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芸淑被吓了一跳,只好悻悻的上了马车,待离开这里,她才问道:“小姐啊,我都还没进去办事呢,您怎么就出来了。”
郑欣月瞪着她,骂道:“你知不知道,我们都被利用了!”
“啊?”何芸淑一脸不解。
看得郑欣月气不打一处来,“枉我想着你比我年长,让你跟在身边,能事事比我多想些,结果倒好,我被你害苦了!”
何芸淑面色晦暗,自从来了这吕家村,她就没办成过一件明白事,心知理亏,也不敢回嘴。
郑欣月气恼的靠着马车,闭目沉思。
穗穗和酆凌霄坐在药堂喝茶,没多久,昌益就回来了。
“少主,赵大人带着人马回去了,那些还活着的杀手都押去了大牢,死的也运去县衙处理了。”昌益说着,顿了声,道:“不过,还是让赵平那厮跑了,请少主责罚!”
酆凌霄波澜不惊的道:“没事,就让他跑吧,现在也不是抓他的时候。”
“是!”昌益应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要是放平时,少主肯定杀不了责罚下来,今日怎么这般宽和?
他闷头琢磨着,突然就想明白了,本来赵平是插翅难逃的,肯定是少主故意放水!
酆凌霄把这小子的心思都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一勾,也不与他说破,反正他肯定憋不过今晚就会问了。
穗穗听完小将的汇报,不禁暗暗唏嘘,她对付个郑欣月,尚且觉得焦头烂额的,人家却不显山不露水的,摆了这么大一局,把赵平那种大滑头给装里边,收拾得落荒而逃,真是厉害!
赵平这回,真是损兵又折将了吧!
晚上。
孩子们吃饭后,一直围着酆凌霄,缠着他讲故事。
大宝到底比弟弟、妹妹懂事些,他只安静的坐在旁边,竖起耳朵等着听故事。
酆凌霄讲了大概有半个钟头,三宝就趴在他臂膀上睡着了,他渐渐放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把三宝抱起,放去床上睡觉。
二宝玩了一天,也有些困了,拉着爷爷去睡觉。
只大宝还坐在小凳上,等着听下文。
酆凌霄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和他说起君子之道来,告诫他凡事不可过分执着。
大宝蹙了蹙小眉头,道:“可是阿叔...三宝想听的,你都跟她说了!”
酆凌霄闻言,刚要正色说话。
大宝就站了起来,回敬了他一通“知乎者也”,扬起小下巴,就回房去了。
穗穗被这小家伙逗笑,却见瑾轩在关门的时候,还是不舍的贴在门口,侧着小脑袋,看了酆凌霄好几眼……
见孩子这样,穗穗这当娘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酆凌霄在她一旁坐在,道:“赵平此番吃亏,不会善罢甘休,他逃回永安城后,就去见吕睿超了,下一步,他肯定会在那些杀手身上做文章,好反咬一口,回京参我一本。”
穗穗没想到赵平和吕睿超之间竟有勾连,她想到了当年的事,连忙问道:“那年把吕睿超从牢里捞走的,莫非就是赵平?”
第96章 欠你太多
酆凌霄微微一笑,点拨道:“是,但也不全是,赵平当年还没那个权力。”
穗穗本就性子灵通,听他这么一说,当即就明白了。
当年新皇登基,对酆凌霄这个名号响当当的战场枭雄,肯定颇为忌惮,而处处都低人一头,觊觎将军之位的赵平,正好是新皇的最佳帮手。
赵平也不是傻子,酆凌霄和穗穗、吕睿超之间的纠葛,他再清楚不过,把吕睿超从水深火热的牢里捞出来,换来的,自然是颗由他指挥的棋子!
这两人沆瀣一气,加上新皇在暗中的推波助澜,酆凌霄选择主动辞官,应当也是为了避开锋芒吧。
穗穗沉了口气,感叹道:“官场实在复杂,赵平这回又要对付你,你打算怎么办?”
酆凌霄知她是一点即通,也不瞒她,道:“我和昌益一会就要走了,回京去布置一二,枫影被我召回来保护你了,有他在我才放心,至于你姐妹那里,也派了其他人守着,不会出问题,放心。”
他又要走!
穗穗感激又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心中百味陈杂,蓄了良久,才低声道:“……酆凌霄......我,欠你太多了。”
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称呼自己的名字,酆凌霄身形一僵,寡淡的目光下,藏着汹涌的炽热。
“我……”话到嘴边,他又收了回去,心中无言的笑自己,竟如愣头小子般紧张。
酆凌霄最终沉声道:“我做再多,也是应该的,你不要有负担。”
尽管如此,穗穗还是看见了他那双宽厚、又明显紧张得抓着袍边的手,她轻轻抿嘴一笑,原来,他也在紧张!
穗穗心中放松,不经意的抬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在油灯明暗交错的光照中,一身紫袍的他,更加英武不凡,正气凛凛,那些光晕在他的身线外闪闪发光,形同神明。
酆凌霄脸颊上不自觉的散开红晕,但因常年锻炼,他小麦色的皮肤并未显露。
这时,昌益忽然在门口小声喊道:“将军,我们该走了!”
穗穗立时清醒,赶紧收回视线,低头轻咳的两声。
酆凌霄不满的盯了眼昌益,但嘴角却挂着不由自主的笑意。
昌益见少主这般“少女怀春”的样子,立马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赶紧关门,故作深沉的道:“噢,少主,我忘了给马去喂草料了,再等等啊!”
穗穗却再待不下去,忙找了个借口跑回屋,结果听到爹娘房间忽然发出“砰”的一声,明显是有什么摔倒。
穗穗神经一紧,赶紧推门去看,却见老娘跌坐在地上,老爹正在拉她起来,她当即明白了。
原来老娘是在这听墙角呢,真是!
“爹、娘!”穗穗黑着脸,但想起方才和酆凌霄对视的瞬间,脸上又有些烧,她想到这一幕可能也被爹娘看见了,心里更有些囧……
翠芳连忙掩饰道:“啊,乐宝啊,我,我刚才是要出门呢,哎呀,走快了点,被绊倒了……”
常英也心虚的笑了笑,“乐宝,凌霄还没走吧?我和他说说话去.....”
穗穗见老娘揉着屁股,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忍责怪,只道:“下回可不许这样了!”
她知道他们老两口听得明白是什么意思。
常乐和翠芳连声说:“好,好。”
穗穗作罢,看了看大宝、二宝,才这会子工夫,小家伙们就都睡着了,不过年少没有心事,自然是沾床就睡了。
穗穗回屋去,三宝还和自己睡在一个屋里,小莲和惠雨正两个在床旁守着孩子。
“辛苦你们了,快回屋睡觉吧。”穗穗轻声道。
惠雨、小莲两个相视而笑,点头离开。
酆凌霄见常英出来,和他告辞。
常英知道他不是闲人,也不假意挽留,叫他有时间就来家里坐坐。
那边,郑欣月回去后,赵平刚和吕睿超会完面。
他得知何芸淑也没得手,甚至连进门都没机会进去,气得直骂蠢材!
何芸淑屡屡失策,两头都不得好,心里也是极为郁闷。
郑欣月瞧不惯赵平大发淫威的样子,可心里对他却是有些害怕的,况且她现在被郑家除名,只身在外,还指望他带着回京都去,不能与他撕破脸皮,就暂且隐下了他利用自己去发动偷袭的事。
可赵平那愤怒的嘴脸,她又实在不忍直视,就索性回自个房间。
郑欣月气闷的躺在床上,把怀里的药瓶拿出来,冷笑道:“常乐,你当真以为这就要挟住了我了?有了这药丸,我再找别人去炼就是了,还非得去你那拿药吗?天真!”
她收起药丸,赵平也不牢靠,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回京都去,爷爷可以铁石心肠,可爹娘肯定不会不管她的!
然而,她随赵平回了京都后,到了郑府,却被小厮拦下,连门都进不了。
晚上,她去水云居打尖,不想到了这里,境况就更惨了,往日捧着她的那些个小伙计、掌柜,没一个再买她的账,同样连门都不让她进。
郑欣月辗转反侧,在何芸淑的陪同下,最后又回到郑府的大门前,可这深宅大院,哪怕她在外面喊破了嗓子,也没人出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真的被抛弃了!
但郑府毕竟有她的父母亲人在,这里是她唯一的出路的,她只能死赖在门口,门子倒也不敢真把她怎么样。
郑欣月在门口耗了有三四天,终于有人把她接走了,是她母亲派的人,把她安排去了山庄别苑住着,但叫她万万不可再和以前一样声张,要是让郑老侯爷知道了,肯定又要把她撵出去。
郑欣月这些天受够了流离的苦,此番终于又回到锦衣玉食的日子,她琢磨起药丸的事情来,拿出小药瓶把里面的药倒出来,不多不少正好三颗,但除此外,还有一个小纸条子。
她疑惑的打开,上面正是穗穗写给她的话:从善如登,从恶如崩,知错能改,方能回头有路。
“去!还轮不到你来教化我!”郑欣月骂了一句,她并未领会其中深意,不以为意的把纸条扔了,分装出一颗药,让人偷偷送去她娘,找人炼药。
她娘煞费苦心,倒的确给她找了最好的医师炼药。
待到月圆之夜,郑欣月感觉浑身痉挛,腹内剧痛难忍,真如穗穗说的那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照顾她的何芸淑见状,赶紧把她母亲找人炼的药喂她服下,但却无济于事,郑欣月依旧疼得满地打滚。
何芸淑急得不行,赶紧把穗穗给的药拿来,让她服下,这还真灵,仅仅一息之间,立马就见效!
郑欣月终于浑身软和下来,腹内也不痛了,她这才明白穗穗的厉害,握着那小瓶子狂笑道:“难怪她敢给我三颗,原是因为旁的人根本就炼不出来,啊!”
第97章 婆媳争燕窝
自酆凌霄走后,穗穗时不时会想起他,并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几次观想之后,穗穗终于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人,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可她也很清楚,即使酆凌霄如今罢了官,他们之间还是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那就是家族,要知道,现实生活中,灰姑娘和王子的发生概率,不足万分之一。
“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在寒门里听上去确实让人逆耳,可它的内涵却不只是身份地位、和贫富之间的差距,还有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大家族和平民百姓间,是有大区别的。
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了两个生活相差太多的人,在以后相处的摩擦中,弱势的那一方,肯定会感觉到自卑和束缚,除非心理素质特别强大。
穗穗是比较敏感的人,她很清楚那样的生活,不会是自己想要的平等、互爱,与其等到时候因彼此失望而背离,还不如过好现在的日子。
琢磨清楚这些,她就更用心的经营医馆,钻研可以自保的毒术,对付郑欣月的黑药丸,还是差了点。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盛夏。
穗穗算着日子,巧妹有六个月身孕了,想着明天休沐,便去和大庚婶商量着,再去看晏家看看。
大庚婶本就惦记着自己闺女,只是家底薄,怕去勤了亲家不高兴,现在有穗穗和她同去,她既感激,又高兴,约好明早一起去。
穗穗走后,大庚婶跑去地里,和大庚感慨道:“乐宝这丫头,真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
大庚笑道:“先前你不是还埋怨我和英子哥走得太近,连累了自家吗!”
大庚婶瞪了他一眼,“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还翻旧账,回家去了!”
大庚交代道:“去吧,现在还早,你去县城给亲家买点礼品,明天好带上,别空手去。”
“那还用你说!”大庚婶头也没回的就回了家。
大庚“嘿嘿”一笑,接着锄草。
翠芳也在给穗穗准备礼品,小心翼翼的包着几盏白燕窝。
穗穗笑道:“娘,您这平时都舍不得吃的东西,对巧妹倒是毫不吝啬。”
翠芳道:“那晏家母看不上巧妹,我这不也是想着把礼品准备丰厚一点,巧妹在那边应当就好过些。”
穗穗知道娘是把巧妹当闺女疼的,很是高兴的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有娘在,我们就省心。”
翠芳笑瞥了她一眼,道:“你也累一天了,孩子们有小雨、小雪在看着,你去歇会儿,一会吃晚饭了娘再叫你。”
“不要,女儿就想陪您说会话!”穗穗伏在老娘的肩上,撒娇般的说道。
翠芳和她笑着,心中有无限感慰。
次日,巧妹见到自家娘和穗穗,别提有多高兴了。
穗穗则把礼品都交给她,小声道:“里面有几盏燕窝,娘特意给你准备的。”
巧妹闻言,又惊又欢喜,晏家虽然是比平常百姓家里多几个钱,但燕窝这种好东西,她嫁过来这么久,也只在婆家看见过两三次,且每次都是婆母叫人悄悄炖着吃了,一点都没分给她。
“这么贵重的东西,大娘怎么给我了,哎呀,你还是带回去吧,大娘这些年带着瑾轩他们三个,都老了不少,最是要补补的。”巧妹说着,赶紧把燕窝拿给穗穗。
大庚婶看到这燕窝,也是惶恐,附和道:“是啊,乐宝,这么好的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穗穗看下巧妹,道:“巧妹,婶子,这是我娘一片心意,哪有再让我拿回去了,她看着了肯定要伤心。”
巧妹却再三推辞,穗穗有些生气了。
大庚婶在旁打圆场道:“好了巧妹,你收下吧,以后日子过好了,回娘家再孝敬你大娘,也是一样的。”
穗穗道:“是啊,婶子说的这话才在理呢!”
巧妹心中感激,这才把燕窝放下,拉着穗穗的手,含泪道:“乐宝,你是明白我的,我这就收下,你别真生我的气。”
穗穗这才笑道:“哪里舍得真生你气啊,好啦,让我来给你看看,我的小侄儿在娘胎里乖不乖!”
巧妹闻言,半羞的掩嘴一笑,端着肚子坐下,现在肚子大了,她才知道穗穗生下三个孩子是多么不容易,也更懂了做娘的辛苦。
穗穗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形,比寻常六个月要大,一边诊脉,一边问她饮食作息。
巧妹知道丫头守在外面,低声道:“婆母说,让我现在多吃些,孩子大,生出来才好带。”
穗穗闻言,心里生气,好在一番探查下来,现在还没有太大的问题,才沉声道:“生产可是一道鬼门关,孩子大了,不仅对母体不好,对他也有危险,还很难生产,你这是第一胎,千万要谨慎,其实只要孩子足月了,生出来一样好带。”
大庚婶在一旁听得紧张的很。
巧妹点头,低声皎洁的道:“你们放心,我在医馆也跟你待了这么多年,多少知道点,留着心的,没吃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