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起眼皮,抬眸眼神冷淡又懒散:“请你干什么?”
童旎笑着走过去:“我蹭吃蹭喝喽,你今天厉害炸了好吧,你都不知道观众席多少小妹妹看你。”
叶寄朝不咸不淡应了一声:“哦。”
见他转身要走,童旎下意识抓住他臂弯中耷着的衣服,扯了一下,又忙不迭地叫:“叶寄朝。”
“我——”
童旎话还没说完。
叶寄朝忽然笑了一声,回眸看着她拉着他衣服的手,童旎就怕得不行,下意识松开了。
这人看似玩得开,其实骨子里薄凉得很,有的时候就算是站在他旁边,能跟他搭上话,都能感觉隔太空。
“童旎,最后一遍。”
“我这个人挺混蛋的,性格也不好,懒得改也不想改。”
叶寄朝眉眼不动地看她,单手揣着兜,额间的水珠被冷风彻底吹干,冷硬的五官显得声音也有些不近人情。
“我喜欢的我不胜余力去追,不喜欢的,甚至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也没那么多怜香惜玉给别人。”
童旎心像是被冷锐的兵器从心脏处一寸寸刺进去,明明被拒绝过很多次,明明高傲的她追着他走了那么久,但还是好像没有丝毫触碰过真实的叶寄朝。
她低着头,知道叶寄朝这是彻底不打算跟她维持本就弱不经风的关系了
甚至连许加林的情谊都不想顾忌。
她红着眼,声音有些沙:“我有这么配不上你吗?叶寄朝,你说话这么狠。”
叶寄朝从口袋中掏出一袋纸巾递给他。
“嗯,叶寄朝就这种人,浪费感情在他这种人身上,除了更难过,什么都得不到。”
“叶寄朝,为什么之前都可以。”童旎的声音有些呜咽。
但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他忽然不想搭理她了。
“知道别人怎么说你的么。”
童旎瘪唇:“我才不在乎那些傻逼在背后嚼舌根。”
叶寄朝轻笑了声,点了点头说挺好。
叶寄朝并没有回答她,把纸递给她,转身走之前,他又留下一句。
“纸巾是超市买东西送的。”
童旎手背擦着眼泪,哭得更大声了:“草你大爷的叶寄朝。”
林呓语被这忽然抬高分贝的声调吓得一哆嗦,躲在拐角处忙不迭地转身跑了,脚步很轻,没人注意到她。
老远又看到坐在一旁椅子上的袁今周,似乎刚从政教处办公室出来。
林呓语叫了他一声,袁今周没吭声继续往前走,顿了几秒,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回头看林呓语。
林呓语见他表情不太对,快步走过去问:“你没事儿吧?”
袁今周摇了摇头,林呓语目光落在他有些泛红的嘴角上,脸颊上的痕迹很明显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嘴角大概是因为尖锐的东西砸中刮伤,有一道很浅的红痕。
林呓语大概能猜到,她也听说,袁今周的爸妈对他的学习十分严格。
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把兜里的创可贴递给他,又掏了掏口袋,把多买的口罩也给他了。
“给你。”
袁今周看她一个个跟百宝箱似的掏出来一堆东西,还愣了一下。
随后接过,沉默了一秒说:“谢谢啊。”
林呓语说:“小事儿。”
创可贴本来是要给叶寄朝的。
可她有点不敢走过去。
等下次,下次会有机会。
等下次期末,她考了一个进步很大了的成绩之后,就可以走到他面前说——
你好,想不到吧,我叫林呓语,谢谢你的资助哦,我从学校倒数第一变成了正数不知名名次了。
叶寄朝,我会努力追上你的脚步,你看着吧。
想到这里,林呓语就忍不住想笑。
袁今周盯着林呓语的笑颜看,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他就觉得,第一次觉得,很好看。
有个女孩笑起来很好看,像是发光的小太阳。
他被冻到泛红生疼的手捏着薄薄的口罩,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
……
林呓语没跟袁今周一起回教室,她还要去找杨淑仪,转了一圈之后刚走到体育馆门口,就跟从杨淑仪撞了个头。
她手里还捏着一瓶矿泉水,林呓语记得她不太喜欢喝这款矿泉水,有些微微的泛甜。
“怎么出来这么晚?”林呓语。
杨淑仪:“反正回教室也无聊,就坐了一会儿,你不觉得体育馆的空气跟教室不一样吗?”
“确实不一样。”
杨淑仪又说了一句,见林呓语在跑神没搭理,勾着她肩膀把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女孩揽在怀里,眯着眼问:“想什么呢?”
林呓语倏然回神,驼着背偏头看向杨淑仪,摇了摇头。
“就是忽然觉得,他好厉害。”
他,叶寄朝。
杨淑仪听言,面容止不住的略显骄傲:“当然厉害了,他可是我们国中的门面,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他他,他是有自己的目标跟追求的。”
“但是他这种人,看着跟谁都玩得好,骨子里却骄傲得很。”
林呓语点了点头。
童旎那么优越的人都被拒绝了。
他离她又远了好多好多,又或者说,两人本来就是平行线,她只是那么幸运的,见到了一颗耀眼夺目的星星,擦肩而过,毫无交集。
回去之后林呓语上课的状态显然还没有之前好,国中没有四分之三考试,下次考试就是期末了。
她脑子里总会想起叶寄朝,又扒拉着自己的卷子,每一个字都好像跟她对着来一样,一点都不舍得进脑子里。
她趴在桌子上,有些颓颓的。梦想总是遥不可及,她怎么才能考到第一。
苦思冥想的答案是,作弊或者换个脑子。
中午午休迷迷糊糊睡着,醒来之后下意识摸自己的水杯,里面还是热水。
眼神放向窗外的大风,最近几天开始变天,香林市的另外几个县城都下雪了。
水还是热的?
她刚才接水了吗?
应该是接了……吧。
她小口抿了一下润了润嗓子,又看向一旁低着头偷偷玩手机的杨淑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天上课的时候喜欢弓着腰,她感觉自己的后腰有些疼。
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膏药,她戳了一下杨淑仪。
她被吓了一跳,以为是老师来了,眼睛瞪圆了问:“怎么了???”
“对不起。”
林呓语很抱歉轻笑,又小声说:“你可以帮我贴一下膏药吗?我腰疼。”
杨淑仪接过她的膏药,一边皱着眉给她贴着一边问:“怎么会腰疼啊?你这膏药哪买的有用吗?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林呓语点了点头:“有用的,小时候撞到了,没怎么在意,后来就一直腰疼,坐久了就这样。”
杨淑仪:“要不找老师给你找个椅子?”
林呓语忙的摆手:“可别,我可不想特殊。”
“那行吧,你下次还要贴就直接叫我啊!”杨淑仪撇见她桌面还是那张卷子,“你不会写吗?有答案。”
林呓语皱了下鼻子:“我看不懂。”
“要不你去问郭月婷?我……不太会给人讲题……”
每次她给林呓语讲,两人都是大眼瞪小眼,最后不但没明白,反而更乱了。
林呓语往前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嗯,我等下课问吧。”
一直到第一节 晚自习下了课,林呓语才等她有时间给她讲题,她的思路格外清晰,像是为了她特意转变了讲题的速度跟技巧,通俗易懂,没几分钟林呓语就明白了。
她抱着卷子,很感激点点头:“谢谢你。”
“没事。”郭月婷说,“你下次不会就来问我,不过我有时候忙……有空的话就给你讲!”
林呓语忙的点头:“好的。”
等满心欢喜走到自己座位上去,杨淑仪半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胳膊,看着郭月婷的背影,又看了看林呓语,八卦似的说:“听说她以前也是崇京的,你去过吗?”
也?
林呓语摇了摇头:“没,我去过的地方很少。”
低到跟蚊子嗡嗡一样的话刚说完,林呓语歪过头,跟心血来潮查岗的班主任对上眼了。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瞬,林呓语头皮发麻了。
以前学校还好,但在这个学校,她是真的丝毫不敢造次,每次被提到名字都像是被扼住了命脉似的,让她想缩进壳子里。
站起身瞧见同桌投来自求多福的表情,她哭巴着脸走出去了,脑子飞快想着,她应该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吧。
等走出来,却是出乎意料的,收到了一张折起来的牛皮纸,像是作业本的书皮,硬质且不粗糙,被放在了她手上。
田新月递给她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故作生气说:“自习课就开小差?一次测试的结果不达预期就不想好好学习了吗?”
林呓语猛的摇头:“没有的,想好好学,学累了。”
田新月笑了声,拍了下她的肩膀:“行了,进去好好学习吧。”
林呓语见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盯着纸张翻转看了一圈,一头雾水地往教室走。
一边拆,一边想这会是什么。
等拆开,第一眼就看到字迹飘逸的三个字,居中写着——
叶寄朝。
像是作文题目以他命名。
林呓语低着头盯着那三个字没反应,结果一头撞在了高一七班的木门上。
作者有话说:
球未落地之前,一切皆有可能。——网络
第8章 萌芽
◎人该有狂妄的念头。◎
林呓语哭巴着脸揉了揉额头,盯着门看了两秒,眼神里释放了两秒的杀气,随后默默收回。
目光落在中间第三排靠里面走廊的袁今周身上,向来好好学生的他抬头看了一眼,触及到门口正揉着脑袋的林呓语时,大概是没错过那诡异且可爱的两秒,忍不住闷笑了声。
林呓语感觉有些丢脸,低着头小碎步走到自己位置上了。
往里面坐时,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了宽大的校服口袋里,尽管她不想把纸张弄得褶皱。
杨淑仪担忧地看她:“你没事吧?靠吓我一跳,那一声真的是响。”
拨开她的刘海,有一点点泛红。
她皮肤白,这抹红色就格外明显。
林呓语又小心翼翼用手背碰了下额头,摇了摇头:“没事,有一点点疼。”
“班主任叫你干什么?”
林呓语拖腔带调摇晃着脑袋说:“让我好好学习,不要懈怠。”
杨淑仪看她样子,轻笑了声:“我还以为她说你去广播站的事儿呢。”
“啊。”林呓语不懂,“这有什么好说的?”
“我看班主任还挺看重你的学习的,可能是怕你贪玩吧。”
林呓语认真地点了点头,班主任确实对她很好。
她歪着头怀疑地问杨淑仪:“真的会耽误学习吗?”
杨淑仪捏着下巴说:“看自己吧,你觉得能权衡就可以了,我感觉不影响。”
林呓语也感觉不影响。
只不过杨淑仪感觉不影响的原因是因为她就算不学习,临时抱佛脚都能考到全班前几名,而林呓语就算死命学习也都是倒数。
*
这封信是晚上拆开的,林呓语有一个很小的手电筒,等到宿舍熄灯,她钻进厚厚的棉被里,一个个把上面写的看完了。
他写的不长,林呓语也看的出来是班主任让他写的鼓励信。
「你好,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个班级的哪个学生,也不知道你的成绩如何,但先自我介绍一下,高二A班的叶寄朝。
如果有时间可以去楼下光荣榜那,特意去看了看,上一年初考成绩还没来得及换下来,我们那届国中高中部学生有一千七百多,一千一百五十三名应该可以看到我各科的分数,有两科零分没考的。
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我小时候生过病,大概烧坏了吧,想很久东西脑袋会很痛,人有很多选择,只不过我性子犟,不想服输,大概天生就跟自己过不去。
挺喜欢一句话,以前送给我,现在送给你。
不要等待别人来安排你的人生,自己想要的自己争取。
人该有狂妄得念头,去居高临下看所有人。」
字迹干干净净,一个错别字都没有,字体又洒脱的好像随手一写,不长,林呓语却看了不下十遍。
林呓语忽然感觉到心底毛毛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像是萌芽破土。
她小心翼翼把手里的纸张折叠了起来,放在了枕头下。
当天晚上失眠了很久,眼睛盯着床板,因为是上下铺,又不敢翻身,只能平躺着,耳畔是室友浅显的呼吸声,她盯着一片的黑色静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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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播站轮到她值班,没下早自习她就早早到了广播站,口袋里还被谢雨塞了一个巧克力。
林呓语坐在旁边小口吃着,倏然被旁边男生歪着头问了一句:“你哪个班的?是高中部的吗?”
她来的有点早,以往来的时候已经快到点了,基本没跟旁边的人交流过,他问起,林呓语点了点头:“我看着不像是吗?”
他轻笑:“不像,像初中部的。”
国中成立之初就是作为初中创建的,后来逐渐扩大才开始招收高中生。
林呓语拖着下巴:“我已经是高一的了,可能长得矮。”
“你跟郭月婷一个班吗?”
“嗯。”林呓语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齐勉说话的语气更像是下达命令:“你跟她关系好吗?周末一起出来玩。”
林呓语脑子还有些迟钝,摇了摇头:“我不去,你们可以一起。”
齐勉耸了耸肩哦了一声。
林呓语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失望,目光落在他一头泛黄的头发上,有点印象。
他好像也是排球部的。
林呓语建议说:“你可以去找广播站别的主持,我以后就不来了,所以以后就不是广播站的人了。”
齐勉也不是广播站的,显然她还以为他是今天她的搭档。
他微微扬眉,也不澄清问她:“为什么不来了?”
林呓语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好好学习。”
齐勉又不怎么在意地哦了一声。
林呓语跟站长季织云说完这件事,她也没过多说什么就回去了。
一直到过去了两周,杨淑仪才忽然发现她好久没去过广播站了,问了之后林呓语才说她退出了。
“觉得没意思就不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