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如琢“嗯”了一声,心里忽然有点小小的委屈。
被喜欢的人,就是有这样的权利。
当想念未能被满足时,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寻求回应。
等挂了电话,孔如琢喊智能管家说:“放一首适合难过时候听的歌。”
舒缓低沉的乐曲声,如流水一般响了起来。
孔如琢有些忧伤地躺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有点怏怏不乐地把手机给拽了过来:“这么晚了,干什么?”
电话那边,经纪人语气喜悦道:“好消息!”
能有什么好消息?
蒲又崇回来了?
但这个明显不可能。
所以孔如琢换了个概率更大一点的:“奥斯卡决定给我颁发终身成就奖了?”
经纪人:……
经纪人说:“这个事儿……也不是不行,但不是现在。你年纪轻轻,就先把这个奖项留给别人吧。”
孔如琢失去了兴趣:“哦。”
经纪人:“孔逢恩和孔慎,被抓进去了。”
孔如琢:“什么?”
孔如琢猛地从贵妃椅中坐直起来:“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
“是啊。”经纪人激动道,“要不怎么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呢。他们两个之前借着蒲总的光,在东城商界里面钻营,弄得不少人都有怨言。蒲总一直不管,我以为是看你的面子,没想到蒲总是把猪养肥了再杀!现在他们两个一屁股的罪名,保守估计,得进去坐个十几年的。”
孔如琢一时失神,刚要开口,忽然听到智能管家开始播放《好运来》。
孔如琢:……
孔如琢:“闭嘴!”
歌声和经纪人的声音,一起消停了。
孔如琢这才说:“我知道了。能安排我去见他们一面吗?”
经纪人说:“你还见他们干什么?小祖宗,我可告诉你,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这一次图穷匕见,你如果放他们出来,那不是放虎归山吗?”
孔如琢淡淡道:“你文化水平倒是挺高,用这么多成语。”
经纪人哽了一下:“我这不是怕你一时不忍心嘛。”
如果是之前,孔如琢可能会不忍心。
那是她的父亲。
可现在,她再也不会留手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比起一个自私凉薄的父亲,她更在意的,是大哥和母亲,还有为了她殚精竭虑,默默布局,只为在她需要时,替她将对手一网打尽的丈夫。
孔如琢轻笑一声:“你知道打败对手之后,最应该做什么吗?”
经纪人一时跟不上思路:“呃……开香槟?”
“是去亲眼见证,对手的绝望。”孔如琢轻轻收拢指尖,似是将什么握在了掌心中,“我不是一个心胸宽大的人,不会可怜一个处心积虑,想要夺走我和家人所拥有的一切的人。”
“我要去他面前,亲口让他知道,胆敢伤害我的家人,他就必定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
青松监狱。
会见室。
孔逢恩被预警领着,慢慢从后面走了出来。
当他抬起眼睛,看到了钢化玻璃后面端坐着的孔如琢时,忍不住露出个笑容。
“大小姐,你来了。”
孔如琢穿着一袭黑衣,唯有领口处,以白色的绸缎裁出一朵立体的山茶,映衬着她白得几乎透明的肌肤,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几乎有种反光的质感。
闻言,她挑了挑唇角,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父亲呢?”
“他没脸来见你。”
孔如琢嗤笑一声:“他亲口告诉你的?”
“父亲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当然是我猜的。”这样的境地,孔逢恩居然还笑得出来,语调温顺地说,“父亲最爱面子,又喜欢听甜言蜜语。我猜他一定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所以才不敢出来见你。”
孔如琢问:“那你又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吗?”
“我猜,大小姐一定想知道,大少爷出的那场意外,究竟是不是我捣的鬼。”
“你会告诉我吗?”
孔逢恩笑了:“只要大小姐开口,我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呢?”
“条件是什么?”
孔逢恩的笑容更深:“我喜欢和大小姐这样的聪明人聊天,有些话不用我说,大小姐就懂了。”
孔如琢说:“可我不喜欢和你聊天。”
“我明白,大小姐一定巴不得,一眼都不看见我。也是,在大小姐这样金尊玉贵的人眼里,我一定像是苍蝇老鼠一样令人生厌。可在我眼中,大小姐却永远高高在上,闪闪发光。”
孔如琢皱起眉来:“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等了这么久,连这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等一等吗?”孔逢恩叹了口气,“我一直很羡慕你和大少爷,你们两个是孔家名正言顺的血脉,兄妹之间感情也好。我猜到你会为了大少来找我,可我没想到,这一幕会发生在监狱里。”
孔逢恩抬起头,向着头顶看去。
铁幕之下,摄像头的灯光冰冷,无论任何罪恶,在此都无处遁形。
他想过很多次,孔如琢主动找他的场面。
或许是横眉冷对,或许是眼泪涟涟。
这样美的女人,无论喜怒,都令人目眩神迷。
偶尔孔逢恩也会想,如果自己不是私生子就好了。
哪怕只是一个穷光蛋,但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够让天上的神女,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可他又想,一个笑而已,不值得他付出一切。
想要让她记住自己,眼泪也许是更好的战利品。
他的眼底,闪过很多东西,最终,定格在一片漆黑之中。
“孔如琢。”他第一次当面喊出她的名字,“替我准备好瑞士银行的户头,多少钱,由你自己来决定,还有,让你的丈夫把我放出去,否则,我会把全部的真相,永远烂在肚子里。”
孔如琢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凝视着他。
许久,眼波轻轻一动,似是疑惑,又如轻笑。
“你是在……威胁我?”
“伤了我的亲人,又用这件事来威胁我。孔逢恩,不得不说,你的胆量,实在很大。”
她的表情,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应当暴怒,或者气恼。
唯独不该,是这样的从容不迫。
有什么,脱离了掌控。
孔逢恩忍不住皱起眉来,勉强维持住冷静的语调:“你觉得我做不到吗?我吃过的苦,是你这样的人,想象不出来的。你不要以为把我关在监狱里,我就会害怕。放我走,我们之间的事,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这个词,只能从债主口中说出来。”孔如琢唇角的笑意落下去,只留下最冷而淡漠的表情,语调平静地对他说,“你尽可以把一切事情都烂在肚子里,孔逢恩,我不在乎。接下来的余生,你都会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而悔恨,无论是在狱中还是出狱,我保证,你不会再有一天快乐的日子了。”
孔如琢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他一眼:“瑞士的中立国地位已经失去了公信力,瑞士银行的户头也没那么牢不可破。孔逢恩,无论是你的计划,还是你这个人——
“实在都无聊透顶。”
作者有话说:
没有人可以威胁小孔雀
想知道的东西,小孔雀自己就能查到!
老时间还有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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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67(第二更)
◎“你可以离婚了。”◎
67
眼看孔如琢要走, 孔逢恩再也保持不住那张温柔冷静的面孔,声音带着颤抖说:“大小姐……孔如琢——你如果今天走了,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孔如琢微笑道,“只有你会后悔。你会用你的余生来悔恨, 为什么不做个好人。”
“你知道你身边围了多少不怀好意的人吗?只要你救我出去, 我就告诉你一切!我会滚的远远的,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孔如琢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食指指节轻轻抵住下颌。
半晌, 百无聊赖道:“说完了吗?”
想做孔雀、做天鹅, 做俯瞰的那个。
就永远不可能取悦所有人。
羡慕她的、嫉妒她的、恨她的、想取而代之的。
太多太多, 她唯一能做的, 便是永远居于高处, 让那些人只能仰望着她。
而不是费尽心思,把每一个虎视眈眈的人都找出来处理妥当。
“知道我和你最大的区别吗?”孔如琢收起了唇边的笑意,望着他, 淡淡道, “你只会用尽手段, 把旁人拉下去, 而不是努力, 向上爬。”
孔逢恩面容扭曲, 原本温柔的五官此刻扭曲至极。
他不知想到什么, 忽然放声大笑道:“是!我只会把别人拉下去, 我不就把你最亲爱的大哥给拉下来了?他现在不过是个残废!孔如琢!他不过是个残废!”
笑声隔在厚重的玻璃后面,飘过来时,便显得那样遥远凄厉。
孔如琢面容彻底冷了下去。
平心而论, 孔逢恩这个人, 真的很善于把控人心。
哪怕这种时候, 也能一句话,便戳中她最深的软肋。
孔逢恩一定是看出来了,嘴角又露出了那种令人作呕的笑。
“失败者活该失去一切!孔似穹已经不配你去维护他了!姐姐,我们才应该是一家人!”
孔如琢觉得恶心:“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大哥相提并论?”
孔逢恩只是笑:“你会明白的,我这样的人,才能保护你。只有烂泥里爬出来的人,才知道如何对付那些同样下贱的人!”
他还要继续说话,孔如琢身后会见室的大门,却忽然被人推开。
看到来人,孔逢恩猛地瞪大了眼睛。
孔如琢察觉到他的表情不对,下意识回过头去。
一瞬间,泪盈于睫。
“大哥——”
门外,孔似穹坐在轮椅上,被人缓缓地推了进来。
他原本身形高大清隽,如今却显得格外消瘦,如同有一把匕首,将他脸上的线条修饰得锋利至极,连两腮都微微下陷,却并无憔悴之意,只是令原本便立体的五官,越发深邃英俊。
高高的眉骨在眼下投下沉沉的影,同孔如琢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眸缓缓抬起,露出漆黑而深邃的瞳仁。
孔似穹向着孔如琢微笑道:“是大哥不好,回来得迟了。”
孔如琢哽咽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的宝贝妹妹受欺负了,我不回来替你撑腰,不是太说不过去了?”孔似穹温柔一笑,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潋潋,往后一切有我。”
眼泪差点掉下来,还好忍住了。
孔如琢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
孔似穹望着她,满眼都是疼爱。
囹圄中的孔逢恩,却猛地笑了出来。
“我还以为是谁来了,原来是大哥。大哥不在国外待着好好休养,怎么还千里迢迢拖着残疾的身子回来了?”
孔逢恩之前说任何话,都无法让孔如琢多一点情绪的波动。
唯独事关大哥时,只是一句话,便让她如同风翻烈焰一般,美得怒气勃然。
只是不待她开口,手腕便被孔似穹握住。
孔如琢低下头去,看到大哥的唇角翘着,忽然对着她眨了眨眼——
这是他们两个小时候最常打的暗号。
孔如琢调皮捣蛋惹出麻烦时,孔似穹总会对着她眨眨眼睛,示意她不要怕。
然后轻而易举地解决那些在她眼中十分可怕的难题。
心一下子安定下去,孔如琢面上的怒火散去,在孔似穹的示意下,站到了他的身后。
而后,孔似穹抬起眼睛,看向孔逢恩。
孔逢恩那张狂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在男人的注视中,像是被扼住了喉管,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弱小的老鼠,总有更为灵敏的第六感。
能够感知到,比自己更强、无法招惹的天敌。
室内静得可怕。
孔似穹的唇角却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他的手搭在轮椅上,当着孔逢恩的面,缓慢而稳定地,站了起来——
不但站了起来,他还向着孔逢恩的方向走了几步。
孔逢恩像是看到了这世上最可怕的一幕,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身后的狱警立刻上前,喝斥他坐下,可他不管不顾,将脸贴在玻璃上,死死地看着外面的孔似穹。
“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残废了,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孔似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眼神冷淡而怜悯,似是望着什么,令人生厌的东西。
“我不常对人下这样的评判。可是孔逢恩……”孔似穹说,“在我们面前,你不过是跳梁小丑。”
-
会见室的大门被重新关了起来。
隔着厚厚的门板,还能听到里面,孔逢恩崩溃大笑大哭的声音。
孔如琢没有回头,只是冷笑道:“这下他总算彻底死心了。”
有什么比当着一个人的面让他知道,他苦心钻营了半生,以为得偿所愿,却终究只是黄粱一梦,来得更让人绝望?
当孔似穹在孔逢恩面前站起来那一刹那,便宣告了,孔逢恩唯一一根聊以自丨慰的稻草,也沉入了海下。
孔如琢只觉得,过去在那对父子那里受得气,今日全都一扫而空。
她开心地问孔似穹:“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康复的,怎么都没告诉我?”
一旁的孔似穹却向着她伸出手来:“潋潋,扶我一把。”
孔如琢这才看到,孔似穹额上的冷汗,连忙伸过手去,搀扶着他重新在轮椅上坐下。
孔似穹手背上青色的脉络因为用力微微凸起,闭目休整了一会儿,才向孔如琢笑道:“这个月刚刚能够独立行走,忍不住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听说你跑来监狱了。”
孔如琢看着孔似穹隐忍的神情,便知道他能站起来,一定不如看起来那样轻松。
孔如琢忍不住道:“这个月刚能站起来,就匆匆跑回来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还放心不下我啊?”
“就你这个脾气,怎么放心的下。”孔似穹一双眼里满是笑意,“潋潋,大哥回来替你撑腰,那些魍魉小人,再也不能惹你烦心了。”
孔如琢鼻子一酸:“大哥你讨厌,怎么一回来就说这样的话,害得我又要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