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淮安的心里咯噔了一声,一改脸上的严肃,露出了一个属于少年人羞窘之色,看向明诚帝的眼底带着几分孺慕:“不怕陛下笑话,臣觉得与夫人年纪还小,尤其是夫人她自己还是孩子呢,而且有了小孩府里估计就没个消停了。”
明诚帝笑了,伸手虚虚地点向他,“你们国公府一脉单传,现在好不容易娶了媳妇不赶紧生,还等什么?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大公主了!”
傅淮安摇了摇头,“那不一样,陛下有皇位要继承,臣家里又没这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明诚帝给打断了,“胡说!朕给的爵位难道不要继承?”
傅淮安露出了一个笑,“这个不急嘛!现在臣还没继承到了,哪里就轮到小的了!”
明诚帝摇头,“你呀!该让太后好好的管管你!这么大了,还一副孩子的心性!朕瞧着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这几日在府里没有好好调养吗?让太医给你瞧瞧!”
傅淮安眉心一动,他有些不好意思,“臣的夫人恨不得这几日都将臣关在府上,汤汤水水的把臣都养胖了!伤口其实是好了一些的,但昨日臣想带着夫人看的更清楚些,……爬房顶的时候,就不小心抻到了伤口。”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太医令就到了。
薛怀一脸正色,看了明诚帝一眼,行礼,“陛下!”
然后又一脸不熟的样子看了傅淮安一眼,“世子。”
明诚帝点点头,状似关心道:“薛爱卿,你给淮安瞧瞧,怎么养了这些天,他的气色还这么差?”
傅淮安脸上的表情不变,自然的伸出了手,“臣觉得没事,但陛下担心,所以就麻烦薛大人了。”
两个人一副见外的模样互相寒暄了一番,薛怀才搭上了傅淮安的手腕。
沉吟了片刻后,抬眸看向他,“不知道世子是否方便宽衣,让老夫看一下伤口?”
傅淮安犹豫了一下,还没开口,一直站在明诚帝旁边装透明人的大太监开了口,一下子断了傅淮安可能说出来的借口。
“世子可以到这边的屏风后面,这样就不算在陛下面前失礼了。”
明诚帝点了点头。
傅淮安垂眸,“那就劳烦薛大人了。”
他早就知道今日入宫,明诚帝必然要让人确定他的伤。
幸好提前有准备。
因为并不是新鲜的伤口,伪造结痂完全不在薛怀的话下。
但傅淮安脱衣服的时候,有些犹犹豫豫。
大太监微微眯眼,“世子是伤口痛,不太方便吗?那杂家帮世子吧?”
“不是。”傅淮安犹豫了一下,脸颊微红,“公公等会看见了别的什么,不要和陛下说行不行?”
大太监眼眸一闪,“世子这话说的,有什么要瞒着陛下呢?”
“不是……只是……”傅淮安言语含糊说了半晌,最后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了很大的心里准备似的,飞速扯开了衣襟。
大太监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只见雪白的纱布旁边的肌肤上,掐痕,抓痕,还有暧昧的红斑层层叠叠,一看就夜生活丰富。
大太监顿时被这一幕伤了眼睛。
待傅淮安解开纱布后,他只略扫了一眼那还沾染着药泥的狰狞结痂,稍稍确定就收回了视线。
“世子这伤看着吓人,还是得好好将养着才是,便是昨日是世子夫人的生辰也不能由着性子胡闹,没个分寸,万一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陛下还要心疼。”
傅淮安垂下的眼底浮现了一抹嘲讽,但抬眸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他窘得满脸涨红,“昨日喝醉了酒……”
话虽然没说完,但懂得都懂。
大太监轻咳一声。
薛怀一边帮他重新换了药,一边语重心长道:“世子之前气血两虚,确实该注意些,等会我再给世子开一副药,巩固一下精元。日后不能再如此,否则可能会有碍子嗣。”
一旁的大太监闻言眼眸闪了闪,“世子先更衣,奴才先去和陛下说一下,免得他担心。”
傅淮安不经意间和薛怀对视一眼,然后收回了视线。
听了大太监的话,明诚帝之前眼底暗藏的冷意散了不少,虚情假意地给傅淮安赏赐了不少名贵药材不说,甚至还将他服用的金丹赏赐给了傅淮安一颗。
傅淮安感激涕零地收下后,才被允许回府。
明诚帝特意派人大张旗鼓的把他送回去,路上凡是看到的人,都忍不住艳羡镇国公府圣眷浓厚。
甄娴玉看着那些宫人往府里送礼物的时候一脸茫然。
她完全没想到,傅淮安入宫一趟明明是危险重重,怎么回来还带上了一车礼物。
那些箱子无比的精致,为了保证药效,箱子的材质也无比珍贵。
她实在是忍不住好奇,那些宫人走了之后,她就随手摸了一个看上去最精致的小箱子打开了。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灰褐色的长圆柱形的东西,叠着用一根红色的丝带绑住,尖端有倒刺,手感很粗糙。
甄娴玉一脸茫然,拿着看向傅淮安,“这什么玩意?”
傅淮安扫了一眼,沉默了。
他一把将她手里的东西拍到了盒子里,然后飞速扣上。
对上甄娴玉疑惑的眼,他轻咳一声,耳根有点红,“你应该……不太想知道。”
甄娴玉:?
跟在她身边的小影一瞬间瞪大了眼,眼看着甄娴玉想要追根刨底。
她悄悄地拉了一下她的衣摆,小声道:“少夫人,别问了,那是虎——鞭。”
第79章
虽然没见过, 但那东西的作用,甄娴玉还是知情的。
此时她满脑门的问号,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傅淮安的身上, 不由自主地向下一移。
傅淮安的身体骤然紧绷, 猛地抬手罩住了她的眼。
“不要胡思乱想。”
被罩住前, 甄娴玉分明看到了他的喉结微动, 眼底眸色暗潮涌动。
见她什么都不说了, 傅淮安故作淡定地收回了手, 吩咐府中的下人将这些盒子全都收入库房中去。
甄娴玉轻咳了一声, 强压下纷乱的心思, 问道:“就这么收起来么?你不打开看看?”
傅淮安慢条斯理地瞥了她一眼,神色虽然看上去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但微微泛红的耳尖却暴露了他现在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
他含糊道:“没什么好看的,陛下送的, 基本都是与你之前手里拿过的盒子中所装之物功效相仿的东西。”
甄娴玉一顿, 有些瞠目结舌, 错愕地看向看向地上摆放的那一堆盒子,“他……”
她想问今日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诚帝要给他送那种有壮—阳效果的药, 但话到嘴边了, 又被她忍住咽了回去。
她的目光落在了傅淮安故作淡定的脸上。
耳后, 她像是突然被触发了什么笑点一样,突然忍不住,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傅淮安:“……”
他微微眯眼看着面前笑的肆无忌惮的人,轻轻的磨了磨牙齿, 竟然不顾在场还有家丁仆从在,单手捏住她的耳朵, 毫不客老公气地捻了捻,“夫人想到了什么笑的这么开心,嗯?”
甄娴玉忍了忍,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她摆了摆手,擦去眼尾溢出了一点泪花拍开他的手,哼了哼,“我只是想到了以前听过的一些好笑的事。”
傅淮安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呵:“那夫人不妨说来听听?”
甄娴玉轻咳一声,“……不值一提。”
傅淮安看着她,半晌,骤然失笑。
这时候,一个下人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手上捧着的盒子突然掉了下来。
盒子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盖子被摔开,露出了里面一颗如牛眼珠一般大小的金灿灿的圆丹。
那颗丹丸跌出盒子后,恰巧滚到了甄娴玉的脚下。
仆人吓得普通一声跪下,“……世子恕罪jsg,小的刚刚失手滑脱没拿稳……”
甄娴玉俯下身,捡起了地上的那颗丹丸,捏在手里翻看了一番后,发现那外面金灿灿的东西是包裹里面红色丹丸的金箔。
她一脸疑惑,“这又是什么东西?”
傅淮安:“陛下御赐的金丹,陛下服用此丹后可龙精虎猛,精神十足。”
甄娴玉嘶的倒抽一口冷气,“这玩意可不兴吃啊!吃了就是嫌命长。”
傅淮安看她,“你认得……?”
甄娴玉顿了顿,犹豫道:“倒也不是,只是听说过炼制这东西的几样必须……材料?我听闻那些道士会在里面加很多重金属,吃多了会金属中毒,然后全身器官衰竭,长生是不可能的,仙丹吃多了非但不能飞升,只会殡天。”
说完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你要是想早点去世,把遗产给我,我倒是……”
“想的挺美。”傅淮安哼了一声,突然上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腰,竟然把她给举了起来。
甄娴玉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攥紧了那一块布料,“哎哎,你干嘛!”
傅淮安勾唇,垂眸看着她,似笑非笑,“回书房教妻,让你看看什么是以夫为天。”
……
明诚帝大肆赏赐傅淮安一事,落入了太后的耳中。
听闻赏赐的都是什么东西后,太后拧了拧眉,“那孩子看着也……”
太后的话虽然未说完,但表达的意思已经能让人猜到。
荣玉嬷嬷上前一边给她捏肩膀,一边道:“怕是也不一定如我们想的那般,说不定只是陛下一时兴起。”
太后想到明诚帝平日里所作所为,蹙了蹙眉,觉得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她长叹了一声,换了一个话题,“查的怎么样了?”
荣玉嬷嬷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道:“派去的人还来消息,不过应该也用不了多久了。”
太后目光虚虚地看着远处,半晌没说话。
片刻后,她才收回视线,“开我的库房,也给那两个孩子送点东西吧!淮安那孩子也委屈了。”
明诚帝今日举动,她大致也能猜的出他是怎么想的。
无非是觉得太医令说傅淮安的身体亏损,有碍子嗣,镇国公府便断了传承。
她冷笑了一声。
心里是浓浓的厌弃。
在这人人艳羡的皇宫里,所有人都被权利变成了魔鬼。
她所能做的只有看着皇帝把皇位传下去。
……
虽然谋逆一事被开国公给一力顶下了,但四皇子仍旧摆脱不了嫌疑。
哪怕明诚帝被逼下令重查二皇子一案,但他对四皇子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
四皇子所做之事,完全踩到了明诚帝的底线。
碍于仁德之名,他暂时没有对四皇子做什么。
但他没想到,四皇子被看押后的当天晚上就疯了。
嘴里哭着喊着的全是对明诚帝的怨怼之意。
最后竟然一头扎进泔水桶里自尽。
明诚帝本就起了废弃他的心思,得知此时后大怒,竟然生生呕出一口鲜血,病了起来。
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太子重新开始监国。
明诚帝这一病缠绵病榻,竟然久治不愈。
短短几天的功夫,便像是精气都散了似的,头发尽数泛白。
大概是怕死,他对天师越发的依赖。
频频催促天师炼制保命仙丹。
最后竟然还将注意打在了太子身上。
天师说太子乃是一国储君,身上的真龙之气尽数来自于明诚帝。
两个人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太子强势了,他变弱了,这段时日他病得重了,就是太子最近吸取他的龙气太多,导致他的身体大为亏损。
现在哪怕服用金丹,也不过是往漏了的水桶里面装水,再多也没有用。
若想要恢复往日的龙威,必然要将龙气从太子那里拿回来。
明诚帝这段时间被身体的羸弱和那种垂垂老矣的无力感给吓怕了。
听了天师所言后,深信不疑。
立刻想要求太子挖心头血给天师,让他给自己炼丹。
但他还没开口,太子来探望他的时候就撞见了天师。
想到表弟和他说的那些,太子立刻下令,让人将天师抓起来。
“你这妖道,竟然还敢拿有毒的丹药害人!”
天师一脸严肃,仿佛不畏皇权不惧生死,“老道明明是奉陛下的命令,炼制的九九仙阳金丹,助陛下早日恢复龙气,殿下怎可如此诬蔑我?这不仅仅是对三清上人的不敬,也会坏了陛下这些年好不容易修出的道行!”
明诚帝躺在床上气得半撑着身体用龙枕砸他,“逆子,你是不是听说了天师要用你心头血炼丹,帮朕收回被你夺走的龙气,所以害怕了?所以想让朕死,你好继承皇位!”
太子一脸失望地看着明诚帝,“若是能治好父皇,别说一碗心头血,便是日日给父皇饮用又何妨?但那所谓的仙丹,根本就不能治病,还有毒,父皇您糊涂啊!”
明诚帝已经不愿意听太子的话了。
深信天师的话后,他现在看太子都仿佛像是在看仇人。
太子一脸严肃,“今日便是惹您生气,儿臣也要除了这妖道。”
“滚!给朕滚!”
明诚帝一声吩咐,大太监立刻上前,“殿下,陛下现在正在生气,要不您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