙子的阿黛拉一脸狐疑,“你今天不太对劲,薛楹。”
薛楹不解释,直接推着阿黛拉出门,“记得帮我提醒江医生,还有给他的东西。”
阿黛拉摆摆手,“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薛楹眼看着阿黛拉进了食堂,才松了口气,开门冲另一侧招了招手,“我帮你把她拉走了,剩下的就靠你了。”
汉斯扬了扬眉,“放心吧,看我表现。”
两个人相视一笑。
阿黛拉没想太多,她是带着薛楹的任务去找江霁晗的,尽职尽责地将薛楹交代的话悉数转达。
江霁晗收下东西,点头道谢。他从前在国内早餐习惯喝豆浆,肯尼亚物资匮乏,没想到薛楹给他带了几包豆粉。
意外的贴心。
阿黛拉真的很好奇他们之间的故事,既然薛楹不愿意开口,那她调换了目标,准备从江霁晗身上下手。
眼眉一挑,状似无意地抛出诱饵,“江医生,你觉得乔纳森怎么样?”
江霁晗看向食堂门口正在和丽娜阿姨说话的乔纳森,微微一笑,“挺好的。”
“哦?”阿黛拉压低声音,像说悄悄话一样,“乔纳森喜欢薛楹很久了,策划了很久想要跟她表白。我听说你们之前就是熟识,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江霁晗眸光一凛,凉凉地射向门口正帮汉斯和丽娜阿姨协商具体细节的乔纳森,定了几秒,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
乔纳森正说着话,恍惚觉得莫名背后一凉。四处张望了一下,却只看到阿黛拉冲着他笑,又想起今天他们策划的事情,莫名有些心虚。
“她不会的。”江霁晗收回目光,淡然说道。
“为什么不会?”阿黛拉感觉自己撬开了蚌壳一角,连忙加注,“乔纳森这么绅士的男士,会有人不喜欢吗?”
江霁晗并不上当,老神在在地把问题递还给阿黛拉,“那你喜欢吗?”
“啊?”阿黛拉感觉这个问题并不好答,索性换个角度继续套话,“江医生,那你知道薛楹喜欢什么样的男士吗?我来替乔纳森打探一下情况。”
江霁晗面上淡然一笑,手指却攥紧了手中的玻璃杯,他又向站在门口挡住大半光线的乔纳森看过去一眼。高大英俊,认真负责,的确带着优雅的绅士风度,是薛楹喜欢的特质,但嘴上却说着,“这你该去问她,她应该会比我更清楚。”
阿黛拉皱了皱眉,感觉这个男人很是难搞。阿黛拉脑海中快速思量着对策,眼睛转了一圈,她又开口,“江医生,那你知道薛楹的前男友吗?就是那个把她气到远走非洲的渣男,他是什么样的人?”
江霁晗眉心一皱,眼底有隐忍的慌乱闪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江霁晗指尖摩挲着杯子,冷凝疏离的神色像被冻结的冰水,坚硬不化,良久,他才开口,“他大概就是你刚刚说的‘渣男’吧。”
“薛楹这么好的姑娘,他就没想过要挽回吗?”阿黛拉追问。
“……”江霁晗沉默。
阿黛拉叹气,“江医生,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江霁晗站起身,将几袋豆奶揣进口袋里,“世界上很少有简单又单向的事情。”他无奈哂笑,“无论是情感世界还是现实生活。”
阿黛拉:“江医生,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吧。”她撑着自己的脑袋,回忆往昔,脸上是释怀的笑容,“江医生,你应该不知道我离过婚吧。”她敲了敲桌子示意让他坐下。
“我今年三十岁,辞职离婚抛下一切来到非洲。”她想到在非洲的一切,眉眼都带着笑意,“我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对方是我的同学,我们恋爱四年,结婚八年,爱情在长时间的争吵中消磨最后归于平静。”
阿黛拉冲对面的江霁晗一挑眉,“应该比你们——哦,不,应该比薛楹和那个‘渣男’的经历更悲惨吧。”
江霁晗喉头一滚,没说话。
她轻笑一声,“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丧失对爱情的期待啊,我从没觉得我不该被爱,只有对面那个人合不合适而已。合适的人会让你期待新一天的太阳,不合适的人只会让你希望今天快点结束。”她看向对面不言语的江霁晗,“江医生,不知道你觉得你是属于哪一种?哦,抱歉,说错了,是那个渣男。”
让人念念不忘的往往是浪漫回忆加持下的戛然而止。
阿黛拉给足他思考的时间,她轻轻转着手中的玻璃杯。其实这趟非洲之旅,对阿黛拉来说也是一场修行,治愈的修行。
一个人来到非洲,开始新的生活,她开始走出封闭的自我,有志同道合的伙伴牵引着她走出过去的泥泞,而现在她也想做这个领路人。
薛楹夜晚时分烦闷的翻身声,她听到了。薛楹试图关上那扇窗时却隐约不舍的眼神,她看到了。
如果可以,她也想尽力做一些事情来回报给她的伙伴们。
她还记得刚来保护区的时候,薛楹温柔,乔纳森稳重,汉斯活泼。尤其是后者,他们像两个相见恨晚的挚友,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从上班说到下班,从清晨说到日暮。
他们有共同的喜好,喜欢动物,喜欢极限运动,喜欢大自然。
阿黛拉总是表现出自己很厉害,什么都可以的样子,她骨子要强,不想被任何人轻视。但汉斯总会无声地接过她沉重的背包,帮她留下一个她最爱的甜品,或是帮她降温时披上一件外套。
北欧的男孩子,总是有着细腻温柔的心,可是又带着热情如火的开朗,想要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
阿黛拉不由得弯唇一笑,“其实我来这里之后,看了很多小说,薛楹推荐给我的。”她喝了口水,“故事里的男女主角总会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最后解开误会,皆大欢喜。其实整个故事的内核不就是那最后的解除误会的环节吗?有了这个重点剧情,才有最后的美满,而前面所有铺垫的矛盾都可以直接删除不看。”
“最后删除前面所有铺垫的环节,也不能删除那些事情带来的伤害吧。”江霁晗喃喃道。
阿黛拉夸张地瞪他一眼,“我十二年青春都没有了,都没有被爱情伤得不敢爱了,你觉得薛楹会吗?你也太小瞧她了。”她顿了顿,“都追到非洲来了,还慢吞吞的不去行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们优秀的乔纳森组长喜得佳人吗?”
江霁晗当然有行动,但总是出师未捷,就被薛楹扼杀在萌芽之中。
薛楹很抗拒。
薛楹还在介怀。
阿黛拉适时地添上一记重锤,“其实我觉得乔纳森和薛楹也挺般配的,听说乔纳森第一次来保护区的时候,就是薛楹带他的,两个人也算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江霁晗身体一僵,再度看向和丽娜阿姨说着悄悄话的乔纳森,冷光不再藏匿。
阿黛拉在心里拍案叫好,就该这样,打起来,打起来,两男抢一女的小说情节最好看了。
她悠悠摇头,“唉,真不知道某些人怎么想的。近在咫尺的昔日恋人就在眼前,却不好好把握,非要等人奔向别人怀抱了,才知道后悔。”
江霁晗摇摇头,“薛楹是自由的,她有选择任何人的权利。”哪怕私心叫嚣着不可以,他依然会尊重她的所有决定,但那并不意味着他会放弃薛楹。
他常常在探寻自我和挽回冲突之中徘徊,可现在才发现,其实这两者之间并不矛盾。一个人叫探寻,两个人叫陪伴,如果可以,他更希望有她在。
所以他抛来到了这里。
阿黛拉看破不说破,“江医生,爱情是需要看时机的,错过了那个时机,可能也就错过了爱情。”
江霁晗垂下眼眸,他身形修长挺拔,在灯光下却格外寂寥,他的嘴唇微微颤了下,只是道了一句,“谢谢。”
阿黛拉功成身退,“我可不是站在那个‘渣男’那一边,我只是不想看薛楹纠结难熬。”
薛楹无言的挣扎求救声,她听到了。
她只是想拉她一把,不管他们的曾经有多错综复杂。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鸟鸣鸦叫,交织成热烈的交响曲。有清淡的花香,在鼻尖久久缠绕,余味悠长。
绿色是带着生机的颜色,就像她身上这件长裙一样,是崭新灵动的自己。
阿黛拉带着小小的成就感,哼着小曲,推开宿舍的门。
倏然一捧花瓣洒在她的发丝间,悠扬的音乐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欢呼声掌声,熟悉的男声轻声吟唱着那首舒缓动听的《a thousand years》,一个高大帅气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阿黛拉瞬间呆滞在原地。
“I have died everyday waiting for you
Darling,don\'t be afraid
I have loved you for a thousand years
I‘ll love you for a thousand more
Time stands still
Beauty in all she is
I will be brave
I will not let anything take away
What's standing in front of me”①
手捧草原上摘来的新鲜花束,穿着最寻常的志愿者纪念T恤,只有手机里放出的音乐声,还有轻声跟唱着的跑调歌声,汉斯脸颊微红地站在阿黛拉身前。
明明一句话还没有说,阿黛拉就已经捂着嘴哭出了声。
没有华丽的服饰装点,没有浪漫的红酒烛台,只有就地取材天然的馈赠,捧着一颗真心的汉斯,和来自全世界志同道合的小伙伴。
表白词是早早写好的,甚至在手心打了草稿,可是汉斯却紧张地话不成声,磕磕巴巴,红色从脸颊蔓延到耳根。
而他对面站着的阿黛拉同样紧张地捏着自己的长裙,她身上的那件墨绿色的长裙,是她奔赴非洲那天穿的。
累赘,繁琐,华而不实,却代表着她新生的开始。
“我从未如此感谢这场志愿者活动,让我相识了可以让我的时间停止的那个女人。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我却从未如此坚定地意识到,我无法抗拒有关你的所有一切。阿黛拉,可以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走进你的世界吗?”
阿黛拉泣不成声,如果有人可以抽取她此刻的记忆,那一定可以看到阿黛拉和汉斯有关的那段美好回忆。
相伴相携的志愿生活,兴趣相投的共同爱好,你懂我的幽默,我懂你的笑点。
毫无压力,没有负担。
在自由自在的非洲草原上,阿黛拉邂逅了那个可以让她放下都市压抑生活的男人,他用他的真诚治愈了她的拘束。
而她从来都不缺少开始新生活的勇气。
“当然可以啊。”阿黛拉抱住面前的男人。
时针走走不停,世界瞬息万变,可是总有人让我无怨停下脚步。
当我凝视你的双眼时,此刻的相逢治愈了所有过往的不幸。
聚众的人群欢呼不已,他们在众人的见证中拥抱亲吻,见证这场爱情的开始。
“蛋糕到了!”乔纳森端着一块小蛋糕出现。
汉斯接过蛋糕,送给还在哭泣的阿黛拉,“这是丽娜阿姨一大早为我们准备的,虽然条件简陋,但他们说该有的仪式感不能少。”
那块蛋糕只有薄薄的一层奶油,上面点缀了层层水果,团簇成爱心的形状。这是营地的护林员们对奉献自己给保护区的志愿者们对真挚的祝福。
阿黛拉刚停下的眼泪再次决堤,她擦着眼泪,埋进汉斯的怀里。
薛楹作为摄像师,将整场表白仪式记录下来。在所有人的期盼目光中,一对新人爱侣的拥抱亲吻,她也忍不住动容,眼角潮湿。或许爱情无关那些华丽绚烂的装饰品,没有那些格外的陪衬,它依然因为真诚而动容。
她的眼眶有湿意正在积蓄,放下摄像机,薛楹在人群中与那个清隽淡然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隔着三两人影,耳畔是陌生语言,鼻尖有野花的清香,树影斑驳打在他的脸上,江霁晗清冷的面容上溢出淡淡的笑意。
穿过旷野的风,将呼吸余温串联成一个同心圆,交联着彼此的心跳和过去的重影。
依然稳重却耳红的男人,和依然温软却羞涩的女人。
回忆的漩涡猝不及防地将她淹没。
把她再度拉进那场荒唐的往事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①歌词来自Christina Perri《A Thousand Years》
一边听这首歌,一边写这章,有点想哭。
第20章
薛楹一向是行动派,当一颗种子在心底萌芽时,她毫不犹豫,积极主动地给它浇了水施了肥,希望那颗种子有一天可以开花。
当前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薛晋的手术,她也不敢分出其他心思。
薛晋手术前的夜晚,陈茵托辞有事先离开了,照旧是薛楹陪护。夜阑人静,她没铺折叠床,只是缩着长腿窝在木椅上,脑袋斜斜地靠在一侧的椅背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病床上沉睡中的薛晋,一眨不眨。
放空大脑,连夜间巡护的江霁晗进屋都没有察觉到。
“你在想什么?”他低沉的声音乍起。
薛楹倒是没受到惊吓,她眼皮轻掀,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自从上次加上联系方式后,他们的聊天频率很高,薛楹几乎对江霁晗的所有工作行程了如指掌,对他今晚值夜班并不惊讶,她睫羽轻颤,声音很轻,“在想明天我爸的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