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注视,令贝多芬无端想起蒲又崇。
——他也有这样令人心里发寒的眼神,像是能够看穿一切。
贝多芬有些恼怒:“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
孔如琢听出她语调里的色厉内荏,忍不住笑了。
真有趣,不用自己多说什么。
她居然已经心虚了。
可这还不够。
所以孔如琢又笑了一声,向着贝多芬走近了几步。
在贝多芬警惕的眼神中,方才停下脚步。
孔如琢比贝多芬高出很多,站在贝多芬面前时,总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孔如琢知道,贝多芬很恨这种被人俯视的滋味。
所以故意,用玩味的眼神看着贝多芬,语调轻慢地说。
“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带枪来杀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06 21:34:10~2023-07-07 06:0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平平無奇的有錢人 4瓶;3809138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77(第一更)
◎“那就由我,来做你的噩梦。”◎
77
贝多芬猛地一僵, 下意识将手探向腰间。
那里,藏着一把□□。
可下一刻,她就意识到了什么,将手缓缓地放下了。
孔如琢看到了她这些不明显的小动作, 忍不住笑意更深。
“和你开个玩笑。我们之间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你总不能傻到,真的公然开枪吧?”
她看出来了。
她在……讽刺自己。
贝多芬望着孔如琢那张如珠似玉的面孔, 还有通身骄傲雍容的气度, 一时只觉得又嫉又妒。
凭什么……她凭什么就能高高在上, 这样漫不经心地嘲弄自己?
不就是凭着, 出身比自己好吗?
妒火却让贝多芬冷静了下来。
是的, 哪怕再讨厌孔如琢, 她也不能就这样杀了孔如琢。
但……但不是不能杀。
贝多芬吸了口气,露出了招牌的柔弱无害的清冷神情,对着孔如琢浅浅一笑。
“是啊, 我们之间, 连熟人都不算, 又哪里来的什么深仇大恨?”
孔如琢并不意外, 她会这么快冷静下来。
如果连这么点城府都没有, 也不会做出那么多恶心人的事了。
孔如琢也轻轻地笑起来:“你打过猎吗?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不知道哪里猎物比较多。”
“之前我和蒲三一起来过这儿, 倒是更熟悉一点。”贝多芬眼底, 闪动着莫名的光亮,“你是开车来的,还是有司机?”
孔如琢像是不明白她的心思, 向着一旁走去。
“车停在这边, 我让司机先回去了。我开, 还是……你来开?”
贝多芬说:“我来吧。这里路况不好,大小姐小心把车开到沟里去了。”
她柔声软语,似是同孔如琢是亲昵的小姐妹。
孔如琢笑了笑,把钥匙丢给她,自己上了副驾。
这是一辆敞篷的越野,车身刷了迷彩漆,动力极强,发动时像是一只匍匐的猛兽。
贝多芬体贴地问孔如琢:“你晕车吗?”
孔如琢说:“还好。只是你要开稳点,别把我颠下去了。”
贝多芬轻笑一声:“那是当然。你要是出了事,蒲三肯定要找我的麻烦。”
“你和蒲又崇从小就认识?”
贝多芬发动汽车,闻言回忆了一下:“是啊,我们从小就认识。那时我被橙姨和娄叔收养……橙姨就是蒲三的姑祖奶奶,娄叔是她的丈夫。他们对我们很好,收养了很多孤儿,我们开始还会害怕,以为她要把我们养了去卖器官,后来才发现,橙姨就是个天生大善人。”
“后来……后来娄叔去世了,橙姨很伤心,一蹶不振了很久。直到蒲三来了,大概是知道亲人还挂念着她,她才振作了起来。”
贝多芬像是陷入回忆,眼底的笑意真诚了许多。
“蒲三那时才八岁,但是看起来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冷淡,最开始来的时候,完全不和我们说话……但他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脾气,有一次我们一起出去爬山,我不小心摔倒了,是他把背下了山。”
旭日东升,远方的日轮,如同橙红色的火焰,遥遥地掠过天际。
贝多芬面上,也照出了潋滟的光忙,似是只是想起曾经,便陷入了无法言说的快乐之中。
“那是他第一次和我说话,让我下次走路记得看路,却还记得,给我留了药膏。孔小姐,我认识他很久了,久到我有时候会想,我和他,或许能这样过一辈子。哪怕他对我冷淡,可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不假辞色。”
孔如琢一直很有礼貌地听她诉说和蒲又崇的过往,听了半天,头上升起大大的问号。
就这?
就因为蒲又崇把她背下山,她就喜欢上了一个一直对她冷若冰霜的男人?
到底是太容易感动,还是有点犯……
孔如琢把一个“贱”字咽了回去。
只是鼓励地笑了笑:“是,蒲又崇就是这样。听他说话,会很容易想要报警。”
贝多芬:……
贝多芬沉默了一下。
“也只有你敢这么说他。”
“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你不明白……”贝多芬说,“是啊,你不明白。他对你,捧在手心里都怕伤到,你又怎么会怕他?”
哪怕贝多芬尽力克制,可孔如琢还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嫉妒。
孔如琢淡淡道:“他就算不把我捧在手心里我也不会怕他。人人平等,又不是旧社会,见到他还要给他下跪不成。”
贝多芬:……
贝多芬语气复杂道:“有没有人说过,你们两个说话很像?”
孔如琢说:“我会反思一下,自己居然会和他像。”
贝多芬嗤地一声笑了:“这样说,就更像了。”
是啊,他们又怎么会不像呢?
两个人都是天之骄子,从生下来起就金尊玉贵。
不像她,被丢在了孤儿院里,哪怕天生聪明乖巧,可被抛弃就是被抛弃。
她自降生,便已经是弃子了。
贝多芬轻轻踩下油门,车子提速,在平坦的草地上飞驰。
孔如琢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问她:“我看勖北壬挺喜欢你的,你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贝多芬下意识皱眉:“你和北壬很熟?”
“不算太熟。不过我觉得,他比蒲又崇有意思多了。”
至少蒲又崇,不会被她几句话,就绕了进去。
贝多芬脸色沉下去:“他就是个滥好人。无论和谁,都嬉皮笑脸的。你已经和蒲三在一起了,又何必招惹他?”
孔如琢挑了挑眉:“你吃醋了?还是,把勖北壬也当做你的私有物了?”
贝多芬猛地踩下油门,车子轰鸣,如咆哮的野兽。
她不顾危险,转过头来冷冷看着孔如琢。
“我和他认识的时间,比蒲三还要久。孔如琢,这世界已经任你予取予求,我警告你,离他远一点。”
孔如琢没说话,忽然伸手,扯了一下方向盘。
左侧车轮重重碾过深坑,颠簸中,若不是孔如琢及时调转方向,差点翻了过去。
孔如琢冷声道:“踩刹车。”
贝多芬下意识踩了刹车,因为惯性,向前一仰,差点撞在方向盘上。
旁边孔如琢也被安全带勒得胸口隐隐作痛,确认贝多芬脚已经离开了油门,这才慢慢放开了手。
孔如琢推开车门跳下了车,冷冷道:“就算想死,也别搭上我一起。”
贝多芬坐在位置上,看着她的背影,眼里的冷意越发森然。
抢走了蒲三,现在连勖北壬都不放过。
孔如琢,实在是太贪心了。
她这么想着,同样也跳下了车。
天气太热了,日光照在面上,像是再也喘不过气来。
人生也是一样,一桩桩,一件件,从她手里夺走。
贝多芬看着孔如琢。
这个女人,那样纤细,那样蠢笨,在布满藤蔓的路上,走得跌跌撞撞。
蒲三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贝多芬想不明白,可她知道,今天对她来说,是唯一的机会。
孔如琢居然蠢到,私下里主动约她来这种地方。
或许是想要和她交好,从她口中探听蒲三的过去。
又或者,是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对蒲三死心。
可无论如何,都不重要了。
因为,孔如琢,一定会死在这里。
手中的枪内,子弹上膛。
可贝多芬还是有些犹豫。
她知道这附近有猛兽,因为能闻得到一
点淡淡的腥臭味道。
杀了孔如琢,将她丢在这里,她的尸体会被撕咬干净,不会有人查到她的头上。
就算蒲三怀疑又能如何?
人死了就是死了,她得不到的东西,孔如琢也别想得到。
所以……
不能用枪。
贝多芬将枪收了回去,反手掏出一柄匕首。
只是她还没走近孔如琢,就听那边,孔如琢“啊”了一声,就不见了。
贝多芬心思一动,连忙上前。
这才看到,孔如琢居然是掉到了一个洞里。
蠢货,真是太蠢了。
贝多芬越发无法理解,蒲三难道只是看上了她的脸?
到了这个时候,贝多芬反倒不着急了。
温柔地问她:“怎么了?”
孔如琢柔弱地呜咽说:“扭到脚了。”
“能自己爬上来吗?”
洞很深,靠着孔如琢一个人,肯定上不来。
孔如琢试了试,疼出了眼泪:“不能。你能拉我上去吗?”
贝多芬说:“好啊。”
孔如琢便天真地把手递到了她的手中。
贝多芬拉住她,作势向上拉来,却在孔如琢即将上来时,松开了手。
孔如琢重新跌回坑中,这次一定摔的很重,半天都没有声音。
贝多芬故意歉意道:“抱歉,我力气太小了。这大概是猎人挖的捕猎坑……这附近,可能会有野兽出没哦。”
孔如琢果然被她吓到了,闻言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她。
“你能去替我喊人,来救我吗?”
这一次,换她居高临下,鄙薄地凝视着处于下风的孔如琢。
这种感觉确实不错。
贝多芬微笑着,和孔如琢说:“不能。”
她带着恶意,温柔地说:“不会有人来救你了,孔如琢,你注定会死在这里。”
孔如琢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这样的表情,取悦了她。
贝多芬说:“虽然你不愿意承认,但你这样的表情,和你那个弟弟,实在很像。”
“你说孔逢恩?”孔如琢皱眉,“他不是我弟弟。”
“性格上,你们确实不像是亲生的——他可比你狠心多了。”看着穷途末路的孔如琢,贝多芬愉快道,“为了回到孔家,他不惜找到了我,让我替他,把你那个亲爱的哥哥给弄残废了。”
孔如琢惊叫道:“是你们?!”
“你居然才发现吗?”
一个美丽的蠢货。
就要死在这里了。
贝多芬心情大好,所以不介意为她解答一些疑惑:“是我们。这世上意外很多,可更多的,却是人祸。孔逢恩想得到孔家,就一定要扫清障碍,你的哥哥,就是那个障碍。其实,我建议过他,连你也一起除掉,可那个蠢货,却偏偏不肯!”
孔如琢问:“为什么?”
“谁知道呢,或许是想得到你的认可?”贝多芬刻薄地说,“毕竟,你确实很美。虽然蠢了点,但当做战利品的话,还是很荣耀的。”
这话太恶心了。
孔如琢沉默了一下,才问:“你说这世上,人祸更多。那……那蒲又崇的大哥,也是你动的手吗?”
贝多芬惊讶道:“没想到,你居然比想象中要聪明一些。不过,想对他动手的人不是我。蒲家的钱太多了,蒲又岇又太正直,他拦了别人的路,自然要被除掉。”
孔如琢颤声道:“他是蒲又崇的大哥,你怎么忍心?”
“他没了,蒲三才能继承蒲家。”贝多芬唇边露出一抹笑容,似是得意,“蒲三前几天跑去,把亨特杀了。可他不知道,亨特最后其实不舍得杀蒲又岇了,他一个通缉犯,居然被蒲又岇给感化了。真是好笑,他们蒲家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要不是我逼着他,他甚至想要去自首了!”
“所以……”孔如琢问,“蒲又岇本来不必死?”
她的语气已经不复刚刚故意装出的蠢钝,反倒多了一丝冷意。
可沉浸在喜悦中的贝多芬,却并没有听出来。
“是!我为蒲三扫清了道路!可我没想到,他继承家业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娶了你!”
贝多芬深深吸了口气。
亨特说,自己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当年母亲生下她后,将她丢在了孤儿院,亨特找了她很久,才找到了她。
他愿意带她走,补偿她。
可她不稀罕。
她想要的,从来就是蒲三。
可哪怕她借用亨特的手下,给蒲三洗脑,逼着蒲三厌恶孔如琢。
蒲三却都熬了过去。
好在,一切都要回到正轨了。
孔如琢会死在这里。
像是一片落叶一样,无人问津。
孔如琢还在喋喋不休:“如果蒲又崇知道,是你害死了他的大哥,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
“他不会知道。”贝多芬觉得不耐烦,又有些怜悯,“亨特死了,死之前也没有出卖我。这世上,也只有我和你知道这件事了。”
“再见,孔如琢。”贝多芬后退几步,微笑道,“其实我以前也看过你的电影。如果不是你引诱了蒲三,说不定我会向你要个签名。”
孔如琢睁大眼睛,桃花的眼眸中,倒映出她微笑至狰狞的面容。
“你要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
贝多芬将匕首向下掷去,孔如琢躲闪不及,被割破了手臂,吃痛跌倒在地。
猩红的血沿着她的手臂滚落,血腥气一瞬间弥漫开来。
贝多芬说:“野兽的嗅觉,比人类要强出很多。等你被吃的尸骨无存的时候,我会在你的墓前,送上一枝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