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淡薄的声音响起，无形中给李太医施加了压力。
李太医跪在地上说：“臣不敢欺瞒皇上。皇后娘娘生长公主殿下时元气大伤，此后虽一直在调养身体，但皇后娘娘的身体也不再适合有孕。
而且，皇嗣被那活血的药给伤到了，胎象也很不稳。”
赵承嗣手又捂上了额头，艰难地开口说：“你该知道的，皇后娘娘她不会放弃这个孩子的。”
“所以臣才来向皇上禀告，一切全由皇上和皇后娘娘定夺。”
皇上现在只有太子一个嗣子，皇室的孩子还是太少了些，太子不可以出现任何意外。
皇后娘娘现在怀的这一胎，若是个皇子，那定然是朝臣们喜闻乐见的。但这会伤害到皇后娘娘的身体，这是皇上不愿意见到的，所以他冒死来向皇上禀明情况。
他尽到了为人臣子的本分，剩下的就看皇上和皇后娘娘如何定夺了。
犹豫了很久，赵承嗣说话了。
“朕问你，若是非要留下这个孩子，会有什么后果。”
“回皇上，若非要留下皇嗣，皇后娘娘身体负荷不起，可能撑不到生产之时。就算撑到了，皇后娘娘也大概率是难产。最坏的结果是……一尸两命。”
赵承嗣放下了手，看着李太医，眼里带着红血丝，终究是下定决心说：“准备堕胎药吧。”
“是。”
“这堕胎药可对皇后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回皇上，皇后娘娘月份尚浅，用堕胎药的影响不大，往后只要用心温养即可。”
“下去准备吧。”
李太医就下去了。
赵承嗣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弹。
他以为这个孩子是意外之喜，是上天给他的馈赠。但是这个孩子却不能留。
果然他还是贪心了，不该奢求本不属于他的东西。这个孩子是个意外，很有可能会夺走他的妻子，这是赵承嗣绝对不允许的。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有熠儿和乐儿就够了。这个上一世并不存在的孩子，若让赵承嗣在他和季念柔之间选择一个，那赵承嗣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季念柔。
孩子，是父皇对不住你。这次不能让你来领略这世间美好了，下次记得要擦亮眼睛投个好胎。
第197章 争执
赵承嗣在偏殿待了许久许久，两个时辰后他才走了出来。
他说服了自己，接下来要去说服季念柔了。
赵承嗣到了寝殿时，季念柔已经醒了，赵君Z和赵熹h正围在她床边嘘寒问暖。
季念柔看到了他，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赵承嗣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季念柔问赵承嗣：“我这是怎么了，问熠儿和乐儿，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
赵君Z和赵熹h也抬头看着他。
赵承嗣摸了摸赵君Z的头说：“先带你妹妹下去，父皇有话和母后说。”
赵君Z就带着赵熹h下去了。
赵承嗣握着季念柔的手，坐在她床上，揽着她靠在身上。
季念柔疑惑地问：“为什么要把熠儿和乐儿支开，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赵承嗣揉着她的手，心里直发疼，他要怎么说出口，让一个母亲放弃自己的孩子。
但是他又不想瞒着季念柔，她有知道的权利，被蒙在鼓里，待她有朝一日知道了真相会更加痛苦。
赵承嗣闭了闭眼，睁开时眼睛已带了泪，他终于开口说：“柔儿，你怀孕了。”
“真的？”
季念柔抬头看他，一脸的惊喜，但是之后她又担忧了起来，她怀孕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怎么他是这副神情？
她摸上赵承嗣的脸说：“怎么了，怎么这副神情，我怀孕不应该是一件喜事吗？咱们又有孩子了。”
赵承嗣拿下季念柔的手抱紧她，把头埋入她颈间，鼓起勇气说：“柔儿，这个孩子不能留。”
季念柔表情立刻变得僵硬起来，拉开赵承嗣，质问地说：“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们的孩子？”
赵承嗣赶紧握住季念柔的肩，“柔儿，你听我说。
你的身体负担不起他，现在这个孩子在你肚子里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随时会要你了的命。”
如果可以，赵承嗣也不想这样说自己的孩子。
“可是你舍得就这样放弃他吗？”
季念柔抓着赵承嗣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你摸摸，他现在就在我的肚子里，他会慢慢长大，会在我的肚子里面动。等三个月后，你还可以给他读书弹琴。他可以来到这个世上的，你相信我，我可以把他生下来的。”
季念柔声泪俱下，泪眼婆娑的样子看得赵承嗣心疼，手里的触感也很清晰。
虽然那孩子还是豆芽大的存在，但是赵承嗣就是能感受到他在他手边跳动着，那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可是这个孩子会威胁到了季念柔的性命，想到这赵承嗣的心又狠了下来。
“柔儿，你不用非得把他生下来的，咱们已经有熠儿和乐儿的。这个孩子，来得了是锦上添花，来不了也只是稍有遗憾。”
季念柔却突然被激怒。
“熠儿是熠儿，乐儿是乐儿，他是他。怎么可以因为有了熠儿和乐儿就不要他？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这个父皇不要他，我要！”
赵承嗣害怕她太过动怒伤了自己的身体，于是便说：“好好好，我走，你别生气，顾好自己的身子，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赵承嗣说完这些话就走了，他早就料到季念柔会是这样的反应，暂且给她点时间冷静冷静吧。
第198章 乖巧的孩子
赵承嗣走到外间，看见守在外面的润叶和润柳说：“进去守着皇后娘娘，别让她胡思乱想。”
“是。”
赵承嗣说完话就走了，润叶和润柳赶紧进去。
看见季念柔躺在床上，她们心疼地给季念柔擦着泪。
刚刚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对话，她们在外间都听到了，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宽慰娘娘才好，娘娘怎么会面临这样的选择呢？
润柳端来了一碗药膳，说：“娘娘用些东西吧，您身子弱，需要多用些东西。”
但季念柔躺在床上，仍是一动不动，像是没听到润柳的话似的。
润柳和润叶对视一眼，眼里都带着不知所措。
润叶劝着季念柔说：“娘娘，您总要用些东西，身体才能好得快。您不是要把小皇子生下来吗，身体好了才能平平安安地生下小皇子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润叶的话让季念柔醒悟，她抹了抹眼泪，坐起了身，说：“你说得对，本宫要养好身体。把药膳端过来吧。”
润柳把药膳端过来，给润叶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还是你有办法。
润叶却开心不起来，压下心底的伤心，和润柳一起伺候皇后娘娘用膳。
季念柔用了半数药膳，却丝毫没有不适的呕吐反应。
她又忍不住落下泪来，“这个孩子这么乖巧，待在我肚子里不哭不闹的，怎么会有人舍得不要他呢？”
润柳叹了一口气，帮季念柔擦去眼泪。
“娘娘莫要哭了，哭多了对身体不好。皇上他也是为了皇后娘娘的身体着想。”
季念柔忍着眼睛再用了几口，再也喝不下去，便让润柳、润叶把它撤下去了。
她重新躺下，对润叶和润柳说：“你们下去吧，本宫想睡了。”
两人心下慌乱，想起刚才皇上的吩咐。润叶开口说：“娘娘您休息吧，奴婢和润柳在这儿为您守着。”
季念柔却挥了挥手，“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本宫不会想不开的。”
润柳和润叶这才行礼退了下去。
两人退下去后，季念柔闭上眼睛，泪水润湿枕头。
……
季念柔已经有孕，赵承嗣自然不可能再让她去跪灵，好在一天后，跪灵已满七日，太后的尸身已经下葬。
为彰显孝道，赵承嗣吩咐皇宫里的白布过三月后才撤下。
这几天，赵承嗣天天都到凤栖宫来，但季念柔每日都是闭门不见。
赵承嗣遭了闭门羹，也没有离开，而是就在偏殿住下，他想离得季念柔近些。
赵熹h无忧无虑的，或许察觉不到父皇母后之间的怪异，但赵君Z肯定察觉到了。
这天，在承乾殿内，赵君Z问赵承嗣：“父皇，您和母后之间怎么了？”
听到赵君Z的问话，赵承嗣放下了奏折，看了看赵君Z，唤他到跟前来。
“你也知道母后有孕的事，但你母后肚子里的弟弟或妹妹不能留，你母后的身体承受不住。但你母后不同意，就跟父皇闹脾气了。”
原是这样，赵君Z总算知道了原由，虽然他知道父皇母后肯定不是感情出现了问题，但是父皇母后总是那么吵着，他心里也很没底。
现在知道了问题所在，解决起来就容易多了。
第199章 父子交心
赵承嗣顿了一下，又继续说：“熠儿是不是也觉得父皇太心狠了，竟想扼杀尚在肚子里的弟弟或妹妹。”
他果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吧，连自己的骨肉也下得了手，他在熠儿面前的形象应该已经所剩无几了吧。
赵君Z却摇了摇头，仰头认真地说：“儿臣一点也不觉得父皇有错。父皇你处理朝政游刃有余，对母后情有独钟、一心一意，对儿臣和妹妹爱护有加。父皇，您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熠儿。”赵承嗣感动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爱是相互的。孩子再小，他也能感受得到别人对他的爱，并给予回应。
赵君Z接着说：“而且父皇要割舍掉母后肚子里的弟弟或妹妹，一定忍受了很大的痛苦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你是为了母后着想，母后她明白的，只是她一时接受不了而已，毕竟弟弟或妹妹是在母后的肚子里面的，母后承受的痛苦更多些。”
“所以熠儿，你也支持父皇这个决定吗？”
赵君Z点了点头，然后说：“比起尚未谋面的弟弟或妹妹，儿臣更在乎母后。如果让儿臣和他和母后之间选一个，儿臣肯定会选择母后。”
赵承嗣用力地抱着赵君Z，感慨地说：“熠儿现在是个小大人了。”
他听说了那日他抱着柔儿离开之后，是赵君Z主持了大局，熠儿现在已经渐渐可以独当一面了，他真的很欣慰。
赵君Z拍了拍他父皇的肩，说：“父皇，不过母后一直不愿意见你，这也不是办法。”
赵承嗣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早日喝了堕胎药，对季念柔的身体也越好些。
可是季念柔不愿意见他，他又不敢逼季念柔逼得太紧，他现在正处于两难的境地。
“父皇现在苦恼的不是如何见到母后，而是如何说服母后吧。”
赵承嗣叹了一口气，苦恼地说：“正是。”
赵君Z理了理赵承嗣龙袍上的皱褶，煞有其事地说：“父皇，你糊涂了，晓之以理不如动之以情。”
赵承嗣眉头有一瞬间的轻挑，他这是被他儿子教训了？
他戳了戳赵君Z的额头说：“都敢这样说你父皇啦。不过，你这话倒也在理。”
赵君Z笑了笑站起身来，说：“父皇赶紧去哄哄母后吧，这些天儿臣看着你们这个样子，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儿臣就先回Zu殿了。”
说着赵君Z就走出了殿外，留下赵承嗣在那苦思冥想。
动之以情？该怎样动之以情？
到了晚上，赵承嗣才琢磨出了点门道来，出了承乾殿往凤栖宫去。
到了凤栖宫，果不其然，正殿的门依然是关着的，福贵已然习惯了，上前说：“皇上，偏殿已经收拾好了。”
赵承嗣瞪了福贵一眼，这人怎么那么没有眼力见呢？
福贵莫名其妙地被瞪了一眼，心里奇怪又无措，他听到皇上吩咐他说：“去外面守着。”
福贵虽然疑惑，但他不敢质疑皇上的决定，老老实实地到外面守着了。
第200章 卑微
福贵背过去之后，突然感受到有黑影闪过，回头一看，竟是皇上纵身一跃，便进了正殿里。
福贵的嘴角抽了一下，怪不得要叫他守着呢，堂堂天子之尊，被皇后娘娘拒之门外就算了，还做那翻墙之事，这传出去像话嘛？
皇上真的越来越不把面子当一回事了。
赵承嗣进到室后，看见了守在榻前的润叶和润柳。
两人惊讶地行礼，正殿的门不是锁上了吗？皇上他是怎么进来的？
两人正要开口，赵承嗣示意她们噤声。
“下去吧，皇后有朕陪着就好了。”
两人下去之后，赵承嗣掀开床帏，看见侧躺着的季念柔，她睡得并不安稳。
赵承嗣脱下外衣，轻手轻脚地上床抱住了她，手轻轻地放在她肚子上，以解多日来的思念。
他的动作即使再轻，但季念柔心里存着事，睡得并不熟，她还是醒了。
季念柔不用回头看便知道是谁，能擅闯皇后娘娘宫的，除了皇上就没其他人了，更何况他还带着一股熟悉的龙涎香。
季念柔淡漠地开口：“你怎么来了，我还不想看到你呢。”
“嗯，柔儿醒了呀。”
赵承嗣揽紧了她，说：“柔儿不想见我，可我想柔儿了。再见不到柔儿，我就思念得肝肠寸断了。”
“你少贫嘴了，我已经吩咐把门给上锁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赵承嗣笑了一下，说：“柔儿，你这宫墙可拦不住我。”
季念柔都无语了，她掐一下他的手臂，气恼地说：“你一个皇帝去学什么翻墙？我看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了，你皇帝的颜面还往哪里搁。”
赵承嗣趁机在季念柔的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我有柔儿就够了，要什么颜面啊？而且就算这件事情传出去了，人家也只会称赞帝后恩爱有加。”
季念柔不再说话，只安静地给他抱着。
赵承嗣自讨了没趣，也不再说话，只动作轻柔地抱着她。
时隔多日的温情又回来了，赵承嗣静静地享受着，但他是不得不打破这个温情。
赵承嗣叹着气，声音极低地开口说：“柔儿，我知你不情愿，但是这个孩子咱们真的不能要。”
说出口，气氛一瞬间变了。
季念柔推开了他，翻身到另一边，大声干脆地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身体是我的，我要把他生下来。”
赵承嗣穷追不舍，到了她那边想去抱她，季念柔剧烈地反抗着。
赵承嗣小心翼翼地应对着，不让她伤到自己，他抓着她的手说：“我爱你。”
季念柔安静下来了，赵承嗣重新把她抱进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