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小莲不禁打了个寒颤。
翠芳提到她爹娘,就是为了点她,因为张五的事,穗穗前几天跟她说了,小莲要是留下来,无疑是羊入虎口。
可这小妮子,关键时候,竟是个没有主意的主。
翠芳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小莲在家的这几年,她和穗穗都没少教她人情世故、为人处世,或许,到底是白费心思了。
“小莲啊!”翠芳沉了口气,“你对家里还是挺放不下的,要么就别跟我们走了,银子和物什,我和乐宝都是准备了的,不会亏待你。”
“等我们走了之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现在是出不去的。”
小莲彷徨的看着翠芳,摇头道:“不,婶子,您让我再想想。”
翠芳微微蹙眉,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哎呀,时间不早,我先去准备晚饭了。”
小莲跟着一起去,翠芳也没拒绝,待她的态度也没变,就是心里失望了。
穗穗沉沉的睡了一觉,直到傍晚才起来。
凌霄端来热腾腾的茶水和汤药,一勺一勺细细的喂她。
穗穗笑道:“这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嘛。”
说罢,她不禁联想到一众丫头伺候凌霄的场景,撇嘴问道:“你从出生就是身份尊贵,是不是随时都有好几个小丫头伺候你的?”
凌霄睨了她一眼,刚硬的气质里带着几分儒雅的笑:“阿穗是吃醋了么?”
“哼,这么说是真有小丫头伺候你了,是不是还有守着你过夜的?”穗穗嘟囔着腮帮,“我听娘说过的,那叫什么,通房丫头?是不是?”
凌霄简直乐不可支,“阿穗,你怎么这么可爱的,我从前竟是没发现哩。”
穗穗被他蹩脚的乡音逗笑,“你快别说吕家村的话了,行不行,要笑死我。”
凌霄还是乐。
穗穗见他迟迟不答复自己,自个笑着笑着就气了,双手拍着他的肩膀道:“快告诉我呀,是不是!”
凌霄正了正脸色,认真道:“没有,我娘特别痛恨沉迷女色的儿郎,所以,从我打小开始,身边就没有过女人。”
“不过,暗卫除外,从我十岁开始,就培植亲信了,但你放心,暗卫与我,是不可能发生那种事的。”
穗穗见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反倒是有些过意不去,自己端起药碗,咕噜咕噜就喝光了。
“是不是很苦,快漱漱口。”凌霄把温水递给她。
穗穗摇了摇头,想起自己小时候,每每喝了中药,外公都会给她一颗糖。
“不苦,其实中药喝到最后,嘴里还有一点回甘呢。”穗穗几分惆怅道:“小时候,我身体不好,经常喝中药,这点苦,早已不算什么了。”
凌霄柔情的看着她,把她微凉的小手握在掌心,低声道:“是不是想你那边的亲人了?”
穗穗惊异的看向他,蓦然发现,自己的心事并非无人可诉了,凌霄能懂得。
第257章 惆怅的夜晚
尽管穗穗什么也没说,但凌霄从她婉约的目光中,明白她想要表白的一切。
他并不说过多煽情的话,只默默陪在穗穗身边,直到翠芳在外面招呼吃饭的声音传来,凌霄才叮嘱了穗穗几句,起身出去。
穗穗很喜欢他给的这种感觉,让人心安。
饭后,穗穗感觉好了许多,见爹娘已经把家里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现在就只剩自己药堂那边的事还没处理。
病人是不会跑去京都那么远的地方看病的,有些慢性病患的调理者,需要有个移交才行。
因为明天就要走,穗穗挑灯整理病志,好在需要移交的慢性病患不多。
至于移交的人选,她是早就想好了的,此人就是陆师兄。
凌霄担心她久坐生寒,把屋里的炉火烧得很旺。
不到半个时辰,穗穗就整理好了病志,放下笔,慵懒的撑了个腰,“总算做好了!”
凌霄给她递了杯热水过来,微笑道:“时间还早,想出去走走,还是回房?”
穗穗抿唇道:“回房吧,把你屋里的窗户打开,通通风就好了。”
凌霄见她要去自己屋里,深沉的眸子立马亮了,“好,听你的!”
穗穗起身,把病志拿上。
凌霄见状,问道:“阿穗,带上这些作甚?”
穗穗喝了口热茶,“给成叔啊,他比我们慢走,须请他在我们离开后,代我转交给陆师兄,这些病患,就都交给他了。”
“对了,还需写一告示,免得来找我的患者跑了空,以后再无别处看病了。”穗穗琢磨道。
凌霄听到“陆师兄”三个字,就不禁皱起眉头,他对那个人总是喜欢不起来。
穗穗见他一脸严肃,想起从前他和陆师兄的过节,笑道:“你是不是还记着他装病的那个事?”
凌霄点头,又摇了摇头,那厮可不只是装病,是明摆着的想和他抢媳妇来着的!
“到底怎么了啊?”穗穗好奇的看着他。
“无事。”凌霄道:“只要你信得过他就行。”
穗穗解释道:“你别多心,我对陆师兄只有同门之谊,师父能把药堂交给他,也是看中他品行和资质的。”
“我和别的医师也不熟悉,交给他是最放心的,至少他不会害我。”
凌霄和煦的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他也害不到你的,我们走了之后,还会有暗卫在这里把守,若有风吹草动,他们会及时报上来。”
“将来,我们若不想在京都待了,就远离喧嚣,吕家村也是个山水不错的乡野。”
穗穗眼前一亮,“真的,你怎么不早说,那这些物什,就不用搬走太多了。”
凌霄道:“阿穗,这都是后话了,我们这一走,兴许就是几十年,未来之事有太多变数,我不能保证,我们一定能回到这里。”
穗穗想到京都的事,神色也沉敛了几分,叹道:“也是,你已官复原职,听说废帝上位的这几年,周边不少国家蠢蠢欲动,企图用兵。”
“我们回去后,你肯定免不了要为国事操劳,甚至出兵吧。”
凌霄眉目沉着,抿嘴道:“到时再说,我会尽可能多的陪伴你和孩子们。”
穗穗见他有几分愁眉,心里也沉了几分,她看向药堂四周,比起恋旧的不舍,此刻她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惆怅。
不过,这一晚,惆怅的绝不止穗穗一个。
常英和翠芳相顾无言,他们本不是夫妻,可这二十多年来的相濡以沫,已让他们无法割舍。
惠雨憧憬着去京都以后的事,惠雪想着凌霄为穗穗做的种种,暗暗神伤。
阿宽苦恼的想着小莲。
阿精很想八婆一下穗穗留阿宽和小莲在房里说了什么,可见他愁眉苦脸,明显没有说话的欲望,就作罢了,开始纠结到底是把小兔子放了,还是带去京都。
小莲彻夜无眠,趴在窗台望了整宿的星,她感觉自己就像那颗离月亮最远的星星,发着微微亮的光,挂在最遥远的边际,孤零零的好凄惨。
穗穗窝在凌霄怀里,他身上暖得就像是个火炉。
没有入睡前,穗穗就和他说说话,偶尔沉默的相拥,困顿后就渐入梦乡。
次日醒来,穗穗出了身大汗,身上黏黏糊糊的,但身体明显感觉要好了许多,烧也退了。
“好重的汗味……”穗穗嗅了嗅被窝,看向抱着自己捂了一晚上汗的凌霄,很有几分害臊。
凌霄抬手去理她的碎发,很阳光的笑道:“我们行军打仗的时候,挥汗如雨,那才是真的味重哩,看来我以后要常沐浴才好,免让阿穗嫌弃。”
听他这么一说,穗穗的害臊瞬时缓了不少,玉手轻推了下他坚实的胸膛,骄矜的含笑道:“讨厌!”
凌霄爽朗的笑着起身,“不逗你啦,起床。”
穗穗伸了个懒腰,悻悻道:“大将军,能否麻烦你帮我打点热水来,身上都是汗,我想沐浴再回去换衣服……”
她在这里歇了一晚,要是回去沐浴的话,老娘她们肯定会乱想的……
凌霄笑道:“热水一楼已经预备好啦,下楼吧。”
“真的假的!”穗穗让他先出去,自己穿好衣服后,下楼一看,只见盥洗室里烧着暖炉,浴盆里也在冒着热气。
走进一看,热水上还浮着一层赤蔷薇。
穗穗拾起一片嗅了嗅,奇道:“这个季节,怎么还有这种花瓣的?”
凌霄走进来,“这是花季采摘,通过一些办法,阴干之后保存下来的,经热水一泡,与新鲜花瓣无二。”
穗穗点头,看到旁边还放着身干净衣服,“呀,你什么时候把我衣服拿过来的?”
凌霄只笑道:“快沐浴吧,再等会,水可就没这么热了。”
说罢,他在穗穗额间轻吻了下,转身关门出去。
穗穗沉了口气,用手试了下水温,是正好的温度,默默的感叹了声,不知凌霄是怎么不声不响安排好这一切的。
他对自己的照顾,真可谓是,无微不至了。
穗穗褪去衣物,扶着盆边平稳的坐下,这泡澡的感觉,是真舒服呀!
第258章 闻着味来的于昌坚
不过,因为晨起空腹的缘故,穗穗没敢泡多久,很快就收拾利索的出去。
“洗好啦!”凌霄立在窗前。
穗穗看去,只见他穿着绣有云纹的浅色广袖长袍,头束玉冠,面容清隽英俊,气质脱俗非凡,让人望而生敬。
“看什么呢?”凌霄看到穗穗倾注于自己的目光,含笑走来。
他的声音十分悦耳,听着都让人很酥,穗穗脸颊微烧,虽然心里有些臊,但还是扬着小脸坦率道:“看你啊!”
说罢,她打量着凌霄,咂舌道:“你说,你一个男人,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呀。”
凌霄被她逗笑,片刻后,正色道:“阿穗,小脸的爹娘来了。”
穗穗闻言,神情瞬间严肃起来,“这么早就来了啊,我昨日休沐,他们该不会是闻着味来的吧。”
“有可能。”凌霄道:“他们快到家门了,我们也过去吧。”
“好!”穗穗道:“我们从后院去,藏过道里,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再进去。”
“这么多年了,小莲也该有自己的主见了。”
凌霄点头,领着她从后院往家那边走。
堂屋这边,翠芳刚做好早饭,正要去招呼孩子们,敲门声就传来了。
“谁啊?”不知来者是谁,翠芳也不急着去开门。
门外传来小莲爹的声音:“常大姐,我是小莲爹,您开开门呐!”
翠芳闻言,颇感意外的看向柴房里的小莲。
小莲也是一脸惊讶状。
翠芳放下袖子,理了理衣服,不紧不慢的开门,果然看到小莲爹娘都站在门口。
“诶,你们怎么都来了,快请进吧。”翠芳笑脸迎客。
小莲也从柴房走出来,既期待又有几分忧虑的道:“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小莲的爹,于昌坚瞧了她一眼:“不是你在这里吗,怎么,我们不能来啊?”
“爹!”小莲被他的噎到,虽然不满,但不敢反驳。
翠芳不太喜欢这两口子,但还是打着圆场,一边喊英子来,一边请他们去堂屋坐。
于昌坚好吃懒做,还好赌,常英最不喜欢的就是他,来了堂屋也没什么好脸色,敷衍的寒暄了几句后,就直奔主题,问他们来做什么。
翠芳是摆了茶水后,就直接去里屋陪孩子了。
穗穗和凌霄此时也正好从后院进来。
翠芳看到他们,连忙朝他们招手。
穗穗对老娘和孩子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隐在过道里听堂屋外的动静。
于昌坚说道:“常老哥,不瞒你说,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赎回小莲的,她要是再不嫁,可就成老姑娘了,我们做爹娘的,得为她后半辈子操着心啊。”
常英看了他一眼,嘴角挂起几分漫不经心的冷笑:“看来这回于老弟是真找着乘龙快婿了,连身上的行头,都从里到外全置办了新的。”
于昌坚得意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绸褂子,轻蔑的扫了眼常英身上的粗布衣裳,“老哥,这回还真被你说着了,我家小莲向来就是孝顺的,得了月钱,就全部拿回家孝敬爹娘,嘿,没想到我这将来的女婿,也是这么孝顺。”
他站起身来,在常英跟前转了一圈道:“您瞧,我这衣裳,可是在城里最好的布店置办的。”
于昌坚说着,得意忘形的指着常英的衣服,咂舌道:“你看你,常老哥,虽说你女儿是这十里八乡的名医,可她不孝顺你们啊,一天看那么多个病,也不知赚了多少钱,连身衣服都舍不得给你买,可怜呐!”
“爹,您快别说了!”小莲看着自己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爹,真是为他感到害臊,他是没看到常婶屋里那叠成小山那般高,各式各样的新绸布啊。
于昌坚听到她的声音,就心烦的挥手呵斥:“去去去,没规矩,我们长辈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
小莲又臊又恼,低垂着脑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常英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于昌坚,“于老弟,你这女婿倒的确孝顺,他既给你置办了这身行头,那想来,你欠下的那赌债,他也全帮你还了吧?”
一句话就扒下了于昌坚的遮羞布。
他立马恼道:“常老哥,你不必多说,小莲我们是一定要赎回去的,你开个价吧。”
“这样啊!”常英不紧不慢的拿出算盘来,道:“行吧,那我们就来算算账。”
于昌坚看着算盘,惶惑道:“你,你这是干什么,还跟我算上账了,小莲这些年在你们家可没少干活啊,我没直接把人领走就是给你面子了,你还跟我两算什么账!”
常英道:“当然要算呐,于老弟,这些年,你里外里的找我借去的那些银两,再有,于莲,当初我可是花了钱买下她的,这孩子也算是跟着我们长大的,不吃饭、不吃菜,难道她能平白长大吗?这些都不要钱的?”
小莲听到这些,惊恼道:“爹,你竟然管常叔借钱了!”
小莲娘也是惊诧的盯着于昌坚,但她早被这男人打怕了,没敢发问。
于昌坚被她们娘俩盯着,但也仅仅只心虚不到三秒就豁开了,索性不要脸的说:“关你什么事,我借了怎么了。”
他破罐子破摔的看向常英,“我女婿家可有的是钱,你要算就算吧,不过,我可有言在先,我只认你能拿得出借据的账,否则,那些没有借据的,我可不认!”
于昌坚记得这些年自己总共也只签过几回欠条,他坚信,那些加起来也绝不会超过三十两银子的。
“当然!”常英起身道:“我去拿借据,一笔一笔的算,你们先在这里稍等。”
这时,小莲忽然跪地哭道:“常叔,我不跟他们回去,他要我嫁的,是城里的张五,此人是鳏夫,而且长相丑陋,爱逛窑子,我不要回去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