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切都会发生在他办公室里,她竟莫名地兴奋,身体里仿佛蹿出火苗来。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迸发出这些想法。
片刻, 陈最回过神来,才听到丁一也问她要不要加菜。
她摇摇头,问她们:“你们不觉得热吗?”
她们三个茫然地摇头。
商场的冷气明明很足。
申淼她们几个不知陈最在想什么, 但也没法问。
她们几个目睹了陈最和梁遇唯去电梯厅,看到他们对峙般站着,最后,陈最被梁遇唯拽进了楼梯间, 消失在她们视线之中。
当时, 李颂宜愣愣地问:“他们俩这是吵架了吗?”
申淼的CPU都要烧了。
她知道梁遇唯、陈最和宋时薇是高中同学, 可她一直磕梁遇唯和宋时薇的CP。
而现在,她的梁总, 怎么像跟陈最也有故事?
她们三个各怀心事, 却没人开口。
她们知道陈最和梁遇唯之间肯定发生了些什么。
但一定不是工作上的事。
几个人吃到一半,申淼问:“我们一会, 还去二场吗?”
她们的二场是指离这儿不远的某个咖啡馆,她们原本打算在那消磨剩下的时间。
几个人沉默不语,都在等着陈最的反应。
陈最迟滞地回到对话中来,笑着说:“去啊,为什么不去。”
-
梁遇唯坐在办公室,一直等到暮色降临。
他试图让自己忙一点,打开Fred提交的周报。
结果,只是第一行字,就看了十分钟之久。
最终他终于放弃,往后一靠,双脚搭上办公桌,躺在办公椅上放空。
他从没想过时间会这么难捱。
商场闭店时间是晚上十点,商场内部清点过后,便熄了灯。整个商场和办公区域,只剩下一盏灯亮着。
物业保安室的人打电话来询问,问梁遇唯是不是离开时忘了关灯。
手机震动的瞬间,他幻听成了门响动的声音。
他几乎是在一秒之内坐得笔直,之后才看到在桌面上因震动而慢慢挪向桌子边缘的手机。
梁遇唯接起来,烦躁地揉了揉眉头,说:“我在办公室。”
打完电话,他看了眼时间。
接近十一点了。
他终于接受了不会有人来敲门的事实。
他将手机抵在下巴,片刻后,打电话给周墨:“打球吗?”
周墨没当回事,回了句:“有病吧?”
他就当周墨答应了,只说了四个字:“老地方见。”
他们的老地方是在附近的某个篮球场,这里经常举行3V3比赛。
这个时间点,球场上空旷而冷清,只有一盏掉了灯罩晃眼的灯。
二十分钟后,周墨抱着球出现,一脸“你他妈还真在”的表情。
“我答应了吗你就在这儿等?”周墨将球砸向梁遇唯。
球在空中划出一个颇有力度的弧线,最后被梁遇唯稳稳接住。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
梁遇唯没回答,只是沉默地拍着球。
周墨知道他大概心情不好,便也不多问,简单热身后便上场。
周墨挑眉问:“斗牛?”
他们有几种分胜负的方式,他正要问用哪一种,梁遇唯就已经攻上来了。
“我靠,你不讲武德!”周墨跳起来去防,却已经来不及。
梁遇唯比平时更快、更狠,有几次周墨贴身防守,被他撞得骨架都要散了。
一身黏腻的汗,又被梁遇唯撞得浑身疼,周墨揉着身上问:“你今天怎么这么生猛?”
梁遇唯抹了把额前的汗,睨他一眼:“你行不行?”
周墨这人激不得,他丢掉懒散的态度,扭了下脖子,打起精神。
两人都认真了,没由来地较上了劲,平时的休闲运动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激烈的身体对抗。
梁遇唯虚晃一个假动作,用手肘抵开周墨后,突然一个正面急转身。
两人都没收力度,又互相被对方绊到,同时重心不稳向身后摔去。
周墨在地上滚了半圈,利落地起身:“接着来!”
下一秒,他就看到梁遇唯手掌处渗出血来。
刚才落地的瞬间,梁遇唯下意识用手去撑地面,手掌到手腕处擦破了一大片。
伤得不严重,但破皮的面积不小。
他像是没有知觉一般,起身,继续进攻。
周墨瞪眼,喊了一声:“你的手伤了!”
他却好像根本没听见,俯身继续用伤到的手拍球。
周墨被他自虐一般的行为吓到了,叫停了这场没由来也不需要结果的比赛。
“你疯了?!”周墨从他手中夺下球,随便将球往远处一扔。
梁遇唯在场上站了一会,过了好一会,才跟着周墨往场边走。
两人并排坐在地上,梁遇唯闷声灌水,牛饮了一整瓶,最后将水瓶捏扁,一个瞄准,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咣当一声,水瓶落在垃圾桶旁边。
周墨看不得别人的伤口,比自己受伤还难受。
他浑身过电一般哆嗦了下,问:“你今天怎么了,跟发疯了似的。”
梁遇唯没回答。
周墨斜他一眼,又问了句:“失恋了?”
梁遇唯给了他个眼神,冷冷的。
他觉得那眼神实在可怕,便说:“算了算了,不问了。”
梁遇唯突然话锋一转:“你见宋时薇了吗?”
“见了。”周墨声音忽然低落,“她要赶飞机,也没说几句。”
梁遇唯没再深问,他也无暇顾及周墨和宋时薇的进度条。
他自己的故事都要落幕了。
忽然之间,“啪”地一声,球场的照明大灯熄灭了。
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只剩下远处的路灯匀来一点光亮,像是施舍给他们的,给这个空旷的球场留下两个年轻而失意的影子。
-
新的一周,陈最跟乔森沟通完工作,要离开时,发现了乔森的异常。
他像是拿不准主意似的,将手中的笔转了好几个来回。
他向来都是果决的,坚定的,不会做这样焦灼的动作。
陈最已经熟悉他的工作习惯,看他状态异常,便犹豫要不要问一问。
乔森却在她开口前先问了句:“最近E.M Block那边怎么样了?”
“合作推迟到第四季度了,目前具体工作是暂停的状态。合同流程已经走完了,到时候提前一个半月筹备就好。”陈最以为他忘了,可工作上的事项他从不会忘。
“嗯。”乔森抬头看她,“你最近跟梁总还有联系吗?”
陈最不知他为何这样问,摇头说:“没有。”
乔森若有所思,说:“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去科大的艺术学院做讲座,碰到了一位林教授。”
陈最静静地等候他说下去。
乔森眼神掠过她的脸,发觉她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便继续说:“那位林教授在讲座结束后,向我打听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接下来的话,不需要乔森去挑明。
陈最听申淼说过,梁遇唯的父母都在高校任教。
乔森先问了梁遇唯,又提到这件事。
陈最自然意会得到。
梁遇唯的父母在调查她。
他抬头,盯着她,眼神深邃:“当然,我没有告知她任何事,因为她的问题都与工无关。”
“我知道了。”陈最不知该做什么样的表情,便垂目盯着自己的鞋尖。
乔森似乎是轻声叹了口气,接着说:“但我不确定她是否只找了我一个。”
“谢谢你告诉我。”
陈最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乔森办公室的。
当乔森将那句话说出口,她的脑子里就翁翁的。
梁遇唯的父母为什么会调查她?她并没有跟他在一起。
下班前,陈最给申淼发了条消息,问梁遇唯是否在公司。
申淼帮她去打探了一番,说梁遇唯有个线上会,要到晚上七点左右才结束。在这之前,他应该一直都在办公室。
陈最纠结了许久,依然放不下这件事,下班后,便径直去了E.M Block。
她之前因为工作来过几次,前台秘书认识她,直接热情地将她带至梁遇唯办公室。
秘书轻敲三下门,里面穿出一声温和的“进来”。
他在电话会议。
看到来访的人是陈最,表情似是意外。
但下一秒,他就调整好表情,继续投入到会议当中。
秘书低声提醒陈最,梁总的电话会议还没结束,可能需要等一会,之后便出去了。
梁遇唯专注于电话会,像是把她当空气,十几分钟过去,视线都不曾落在她身上。
他好像有故意晾着她的意思。
期间,有人问要不要休息一下,晚一点再继续,他却坚持说直接开完吧。
说完这话,他瞥了陈最一眼。
她笔直地坐在沙发上,盯着窗外,看不出她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他看到她黯淡的眼光,忽然又有些心软。
又过了几分钟,大家的讨论愈发激烈,有收不住之势头,梁遇唯主动叫停,让大家先下班,第二天早上再接着开。
办公室忽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
梁遇唯往后靠了靠,双手盘在胸前,笑了声,说:“现在改变想法,好像有点晚了。”
陈最听出嘲讽意味,但并没有反驳。
此时她的注意力被另一个细节所吸引。
她看到他手掌至手腕处,有一道新鲜的血红擦伤。
她对伤口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度,便问:“你的手怎么了?”
梁遇唯就任凭手那样破着,也懒得处理。有一小部分结痂了,有一部分还有鲜血。
他上班也没开车,因为一握方向盘就扯得神经痛。
周墨早上见了他,笑他有病,他也当没听见。
梁遇唯想问她怎么来了,她却只关心他的伤口,她语气认真道:“再不处理会化脓的。”
那种难耐的痛苦她经历过。
梁遇唯失语之时,她抬起头问:“有医药箱吗?”
梁遇唯蹙眉,盯着她。
谁会在办公室放医药箱。
她似乎是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味,起身往门口走。
梁遇唯终究是忍不住,上门前抵着,堵住她:“要走?”
“去找药店。”陈最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不处理会留疤。”
“附近没有。”
陈最在手机上找到一家药店,下单了碘伏,药品和纱布。
梁遇唯看她在手机上操作,心头一动,问她:“你来找我是为了这个?”
她将手机装回,一时间想不起此行的目的。
因为梁遇唯离她太近了。
滚烫的呼吸就在她头顶翻涌,几乎要把她灼伤。
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落在她的腰上,用力往前一拉。
她险些跌进他怀中。
心跳跟身体平衡一起乱了。
“不难受么。”他的指尖划过她细软的腰间。
刚才她使劲往后靠,腰顶到了门把手,那里已经被印出一道痕迹。
梁遇唯微微俯身,呼吸又靠近她几分,缠绕着她的思绪。
她脑中没由来地想起那些在办公室的画面。
“陈最,你是后悔了吗?”
后悔拒绝他,所以才来找他?
她的脸干净无暇,还有淡淡香气,像春寒料峭时绽放的花,脆弱又惊艳。
陈最屏住呼吸,希望保存住自己最后一丝理智。
忽然之间,一道黑影落下,几乎要覆盖了她整个人。
要闭眼吗?
她大义凛然地想。
那道滚烫的呼吸却没有落在她的唇上。
梁遇唯的手越过她,给办公室的门落了锁。
这一锁,她终于捡回了理智,躲开他,重新坐回沙发上。
药在漫长的二十分钟后送到。
鬼知道这二十分钟是怎么过的。
陈最看向梁遇唯。
他玩味的眼神消失,表情略微正经,坐在她身边。
陈最轻轻握着他的手臂,仔仔细细地帮他消毒。
棉球划过伤口,是疼的。但他已经感受不到疼,只觉得痒,像有人在他心上挠痒痒。
陈最垂着眼认真帮他处理伤口。
他不曾有机会这样近地盯着她的脸。
即使是那天在车里吻她,他也不自觉闭上了眼。
高中时,他看到的永远只是她的背影。
她的鼻尖秀气,总是最先冒出汗珠,像新鲜挂着露水的水果。
他没有见过谁和她一样。
或许见过,可他不会记得。
那天在办公室等到晚上,也不见她来,他原本有些生气。
直到刚才她进来,他仍在生气。
所以有意想晾着她。
而现下,她握着他的手臂,他的气又奇怪地消失了。
他看着这样的她,比吻她时还要满足。
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的声音。
冷气从头顶吹下来,他却只觉得浑身燥热,像是有火在身后烤着。
陈最帮他伤口上撒上药,有用纱布熟练地包扎——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处理过自己的伤口。
“好了。不要碰水,不要放着不管它。”陈最收拾好剩下的药和纱布,装进袋子,“只是外伤,也不深,应该不会留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