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人日常相处的模式,就是怀澈澈过去找萧经瑜,然后萧经瑜总能精准地踩到怀澈澈的雷,然后俩人吵架,删微信,拉黑,过上几天,不知怎么又好了,循环往复。
其实删微信都还算轻的,这些年怀澈澈跟萧经瑜生气,什么事儿没做过,大一那年因为跟萧经瑜赌气,说是下定决心不要再联系他,跑国外读书去了,可这书读了不到半年,不就又见上了。
所以现在怀澈澈叫嚣要删微信,别说萧经瑜了,就连这帮子人也没当回事儿,跟看小夫妻吵架似的,最多在私底下猜测猜测,这次能气几天。
吃完饭,一群人依照先前的计划去了酒吧,喝得酒过三巡,聊到待会儿散场怎么回去,不知谁提了一句,叫怀澈澈把萧经瑜喊过来帮忙接,他那保姆车能把他们全装下。
他们这么说,当然不是家里没司机,也不是因为有多喜欢萧经瑜,主要是给怀澈澈一个台阶,一个找萧经瑜的借口。
毕竟俩人之前吵架,都是因为些鸡毛蒜皮,在他们看来是真犯不着生那么大气,所以能给俩人哄好,也乐意当这个和事佬。
怀澈澈从刚才吃饭的时候就在喝,现在整个人都已经晕晕乎乎的了,跟一坨泥一样陷在卡座里,听见有人这么说,脑袋还空白着,手已经快一步点进了微信。
CHECHE:[定位]
CHECHE:过来接我
CHECHE:半小时
CHECHE:过时不候!
旁边几个人见怀澈澈成功顺坡下驴,立刻管旁边的服务生要了个计时器放在桌上,说萧经瑜这回要迟到,他们一起帮她讨伐他。
怀澈澈一开始还答应,盯着计时器上的时间走了快两分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不对,她好像刚在餐厅的时候,就把他的微信给删了。
那她刚才发给谁了?
怀澈澈意识迷糊,手也软,解锁解了三次才解开。
好不容易点进微信,看见顶端那个月牙头像的时候,顿时吓得酒都醒了一半——
这不那个相亲对象吗?
第4章
不敢迟到了
怀澈澈又花五秒钟,才想起这个相亲对象名字叫霍修。
而为什么会发错给他,大概是因为霍修给她回了微信,所以他的顺序被顶到了微信最上面,紧挨着之前被她置顶的萧经瑜的位置。
怀澈澈看了一下,这个霍修先是把她的转账退了回来,然后发了两句话。
霍:今天迟到了,不好意思。
霍:你找到地方吃饭了吗?
有一说一,要是霍修六点多的时候把钱退回来,加一句这个,怀澈澈说不定会以为他在阴阳。
但刚接了怀建中的电话,知道霍修帮她打了掩护,现在再看人家好声好气的道歉,还关心自己有没有吃饭,怀澈澈反而觉得自己留个纸条扭头就走,好像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其实她确实没必要直接走掉,留下来吃顿饭再好好说清楚自己有喜欢的人,霍律师有钱有颜,肯定也不会对她死缠烂打。
况且相亲这事儿,也未必就是霍律师自愿,也有可能是和她一样,被家里人逼着来的。
怀澈澈感觉自己这酒是真白喝了,居然都可以开始设身处地帮霍修考虑了。
不过霍修回复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前,最后那三条微信他还没回,不知道看见了没有。
但她试了试,已经过了两分钟,撤回不了了。
旁边朋友看她脸上越来越红,本来还以为她是在因为刚说删没删而难为情,笑着凑过头去调侃:“干嘛啊,澈澈小朋友,被我们发现虚张声势不好意思啦?没事啊……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谁不知道你舍不得萧经瑜……”
“不是!”
怀澈澈一直觉得被逼着去相亲是件特别丢人的事儿,除了唐瑶谁也没告诉,现在看着其他不知情的朋友,一时之间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
“不是萧经瑜!”但总归她还是先否认了一句,以表自己这次立场真的非常坚定,“哎呀,烦死了!”
她越说烦,旁人越好奇,转眼,一堆人兴趣盎然地把她围起来,盘问到底怎么回事儿,最后还是唐瑶从另一边凑过头来看了一眼,立刻没憋住笑,这才让怀澈澈漏了馅。
怀澈澈感觉这帮朋友是真损友啊,她都这么难过了,他们居然还一边听一边笑,而且她表情越难过,他们笑的就越开心,到最后一个两个前仰后合的,甚至有几个夸张的已经跌坐在地了。
“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直到怀澈澈是真快气哭了,旁边那几个损友才笑着安慰她说:“主要是,相亲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去也就算了,毕竟相亲对象嘛,谁把谁当回事儿啊,留个纸条放别人鸽子比较厉害。”
唐瑶一手搂着怀澈澈的小肩膀头,一边也在笑:“这不,一开始她想去来着,后来到了之后怕人家直接把她架去民政局。”
怀澈澈越听越烦,抬手想把服务员拿来的那个计时器关了,却忽然从身后被人夺了下来,她一回头,又看见一张好事儿的欠揍面孔:“你们说,怀澈澈这个相亲对象,真的能来吗?”
这人叫张跃,平时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他爸妈吵架他拱火,最后终于成功把自己拱成了单亲家庭,平时处着觉得人还挺逗,但放到今天来看就格外讨厌。
怀澈澈抬手想打,被张跃躲过去,手里拿着计时器走到卡座另一头,另一个朋友瞥了一眼时间问:“这就剩二十来分钟了,你这相亲对象住哪儿啊?”
旁边一女生想了想,说:“除非他住城西那边,要不然开车的话足够了。”
“你看看,你就是那种典型没有时间观念的女的。”张跃立刻嬉笑着反驳:“现在都几点了,你以为都跟我们似的,白天不上班晚上不睡觉啊,就算不睡觉,万一在洗澡呢,万一在玩游戏呢,万一又在跟别人相亲呢——看见怀澈澈的微信,不知道多烦呢。”
怀澈澈心说你才烦呢,但又不得不承认张跃其实说的有道理。
她赶紧低头给霍修补发了两条过去。
CHECHE:不好意思,你别来了
CHECHE:我刚发错人了
霍修从始至终一条都没回,怀澈澈也不知道他看见了没有,想给他打个语音电话,又觉得万一看见了,只是和张跃说的一样,觉得烦不想回,她再打过去强调一次别来,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
怀澈澈看了眼时间,22:46,这时间还挺尴尬的,说睡觉吧,有点早,这要是霍修已经躺下了,看见这消息,确实挺烦的。
“我看看现在,哦,已经过去六分钟了。”
张跃还在那讨人嫌的报时,怀澈澈实在不想理他,又开了几瓶酒,跟其他人玩儿起了酒桌游戏。
玩了两把,张跃也把看热闹的事儿给忘了,把服务员的手机往桌角一放,跟着加入进来,连着被怀澈澈灌了好几杯进去。
时间就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悄然流逝,直到唐瑶瞥了一眼桌角方向,说了一句“半小时马上到了哎”,才将这群人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回计时器上。
张跃慨叹一声:“估计是没戏喽,没事啊澈,待会儿你要怕没人送你回家,叫我声哥哥,包给你纹丝不动地送回去。”
“我呸,”唐瑶闻言直接抬腿踹张跃一脚:“你这醉的舌头都大了,别来祸害我们家澈澈!”
怀澈澈刚才又喝了好几杯,脑袋重新开始迷糊起来,听张跃叽叽歪歪的,接了一句:“他不来才好好吧,要不然我尴尬死了,你们别在这乌鸦嘴!”
她话音未落,就听酒吧门被人从外拉开。
这酒吧门是实木做的,很沉,颇有质感,却没怎么被好好保养,金属关节缺了点油,无论推拉都会发出一点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咯吱’声。
“哇,姐妹们姐妹们,十二点钟方向,极品!”
“我去去去,真的,这长相也太斯文了吧,他刚推门进来我还以为他是来看画展走错了呢。”
“不会是澈澈的相亲对象吧?”
怀澈澈还低着头在喝酒,身旁这群人倒是先窃窃私语了起来。
她笑着想说怎么可能,侧头望去就正好对上了男人搜寻的目光。
男人看着跟刚从办公室直接过来的一样,白衬衫黑西装,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长呢风衣,开襟两侧的金属圆扣被做成了磨砂质感,猛地迎上酒吧内的光,也折射不出刺眼的芒。
一如此刻他身上的气质,温和内敛,仿佛被雾气笼罩的阳光,让人望进去的时候,能感觉到和煦,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只见过霍修一张照片,对他五官的认知还属于不太清晰的阶段,再加上喝了酒,这一打眼看过去,也不太确定。
直到旁边的唐瑶给了她一肘子,怀澈澈才意识到——那真的是霍修本修。
“我去?”旁人从两人的互动中立刻读出信息,“不会吧,还真是啊?”
张跃立刻从卡座里一跃而起:“看看看看,时间多少了?”
“牛啊,二十八分钟,开飞机来的吧!”
“哦天呐这脸完全是我的菜啊,澈澈你要不喜欢让给我得了,我喜欢啊!”
张跃不愧是人中搅屎棍,就在此时,眼珠子一转又是计上心来:“哎哎哎你们都别说话了,你们猜猜这男的能不能从你们这一群女的里认出她来?”
这也太损了。唐瑶已经憋不住再次喷笑出来,怀澈澈有点无语,但又不得不承认,还真不一定。
毕竟两个人都只看了对方一张照片,虽然霍修父母给的是一张儿子的证件照,但她爸可是自作主张把她的精修艺术照给发出去了。
想想自己现在醉醺醺的,蓬头垢面的样子,怀澈澈觉得和那张照骗不说判若两人,至少也能说是毫不相关了。
就在其他人还在谴责张跃这招损的时候,坐在怀澈澈左手边的女孩已经直接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正大光明面不改色地冒名顶替:“没想到你居然还真来了,是来接我的吗?”
女孩名叫林静姝,名字挺斯文秀气,却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胆大爱玩,只要有局,她场场必到。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林静姝和霍修两人之间,怀澈澈捧着手上的直口杯,一时之间被这状况外的情况搞懵了,不知作何反应。
霍修刚从侍者口中问到卡座位置,走过来就对上一个陌生面孔,也有些意外。
但下一秒,他看见女生身后,有颗脑袋就像是从洞里查看情况的小耗子一样,稍稍地探出了头来。
然后在对上他目光的瞬间,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猛地缩了回去。
“不好意思,你应该认错人了,我是来接怀澈澈的。”
怀澈澈就听霍修礼貌地朝林静姝点头致歉,目光从她身旁往后落到她身上,如同从旁踏风而来的一柄钩子,直直地将怀澈澈的视线抓了过去。
那是非常短暂的一瞬,怀澈澈一身酒劲好像一下如退潮般消退下去,她感觉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从身体与沙发接触的位置蔓延而起,男人目光中似有若无的温度就像是一只温暖的手,一把将她从酒酣耳热的瘫陷中扯进了一片光天白日里,无处可躲,避无可避。
林静姝看了看前,再看了看后,感觉自己简直亮成了一颗太阳。
她玩得开,自然输得起,见自己被识破,很大方地回到怀澈澈身旁坐下:“好吧,你是怎么发现的?不过小哥哥你真行啊,说半小时就半小时,真有时间观念啊。”
“没办法。”
他走到怀澈澈面前,先用眼神询问她还能不能站起来,回答旁人话时绕开不方便回答的部分,语气则是温和中带着一点难察的调侃:
“不敢迟到了。”
第5章
结婚吗?
话是回答给林静姝听的,但霍修的眼神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怀澈澈,已经不是隐晦,而是可以称得上明晃晃赤裸裸的隔空喊话了。
这里的人刚才都已经听说过了她的一分钟壮举,一时之间所有人几乎都同时看了过来,眼神或明或暗,都有些暧昧。
怀澈澈感觉更臊得慌,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自己是恼还是羞,总之是借着酒劲起了股无名火,瞪着霍修用眼神质问他瞎说八道什么。
霍修看小狮子眼刀子已经过来,眼看凶相就要毕露,赶紧先把她手上的酒杯夺下,另一手拿起她的外套往人身上一裹,再随手抓上她的小手包,微笑着朝旁人礼貌地点头致歉:
“她喝得有点多,我先送她回去,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
怀澈澈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扶着站起来,等出了酒吧门,才想起来要反抗,奈何她腿脚都使不上劲,只能口齿不清地冲着霍修发脾气:“我都说我发错了,你干嘛啊……你都看见了还要来干嘛……”
怀澈澈真觉得自己是很凶的,但有六七分醉的小姑娘,再凶又能凶哪去。
尤其本身嗓音就偏细偏软,喝了酒嗓子还比平时更哑,一扬起声调跟快哭了似的,霍修一回头,就看她眼眶还真浮起点薄红,眼珠在里面看着干净清透,到外面光线一暗,反倒是像含着层泪,一副受了委屈别别扭扭的模样。
“我说我要走了吗,你还拉拉扯扯的,被人看到多不好啊!”
霍修手握在她手腕的毛衣外,看她肩头的短羽绒快掉了,才伸手帮她拉了一下,语气温和,立场坚定:“你先把衣服穿好。”
三月中,倒春寒正盛,怀澈澈刚从酒吧暖意融融的场子里出来,也确实被风吹得一个哆嗦,再看霍修一副对她脾气油盐不进的好好先生的样子,思忖了两秒还是决定不跟自己过不去,把胳膊塞进了袖筒里。
见她把衣服穿好,霍修才继续好声好气:“走吧,我送你回家。”
穿好衣服,体温回升,怀澈澈直接把拉链拉到顶,仿佛在用实际行动表示与眼前男人割席。
“不要。”
瞪着霍修,怀澈澈一字一句囫囵又铿锵:“我还没喝完呢,我朋友都在里面,到时候随便谁都能送我回去……”
她说着话就准备往回走,却没注意脚下,刚一回头就被楼梯绊了一下,眼看就要在酒吧大门口摔个屁墩儿,霍修索性心一横,直接把她拉住,打横抱起——
“你干嘛你干嘛,光天化日之下你就敢动手动脚的你!”
怀澈澈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手先出于求生本能,扶住了霍修的肩膀,两条腿却在空中踢来晃去,以示反抗,“我就知道你根本没这么好,你肯定是在我爸面前装的,原形毕露了吧!”
话音落下,半晌没有回应,怀澈澈觉得霍修肯定是被她刺痛,定睛一看却看他嘴角上扬,顿时好像被刺破的气球干瘪下去,只剩下声音还在虚张声势:“你笑什么?”
霍修没有立刻回答,怀澈澈整个人却在刚才一番闹腾透支了力气,现在整个脑袋都晕得厉害,浑浑噩噩间,没有了距离的意识,头已经倒在了霍修的肩膀上。
女孩子温热的鼻息在这样春寒料峭的时节,最是清晰,仿佛深冬时蹭着皮肤过去的细小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