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萸提了提手,呐呐道:“我去给你们买一些喝的……”
闻言,路政渐渐放松绷紧的神经和肌肉,他低着颈,发梢滴水,整个人湿漉的,狼狈的,平时高高在上的骄矜早已抛诸脑后,他在宋萸面前,低喃:“我以为你一声不响走了。”
宋萸心口刺了一下,密密麻麻的钝感蔓延,“我没有……”怕他不信,她又轻声强调:“我不会一声不响的走的。”
她把雨伞倾向他,仰头和他对视着问:“怎么不打伞?”
“忘了。”路政失魂落魄的,水珠沿着他利落的下颚线滑了下来。
宋萸心里叹了口气,从包包里拿出纸巾,正想给他擦一擦,突然他说:“你的脚弄脏了。”
“嗯?”宋萸没反应过来,就见路政径自蹲下去,拿着手帕,另只手轻轻扶住她纤细的脚踝,小心擦拭上面的泥点子。
宋萸今天穿了双平底鞋,搭配百褶纱长裙,本身是舒适轻盈的,但是遇到下雨天气,路面积水湿滑,脚上难免会溅到泥污。
宋萸天生皮肤白,泥污落在上面尤其刺眼。
“你……你别,我自己来!”宋萸身体僵硬,难为情极了,偏偏路政不以为然,掌心直接触上她敏感的脚踝,那块肌肤变得潮湿又炙热,粉润的脚趾忍不住蜷缩起来。宋萸睫毛乱颤,恼羞叫他:“路政!”
“嗯,我在。”路政声线缱绻低哑,抬头看她时还妖精似的对她笑了笑:“怎么了?”
他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宋萸咬唇,红着脸憋出一个字,“脏……”
第38章
雨渐渐变小, 空气潮湿又闷热,成黎拿出手机亮屏,整整34摄氏度。车修好后, 路政还没回来, 成黎大概猜到他去了哪。发现宋萸不见后, 路政整个人一言不发, 垂着眸在冗长的沉默中不知道想什么, 仿佛是倒计时的炸弹, 不知会在哪一秒绷不住爆发。
成黎一开始没注意,还在和修车工人排除汽车故障的情况。
路政曾经在洛杉矶出过车祸,能源车故障导致的, 最后所幸受了点轻伤,有轻微的脑震荡,在剧烈的晕眩下, 他可能都没发现自己一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想到这里,成黎后知后觉发现宋萸没在车上,然后就看到路政扔掉雨伞,跑了出去。
成黎拿着手机去寻, 考虑要不要给宋萸或者路政打个电话, 还没等他想好,他远远就眼尖看到他们了。
两个成年男女共用一把雨伞,显得有点挤,因而两人靠得比较近,雨伞往另一方倾斜,手和手之间若有似无地触碰。宋萸走得慢, 似乎神游在外,路政索性抓起她的手腕, 拎着她走。
成黎走过去后才瞧见宋萸红彤彤的脸,她很热吗?
这种大暑天气一场大雨并不能实现有效降温,但应该也不至于脸这么红,是在车上睡觉闷着,中暑了?
成黎正犹豫要不要提醒一下路政,就见宋萸抬起纤细的手臂,她拎着一个袋子,里面全是冷饮:“辛苦了,喝点东西。”
她目光澄亮,不像是中暑。
成黎接过袋子,正好也口渴了,他拿回去和修车工人分享。
看成黎走后,宋萸抿了抿唇,腕间触感明显,某个狗男人还在抓住她的手腕,长指抵着软肉狎玩细细的骨头,不疼,但莫名酥麻。
想起他刚才扬起湿漉的脸望她,目光却清澈无垢,一派真挚地回:“姐姐不脏。”
宋萸一阵激灵,忍不住问他:“……你还不松手?”
路政挑着嘴角,眉眼舒开,一身狼狈杂糅着美强惨的气质,反而生出逼人的俊艳。他笑说:“这不是怕你走丢吗。”
胡说八道。
宋萸又不是小孩,他的行为分明已经越界,总觉得他在撩她,但他又若即若离,时远时近的。她想跟以前一样狠心推开他,将他拒绝在外的。可是——路政身上的衣服全湿了,一路上都把雨伞倾向她,半个肩膀一直露在外面淋雨。
宋萸如鲠在喉,狠不下心来,手仍被男人牵着。
成黎和修车工人已经先走了。
回到车上,宋萸用纸巾擦了擦,她没怎么淋到雨,身上还是清爽的,路政则糟糕得多,她把纸巾递了过去。
路政不太在意自己的脸,随便擦了擦,把手擦干净后才拿起宋萸买的水,拧开瓶盖仰头狂吨。
他似乎渴坏了,硕|大的喉结随着他狂野的吞咽,上下滚动。宋萸看到他下颚线微微绷紧,有水珠滑下。
她又有点渴了。
路政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突然停下来看向她,湿润的薄唇,声音带着磁性和水淋淋的色泽:“想喝?”
宋萸呆了一下,立刻摇头:“我喝过了。”
路政下颌微点,把剩下的水喝完,白皙的手将空瓶子随意捏扁,然后从车窗中扔出去,他瞄头很准,一下就扔进垃圾桶里。
他转眸,沙哑道:“送你回家。”
“嗯。”宋萸把脸转向车窗,脸颊上的红晕还没消散,有点热,她用手扇了扇风,明明车里还开着空调的。
到家的时候,雨也彻底停了。宋萸小声跟路政说了谢谢,看他的T恤半干未干的贴在身上,又吹着空调,忍不住心软叮嘱他一两句:“你……”
才刚说了一个字,路政突然就打起喷嚏,接连打了好几个,然后眼尾浮红地看她:“你刚刚说什么?”
宋萸:“………………”想说,让你赶快回家洗个热水澡,最好冲一杯姜茶喝,省得第二天感冒了。
又见男人鼻尖发红,盛气凌人的眉宇此时蔫搭搭的,他似乎有点疲惫,松开安全带靠在驾驶上,一副要在车里囫囵睡一觉的样子,他阖上眼睛说:“你回家吧。”
像只可怜没人要的大狗勾。
宋萸的良心反复被鞭挞,挣扎了一下问他:“你要不来我家?”
男人缓缓睁开眼睛定定看她。
宋萸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把路政邀请到家里。但她实在做不到放任不管,他这种状态怎么可以开车?他又不太爱惜自己身体,已经有胃痛的毛病了,再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开门进家,宋萸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让路政换上。她边换鞋边说:“我先打开热水器,家里应该还有感冒药,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身上的衣服不能再穿了,我去给你找……”
说了一堆,却不见路政有一点反应,宋萸不禁疑惑抬头,只见他异常沉默,也没换拖鞋,苍白的俊容沉得发寒。
宋萸声音一止,问他:“怎么了?”
路政垂下头,掩住眼底几欲失控的疯狂,声音很低很沉地问:“你家里有男人的衣服?”
宋萸一愣,下意识就解释:“当然没有!”
“那这双拖鞋?”路政迅速抬起头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
“陈知潮穿的。”宋萸闷闷道,“他和林纾来过我家。”就来过一次,他把她当成是林纾的小亲戚呢,却不知她们是母女关系。
宋萸其实不想和陈知潮那边有任何来往,林纾撒谎时心不心虚她不知道,但她是心虚的,有一种她见不得光的感觉,所以这些年她一直是缺席的状态,以后也不打算再主动去找林纾。
这双男士拖鞋是当时买的。
“嗯。”路政没再问什么,低垂着眉眼换了拖鞋,明明刚才还一副阴鸷地寒着脸,此时却乖得过分:“浴室在哪?”
宋萸给他指了个方向,有些苦恼的样子:“你的衣服……”
怎么办,她家里真的没有他能穿的。
路政笑了下,说:“我让成黎送过来。”
宋萸松了口气,点头说好:“我给拿条新毛巾。”
她转身走进卧室,把毛巾上的吊牌剪掉拿出去。浴室的门敞开着,宋萸没有多想,拿着毛巾过去,只见淡白色的灯光下,男人抓起后颈的领口往前一拽,短袖T恤脱下来扔在洗手池旁,慢慢转过头看她。
他双眸深邃又具有野性,裸着矫健的上身,皮肤冷白肌肉匀称漂亮,完全是成熟男人的体魄,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他朝宋萸走来,声音哑哑的:“给我。”
第39章
男人黑发, 红唇,肤白,全身色彩干净, 俊美的脸庞在光线中透出一抹温润, 看起来无害极了, 又像是专门诱惑人的男妖精。
他低着眸, 低音调含着勾人的色泽:“宋萸。”
宋萸愕然回神, 透红的耳尖缠绕着发丝, 呐呐道:“你脱衣服怎么不关门?”
路政挑眉,一派理所当然道:“我又没脱光。”
他还想脱光?宋萸惊讶他的作风竟然变得这么开放,一边用手挡住眼睛, 一边把毛巾递给他:“拿去拿去!”
她显然没怎么看过男人的身体,路政眼角有笑意漫开。
“嗯……”他声线低缓,莫名有些性感。
宋萸仿佛觉得毛巾带着温度, 指尖都发起了烫,只想赶紧甩掉这‘烫手山芋’。她乱挥小手,不经意触碰到男人的身体,然后被他强而有力的大手攥住, 一个强势, 一个僵硬又有点退缩之意。
宋萸刚想丢掉毛巾,就听见路政嗓音低哑道:“别乱动了。”
霎时间,宋萸像被点穴一样,一动不敢动,一只手仍挡着眼睛,另只手被男人攥住, 毛巾一点点被抽走,手里空无一物后, 手腕也被松开了。
浴室门关上,淅淅沥沥的水声随之流出。
宋萸放下小手,心潮起伏间如同海啸。
她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开,去卧室换衣服时,无意间瞥了眼化妆镜,镜子里的女人身材纤瘦,脸色红润,目光水亮,眼尾沾着初春般的粉泽。
宋萸闭了闭眼睛,有什么在一寸寸瓦解。
成黎办事效率极高,没多久就把衣服送过来,他很有礼貌,对她似乎也非常熟悉。宋萸隐约联想到以前读书时候,也许自己受过他许多关照。
成黎走后,宋萸抱着路政的衣服恍神了片刻。
浴室里的水声渐渐变小,宋萸把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男士内裤朝上。
她:“…………”
尴尬地别开眼睛,宋萸抿着唇敲了下浴室门,说:“洗好了吗,衣服我放在门——”
口字还没说完,浴室的门突然打开,宋萸吓了一跳,只见热气往外冒,路政伸出湿漉漉的手,腕间系着一条红绳,衬得他肤色愈发清润白皙。
“谢谢。”他拿过衣服,并未露脸,随后就关上了门。
宋萸的指尖上仿佛沾惹了他潮湿的热气。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去厨房开火煮姜茶。
路政洗完澡出来,带着一身清爽的热气,身上穿着白衬衫黑长裤,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敞开,脖颈修长,锁骨线条性感。
他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毛巾随意搭在还没擦干的黑发上,手指勾着腕间的红绳细细摩挲。
宋萸出来时看到,顿了一下,说:“你头发要吹干才行,不然等下要生病。”
“嗯。”他鼻音有点重。
宋萸又看了一眼,转身给他拿吹风机。他眼里只有那条手绳,长睫压低,白皙而不失矜贵的手一直在勾弄,发梢滴着水都不管,也不擦一下。
宋萸无法忽视,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还戴着?”
路政湿发垂额,俊脸漫起迷离的薄红。半晌,才低语:“我还挺喜欢的。”
挺喜欢……什么?
宋萸眼眸里流光乱动,心跳漏了一拍。
厨房里的水开了,发出‘噗噗’的声音,宋萸匆匆回神道:“你吹一下头发吧。”
“嗯……”路政尾音稍长,懒洋洋的。
他还挺听话,摘下了毛巾,乖乖拿起茶几上的吹风机仰起脖子吹头发。
宋萸倒了一杯热水出来,还有感冒药。等他吹干头发后,水也晾得差不多了,适合吃药的温度。吃完药,宋萸又让他喝了一碗姜茶,他脸色明显好了一些,慵慵懒懒地望着她,仿佛等着她下一步指令。
宋萸不知道接下来是不是该让他离开了,可是他才刚刚吃过药。
一时间有些安静。
她抬眼,正撞进路政黑如点漆的眸底,细微的情绪在彼此对视中蔓延。
“我有点困了。”路政开口时清了清喉咙间的沙哑,问:“我可以在你家睡一下吗?”
他低着眉眼,有种脆弱的可怜,俊美的容貌不像平时那么具有攻击性,此刻温驯得过分,连神色也带着几分懒散的迷离,是真的困了。
宋萸拒绝不了,怕他真的生病了,点了点头:“好,我给你拿被子。”
客厅里的双人沙发有点短,容纳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显得有点委屈。路政只能微曲着大长腿,躺在沙发上,俊脸蹭了蹭柔软的枕头,喉间溢出喟叹:“好香啊。”
宋萸小脸一红,这枕头是她的,家里没有多余的枕头,只能凑合着让路政睡一下。
她难为情地别开脸,说:“快睡。”
路政嗓音哑哑地‘嗯’了声,阖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宋萸这个时候才敢大着胆子打量他,睡着后的男人显得无害极了,眉宇舒坦,唇边似有一丝笑意,仔细看,他耳朵下脖子左侧有一粒相思豆似的红痣。宋萸伸手轻轻戳了戳,又立刻把手收回,觉得自己有点荒唐。
她轻手轻脚走进厨房,洗米熬粥,鸡腿焯水后炖着。接着把笔记本电脑捧到餐桌上,和同事在微信聊上了一下,再把文件发过去。忙了二十几分钟,厨房的鸡腿也炖烂乎了,宋萸把肉撕下来放到粥里面继续熬,然后去洗澡。
粥煮好后,整个屋里飘溢着香味。
宋萸轻轻推了下路政的肩膀把他叫醒。
他睡得沉,还不愿起来,不知道他吃药后有没有好转,宋萸小手柔软地搭上他额头,探了探体温。没有发烧,温度正常。
刚准备撤回手,路政突然一动,大手覆上宋萸的小手,他似乎醒了,又没完全醒透,遵从本能地攥住那份温柔轻软,然后把宋萸的手拉下来,用侧脸去蹭她的手心,亲密又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