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总在她身边……
“宋萸。”路政下颌微扬喊她,声音像吻她的时候一样,极具欲色:“你还没回答我。”
宋萸脑袋‘嗡’的一声,短暂的空白了,他漆黑深邃的眸子像是能勾人,千丝万缕地裹着她,在安静的空间里,仿佛连和他对视都有了具体的声音。
车门打开,外面的嘈杂一瞬间涌了进来,程之遇回来了。
“抱歉,有点事。”他解释电话讲得有点久,回头看车后面的气氛有些不对,像胶着着什么一样。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问:“怎么了?”
宋萸摇头,收回目光坐正身子扭头看车外面。
开车后,风景一瞬瞬地在变,透过玻璃反光,宋萸隐约看到路政还是刚才的姿势,他仍在看着她,不加掩饰的目光难以忽略,仿佛就是要她给他一个答案,还是跟以前一样固执。
还好路上一路畅通,很快就到了医院。
宋萸先下了车,那钉在她身上的视线缓缓撤回,男人又恢复冷漠疏离的样子,像是也不在意她的答案了。宋萸心里松了口气,垂眸跟在他后面。
路政只是皮外伤,医生给他处理过消毒后简单开了一周药。
宋萸看那药单上的药都很普通,又看了眼路政修长如竹节的手,蹉跎了一会忍不住问:“会留疤吗?要不要再开点药膏什么的?”
医生胖胖的,人还挺好聊:“小姑娘不用担心,你男朋友的手是小伤,最近饮食注意一点,别吃重口吃重辣的就行了。”
男、朋、友……
额……宋萸差点一口气没噎住,她连忙解释:“你搞错了,我们不是……我是他朋友。”
路政低垂着,碎发遮住他好看的眉眼:“嗯,我不是。”
宋萸:“…………”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医生笑呵呵地摆摆手,行了行了,一副他很懂的样子,现在年轻人就流行这一套,有啥好不承认的?
宋萸……更尴尬了,又无法再多解释什么。她等路政拿完药后,自觉没她什么事了,看了路政一眼,他拿着几盒药,正微微垂首看上面的小字说明书。
宋萸随之提出:“那我先走了。”
程之遇颔首,礼貌地问她:“要送你吗?”
“不用。”宋萸说,“我还约了朋友。”
程之遇若有所思:“是约会吗?”又笑,“那我们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宋萸小嘴微微张合,最后还是没有解释什么,省得越解释越有误会,干脆就这样吧。她匆匆告别,转身走了。
路政由始至终没有抬起眼,手里的药方说明书似乎比全英文的财经书还要晦涩难懂,致使他看得格外专注,俊容冷邦邦。
重新回到车里,程之遇跟他说话时,他表情明显心不在焉,沉郁的情绪深藏眸底,手随意把几盒捏扁的药扔到车后面。
程之遇说了半天,看他一句不回,就问:“想什么?”
路政面无表情:“想死。”
程之遇:“?”
……
宋萸确实是有约会,约的是施莹莹。她刚去到糖水铺和施莹莹聊了没几句,这人就被公司call回去加班了,简直比生产队的驴还要能干。宋萸没法,一个人把糖水喝完,打包了一份芒果西米回家晚上吃。
路上她又去了趟超市买了点肉和菜,小区楼下花店的绣球花开得很好,宋萸挑了几枝蓝色绣球花捧回家。
今天她家外面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她家对门的房子一直没人居住,现在却门口大开,搬家工人把家具抬进抬出的,不知道是卖出去了还是租出去了。
宋萸这小区入住率很高,有不少像她这样交年租的上班族。
本着现代年轻人下班后拒绝无用社交的美德,宋萸并不打算和新邻居打招呼,她在这里住了一年,邻里问好次数十指可数,除了门口的保安大爷,其他人她都不认识。
原以为对门至少要一个月才会搬进来,宋萸还担心要忍受装修的折磨呢,结果没过两天,她下班回家的时候,刚好碰见‘新邻居’。
是一个爆炸头的年轻人,穿着嘻哈时髦,像是刚从音乐节蹦迪回来一样,因着奇特的形象,宋萸没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
也就这两眼,这人激动得跟什么似的,像是看到救星,开口就喊:“姐,您好!”
宋萸:“?”
爆炸头揣着手机,满怀希望地问她:“姐,您知道这门开门密码是多少吗,安装的师父有没有跟您说过?”
宋萸:“…………”
“你问我开门密码?”她有些好笑,“这不是你家吗?”
“不是啊。”爆炸头年轻人圆脸圆眼睛地摇头,拽了拽手里两根绳子,说:“这是它们家。”
宋萸头一低,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无语。
只见两根牵引绳各自拴着一只毛□□亮体型健壮的阿拉斯加犬,它们正蹲坐在瓷砖上吐着舌头,骄傲地扬起头颅看她。
她的新邻居——是两条狗。
宋萸:“…………”
爆炸头叫李准,一个劲地在说:“您管我叫小李就好,我是它们的饲养员,平时负责它们起居饮食和运动量。这里是它们的新家,我也是第一次来,雇主没跟我说开门密码。”
宋萸越听越怀疑世界,什么雇主这么壕无人性,竟然给两条狗配置一套房子,还有饲养员伺候!
简直是资本行为!
宋萸突然想起施莹莹天天骂的‘万恶资本家’……的两条狗就住在她对门。
唉,这都什么事啊!
宋萸问:“你的工作就是照顾它们?”
“对。”李准点头,“我还有副业的,是说唱歌手,等我出了作品邀请你听!”
宋萸想说不用了,看他这奇特造型,他的歌她大概率是欣赏不来的,但也不好直接说出来扼杀人家自信心。
她随口问了句:“它们叫什么名字?”
“噢。”李准正在手机微信上与雇主沟通,两手拽着牵引绳逐一介绍:“小五,小六。”
胸口有一撮心形白毛的是小五,黑毛的是小六,一公一母。
宋萸:“…………”
名字起得这么敷衍的吗?好歹是配了房和工具人呢,还以为至少要叫伊丽莎白·大王类似这种气质的名字呢。
“……挺好的。”宋萸违心道,看着两条优雅的狗,总觉得它们智商很高。
突然,李准一拍脑门,说:“我知道开门密码了,雇主发我了!”他边开门边跟宋萸说:“姐,我一般晚上就走,它们有一点爱好,八点后会有一些‘活动’,但都不会持续太久,请您包容一下。”
宋萸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她有些心累,新邻居是两条狗给她带来不少冲击,她点点头,开门回家。
洗过澡后,宋萸继续做从公司带回来的工作,微信群里,施莹莹又开始加班咆哮。
宋萸拿起手机打字:【我家对门搬进来了两条土豪。】
施莹莹:【?】
【条??】
宋萸:【对,它们是两条狗,它们的主人刚给它们买了新家,还有专门的饲养员伺候起居。】
施莹莹:【…………】
【别刺激我,我现在受不了这种刺激。】
过了半晌,施莹莹腆着脸问:【你对门还缺狗吗?会自己干饭睡觉的那种。】
宋萸:【…………】
没出息的女人!还以为她会跟自己痛斥资本家呢!
八点过后,宋萸终于把带回来的工作完成,点击保存关上笔记本电脑,准备去厨房做晚饭吃,对门两条狗开始了它们的‘活动’。
一声比一声高的鬼哭狼嚎,哪怕隔音不错的房子也阻挡不住两条阿拉斯加的‘深情’大合唱。
宋萸哭笑不得。
这是什么爱好?
夜半歌声?
还是月圆狗变?
还好它们并不持久,之后连续好多天,宋萸都会准时听到对门两条狗的大合唱,她已经麻木,甚至有时候李准带它们健身完回来,宋萸还会喊它们名字。
小五小六一看就知道受过训练,爪子干干净净的时候会伸出来让宋萸握手,握完手后还会用头蹭一下宋萸的手背,又乖又规矩,要是不那么喜欢大合唱就更好了。
晚上临睡前,宋萸久违地点开路政的微信。
自上次他发消息说她落下耳环后,他们就再没联系,至今也没还她耳环。
宋萸:【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来取一下耳环?】
过了十几分钟,路政才矜贵地回她一个字:【忙。】
第35章
宋萸这周工作特别多, 要不是看到朋友圈里大学同学嗮的母校百年校庆的照片,她都差点忘记路政的事。他确实忙,忙着捐钱做建设。
照片上, 男人一身低调的黑色西装, 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却难掩矜贵的光芒。他被众星拱月般, 宋萸印象中一向严肃的校长, 也脸带笑容地站在他旁边。
据说, 他给学校捐赠了一笔高昂的科研费用祝贺百年校庆,这事在学校内传疯了,照片也流入各个学生群里。
施莹莹把路政的照片发到群里供姐妹们欣赏:【上班上得想死, 看个帅哥解解压。】
林颖紧跟时事,也发了几张她从学妹学弟那儿淘来的照片,是别人偷拍路政的角度, 像素模糊,但也挡不住男人的盛世美颜。
路政很低调,全程只拍了一张合照,除了内部人员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简直像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善人。
林颖发了个星星眼的表情:【妈呀, 帅死了!我要是晚几年毕业,肯定冲了!】
施莹莹:【有没有人要到他的微信号?姐姐出五百块买了!】
林颖鄙视:【你不行!学校论坛都炒到五千了,没人加到他的微信号!】
呃,宋萸看了一眼路政加她的微信:“………………”
她决定不加入群里姐妹们的聊天。
没过多久,盛清雅在微信上单独找她:【怎么回事??】
她显然看到群里施莹莹和林颖发的照片了:【路政回来了??】
宋萸回:【嗯,回来了。】
盛清雅大惊:【你知道?】
随即, 一个电话甩了过来。盛清雅在落后的大山里,信号不好, 宋萸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清她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他回来的?你见过路政了?”
宋萸嗯了声,将她和路政偶然遇到的事情告诉盛清雅。
“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盛清雅嘟哝。
宋萸想了下,小声坦白:“我怕你想起段方卿会心情不好。”
盛清雅‘呵’的一声:“我才没那么矫情呢。”都过去多久了,她早就不不在乎了。说到路政,盛清雅问:“他为什么突然给我们学校捐款?因为你?”
宋萸斩钉截铁:“不可能。”
盛清雅很好奇:“为什么?”
宋萸声音轻了轻:“我们不熟。”
“啊?”盛清雅充满疑惑,她和路政明明就很熟悉彼此啊!
宋萸说:“都过去了。”
路政现在对她的态度,和跟一个不熟的朋友差不多。他在微信上说忙,跟以前他拒绝女生告白的时候是一样的,言简意赅,多说一个字都吝啬,也不解释为什么。挺好的,他们这样也算是留住最后的体面了。
只是,宋萸有时候还是会被他迷惑到,他整个人比以前深奥了很多。
后来盛清雅给宋萸分析了一下,路政之所以对她若即若离又表现出十足的冷淡,大概还是过不去自尊心的那关。
“这很容易理解嘛。年少轻狂,他在最幼稚的年龄做了最荒唐的事情,你当初又对他拒绝得那么狠,他现在肯定觉得当时的自己是个傻——”逼字没说出口,盛清雅想起自己人民教师的身份,含蓄道:“是个傻小子。男人嘛,都好面子,让他丢尽颜面的人肯定在心里生了刺,所以才会对你那么阴晴不定。”
有的人是朱砂痣白月光,有的人只能是提都不想提的黑历史。
宋萸没自恋到认为自己有多难忘,她合理地变成路政一段不愿意提起的‘黑历史’。无法想象,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当初被她践踏完自尊之后是怎么恢复过来的。
他应该很不想再见到她吧。
宋萸叹了口气,一直到下班的时候她都在想要怎么跟路政说不用还她耳环了,又怕自己太过刻意,反而起到反效果。反正他不见得还记得,干脆他不说,她也不提,就这样当无事发生过吧。
一只耳环而已,虽然她挺喜欢的。
……
周日那天,宋萸趁休息有空去了导师郑敏家,她是宋萸大学时候的恩师。
刚上大学那会,宋萸经济拮据,她忤逆了林纾的意思,来了首京上大学,林纾不想给她钱一度想逼她回去。虽然范女士每个月会给她打钱,但宋萸已经见识到成年人的世界,她不想用这个钱。就在她最窘迫无助的时候,导师郑敏让她给家里的小孙子上补习课,一周两次,每次两个小时,有五百块补习费。
钱不多,但足以缓解宋萸的困境。
之后,郑敏时常介绍宋萸一些写短稿的工作,让她试手,过了就有稿酬。比起林纾,宋萸更视郑敏为家人,她拿到第一份工作的工资后,立刻给郑敏买了一套茶具,郑敏喜茶。
老人家刚刚退休一个月,宋萸买了一束鲜花和老字号的糕点过来。
郑敏边欢迎宋萸边往楼上喊:“浩浩,看谁来了。”
刘浩从二楼处探头出来,登时双眼一亮:“姐!”
郑敏纠正他:“叫宋老师。”
刘浩闷闷地‘哦’了声,从楼上下来:“宋老师。”
宋萸忍着笑,她从刘浩五年级的时候就一直替他补习,现在上了初中,他开始长高抽条没以前那么圆润了。
郑敏让孙子招呼宋萸,自己则去厨房继续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