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伏黑甚尔来说,和女人离的这样近却不接吻是头一次,不过他也并不至于要这样亲上去,只是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垂下眼睑,随着少女的问题,脸上浮出了难得的,少见的,不常出现的表情,他似乎有点无语,看了一眼已经被少女自己扔到一边的,一半手掌大小都不到的瓷杯,陈述了一下在他看来有点荒唐的事实:“三口。”
对他而言就三口而已,在此之前,他也没想过之前口口声声说要喝酒的大小姐就这样烂醉如泥了。
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铃木奈奈眨眨眼,扬起唇角,这不是她之前会露出的任何一种笑容,没什么狡黠,不怎么聪明,眼睫都弯了起来,带着点傻气,也的确热乎乎的,呼出来的气都和发烧似的带着过高的温度,以及甘味清酒那本来就有点甜腻的味道。
总之,她就这样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傻乎乎的,脑袋短路似的笑了一下,凑近他,近到呼吸都快完全交融的地步,而后,在快和他亲上之前,铃木奈奈毫不留情地闭上了眼,倒在了他的身上,像是就这样睡着了。
“臭小鬼。”
被醉鬼摆了一道的伏黑甚尔捏着她的下巴,看她红彤彤的脸颊,舔了舔自己的上颌,最终,很不满地嗤了一声。
*
带一个喝醉酒但很安静的醉鬼上楼,对伏黑甚尔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事实上,不需要跟在大小姐后面亦步亦趋的话,多汹涌的人群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此。
总之,很快,他就抱着铃木奈奈回到酒店了,直升顶楼的电梯门打开,走廊里站着个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玩手机的,如果不需要表演争风吃醋的戏码的话,伏黑甚尔对五条家的六眼其实没什么兴趣,他掂了一下臂弯里拧着眉头睡觉的少女,就要和他擦肩而过时,五条悟却出了声。
“哎——”他拖长音调,带着有点欠揍的笑音站了起来,跨了一步,正好挡在了他的面前。
在这一刻,伏黑甚尔有点想穿过他直接走过去,不过,他啧了一声,还是停住脚步看向拦在他面前的白发男人,虽然还没说话,但他差不多猜到了他为何而来了,因此,用可以算是讽刺的语气开了口:“我还以为你还是看不见人呢?”
“没错噢,我是一直看不见你的哦?”
白发男人笑着摊了摊手,因为铃木奈奈睡着了,所以干脆连假笑也不感性维持了,皮笑肉不笑地单手插兜,随口说着没人在乎的话:“不理奈奈只是因为感觉如果说些什么会在学生面前丢脸——倒也不是这个原因,感觉那时候露出了有点不想和我说话,或者不知道怎么和我说话的表情啊,所以想,就这样算了也行?开玩笑的?”
五条悟就这样用很纵容的语气说着很纵容的话,俯下身,用手指碰了碰棕发少女红的有点不正常的脸颊。
因为看上去已经睡着了,所以忍不住戳了戳,没想到居然对外界还有点反应,闭着眼睛很不满地撅起嘴,把他的手拍开了,他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盯着她的脸,放轻了声音问话:“喝了多少啊……感觉已经没有反应了。”
伏黑甚尔皱起眉,难得,看向怀里少女的视线里带着点嫌弃,不过他并不是个回乖乖回答别人,特别是五条家六眼问题的人,因此,他只是嗤笑一声:“她喝多少,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话岂不是看不到晚上的大烟花就睡着了啊?好笨啊。”
明明说出的话带着点遗憾,可是却脸上的笑容却扩大了几分,他有点好奇地碰了碰她稍微有点发红的耳垂,在她皱起眉头的时候收回了手,直起身看向黑发男人的时候,就把笑意收敛了:“你要带她回去吗?”
这样的口气,当久了小白脸的伏黑甚尔也算得上熟悉,不过这个人用这种语气说话,还是让他不悦地拧起眉,在想着等铃木奈奈清醒了一定要求价钱的同时,也不客气地反问了:“你说呢?”
“嗯——”他单手托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明明听到了伏黑甚尔的反问,人却不动,就这样站在走廊正中,而后,抬起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岔开话题,“话说回来,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喜欢的是我吧。”
“是吗?”伏黑甚尔发出了一声轻笑,咧开嘴角,稍微收紧了环着怀里没什么反应的少女的胳膊,引得她有点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而他只是看她一眼,随后看向了面前的六眼,“你说的喜欢,是指手都没牵过的那种喜欢吗?你和我之间,她不是早就选过了吗?”
“是吗?”白发男人油腔滑调地拖长音调说着话,用手点点太阳穴,摆出一脸无辜的,好像努力思考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来问他,“什么时候发生过的事情啊?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可没心情听你在这里说废话。”
伏黑甚尔扯了一下嘴角,语气是很不客气地嘲笑,因为在这里站了太久,所以本来还乖乖被抱着的铃木奈奈现在有点不安分地要下去了,他啧了一声,稍微向上抬了抬手臂,调整了一下抱她的姿势。
随着他的动作,铃木奈奈脸颊重新抵在了他的胸膛上,本来就有点散乱的盘发而今更松了一些,脑后的发簪要落不落地斜插着,黑发男人看了一眼,也许是嫌烦,索性伸手拔了下来捏在手里。
失去固定发簪的长发一点点散开,落下来,划过他的小臂,小臂的主人用那双绿色的眼睛扫过她好像已经安睡的,红红的脸颊,没露出什么表情,而后,有点不耐烦地看着面前一直没动作的男人:“没事的话就让路。”
五条悟看着他手里的,从指缝里落出来的,发簪上还在晃动的流苏,又看到流苏尾端缀着的几颗色泽饱满的珍珠,不自禁地为此扩大了一点笑意,他歪了歪头,声音却是飘的:“哦?让路让你这种人和喝醉酒的小孩走到一间房里吗?那我可放不下心啊?”
伏黑甚尔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很不客气地嗤笑起来,似乎觉得这样斗嘴有点没劲,他啧了一下,脸上随即露出了很不耐烦的神情,歪了歪头,脖子的上的骨骼因他有点大的动作发出一点脆响:“是当惯了老师所以喜欢多管闲事吗?因为没被选择,所以开始恶心又让人讨厌的死缠烂打了是吗?”
“什么啊,奈奈才不会讨厌我——话说回来,你也差不多可以了吧?”
白发男人脸上那些本来就虚假的笑容也随着他的话音一转而消失了,虽然绷带遮住了他的眼睛,可低沉下来的声音却毫不掩饰地彰显着他不爽的心情:“为了钱做小白脸就算了,还教她抽烟逃课给她喝酒,这种人渣作派怎么想都没法忍受啊……”
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里,伏黑甚尔也早就已经不高兴和他争辩了,他有点危险地眯起眼睛,好像真的在思考为了他的金主和现在的六眼打起来是否是明智之举,又在考量值不值得为五十亿付出到这种地步,而在此刻,在他怀里一直乖乖不说话的少女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不太自在地扭动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说些什么:“唔……要,……”
五条悟先‘嗯?’了一声,弯下腰凑近完全神志不清的少女,重复了一遍她含混这说出的词:“要?要谁?”
“要……要吐了——”
铃木奈奈说着,在酒精浸泡之下仅存的理智霎时间回笼,猛地睁开眼,推了面前近在咫尺的五条悟一把,侧过身,差点从伏黑甚尔的怀里直接摔下去,而在她离开他的怀抱之前,她也实在没能忍住:
“呕——”
第29章
头晕。
然后是头痛,大约是夜风吹久了,是不间断的抽痛,喉咙有点烧灼的疼,
呼吸还算顺畅,有感觉被人扶起来,是很生疏的动作,捏着肩膀的力气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好像不太舒服,唇边抵上有点凉的杯壁,入口的水有点烫了,不太能喝下去,而在此时,与其说是听觉迟来地恢复,不如说是乱糟糟一团的大脑终于开始分析耳边一直存在的声音。
“吐出来,千万不要咽下去,吐出来——啊,乖孩子。”
因为是很熟悉的声音,所以下意识照着做了,得到了没什么诚意的,也不稀罕的夸赞,眼皮很沉,像是被胶水沾着似的睁不开,但是即便看不见,听声音也能知道他是谁,是熟悉到有点讨厌的,带着笑音的说话方式,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意识好像有点回笼了,挣扎了一下睁开眼,对上面前笑的很灿烂的脸,眼前有点模糊,看不太清细节,但是能看到他上半张脸上是白色的绷带,是她最不喜欢的一副打扮,但是即便那双眼睛被遮住了,也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不知从哪里来的新奇。
思绪很迟钝,在五条悟竖起看不太清的几根手指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时候,铃木奈奈才意识到这种新奇是为她而生的。
在她才想清楚这件事时,面前的白发男人就一点也不体贴地发问了:“清醒了一点吗?这是几?”
从听清话到明白意思大概花了有一会儿,也许是表现的有点呆,铃木奈奈感觉到他的笑意扩大了很多,但是她没去管,只是眯着眼睛看近在咫尺的手指,迟疑着说出了答案:“应该是……二?”
“错了!是一啦,喝醉了真的看东西重影吗?”尽管答错了,但五条悟还是用很雀跃的语气说着话,平时正好的语速现在听起来有点过分的快,在铃木奈奈还没能理解他的话到底是问题还是反问的时候,下一个问题就来了。
他指了指他自己,这一次放缓了语调,笑眯眯地问:“那我是谁?”
“五条悟。”
这次铃木奈奈没有犹豫就回答了。
又得到了他有点敷衍,听起来还有点讨人厌的夸奖。
“太棒了,总算没有喝坏脑子。”
虽然看不太清楚,但铃木奈奈能感觉到面前的男人似乎变高兴了一点,好像终于忍不住了,凑近她,仔细看她,戳戳她的脸,力气不大,但是有点烦,指尖有点冷,被他碰到的时候打了个激灵,然后他就不再戳她了。
在铃木奈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收回手,歪歪头看她:“喝了多少啊你?”
声音有点发飘,虽然在问,但好像只是随口,不求她的答案,铃木奈奈却还是拧起眉头,去回忆明明才发生过,此时却有点破碎的记忆,有点犹豫地回答:“……一点点,好像,三杯?”
这个答案似乎引他发笑了,铃木奈奈眨眨眼,一些隐约的,没有图像却有声音的对话渐渐浮现在她的耳边,她迟来地察觉到不对,环顾了一圈卧室,没在这还算大的室内看到那个人,而卧室的门关着,她也不能望到外面,因此发问:“甚尔呢?”
“因为你吐在他身上了,所以在洗澡呢。”
套房很大,浴室离主卧有点距离,所以她迟钝的听觉听不到水声也是应该的。
“噢。”得到了还算放心的答案后,她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了。
虽然有点对不起甚尔,但迟来地感觉到太阳穴上的神经在突突地跳,所以没有用完全一团浆糊的脑子仔细去想他的心情,如果要补偿的话,感觉他自己会来要钱的,所以没关系。
也许坐的有点久了,也许是之前逛了集市真的很累,又或者不想看面前总是游刃有余的,眼睛上绑着绷带的男人,所以有点想睡了,但不太想动,即便要从坐的姿势变成躺也是挪着进去的,但速度很快,没几下就重新钻进被子里了。
被子暖呼呼的,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落地窗外的烟花,但是看近的还好一点,看远一点的就什么都有重影,所以也没有看的兴趣,呼吸之间还有怎么都散不下去的酒味,不太好闻,但是床垫很软,被子也很软,身体里的酒精好像自带安眠药的功效,几秒过后就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很安然地闭上眼睛了。
如果没有耳边又响起的,拖长音调的,懒洋洋的的声音的话,可能早就沉入梦乡了。
“好冷淡的反应啊奈奈?是又要睡着了吗?”
其实很不想回答他,但是又隐约觉得如果不回应的话说不定会一直问,所以明明困得不行,铃木奈奈还是硬逼着自己聚拢了精神哼哼了两声,权当作回答了,天花板上的灯有点亮了,但不想爬起来关灯,也不想说话叫他关,只能把手臂抬起来,盖在眼睛上。
好像听到了一点笑声,应该是幻听,就算不是幻听,也不想说他,是很宽容的心态了,但是不知道是怎么了,之前总是很纵容她的家伙现在却叽叽喳喳起来,其实可以当听不到他的话,可是混沌且没用的大脑比理智先一步行动分析出了他话的意思,所以不得不想要如何回答。
“现在睡觉不行吧?刚刚有看到哦?戴了美瞳吧?可以戴着睡吗?”
他是这么说的。
即便眼睛闭着,眼睑上还有手臂挡着,一点光不见,脑子里还是能幻想出他说这种话的表情,一定是笑着的,带着一点不让人反感的戏谑,逗小孩似的,声音很清晰,应该离的很近,也许是低下头看她的姿势。
理智告诉她应该挪开胳膊,坐起来,下床,找到镜子把眼睛里好看是好看,品质也许挺优秀但的确不该戴着过夜的美瞳摘下来,但是一想到要做那么多动作,光是想想就头痛欲裂,所以轻纵了自己,只是摇摇头,有点心虚地,呢喃着否认了:“不想动,随便吧……”
但是五条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么好看的衣服也不换下去吗?睡觉起来会有很多褶的哎?”
声音又凑近了一点,还是那种语调,羽毛一样拂过耳边,落到心里痒痒的,是把人从安稳的梦乡里拽出来也不觉得烦躁的腔调,即便不想听,但也听到了,她叹了口气,孩子脾气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拔高一点声音回复:“再买啦。”
“真是阔绰呐?阔绰的我都受不了了欸?睁眼嘛,看我嘛——”
说着就拎着她本来安稳地搭在眼上的手臂抬起来,被来回叨扰没法睡过去的少女尽管已经闭上了眼,还因为这样乍然出现的光线蹙了一下眉头,掀起眼睑望他,而就是睁眼的这么一瞬间,五条悟的手指就碰上了她的瞳孔。
很快,快到完全反应不过来,不能怪酒精,因为即便是清醒的状态下也估计躲不过去,虽然不是很难受,但眼睑还是下意识地想要眨动,也许是开了无下限,所以铃木奈奈没有办法闭上眼,不过,这样的触碰也只持续了一瞬间。
在下一次想要眨眼的时候,他已经收回手,捏着一枚隐形眼镜了,而后,在铃木奈奈还没反应过来的下一秒,又如法炮制地把她另一只眼睛里的拿了出来。
不管什么时候看,这种术式还真适合日常啊,不管是逛街也好,摘美瞳也好,感觉都很好用。
大概是脑子坏了,铃木奈奈在这一刻竟然生出一种再偷一回他术式的妄想,不过即便脑袋浑浑的,她也知道这种事情只能在梦里做了。
大约是第一次接触美瞳这种东西,五条悟忍不住将两片美瞳在指尖搓了搓,柔软的,脆弱的凝胶材质在他的磋磨里不成样子,铃木奈奈有点受不了地移开了视线,又一次闭上眼睛的时候,听到他问:“我扔掉了?”
都那样了,不扔掉也没办法了吧?如果不是已经要了够多钱,肯定让你赔了。
本来该这么说的,但是不太想说话,所以只浅浅地,简短地哼了一声,就把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一下,侧了侧身,干脆把整张脸埋进柔软的,大概是鹅绒材质的床被里,又要入睡了,本来就应该这样吧,已经去烟火大会上玩了一趟了,又喝了点酒,现在不正应该是睡觉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