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伐虚浮,整个人晃晃悠悠的,随时有跌倒的倾向。
刚思及此,那人便贴着她的车倒了下去。
陶心:……碰瓷是吧?
她快步走过去查看,竟然是楚扬。
他倒在她的前车灯前,两束煞白的大灯将他照得分外白透,他的外套拉链不知是不是在刚刚的撕扯中拉开的,里面的白T衣领也斜到了一侧,露出大片肩骨。
瓷白的脸色让他平添了份脆弱感,似乎呼吸不畅,他微张着嘴,一下一下用力吸着气。
胸口起伏,贴在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块,单薄的布料显出胸肌轮廓,
这样看起来,很容易被人捡尸啊。
长得这么好看,也不知道保护下自己。
陶心蹲下想将他的衣领拉正,可伸出的手指在空中停滞,攥成了拳,又收了回来。
她重新站起身,用银色的鞋尖拨了拨他的脚踝,确定了他是真的醉倒在地,动弹不得,便叫了门口的保安,将他扶上了车。
他闭着眼靠在后座的椅背上,像是睡着了。
这样的他倒是挺恬淡乖巧的,让人生不出警惕之心。
她站在车外等代驾,想了想,拨通了周楠的电话,可电话刚拨出去,她就赶紧挂断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但就是萌生出不想让人发现他的念头。
他突然间成了她的一个见不得人的隐私,明明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
算了,索性把这个大麻烦丢到酒店去吧。
她故意选了一个位置稍偏的酒店,戴上墨镜和口罩去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
然后让酒店服务人员帮忙把他扶进酒店,她则全不沾手。
两个服务员完成任务,陶心给了小费后也打算离开。
门缓缓关闭,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直逼床边,一只胳膊一只腿都耷拉了下来,整个身子朝下倾斜,眼看着就要跌在地上。
在地上睡一夜也没什么吧,顶多就是感冒发烧流鼻涕呗。
这样想着,陶心把门打开了。
一边走进房间一边鄙视言不由衷的自己。
她快步走到床边,费力地把摇摇欲坠的楚扬给拽了上去。
然后好人做到底地把被子给他盖上了。
她气喘吁吁准备离开,感慨着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再出什么状况她也不管了。
可刚转身,腰突然被缠住。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楚扬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腰。
像麻绳铁钳一般掰不开,她无法脱身。
陶心提起一口气,抵抗内心的悸动的同时还要抵御他的引诱,不由得低吼道:“别给我耍酒疯,松手。”
可那双手却不听话地从衣襟处钻了进去。
触到肌肤的那一刻,她好像皮肤饥渴症的患者一般,脑中一片混沌,渴望又抗拒。
今早的梦,竟像个预言……
短短数秒,她身上一层薄汗,口干舌燥地想要一盆冷水浇醒自己。
她有些站不稳,随手一扶却触到了他胸前浸湿的那块。
单薄的布料下能感受到肌理的走势,又大又紧实,很有手感。
突然一个词窜入脑中。
“童颜巨肌”。
她像被烫到一样,弹回了手,用力将他推倒在床上,可反作用力让她也跌到床上。
像羊入虎口,他整个人贴了过来,双腿蜷曲,胸膛紧贴着他,下巴搭在她的颈窝里。
明明是她被钳住,他却像个要被遗弃的小孩,只能无助攀附着她,缠绕着她,企图以这种方式留住她。
喃喃的他好像在嘀咕着什么。
他的脸颊蹭过耳垂,麻痒的同时听清了他念叨的内容。
“别走……陶心……”
如果她是鼎钟,那这四个字就是钟锤,接连撞击了她四下,导致思维迟缓,晕头转向。
他知道是她。
她竟生出了一种他非她不可错觉。
仿佛等了她好久,终于重逢,再也不愿放手的依恋。
错觉。
没准是她听错了,又或是他的小调情。
可她确实干涸太久了,需要雨露。
虽然知道不应该,可抗拒不了。
眼看着要在挣扎中逐渐沉沦,猛然响起的手机提示音让她徒然惊醒,她发现手机就捏在手里。
按亮手机,却是那个昵称是A的陌生微信发来了一条视频。
又是视频,她现在都有点视频PTSD了。
好奇心驱使她还是点开了视频,外放声音是满格的,瞬间爆发出来的呻|吟声无疑是火上浇油。
她本想抓住浮木,却被人投下一颗巨石,拽着她慢慢下沉。
视频里是个监控录像的画面,光线很暗看不真切,但那一声声粗喘声,跟之前季文则附在她耳边时很像。
或许把光线调亮点就能看清了。
但不是此刻。
楚扬咬住她的耳垂,视频里的喘息跟耳边的重合。
她深吸了口气,体内的那一丝火苗迅速膨胀,燎燃漫山遍野。
整个身体放软,不再挣扎,像滩水,随波逐流,任凭身体沉入海底。
沉底前,她还不忘按了保存键。
——
岩城爱思酒店顶楼的套房中,身材高挑的男人面窗而立,夜色下的玻璃映出深邃的眼眸和俊朗轮廓。
身后的床上躺着已经睡着的苏婳,纤细的手腕缠着纱布,地上还有一把染了血的匕首。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黑长的睫毛微垂,烦躁的情绪在心里不断蔓延。
他没想到苏婳会这样极端,这件事说到底,是被对家陷害了,而碍于身份原因,他又没办法报警。
他垂眼落在在手中攥了良久的手机上,按亮了屏幕是跟陶心的微信对话框。
她发来的那条语音他迟迟未听。
他不敢听。
可明明昨天他还在担心,她不肯轻易答应分手。
或许,她在挽留他。
四秒的语音时长,肯定是在说她喝多了,明天再聊。
她最会给彼此找台阶了,她舍不得他。
跨年夜她坐了6个小时飞机赶到后台,就为了让他尝一尝她亲手做的饺子。
就因为他提了一句,好奇北方人过年吃的饺子是什么味道。
她那么喜欢他,怎么会轻易答应跟他分手。
季文则此刻很笃定她发的信息内容,松了口气,点击了语音。
慵懒又疏离还带着丝洒脱的声音,从听筒清晰传来:“想好了,分手快乐啊,文则。”
季文则愣了一瞬,像是没听清一般,又点击了一下语音。
“想好了,分手快乐啊,文则。”
他眨了下眼,喉结动了动,吞咽了下口水,又点击了一下。
“想好了,分手快乐啊,文则。”
就这样反复听了十几遍,他似乎终于听清了语音里的内容,深吸了口气,觉得浑身麻麻的。
触觉嗅觉味觉都有些麻木,只有大脑还能运转。
她同意分手了?
很好啊,他保住了事业,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那他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她了?
不能吃她亲手包的饺子了。
不能抱她,不能亲吻她,不能叫她姐姐了?
心怎么会那么痛呢?
她此刻应该也跟他一样痛吧,想起她那双娇柔的眼里含着泪,他手指找到了知觉,颤抖着拨通了烂熟于心的号码。
无人接听。
接连打了十几遍,都无人接听。
他转而拨通了周楠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周楠质问的声音似穿透耳膜般:“你小子怎么没回来啊?今天陶心生日你知不知道?”
季文则抿住薄唇,声音不高带着轻颤,哑了一瞬,问道:“她……没哭吧?”
周楠冷笑:“你说谁哭?陶心?她跟一群男模玩得可高兴了。”
季文则淡定表情慢慢割裂,极力掩饰的情绪一点点展露出来。
他讷讷地重复了一遍:“男,男模?”
第5章
九月末,没开空调的房间有些冷。
裹在被子里的人动了动,将露在外的胳膊伸进被子里,向上拽了拽,盖住了雪白的香肩。
陶心慢慢转醒,身体酸痛得像被碾过,让她每一下翻身都有些痛苦。
缓缓睁开眼,陌生的房间,散乱的衣服,被子里的赤|裸和床单上那抹触目惊心的红。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晚跌宕纵情的一幕幕她都记得。
可唯独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走的。
手臂伸直丈量着床的宽大,空荡荡冷冰冰的,一点余温也没有。
昨晚那非她不可的执著仿佛一场梦境。
果然是错觉。
陶心裹着床单,在地上找到了包,掏出烟点燃了一颗,坐在飘窗上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一缕烟雾袅袅升起,蜿蜒盘桓,她将搭在肩头的长发拨到一侧,轻笑一声。
这小男模恐怕是个雏,竟害怕得连钱都没要,连夜逃走。
吸第二口烟时,她突然觉得嗓子干痒,猛地咳嗽起来。
她掐灭了烟头,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试了试嗓音。
哑了。
也正常,昨晚好像是三次,年轻人真有体力。
她捡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时,发现一个不属于她的手机。
她按了按电源键,没法开机。
许是没电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她记得昨晚录屏了。
手机也电量不足了,她打电话给前台借了根数据线,插上后,便点开了“A”的聊天记录。
视频果然被撤回了。
幸好她录屏保存了。
再次点开视频,调亮了光线,终于看清了床上两个纠缠的身体特征。
女人看不清脸,但男人的脸却能看得真切,就是季文则,他的表情迷乱又沉醉。
视频播放结束,黑屏上印出陶心呆滞的神色。
她放下了手机,伸出食指拭掉眼角的泪,默默将视频发送到自己的邮箱里备份。
他们之间怎么也回不去了。
缓了缓情绪,她在群里发了信息,把上午的例会推迟到下午。
看着群里一连串的回复收到,她将手机静了音。
回到家,陶心将自己全部泡在浴缸里,沉浸进去,体验着窒息感代替心理的伤痛。
高珍珠的电话把她从水里拯救了出来。
高珍珠哑着嗓子,十分费力又兴奋地说:“昨天那个男模真够劲儿。”
陶心抓了把浴缸里的泡沫,盖上脖颈和锁骨处的红印,无声地点了点头,感同身受。
高珍珠:“说真的陶心,你真该也体验一下,季文则一开始不碰你,后来你不让他碰,你俩现在还聚少离多,一点都不像在谈恋爱,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想劝你分手。”
刚盖上的泡沫又一点点滑落,遮不住羞人的红痕。
她默默地听着高珍珠的话,赞同地嗯了一声。
高珍珠在电话里长吁短叹:“我知道他有名有颜有魅力,我怎么劝你也没用,你不可能跟他分手……”
陶心哑着同款嗓子:“我们分手了。”
高珍珠:“……啊?”
陶心露出一抹苦笑,不仅分了手,还被一个小男模给始乱终弃了。
也不能用始乱终弃这个词,毕竟他又没收她的钱,他们也没达成某种协议。
不过是成年人的游戏罢了。
一声声细弱的铃声不间断响起,静了静,陶心听出是来自客厅的声响。
楚扬的手机在那。
她忽略了高珍珠的追问,冲洗干净去客厅拿起还在充电的手机。
显示的来电名字叫周子学,是他朋友的电话吧,那大概率是楚扬自己打来的。
顿了几秒,她还是回了电话。
接通后,她没说话,只静静地听着电话里的动静。
电话那头也很安静,远处似乎有几声单车铃声划过,听起来是在学校宿舍的阳台上。
被这样单纯静谧的环境影响,她的心境莫名也安宁了些许。
甚至放下了她不曾察觉的怨怼。
她决定大度一些,先开口。
可还没等她说话,清朗的嗓音淡淡晕开,暗藏笃定,就好像知道电话这边的一定是她。
“陶心,我们见一面。”
——
天色阴沉得有些昏黄,似乎又要下雨。
陶心将车停在路边,锁好车,站在咖啡店前,望着熟悉的街景。
她没想到楚扬会选在他们初见的这家咖啡店。
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里面人不多,顺着窗户轻易就能看见坐在窗边的那个清隽身影。
也不知是这种阴沉的天气让干净的玻璃有了质感,还是因为窗前坐着他而更显高级。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v领宽松毛衣,露出雪白的脖颈和锁骨。
简单的牛仔裤配白色滑板鞋,露出干净的脚踝,干净慵懒又文艺。
他低着头,碎发垂至眉前,灯光下呈深栗色,柔和了他下颚线的棱角。
纤长的睫毛自然下垂,浓密地遮住清亮的眼睛,盯着桌子上的书,正看得出神。
咖啡店里和街边路过的女孩们,都纷纷为他驻足。
还有人专门停下装作自拍,其实是为了跟窗前的楚扬合照。
陶心几乎预见到他出道后大红大紫的模样。
再次感慨,他不该选择做这行,会成为他人生污点的。
细长的手指翻了下书页,陶心却想起它昨天晚上另外的用途,不禁别开了眼。
锁上车门,她大踏步走进了咖啡店。
白色针织披肩内搭了一个深色高领毛衣,头发用一根银簪随意挽起,额边自然留下一缕刘海,大珍珠耳钉让整个搭配显得矜贵又大气。
几乎是进门的一瞬间她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陶心就是有她在哪焦点就在哪的本事。
他似有感应,恍然抬眼,乌黑清澈的双眸定在了她的身上。
陶心脚跟微顿,就是他这种看见她后,眼里便再无他人的执著眼神,屡次弄得她心烦意乱。
她觉得自己被他的眼神控制住了,这让一向喜欢掌控的陶心心生不悦,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
她主动迎上他的目光,不躲不闪,甚至比他还专注几分。
终于,他愣怔了一瞬,率先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将桌面上的书装进了电脑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