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头看了一眼患者,本着医者仁心之态,准备找时间去一趟世子府。
第17章 商寂白,就住在这种地方?
翌日。
赵简桐早早出发了。
商寂白居住的世子府位于上京最偏僻的北边,于深巷最底处。门口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悬挂着一层蛛丝,其上写着三个大字——
世子府。
门口的那个石狮子,身形不小,约莫有成人高,只是一口碎败的牙齿,磕碜的身躯显示着世子府的落魄。
她望着空荡荡的世子府门口,推了推朱红色发出吱呀声响的大门,凋敝的一排排房屋让她眉头一皱。
商寂白,就住在这种地方?
也对。
此时的商寂白表面上还是无权无势,任人欺辱的小小世子而已。真没想到,就连商寂白这种身份竟还有门客。
那个叫李威的患者,恐怕是眼瞎。
她踏入世子府,立于廊下,放眼看了看世子府。隔了好一会儿,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跑了过来。
“姑娘,你找谁?”一道粗糙厚重的嗓音响起。
赵简桐上下打量了一番此人,清冷道:“我来找你家商世子,他在何处?”
孙氏警惕地盯着姿色卓绝的女子,复又低着头道:“我家世子今日出门还未归来,这位姑娘还是改日再来。”
赵简桐平静道:“我也不急,既然商世子出去了,那我便在此处等候。”
孙氏面色一僵,支支吾吾道:“姑娘一看就是勋贵人家的嫡小姐,世子府恐怕招待不周。”
赵简桐轻笑:“无事,我随便走走。”
她话毕,当真在院子里转了起来。那位老嬷嬷则诚惶诚恐地跟在她身后。
赵简桐仔细瞧了瞧,世子府院落并不小,只是没人出钱整修。走过一圈之后,她发现整个府院总共加起来不超十人。
她逛院子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找恶犬。
可她找了一圈,并未发现犬类。
真是奇怪。
怎么会找不到?
就在赵简桐心灰意冷时,于墙角一隅发现了好几处抓痕。她侧目看向孙氏,出声询问道:“孙嬷嬷,世子府将犬养在何处?”
孙氏从赵简桐身后两名婢女口中了解到此女子正是镇国大将军的嫡长女,还是未来的太子妃后,态度更恭敬了。
“回赵姑娘的话,世子府并未养犬类。”
赵简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眸光淡淡地指出那处爪痕,“孙嬷嬷,你瞧那处分明就是狗爪子抓出的痕迹。”
孙氏近身观察,一脸狐疑,“真是奇怪,老奴平日未曾注意到此处有的爪痕,明明世子府内没有养犬……”
孙氏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道:“赵姑娘,此处爪痕哪里是犬痕,分明就是狼爪印。犬类都有后倒爪,而这些爪子上没有。”
赵简桐顺势问道:“既如此,那世子府养狼了?”
孙氏面色一变,嘴角的笑意也变得极为不自然起来,“赵姑娘说笑了,商世子的例银连人都养不活了,哪儿有钱养狼。”
此人说罢,又随意找了个由头离开,任由赵简桐随意逛着。
赵简桐凝着眉梢,想起那日在绝楼,跪在商寂白身前的高大男子。她确定那一日她并未看错,那人长着一条狼尾巴。
她双目微红,小拳紧握,猜测必定是商世子的手下伤了人。
赵简桐依稀记得,那人名曰霍郎。她此刻突然想起,古书上记载,狂犬病并非完全是由犬类所咬而发,被猫,狼,蝙蝠等类生物咬后,也会发作。
霍郎的嫌疑很大!
第18章 天理昭昭,恶人自有天收
赵简桐对身后两位丫鬟使了个眼色,转身朝着府外走去。
若伤人的是霍郎,想必商世子也不会轻日免易将亲信交出来。
上一世,她被一叶障目,竟不知道商寂白身边的人也藏得那么深。
门口处,有人肃穆地走了过来,凌冽的眼神似要将赵简桐吃了一般。和煦的风微微吹着,阳光打在来人瘦削的脸庞。
他一把拦住了赵简桐,眉宇中带着冷冽。
“赵简桐,你为何在此?”
她冷笑着看着面前少年清冷道,“李威是商世子家的门客,得了狂犬病,我作为医者,为他来此地寻找药引子,有何不可?”
商寂白面上带着讥诮笑意,上下打量着赵简桐,冷不丁道:“就你也配成为医者。你既要寻药引子,为何来我府上?”
“本世子落魄一生,府中可没有可做药引之物。”
赵简桐缓慢踏步,和男子错身时,冷冰冰道:“李威被狼咬了,我需要找到那只畜生,砍掉它的脑袋,挖出脑浆作药引,才能救活他。”
商寂白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薄唇微启,斜眸冷睨着她,“赵姑娘好有意思,你要找畜生便去找,切莫在本世子府旁转悠。”
她气极,胸口微微起伏。
半晌,赵简桐道:“我早就知道你是穷凶极恶之人,却没想到你对投在你府中的门客都这般薄情寡义。我来世子府转悠,是为了救李威。我合理怀疑,李威是被世子府上的畜生所咬。”
“我在世子府角落处看到了狼爪子!”
商寂白眉梢微皱,回眸面色异常地看了一眼身侧的霍郎,“我们府上,可有畜生出没?另外,你对李威可有印象?”
霍郎半低着头,声音洪亮道:“回禀商世子,府上并没有畜生出没。至于狼爪印或许是属下平日练了鹰爪功的缘故。”
霍郎起好招式,在赵简桐跟前耍了一通。
完毕之后,霍郎又道:“那位叫李威的门客,前些日子犯了点过错。属下已经将人打发出去。此人走时,属下虽对他做了点小小惩戒,但并不致命。”
商寂白闻言后,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看向赵简桐,心中稍微有些诧异,赵简桐是尊贵无比的高门嫡女,犯不着为了一位从乡郊而来的门客打抱不平。
她不是一向最讨厌势微力薄的下等人吗?
还是她只讨厌他?
“赵姑娘,想必你也听见了。那位门客是做了错事才被打发出去,而他离开世子府时,并无性命之忧。”
言下之意,她来错了地方。
赵简桐不打算撕破脸皮,此时是在商寂白的场子上,若是当真动起手来。此人能够轻易将她杀死。
她惹不起。
她已猜出八九分,李威在离开世子府时,定是被霍郎撕咬过。若不是那日她阴差阳错看到过霍郎的狼尾巴,今日还当真被此人蒙骗过去。
能够救李威的畜生就是霍郎,可霍郎此刻是人身,她拿他毫无半点办法。
赵简桐恨自己没有超自然力量,否则非要将霍郎的头拧下来。她郁郁寡欢,离开时也只能低声咒骂他们几句。
商寂白的耳朵可真是灵敏,辱骂他的话悉数进了耳。
“狼心狗肺,蛇蝎心肠?”
“赵姑娘对我的评价还真是贴切。”
阴森森的话语从赵简桐的后背传来,她已距离商寂白三丈之远,可听到他的话,就像是恶魔在耳边呓语。
她紧了紧喉咙,并未再开口说话。
很快,那人又补充了一句,“赵姑娘今日上门似是觉得李威得病是因世子府而起?若真是如此,那也只能说明天理昭昭,恶人自有天收。”
赵简桐在心底嗤笑,商寂白也好意思说这种话?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南莅朝最大的恶人,不就是他!
但是她不敢将心底话说出来,只是面上挂着笑意,弱弱回应道:“商世子此言,倒是让我一头雾水。”
“李威此人,做过什么恶事?”
第19章 可不能磨灭了赵姑娘一颗救苦救难的活佛心
商寂白挑了挑眉,轻嗤之声从鼻腔发出,“我何苦和你多费唇舌,可不能磨灭了赵姑娘一颗救苦救难的活佛心。”
他眼底嘲讽意味更甚,嘴角弯起一丝惹人厌烦的弧度。
赵简桐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平静回道:“商世子,你也不必用话刺我,我自小跟着娘亲学医,早就明了何为医者仁心。”
“李威既是我的患者,我必定会对他尽心尽力。”她说得镇定自若,一身正气地凝视着男子。
商寂白白了她一眼,踏入门口,命令霍郎火速关好门。
他身体力行地表达着对赵简桐的无语。
砰得一声。
凋敝的红木大门摇摇欲坠,惹得赵简桐又气又惊。
她气得直跺脚,看向身旁的两名丫鬟,抱怨道:“你们瞧瞧,这就是没人教养的商世子!我觉得此人真是差劲透了!”
赵简桐贵为高门嫡女,无论去到何处,都受人尊崇,却未曾想到在此人这儿接二连三地吃了闭门羹。
此人不过是惠柔长公主年轻时和人私奔后生下来的孩子。几年后的某一天,惠柔长公主突然带着年幼的商寂白狼狈地回到了上京。
惠柔长公主求着兄长,也就是当今皇上才为商寂白求得世子之位,让其在上京一隅分得一处住所。
惠柔长公主还在世时,皇帝对商世子还留有几分薄面。惠柔长公主去世后,商世子便成了皇上厌弃对象。
皇帝接受不了自家亲妹妹带回一位不知亲爹是谁的野孩子。
皇帝厌恶他,朝臣们自然而然也跟着厌恶他。
没过多久,商世子便成了上京城内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神。
而她,赵简桐。
顶着镇国大将军嫡女的身份亲自来落魄世子府,给了他多大的面子。谁知道那位在朝臣面前装孙子当乌龟的少年,在她面前倒成了大尾巴狼。
商寂白在她面前竟连装一下都不肯。
“回府!”
临走前,她对着那摇摇欲坠的红木门踢了几脚,才算解气。
菡萏和芍药心疼地拽着她。
芍药嘟囔道:“小姐何必为那种低贱之人伤了玉足。”
赵简桐仔细思量了片刻,觉得芍药说得在理,稍微平和下来。她不能被商寂白左右了心绪。
她理了理衣襟,眸色回归清冷。
赵简桐走出了小巷,在小巷口转角处遇到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耄耋老者,他身边还跟着一位约莫十二三岁,像花骨朵一般的少女。
他们朝赵简桐走来,年长者声音透着一丝苍老,浑浊的眸里带着一丝期待,“这位贵人,可知道商世子府怎么走?”
赵简桐指了指身后,“那边便是。”
佝偻老者连声道谢:“多谢贵人。”
赵简桐侧身让开了位置,须臾之后,叫住了那道步履蹒跚的背影:“老人家,你们找商世子干嘛呢?”
老者慢悠悠地转身回头,扯了扯身旁的小姑娘,感怀道:“今年庄稼收成好,我们特地带了点瓜果蔬菜来谢谢商世子。”
“多亏了那一日,商世子救下了被恶霸刁难的孙女。”
老者一脸感激。
赵简桐这才注意到那位瘦弱小姑娘手上提着一个大包袱。
对于普通乡下百姓来说,一大包袱粮食是他们最贵重的东西。眼下这些贵重之物,转头却要送给商寂白。
那人,也配?
赵简桐顿时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那个内心邪恶,早已将整个南莅朝百姓当成食物的男人怎么会如此好心救人?
她再三追问。
老者再三给了她肯定答案。
并且,她还知晓,如今她努力救治的患者竟然就是欺负面前小姑娘的恶霸。怪不得,一刻钟前商寂白用那副目光藐视她。
她一时震撼。
脑子有点混乱。
绝对邪恶的商寂白,为何会做善事?
片刻后,她完全想明白了,商寂白如今做的小善不过是为了在百姓心中刷好感,定是为了日后夺皇权做准备。
商寂白,怎么可能会有一副好心肠。
第20章 柔儿是你手心的,桐儿是你手背的
在那之后,赵简桐知晓了李威是个恶徒,不愿再当圣世白莲。
张郎中派人来赵府问过几次,询问她是否找到更好的良方。赵简桐每到此时,都打发丫鬟回话。
“药石无医。”
再然后,赵简桐便听闻李威被之前的药方吊着命活了几天后,便撒手人寰。
赵父知晓她会医术之后,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关怀,在她耳旁多念叨了几句:“若是你娘亲知道你学有所成,必定会欣慰。”
“雎儿,你啥时候能回来……”
此时,赵简桐便能看到爹爹落寞的神情。只是要不了多久,爹爹的神情又变了,她便又看到一副为权势着迷的权臣之姿。
她含沙射影的在爹爹身边说过许多古代权臣弄权,被帝王整死的例子。怎奈,爹爹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有一次在家宴上,赵简桐说起前朝大奸臣被五马分尸时,爹爹强硬地转变了话题。
赵冀放下手中碗筷,坚毅的目光从嫡长女身上划过,“家宴上,何苦说那些血腥之事。为父近来只想起柔儿被太子纳为侧妃已三日。若是她为正妃,今日便可回门一续。”
赵简桐面带笑意,从爹爹刚毅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埋怨。她不怒反笑,“爹爹此言差矣,太子殿下对待胞妹用情至深。”
“若是胞妹想回,随意央求太子几句,自然能回。”
“若是不想回,即便是八抬大轿,也抬不回。”
她言下之意很是明显,赵柔就是不想回门。
那人生了一颗凉薄之心。自从嫁给太子为侧妃之后,就已完全将己身当成了皇室中人。
娘家于赵柔而言,可有可无。关键时候,娘家还能成为赵柔往上爬的垫脚石。
赵冀闻言,打断了她的话,“桐儿,若是柔儿能够回,必定会回。她不像你,他日一入东宫便是太子妃,往后能够轻而易举回门。待你嫁去了东宫,对柔儿可要多加照顾。你要时刻记住,你们两姊妹都姓赵。”
“一荣即荣,一损即损的道理你要时刻铭记于心。”
主位的祖母冷着一张脸,斥责道:“冀儿倒是会管家,忤逆乖张的不教导,偏生对懂事听话的桐儿严厉过头!”
赵冀面色有些难看,吞吐半天,“娘,孩儿只是觉得桐儿年长一些,自然需要多宽待一下自家妹妹。”
祖母冷哼,“不过是年长一刻钟,说得像是桐儿大了柔儿一轮般。”她眸光里染上一层阴翳。“桐儿,你不必将你爹爹的那些混账话记在心上。日后你入主东宫,自不需要让着柔儿。”
赵冀皱眉,“娘,柔儿和桐儿是双生姐妹,若是两人心生嫌隙,必定会惹人笑话。”
祖母不甘示弱道,“老身深知桐儿懂礼识趣,自是不会与柔儿主动交恶。若是她们之间关系出了问题,那问题的根源必定出在柔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