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谢景云,多少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心疼呢?尤其对于柳文惠而言,肚子里的这个是谁的都不清楚。
若是南宫翎的,她是恨不得掐死算了的。
“起来说话。”柳文惠浅浅拉了谢景云一把,两人走到位置上坐下。
“母后怎么深夜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眼下这个时候,柳文惠也不得不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谢景云一直听着,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时而错愕,时而紧张,时而害怕,时而震惊。
“所以我的身上,还有长星族人的血脉?”谢景岳不可置信地问道。
柳文惠虽不愿意承认,却还是点了点头。
若说前一刻,谢景云对太子之位还有半分希冀,那此刻便是这半分的希冀都没有了。
因为长星族人的血脉,是无论如何也登不上那个位置的。
当年长星执意挑起战争,沈皇后率兵亲征,虽然最后凯旋而归,还是死伤无数,成为万千百姓还有臣子们心中的痛。
“母后现在告诉我这些事情,是有了什么决定了吗?”
“今日,母后便是来征询你的意见的。”柳文惠郑重其事地说道,“如今这个状况,我为鱼肉,他谢景明便是那刀俎。”
“若我们两不反击,只有待人宰割的命。”
“不会的,父皇那么宠爱母后,对儿臣也算偏爱。”谢景云从小就备受疼爱,自然不会觉得谢安会抛弃他。
“那是因为,我是柳文惠!你是天启的三殿下!”
“如果他知道从一开始,我就带着巨大的谎言接近他,还有那南宫翎,和我那段不堪的往事,他还能接受我们吗?你不要太天真了!”
谢景云怔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成败在此一举,我们还有一次机会。”
比起谢景云,柳文惠平静许多。
“我们哪里还有机会?”谢景云喃喃低语,“谢景明有沈家军,我们有什么?”
柳文惠目光犀利,“他有的,我自然也有。”
谢景云抬头,他今日仿佛才明白,自己从未了解过柳文惠。
过了两日,柳文惠还没有任何动静,他心中明了,当下便给沈裕写了封信,并派人时刻监视着宫里的动向。
这日,他将谢景贤、谢景良、风眠,苏胜等等自己手下的人召集了起来,在太子府商讨各项事宜。
若是平时,他是断然不会如此大胆的,但眼下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
当众人一听那柳文惠乃长星族人,个个面露惊诧,“何不直接将这事捅到圣上面前去?”
苏胜是个武人,想法自然比较简单。
“可怕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背后的那批人,其数量和规模犹未可知。若是不一招击中,恐后患无穷。”风眠看的就比较透彻,一下子说到了此事的重点。
“所以殿下,打算怎么做?”
“本宫已经修书,让沈家军进京了。”
众人惶恐,有人劝阻道:“殿下三思,擅自调动军队可是大罪。”
“诸位放心,若出了事情,本宫一人承担。”
那人连忙摆首,“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万一是皇后虚晃一招,我们中了对方的套怎么办?”
这种想法,谢景明不是没有过,但他真的不敢赌,万千子民的性命和自己的骂名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可筹码太大了,本宫不敢赌,也不能赌。”
在场无不沉默,在心中对谢景明的想法又多了几分赞同。
“既如此,殿下有何吩咐,我自任殿下调遣。”风眠作为谢景明的岳丈,自然是第一个表态。
“还有我。”苏胜紧接着发言。
“下官也凭殿下调遣!”
渐渐的,大家都放下了最开始的疑虑,纷纷表态。
谢景明站了起来,微微俯首,“那就有劳诸位了。”
下面的人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殿下客气了。”
一番议论结束,其余人都散了场,只留下风眠。
“父亲。”风澜汐看到众人都散了去,这才走了过来。
风眠看见风澜汐面色红润,显然是被养的很好,心中欣慰,对谢景明又是多了几分放心。
只是这一不留神,风澜汐抬脚进门,却被那门槛拌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风眠一下子冲了过去,扶起风澜汐关切地说道:“没事吧?”
谢景明出去送客了,尚未回来。
风澜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父亲不用紧张,不过是摔了一跤,能有什么事情?”
她正打算起身,却发现肚子隐隐作痛,脸上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父亲,我……肚子有点疼。”风眠虽然已经年过四十,此时也一把抱起风澜汐,对着门外一通乱喊,“白鹭!飞云!”
那两人眼下正在屋檐下说着悄悄话,听到风眠如此急促的呼叫声,立马冲了过去。
“白鹭,小姐房间在哪?”
“飞云,快去请太医!”
风眠神情紧张,又看风澜汐脸色白了许多,两人立刻分头行动。
第122章 添丁
白鹭领着风眠往房间而去,飞云急匆匆地去找大夫,却刚好撞上送客回来的谢景明。
“何事如此惊慌?”
一看到谢景明,飞云立马开口:“太子妃出事了,相爷让我找大夫!”
一听到风澜汐出事了,谢景明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李叔住隔壁,快去。”
他匆匆一语后,便消失不见。
飞云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遂也不说其他,径直往隔壁去。
李相夷自从和柳梦成亲后,便从太子府搬了出去。但他现在有着官身,谢景明干脆买下隔壁的宅子作为他的新婚贺礼。
李相夷原本还有几分扭捏,不好意思接受这份大礼。反倒是柳梦说了一句,“咱们住的近,太子府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立刻过去帮忙。”
没想到这话,竟是一语成谶。
李相夷正和柳梦用着午膳,两人一听风澜汐出事了,立刻放下手中的饭碗,背起药箱就跟着飞云往太子府而去。
谢景明到房间的时候,风澜汐已经躺在了床上,风眠正焦急地等待在一旁,反复揉搓着手。
“汐儿。”谢景明呼唤了一声,一下子冲到床榻边,握着风澜汐的手问道:“哪里不舒服?”
风澜汐轻轻摇头,“现在躺在床上倒是好多了。”
话音刚落,李相夷与柳梦已经赶了过来。
谢景明自觉让出位置,与风眠站在一起静静看着。
李相夷伸手一搭脉搏,不过是片刻功夫,刚刚的紧张神色已经消失不见,转头露出喜悦的表情。
但他还是例行问道,“刚刚太子妃可是有气着或是摔着了?”
风眠抢先一步道:“刚刚汐儿在门口,不小心被那门槛绊倒了。”
“这就对了。”
众人一脸疑云,却见李相夷站了起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着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接下来的日子不大安生。”
这前后矛盾的话,令谢景明心中难受异常,他一个大步上前,“李叔,汐儿到底怎么了?”
李相夷看了他一眼,直摇头,“你们呀,就是太年轻。”
“还有你,还会医术呢?”李相夷看着风澜汐,略带“鄙夷”地说道。
风澜汐也不知所云,“李叔,你就别拐弯抹角了,我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看众人满脸愁容,李相夷这才慢慢开口:“这太子府要添丁了,可不就是没得安生了?”
谢景明与风澜汐还没反应过来,风眠开口大笑,“傻小子,你要当爹了!”
风澜汐率先反应过来,忙问李相夷,“那我刚刚肚子痛?孩子没事吧。”
“应当是你不小心摔了一跤,动了胎气,还好摔得不厉害,风相又及时抱你过来休息,否则真不好说。”
李相夷虽然此刻云淡风轻,但风澜汐还是心有余悸。
谢景明总算回过神来,拥着风澜汐道:“现在没事了吗?需要开药补补吗?”
突然得知有了孩子,谢景明的心中激动无比,但一想到刚刚风澜汐说肚子疼,他又担忧不已。
“我开个安胎的方子,每日按时服下,这阵子先躺床上静养。”
“好好好,我一定盯着她服下。”
众人散去,房间内只剩下谢景明和风澜汐两人。
“接下来这阵子,你就在家安心静养,我会留下一队人马在此保护你。”
眼下正是重要的时刻,大战也许一触即发,风澜汐这身子确实不宜跟着出动。
“好,都听你的。”
风澜汐抚摸上小腹,谢景明的手搭在她的手上。
“这小家伙,可真会挑时间。”两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初为人父母的喜悦。
本来风澜汐有喜是件喜事,但现在这个时刻却不能宣扬出去,以免遭人下手。
所以除了今日在场的几个人,其他人并不知晓此事,谢景明也只是对外宣称,风澜汐偶感风寒,需要休息。
这日,池清羽带着池清城的消息进了太子府,自谢景明给他写信,池清城已经在来天启的路上了,约莫也就这两日的事情。
至于沈家军,大部队行军总归惹人注意。除了一半人马留守在边关,其他人沈裕干脆兵封四路,乔装成商旅,从不同方向进京,估计也和池清城差不多时间。
皇城里,自有溯光带领的京畿卫盯着。但说来奇怪,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柳文惠那边,表面看起来却是风平浪静。
池清羽这边和风澜汐说着话,“说来也奇怪,近日这京中好像少了不少店铺,我刚刚一路过来,发现许多店铺门都关了。”
“难道这普通商人也有着非常人一般的政治敏感度?知道近日要发生大事,所以提前撤了?”
池清羽自说自话,风澜汐听着,却是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白鹭,去请太子过来。”
柳文惠私下豢养的精兵一直找不到藏匿之处,池清羽刚刚的话却刚好点醒了风澜汐。
或许,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她和谢景明,却忽略了这一点。
换句话说,他们想当然地认为柳文惠应当拥有一支庞大的队伍,而没有想过还有一个词叫做短而精悍。
这边,谢景良仿佛和池清羽约好了似的,也来到了太子府。
“这两日,宫里可有动向?”
谢景良猛灌了一口水,才说道:“没有,十分平静,我都怀疑那柳文惠放了个烟雾弹,虚晃一枪,最后把我们玩的团团转。”
“不会的。”谢景明的手在桌上轻轻敲着,“南宫翎和柳莺这两个关键证人在我手上,她如何能够安寝?定然是坐不住的。肯定有什么细节,被我们忽略了。”
“细节?”谢景良重复了一遍,“你要这么说,就是这宫里的婢女太监进了许多新面孔,说是皇后有孕,特放一批人出宫,为肚里孩子祈福。”
“那些人和受了大恩惠似的,对柳文惠那是感恩戴德。”
“不得不说,柳文惠这一招够厉害,人心被拿捏得死死的。”
“换人?”谢景明嘀咕了一声。
“殿下,太子妃找你。”白鹭的声音在此时响起,打乱了谢景明的思绪。
第123章 撕破脸
一听说风澜汐找他,谢景明当下哪还有心思想其他事情,以为她又是身体哪里不适,一抬腿就走了出去。
“这家伙,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谢景良不由得说了一嘴。
临走之际,白鹭又凑上来说了句:“池公主也在呢。”
谢景良一听,哪还坐得住,也着急忙慌地站了起来,跟着去了谢景明的房间。
风澜汐眼看着谢景明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就知道他肯定是想多了,连忙解释道:“我没事,不过是清羽刚刚有句话提醒了我。”
一听这话,谢景明顿时从容了下来,“那就好。”
“如今你这身子,还花费精力想这些做什么?万事有我呢。”谢景明走到风澜汐旁边,虽是责备的话,但脸上并无怒色,只是隐隐有些心疼。
池清羽看着恩爱的两人,心中油然升起一股羡慕之情,不知她与谢景良什么时候才能如风澜汐二人这般光明正大。
思索间,一声熟悉的声音令她猛然回头。
“清羽!”
池清羽不可思议地回头,待看到是谢景良,眼中有泪花闪过。说起来,她与谢景良也有一阵子没见了。
谢景良恍若无人地牵起池清羽的手,又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快了。”
池清羽跟着点了点头。
想起刚刚谢景良还在嘲笑谢景明,如今也是这般的儿女情长,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清羽说,最近京城无端少了许多店铺,我寻思这会不会是柳文惠的据点之一?”
“刚景良还在说,宫里多了许多生面孔。”谢景明将二者联系在一起,恍然大悟。
“糟糕!”谢景明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们一直把目光放向城外,却没想过这敌人也许一直藏在我们眼皮底下。那些无端关门的商家,兴许这会都在宫里了!”
“飞云!”
飞云应声出现,“殿下何事吩咐?”
“你赶紧去一趟康王府,让谢景贤找个由头接余嫔出宫,这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是!”
飞云一走,谢景良立马接道:“那我先回宫里盯着。”
“我与你同去!”
“可沈家军还没到。”谢景良担忧地道了一句,“若真如你刚刚想的那样,仅凭京畿卫,恐不是他们的对手。”
谢景明深知,谢景良言之有理,但此刻迫在眉睫,由不得想这些了。
“但愿他们赶得及。”
谢景良见他心意已决,遂也不再阻拦。
“景明!”
风澜汐看着谢景明的背影,忍不住喊了一句。
“我们等你回来。”
谢景明微笑示意,“好。”
池清羽还没来得及和谢景良打招呼,那兄弟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表姐,他们会平安回来的吧。”
“会的,一定会的。”风澜汐目光坚毅地回答道。
太极殿,谢安仍如往常一样,躺在床上休息。
柳文惠之前提议要为腹中孩子祈福,提前放了一大批宫人出宫,虽未有此先例,却也不是什么大事,谢安丝毫未曾犹豫便答应了。
所以,这宫中近日里多了许多陌生面孔,谢安也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