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她即便不说这话,却也依然逃不了皇后的骂。
“蠢货!”皇后冷笑着斥她。
“走个夜路都能摔到头,本宫还能指望你些什么?”
“是,娘娘训斥的是,是嫔妾无能。”
“你的确愚蠢又无能,本宫问你,在茵荷院时,孟婕妤为何拦着你不让你进门,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没有,没有的。”
宋昭容咽着口水,紧张的冒汗。
“孟婕妤她是害怕,怕庄昭仪和皇上以为是她动手害了昭仪,所以不敢进去,她让嫔妾在外头陪着,求嫔妾帮她在皇上面前说话的。”
“你肯定?”
“应…应该是的。”
听到应该两个字,皇后站了起来两步走到她跟前,伸着左手去抽她的脸,但由于左手力气不大也打不了多疼无法让皇后解恨。她怒急,又甩去接两个巴掌,一下打的比一下重。
宋昭容本就是屈膝的姿势,几个巴掌打的她站不稳,直往边上退。
可无论皇后如何出气,她始终都低着头默默承受。
她早就想到会有此刻的,今夜皇后丢了大脸,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办事不利,皇后定然会将受到的屈辱化作怒火发泄在她身上。
“什么叫应该,你告诉本宫,什么叫应该?!”
珊瑚匆匆往外跑,开门去站在外头守着,以免被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她若已经发现了并将事情告诉皇上,你将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连累本宫,你不赶紧去调查清楚却只在这里告诉本宫说她应该没有发现。”
“娘娘。”宋昭容被打哭,落着泪跪下。
“孟婕妤若是已经发现了,肯定会把事情告诉皇上的,若是这样,这会儿嫔妾已经被扭送到皇上面前等候发落了。可到底是没有呀,方才娘娘面对皇上时,皇上也没有提起此事,说明孟婕妤应该就是不知道的。”
“你倒是理直气壮,那孟婕妤心思深沉,你怎知她不是已经知道了却只是按兵不动,等她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届时咱们可就无法翻身了。”
“是,娘娘说的是,所以嫔妾已经想好了,只需这两日去试探一下便知道了。嫔妾以探病为由去看望孟婕妤,她若托辞不见,便说明她或许已经知道咱们动的手脚了,若她还是像之前一样不忌讳嫔妾的靠近,那便说明她未曾发现。”
“娘娘。”
宋昭容跪在她的脚下,抓着她的裙摆,恳切再道:“娘娘,您再给嫔妾一个机会,嫔妾这次不会再失手,一定会除掉孟婕妤的。”
“你最好是,否则本宫也难保你长年克扣宫人月例的事会不会被发现。”皇后抽回自己的裙摆,转身坐了回去。
她将目光从宋昭容身上收回,落在自己缠着纱布的手上。
沉默片刻后,继续开口。
“你兄弟在外面犯了事,虐死了几个良家女,若非本宫派人去摆平了,你那才四岁的侄儿和尚在襁褓的小侄女这么小年纪就没了爹,往后可怎么活。”
“…是,多亏了皇后娘娘照拂,嫔妾与兄长一家都是感激娘娘的。”
“本宫愿意照拂你,但前提是你得有用啊。”
宋昭容埋下头去,身子开始发颤,似乎已经预料到皇后接下来要说什么。
“那件事若办不成,你哥哥也不用活了。”
果然,宋昭容就知道皇后要拿她哥哥来威胁她。
“明白么?”
“嫔妾,明白。”
……
翌日。
赵君珩等徐太医来给孟娴湘的手上换了药,这才离开沁香院。
他去了勤政堂,已有大臣在等他商讨国务。
等他到了,五位大臣齐齐跪下。
他皱眉发觉出不对,来行宫不用每日上朝,有事时才会召见臣子进园,昨儿他传了话,今日只让三位军机处的大臣过来,却未再叫其他人。
多出的两位不请自来,许是不妙。
“平身吧。”
他走到桌案后坐下,待前面五人起身这才看分别是谁,其中三位是军机处的大臣没错,但另外两位言官……
察觉出他不悦的情绪,两位言官竟也无退缩之意。
“陶卿和聂卿今日一早前来,可有要事?朕记得,朕昨日好像并未叫二位爱卿今日过来。”
“是,皇上的确不曾叫微臣们过来,但微臣二人却不得不来。”
两位言官,一个叫陶在省,一个叫聂平。
赵君珩又岂能不知道他们过来的用意,无非就是为了昨日皇后割腕要自尽的事,消息传的倒是挺快。
“皇上,微臣二人想请旨希望皇上将孟婕妤留在行宫,安度余生。”
陶在省言辞不卑,甚至透着股愤慨。
赵君珩静静的听着,直至听他说完许久都不见有反应。
“皇上。”聂平也开口了,附和着陶在省接着道:“微臣二人既坐了言官的位置,便有责任监督朝堂之事,有职责发出谏言并弹劾任何对朝堂局势不利的人或事。祖上留下的规矩,便是天子犯了错,我等言臣也有权……”
“孟婕妤是后妃,如何就被你们牵扯到朝堂之上来了?!”
赵君珩忽的一吼,连身侧的站着的于忠海也被吓得震了震。
“皇上,孟婕妤虽是后妃,可她言行不矩迷惑君王,连皇后都被她逼得割腕自尽,而眼下皇上却竟还向着孟婕妤说话,此等妖妃不适合留在皇上身边,时间长了定会迷惑圣上无心朝政,这便是臣等说的不利于朝堂之事。”
“皇上应当早些远离此妖妃,他日回宫切不可再带她回去,否则迟早会祸害的后宫及朝堂无宁日啊。”
第163章 动杀心
赵君珩沉沉低笑看着两人,他们说的极为认真,可赵君珩却觉得像是听了个有趣的笑话。
见他如此,两人对视皆有些面颤。
他们也拿不准赵君珩的心思,只觉得他笑的让人害怕,可话都已经说出了口,便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上。
“皇上,臣等所言皆为社稷,望皇上千万要重视啊。”
“是啊皇上,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堂堂国母竟落得个在嫔妃面前自尽的下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传出去要如何被世人嗤笑,又会有多少人以此为借口而学着行宠妾灭妻之举,皇上身为君王自当应为天下人做好表率啊。”
边上三位军机处的大臣冷眼打量着他们,满脸不屑。
其中一人,忍不住发了言。
“表率?表什么率?坐拥一国,为君为王的表率?南邕国的男人都应该像皇上一样做个帝王,拥有三宫六院,底下侍奉之人上千,文武百官满朝?人人都要学皇上,人人都要当皇帝?”
“这……”
“这什么这。”那军机处大臣冷哼别过头,抱拳向着赵君珩又道:“皇上英明神武,宅心仁厚,登基三年,内、减免百姓赋税,修建长江堤坝防止灾患,罢贪官,惩污吏还百姓安居乐业。外、开疆扩土,收复失地,重拾我南邕曾丢失的尊严,重重伟迹自有后人夸赞。”
“尔等言臣心系朝堂社稷是好事,却想错了方向,言臣言的是什么,言的该是百姓之苦难,应当为百姓言,为不公言,为欺上瞒下受压迫的民众言,为徇私舞弊,作奸犯科等等之举言。而不是成天盯着皇上后宫,盯着今日哪个妃嫔得宠,明日哪个妃嫔失宠,对后宫之事如此感兴趣,不如斩断命根做个太监,进了宫日日都能……”
“你!”陶在省气的吹胡子,好好的说着说着怎还被侮辱了人格。
这军机处的段跃崇不愧为武夫出身,说话粗鄙不堪,叫人想要唾弃。
段跃崇眼神轻蔑,只用余光看着他,问:“我什么我,我如何?”
“你简直……”
“行了!”赵君珩含笑多看了段跃崇几眼,他说的那些话甚是在理,尤其最后那句,话虽糙了些,但的确就是这么个理。
这些个言官吃饱了没事干,真正该他们操心的事,不见他们有何有反馈,成天盯着后宫,盯着他,说到底还是这言官太好当了些。
“陶卿聂卿,可还有事要奏?”
听他的意思,许是不准备再讨论这个事了,陶在省两人便又急了。
“皇上是要揭过此事不谈吗,妖妃不除,众臣难安呐皇上。”
“你放肆!”赵君珩蹭的起身,终是难以再忍。
方才他是为了孟娴湘才多加忍耐,就怕惹恼了这些言官会让他们更加针对孟娴湘,到时候外头反对孟娴湘的声音越来越多,他不愿让她受伤。心里本就憋闷,这会儿又听面前之人越说越过分,实属难以再忍。
他动了怒,五位朝臣皆受震慑,跪了下去。
“方才还只是说让孟婕妤留在行宫,这会便直接扬言要将她给除掉了?”他从桌案后走出来,站在两位言官面前。
孟娴湘昨夜才经历过生死,他眼下尚且还未从那险些失去她的彻骨之痛中走出来,这两人就不知死活的到他面前让他除了孟娴湘。
真是该死!
“朕多宠孟婕妤一些,你们便说她迷惑君心,说她是个妖妃,要朕除掉她。那好,那朕问你们,皇后身为一国之母,没有证据便空口污人清白,逼人致死,如此德行,又是否配为中宫皇后?缘何你们不一视同仁,要求一并废掉皇后,而单单只针对孟婕妤?”
跪在他脚下的两人,忽的沉默没有接话。
许被说的理亏,无颜面开口了。
“不要告诉朕说你们其实不知道皇后究竟先做错了什么,又为的什么而要割腕自尽,只捕风捉影听说了她割腕的消息便自以为是为后宫除害,从而跑到朕面前来要求朕除掉孟婕妤。”
“若是这样,那便也是你们的失职,你们空口攀咬与皇后又有什么两样,朕的朝堂里不需要这种不明是非,不辩真理的朝臣。”
“皇…皇上,即便皇后有错,可她终究也是皇后呀。”
陶在省自知理亏,竟开始胡搅蛮缠。
赵君珩惊叹,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皇后终究是皇后,不可过于苛责,那朕还是天子,你们为何又为何的来苛责朕宠爱哪个妃嫔?此事因皇后而起,你们没有进言弹劾皇后也属实叫朕费解,却反过来要朕除掉受害者。”
“今日朕可以除去孟婕妤,但明日还会再有别的妃嫔因皇后污蔑降罪而再发生类似事情。照此看来,理应皇后才是那个危及后宫安宁的最大祸根,你们却对皇后之错视若无睹,朕不得不怀疑你们是否暗中与皇后有所勾结?”
“不不不!”陶在省慌忙摆手,蜡黄的老脸都被吓白了。
聂平也是急急辩解,勾结后妃是重罪,要抄家的。
因为言行惹赵君珩生气尚且还好说,但若被扣上这项罪名,那事可就大了。
“皇上圣明,臣等与皇后娘娘绝无任何牵连啊皇上,臣等未曾查明真相便急着进言让皇上发落孟婕妤,是臣等失职,臣有罪。”
“陶爱卿!”
赵君珩似笑非笑,双手负于身后,携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听说你不顾你妻子的反对,强行带了个烟花女子回府做妾,如此行事与方才愤慨斥朕庄宠后妃的你不符啊,难道说你那般宠妾灭妻也是跟朕学的?”
听完这话,陶在省脸上的汗都下来了。
他旁边的聂平亦是羞愧的低了头,他们自己尚且还在外头拈花惹草惹的家中后宅不宁,又有什么资格来说别人?
一旁的段跃崇倒是听爽了,在偷偷嗤笑。
最后,赵君珩并没有过多的为难他们,只让他们退下。
然赵君珩回身时那个眼神,还是叫于忠海惊出一层鸡皮疙瘩,他知道赵君珩动了杀心了,但他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手,这会儿那俩言臣若出了事势必会将舆论放大,波及孟娴湘会害她被世人的唾沫淹死,真就坐实她祸国妖妃的罪名了。
等这阵风头过了……
第164章 晦气,没孩子缘
沁香院。
素兰正端着茶杯喂孟娴湘喝水,她伤了右手,做什么都不方便。
喝水用膳,全都得旁人一口一口的喂。
“主子,茵荷院那边的庄昭仪早上听说了您的事,闹着要过来看您,齐婕妤在那儿守了一夜,有她在这才将昭仪给拦下的。”
“守了一夜?”
“是啊,齐婕妤也真是有心了,患难见真情,她与昭仪之间的情谊也的确叫人感动。”
听着素兰说这些,孟娴湘眼里闪过几分不自然。
“怎么了主子?”
“没事。”
“主子。”冬霜从外屋进来,通报说:“宋昭容来了说要看望您,主子要请她进来吗,奴婢怕您睡着呢所以没直接让她进来。”
孟娴湘与素兰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了计量。
“不见她,怕是会惹她怀疑。”素兰轻声道。
孟娴湘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冬霜,你请她进来吧。”
“哎,奴婢这就去。”
冬霜转身出去,素兰又继续开口说:“今儿应该是见不了庄昭仪的,即便宋昭容再想在您身上动手脚也不怕,但奴婢想她今日应该也只是为了是探主子的,不会做其他的。但明日,后日就不一定了,咱们也不可能永远不去见庄昭仪。”
“是啊,所以咱们得尽快做计划。”
随之很快就见宋昭容进来了,她带着一份药膏,说是对愈合伤口有用,给皇后也送了一份过去的。
“妹妹呀,你往后可不许再做这样的傻事了,昨儿听说消息后,我都吓坏了。早就要来的,但是路上听说皇上正在你那儿责罚皇后,我便不敢去了,怕被说是去看皇后笑话的。”
“嫔妾明白的,昨夜那个场面太混乱了又极为血腥,嫔妾也怕吓到昭容姐姐。其实嫔妾心里是很感昭容姐姐的,因为昭容姐姐愿意信任嫔妾,姐姐不知道那份信任对于嫔妾而言有多重要,嫔妾……”
孟娴湘说着,眼睛发红,抬了左手去掩着鼻子不让自己哭出来。
“哎呀妹妹,你别哭呀。”
宋昭容急急起身,拍着她的肩头去安抚她,双眼却浮出亮光极为满意孟娴湘此刻的模样,孟娴湘没怀疑她,反而感激起她来,她当然松了口气,可以回去与皇后交差了。
“你瞧你,我来看你一趟还把你惹哭了,皇上要是知道了会怪我的,快别哭了妹妹,你身上还有伤呢,哭多了伤身呐。”
“嗯,嫔妾不哭,嫔妾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宋昭容陪着笑,心里则暗暗嫌弃,她从心底里就不喜欢孟娴湘,一个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人,却如此受赵君珩宠爱,她不服。
“主子。”
冬霜再次从外头进来,通报又道:“宜嫔娘娘来了。”
听是宜嫔,孟娴湘坐起了些,神情郑重。
昨儿宜嫔不顾脏污血腥帮忙的事,她已经知道了,除却尽力为她医治的徐太医,旁人她最真心感谢的便就是宜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