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有据, 头头是道。
梁遇唯心想,他猜得没错, 对方果然在用这个做文章。
除此之外,文章里还有梁遇唯所谓“私生活混乱”的证据,还附上了大量照片。他毫不在意地下划,直到看到一张他和陈最手拉手的照片。
有关他的调查还没结束,这篇文章似乎已经坐实了他的“罪名”。看浏览量,对方似乎想利用业内的舆论占上风。
底下的评论精彩纷呈,有人将他打架事件添油加醋,说这人就喜欢抛头露面。还有人认出了陈最,阴阳怪气地说这个女人风评似乎不好。
梁遇成又给他看了一个PDF文件,标题是E.M集团高管夜会美女高清图流出。
文件中的照片有他和宋时薇,也有他和陈最,再往后,照片逐渐变得不堪入目。
这个PDF文件和文章,显然是一套组合拳。
那些本该打码的照片,没有一张是他。
但他知道,看客们并不在乎是不是他,只要他们觉得是,那就是。
梁遇唯将手机还给梁遇成,沉默地看着空气中某处。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会对陈最造成多大的影响。
一支烟燃尽,梁建义回到客厅,他情绪也平复了一些,开口问:“调查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梁遇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梁建义又问:“在这之前都无限期停职?”
梁遇唯“嗯”了一声。
“你讲实话,那些事你有没有做?”梁建义掀起眼皮,眼神透过镜片,直抵梁遇唯眼中。
梁遇唯看了父亲一眼,反问道:“您觉得呢?”
“我是在问你话!”
“那我也问您,以您对我的了解,我会不会做这些事!”
“你知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你?你要是没做,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地说你没做?”
“您如果信我,就不会问这些。”
梁遇成扯了扯梁遇唯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眼下,吵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梁建义叹了口气,许久都没说话。
过了很久,还是梁建义先开口,他叫梁遇唯去书房。
梁建义给他拿了一叠资料,话到嘴边,又什么都没说:“你好好看看吧,再去看看你妈。”
-
从家里出来,梁遇唯心情不算太好。
他给周墨打了个电话,直接去了周墨的住处。
周墨的车有几处,房子也有几处。
今晚,他正在自己的叠墅顶楼吹风。
“车开得还顺手么?”周墨看了眼梁遇唯手中的车钥匙。
梁遇唯顺手将钥匙扔还给周墨,说挺顺手的,不过不用了。
“怎么了,自暴自弃了?”
“我的车快好了。”梁遇唯松散地靠在沙发上,“有酒么?”
周墨去冰箱里拿了啤酒和冰桶,朝外面扬了扬下巴。
两人一起坐在外面的露台上,吹着温热的晚风。
梁遇唯问:“宋时薇已经到日本了?”
“嗯。”
“离开前,没跟她说什么?”
周墨摇了摇头:“没有。”
“甘心么?”
“不甘心能怎么样?”周墨无奈地笑了一声,“在人家上飞机前一刻表白,挺没诚意的,跟威胁似的。”
“等她回来?”
“嗯。”
“不容易啊。”
周墨斜他一眼:“你以为谁谈恋爱都像你一样顺利?”
梁遇唯想说他一点也不顺利,但还是点了点头:“也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幸运。”
周墨差点要揍人了。
两人喝了一会,才终于聊到那个有点儿沉重的话题。
“那篇文章你看了吧?”
“嗯,看了。”梁遇唯点点头,“PDF文件也看了。”
周墨讪讪,PDF文件里的照片太大胆刺激,他怕尴尬,才没主动提起。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那不是你。”
“可谁在乎呢。”梁遇唯送入口中一点酒。
周墨这套房子在新开发区,还在建设当中,一到晚上,周围所有的建筑物几乎都不亮灯,黑茫茫的,什么都看不到。
如同梁遇唯的内心。
周墨说,这次他打探不到一点情况。
平时他门路多,什么消息都打探得到。
“完了,你人设塌了。”梁遇唯笑着说。
“你他妈还笑得出来?”周墨踢了他一脚,“知不知道你人设也塌得差不多了。”
梁遇唯笑了笑。
他被停职调查,尽管结果还没出来,公司不明真相的同事们已经信以为真。公司人心惶惶,很多原来相信梁遇唯的人,态度也开始摇摆不定。
他工作上的成绩,还有他伸张过的正义,此时也都打上了问号。
有人用梁遇唯跟陈最和宋时薇的三角关系做文章,甚至有人翻出陈最有孩子的谣言,说他们是渣男配渣女,玩得开,也玩得花。
“大家……都在传你回不去了。”周墨说。
梁遇唯开玩笑说:“没准会变成真的。”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周墨朝梁遇唯砸过去一个抱枕。
“利用这一点的人,心智跟手段高中生没什么区别。”梁遇唯望着远处,揉了揉眉头,“真的很低级。”
他最懊恼的,就是把陈最牵扯进这样的纷扰中。
“我明天一早,帮你查查文章来源。”周墨问他,“你家人怎么说?”
“没说什么。”
“两位教授没发疯?”
“这会儿生气又解决不了什么,他们……想让我进学校。”
“进学校?”
“最近科大正好在招有过社会工作经验的运营人员,我学历够,工作资历也够,还是子弟。”
“科大的薪资……”周墨欲言又止。
“一个月七千。”梁遇唯实话实说。
两个人一起笑了。
“我记得你还没回国的时候,你妈就让你回学校。”
“嗯。”梁遇唯点了下头,“我跟我哥都没听她话。”
“你怎么想?真要去?”
“不知道。”梁遇唯望着远处,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把陈最牵扯进来。”
“你舍得给自己选的这条路吗?”
梁遇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没有回答。
-
梁遇唯回到陈最的住处,已经是凌晨。
开门后,他原本打算在玄关处适应一会黑暗再摸进房间,没想到,陈最给他留了餐厅灯。
黑暗中一盏,暖融融的。
他心里也是。
他接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
陈最没睡着,她一直等着梁遇唯回来。
听见门锁转动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
她屏着呼吸装睡,等着梁遇唯进来。
她猜他会吻她。
梁遇唯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任何响动。
漫长的等待后,一阵酒气飘来。
他看了眼她安静的睡颜,轻轻地在她睫毛上落了个吻。
她的睫毛和心一起颤抖,忍不住睁开眼睛。
梁遇唯正悬在她正上方,停下动作问她:“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他摸了摸她的脸。
“跟家人聊的怎么样?”
“还行。”
“没吵起来吧。”
“没有。”
看他状态不佳,陈最没再多问。
梁遇唯动作很轻地换上睡衣,钻进被子,从背后紧紧抱着陈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陈最身上有种她自己的味道。
不是洗衣液,不是香水,也不是什么汗味。
就是能让他辨别出是她的,独有的味道。
他将整个脸都埋进她的颈窝,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整个人变得放松下来。
“你晚上一个人在家都做什么了?”梁遇唯问她。
“看了会书,又看了会电视剧,冲了个澡,然后就躺上床了。”陈最颇有兴致地跟他聊起电视剧里的情节。
梁遇唯听了一会,唇角默默地弯了下,冷不丁地打断她:“你看到那篇文章了吧?”
陈最停下来,陷入沉默。
她的小伎俩没能逃出梁遇唯的眼睛。
“那些图片……”
“也看了。”
梁遇唯噎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些照片太假了……”陈最眨了眨眼睛,“你的明明很大。”
她边说,手一边往下。
梁遇唯浑身的血瞬间往一处汇聚。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试探,他努力调整思绪,稳住呼吸的节奏。
也因为陈最的主动,让他紧绷的心松了几分。
“乖,明天。”他用嘴唇贴上陈最的额头,“我身上酒味太重……”
陈最回吻他:“不是说喝点酒状态更好么?”
他身上一僵,一只手从床头柜摸索包装盒,另一只手不管不顾地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你打算怎么办?要报警么?”陈最在喘的间隙问他。
“嗯,文章里写的全部都是捏造。”他勾起她的脚踝,声音有些失落,“本以为不会把你扯进来的。”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陈最配合着他搭腿,踩上他的肩。
她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也轻飘飘的:“这些谣言我根本就不怕,我说过我相信你。”
梁遇唯双手撑在她耳侧,专注之余,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陈最问他。
“大概能猜到,但不确定。”
“他们手里提供了什么证据?为什么到现在也没叫你去配合调查?”
梁遇唯微微摇了摇头,他几乎无法专注地听陈最讲话,只想将她狠狠地按在被褥里。
“只要是假的,那就真不了。”陈最盯着他的眼睛,“恶人这样对你,你千万别放过他们。”
第45章
夜色渐浓, 月光透过窗帘没拉紧的一条缝溜进来,洒在被子上,像一条皎洁的银色丝带。
他们到底是没睡。
在床上折腾完后, 两人更清醒了。
陈最靠在梁遇唯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她喜欢这样交心的时刻,身体上的亲密, 会让人愉悦, 但精神上的亲密, 会不断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她听着梁遇唯有力的心跳声, 觉得他们之间很近很近。
梁遇唯问她:“你怎么不问那篇文章里,我和宋时薇见面的照片是在什么场合?”
陈最耸了下肩,语气淡淡:“你们又没什么。”
“没什么,你就不问么?”
陈最察觉到他的奇怪, 看他一眼:“你是希望我吃醋吗?”
“我觉得作为女朋友,应该有这样的自觉性。”
“可是,我信任你, 这不好吗?”
梁遇唯的脸迅速冷了下来:“你问不问。”
陈最笑了出来,只能如了他的意,履行了作为女朋友的“自觉性”。
他说:“那次确实是私下碰面,不过是找她问定制项链的事。”
陈最心头一动, 指尖忍不住又摸了下脖子上的珍珠。
“好吧, 过关, 盘问结束。”陈最看向他,“公司还没找你吗?”
梁遇唯摇了摇头。
他并不了解调查组的流程, 但显然, 只要一天没有找他去自证,就表示希望渺茫一分。
“对不起。”梁遇唯吻了下陈最的头发。
这已经是他今晚不知道第几次向她道歉了。
“不要再说这几个字了, 我说过我不在乎。要说对不起,也只能是那些往你身上泼脏水的人说。”陈最很认真地说。
“嗯。”梁遇唯轻轻地应了一声。
“你刚才说,你猜到是谁干的,会是谁?”
梁遇唯想了想:“要么是物业的,要么是工程部的。”
物业和工程有不少油水可以捞,但很多审批,到了他这里,过不了就是过不了。
半年前,他跟物业的负责人刚有过一次意见不和。
“是小吃街的事吗?”陈最问。
梁遇唯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申淼以前跟我说过。”
“物业的负责人有城管的关系,想利用商场外的广场做市集、做小吃街。”梁遇唯叹了口气,“这事如果做了,就等于自杀。”
“他不知道你们这是高奢商场吗?”
“在利益面前,谁还在乎这个。”
“那篇文章,会是他们的手笔吗?”
“他们不会亲自做这件事。”梁遇唯摇了下头,“就算是他们授意,他们也会在这件事中隐身。”
因为调查流程的冗长和复杂,他现在还无法自救。
他知道这是一场精密的布局,目的就是让他身败名裂。
谣言远比事实更容易让人相信。
只要说的人够多,就变成了真的。
这是一道难以找到解法的题。
梁遇唯摸着陈最的头发,说起今天回家跟父母聊的话题。
“进学校?你想吗?”陈最问他。
梁遇唯摇了下头。
父母的意见虽然保守,但也给他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
这几年,他也累积了一些商业方面的人脉和资源,他想,也许可以投资一些餐饮或者酒店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