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父皇！”
谢景明的声音陡然响起，谢安不由得吓了一跳。
自上次谢景明因着风澜汐的事情与他决裂，便再也没有叫过他父皇了。
“是朕的耳朵出现幻觉了嘛？”谢安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高陉往门口看了一眼，笑着答道：“皇上没听错，确实是太子殿下来了。”
谢安难得坐了起来，眼前之人越来越近，确是谢景明无疑。
“明儿。”
“高陉，收拾点父皇常用的东西，先随本宫出宫。”谢景明神情严肃，高陉什么都没有问，立刻下去收拾东西。
反观谢安，开启十万个为什么模式，“出宫？”
“出去做什么？”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待出宫后，我再与你细细解释。”眼下，出宫才是当务之急。
“恐怕，你们是走不了了。”柳文惠的声音乍然响起。
谢景明心下一凉，“总归是晚了一步。”
“惠儿，你怎么来了？”谢安不明白其中的情况，还体贴地问她，“你这身子就不要随意走动了。”
许久不曾露面的谢景云，跟在柳文惠后面，畏首畏尾，看上去有几分拘束。
“景云，你怎么不劝着你母后一点？”谢安这幅深情的模样，全然忘了刚刚柳文惠说了什么。
“父皇，你到如今还搞不清楚状况吗？”
此刻谢景明才觉得，以谢安这脑子能够坐上这个位置，实属先帝膝下子嗣单薄，这才让他捡了漏。
“什么状况？”谢安还处于蒙圈的状态，心中充满疑惑，这谢景明与柳文惠今日看起来都有些奇怪？虽然他们平时也不融洽，但今日火药味十足，显然与平时不同。
“行了，都这个时候了，我们之间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柳文惠一改往日的柔弱形象，眼神都凌厉了许多。
她缓缓走上那龙椅，径自坐了上去。
“你在干什么？”谢安动怒了一下，大声喝道。
对于他的呵斥，柳文惠恍若未闻，她抚摸着那把龙椅，犹自叹息，“只恨我是个女儿身，否则这位置怎么轮得到你们这蠢货来坐？”
面对她的厌恶，谢景云不敢吭声，谢景明不屑吭声，唯有谢安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惠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当然知道！”柳文惠突然站了起来，指着谢安的鼻子，面目狰狞道：“是你愚蠢，到现在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安仿佛突然才领悟过来，“你……莫不是要逼宫？”
“是呀……”柳文惠没有片刻犹豫，肯定道。
“这天启，也该换个主人了。”
“为什么！是朕对你们母子不够好吗？”谢安恍若一只困兽，终于发了怒。
“好？”柳文惠大笑，“你所谓的好就是把我们当工具，作为牵制他的人？”柳文惠的目光在谢景明身上停留了一会。
“这么多年，你压根就没想过要扶云儿上位！一切不过是哄骗我的话罢了。”
第124章 睚眦必报
谢安被柳文惠怼得哑口无言，过了许久才说道：“可是，朕给了你们无尽的宠爱。”
“宠爱有什么用？色衰而爱迟，凭沈璃这般光风霁月的女子，最后也不是死在这深宫里，死于你的算计。”
一直沉默的谢景明终于抬头，“你说什么？”
“毒妇，你给我住嘴！”
“哈哈哈……”柳文惠犹自大笑，“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她无视谢安那要吃人的目光，继续说道：“谢景明你可能不知道吧？你的母后，就是被他害死的！”
柳文惠直指谢安，谢安眼神闪烁，连连后退，否认道：“不是我，是你！明明是你下毒害死了她！”
“是我下的毒不错，但不是你默许的吗？你明明撞见了我吩咐宫人给她下毒，却视而不见。”
“因为你知道，若沈璃在世一天，她的风头远胜于你，别人只会夸赞她，而你作为一国之君，永无出头之日。”
“你自卑，怯懦，还自以为是！”
“不，你胡说！分明是你……”谢安面露痛苦之色，他不敢回头看谢景明，却架不住谢景明抓住他的胳膊，“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谢安不敢直视谢景明的眼睛，眼神低垂，喃喃道：“我没有……我不是。”
谢景明倒退了几步，心中涌上无限苍凉，他失去母后以后，曾极度渴望在谢安身上寻求亲情。
谁能想到，他一度渴望的这个人竟是造成一切悲剧的元凶，谢景明此刻的心里说不上是何滋味。
“柳文惠！你到底要做什么？”兴许在谢安眼里，促使他与谢景明反目成仇的罪人乃柳文惠。
他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于是对准谢景云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辱骂。
“你这么窝囊，一点都不像朕的儿子。”
谢景云想张嘴，却没有开口。
“你别说，他也许还真不是你的儿子。”柳文惠无情地嘲讽，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有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呢？”
这两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谢安瞪大了眼睛，头上突然戴了一顶这么大的绿帽，他怒目而视，“你在说什么？”
他咬牙切齿，倒是比那门神还要凶上几分。
“也没什么，不过是在你临死前，让你死的明白一点。”柳文惠不甚在意，早已没了往日的乖顺。
谢安此时才明白，柳文惠往日的乖巧不过都是装出来的，他养了这么多年的金丝雀其实是条毒蛇，此刻正吐着红色的信子要吃了他。
“就凭你？”谢安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信心满满，殊不知这宫里大部分人都已经被柳文惠换成了自己人。
“当然不止我，还有他们！”柳文惠一抬眸，外面齐刷刷涌出一批人，太极殿的人不知何时都已经被抓了起来，包括正收拾包袱的高陉。
“京畿卫呢？”谢安此刻才开始恐慌。
“他们？他们恐怕正在外头打得火热呢。”
如柳文惠所言，谢景良带着京畿卫正与柳文惠的人打成一团，主要一切来的太过突然，许多人被派出去，守护京城百姓的安危，压根没想到柳文惠会在谢安眼皮子底下将人明目张胆地换进来。
“行了。”柳文惠不耐地摆摆手，“云儿，送你父皇上路吧。”
“文茵。”
柳文惠身体突然一抖，就看到墙角的谢景明缓缓站了起来，“你莫不是得意太早了？”
柳文惠捅破沈璃的死，为的就是击垮谢景明的心。一开始，谢景明也确实被这个消息“伤害”到了，但是他渐渐冷静下来。
眼下，对付柳文惠是首要的事情，他与谢安的账可以事后慢慢算账。
“你说，他们听不听你的话呢？”
柳文惠还在思索谢景明这话是何意，就看到他一个翻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而来，一把掐住她的喉咙。
“母后！”
“娘娘！”
“都给我退下！”谢景明一声呵斥，那些人又见柳文惠被抓，一时失了主心骨，左顾右盼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谢景云，仿佛在此刻打通了任督二脉，抽出一把匕首，径自架在了谢安脖子上。
“放开我母后！”他眼眶腥红，直盯着谢景明。
谢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景云，朕是你父皇呀！”
“不，你不是！”柳文惠那日的话犹在他耳边回荡，哪怕谢景云无法确定自己的爹是谁，但娘肯定是柳文惠无疑。
谢景明斜睨了谢景云一眼，发出一声冷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救一个杀母仇人？”
“这个人，你要杀便杀了吧。”
谢景明眼神冷漠，但谢景云却连连开口：“不，你不是这种人！”
“随你。”谢景明冷冷一语后，再不答言。
倒是柳文惠，半分惊恐都没有，她使劲转过脸，对着谢景明道：“我知道太子府，铜墙铁壁，你把你的太子妃保护的很好。”
谢景明倏然变了脸色，“你做了什么？”
“我不过让人放了把火，眼下应该烧起来了吧。”
“哈哈哈哈哈……”柳文惠狂然大笑。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在这里耗着，二是放了我，我让你回去见你心爱的女人最后一面，兴许还来得及救她。”
柳文惠一声低笑，只是接下来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她发出阵阵惨厉的叫声。
“啊啊啊……”
原来是谢景明一下子扭断了她的胳膊，打断了她的大腿，谢景明目光寒冷如冰，“胳膊是对南宫翎的回礼，大腿是今日的还礼。”
他狠狠掐住柳文惠的脖颈，“你千不该万不该，动她。”
柳文惠拼命挣扎，谢景云早就慌了，他怎么会想到一向以仁慈出名的谢景明也有这般“残忍”的一面。
“大哥，我求求你，放了我母后。”谢景云早就松开了谢安，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鼻涕眼泪横飞。
谢安木讷地看着，仿佛还未回过神来。
“门外的！若想活命，速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犹如此人！”
只听到“咔嚓”一声，柳文惠颓然倒下。
第125章 脱困
谢景云眼睁睁看着柳文惠倒在他面前，却无能为力。
谢景明略显厌恶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本宫从不杀女人，你母后很幸运，是第一个。”
“谢景明！我要杀了你！”谢景云一个冲过来，就要与谢景明拼命。只是他哪里是谢景明的对手，不过几下功夫，就被谢景明制服，无法动弹。
“太子……”谢安惊恐出声，他很担心谢景明会不会在下一秒也一下拧断谢景云的脖子。
他与谢景明父子二十多年，他第一次在谢景明的眼里看到了对他的厌恶，谢景明甚至连其他多余的眼神都不屑给他。
谢安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直看到谢景明的眼神之后，他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至于门口那些人，本来是斗志昂扬，柳文惠许了他们不少荣华富贵。但柳文惠一朝身死，那些人群龙无首，一下子便乱开了。
慢慢的，有人缴械投降，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放弃抵抗。
“殿下！”被血溅了一身的溯光此时跑了过来，待看到柳文惠躺在地上，谢景云又被谢景明钳制住，他只是微微诧异，脸色随即恢复正常。
“这里交给你，我要立刻回府。”谢景明一边说着，一边将谢景云甩给了溯光。
“明儿……”
谢安在后面不安地叫了一声，谢景明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我们的账，待这一切结束了再算。”
诚如柳文惠所言，太子府火光冲天。
一开始，只是有一撮小火，众人也并不在意，飞云带人过去灭火。谁知道，这东边灭了，西边又着了。一来二去，风澜汐心中也明白，恐怕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专是为了她来。
她当机立断，冲出府去。柳文惠倒也是好心计，怕她死不了，在府里放火，门外还派了一大批人。
要想出府，还必须把他们先打跑了。打跑也不是大事，只是等解决好门口，这火势也越来越大，难以出去。
飞云带着人正在门口浴血奋战，其余人在正厅急得团团转也是无可奈何。
片刻后，白鹭匆匆一语，“小姐，我出去一下。”
风澜汐还没反应过来，白鹭已经走了出去，手上也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
“这丫头。”风澜汐轻轻说了一嘴，她知道白鹭向来是个懂事的，想来此事也不会出去乱窜。
她有些头疼的扶住额头，时不时摸上自己的小腹。眼下，她正藏在这暗室之中，还能稍稍躲开这大火。
谢景明给她留下的人，一波在灭火，一波在打架。
风澜汐不出去添乱，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方式。
“还好，清羽已经回去了。”风澜汐感慨了一句，又担忧道：“也不知宫里如何了。”
门外，白鹭边走边穿上衣服，戴上头饰，毅然走了出去。
府门口，狂徒肆虐，虽武功不是十分精湛，但人数远超于谢景明留在府里的精兵。
“我乃太子妃风澜汐！”
白鹭的声音一出来，那些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脸上的贪婪显而易见。
柳文惠曾曰，“若拿下风澜汐项上人头者，赏黄金万两。”
他们虽未见过风澜汐，但看白鹭一身锦衣华服，珠翠满头，她又声称自己是太子妃。
眼下这个当口，谁会出来送死呢？
白鹭一出来，飞云就知道她怎么想的，他几度张嘴想要叫出声来，却还是没有开口。
因为飞云知道，若他一开口，白鹭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不但救不了风澜汐，也会让他们置于险境。
“弟兄们上！抓了那女的！”
白鹭含泪看了飞云一眼，两人遥遥相望。
白鹭撒腿就跑，飞云对着其余人说了一句，“你们快进去，带主子出府。”自己则一个转身，跟着白鹭的方向冲了出去。
府里，风澜汐未看见白鹭回来的身影，却看到其他人回来，“太子妃，快随我们出府。”
风澜汐一面起身，一面诧异问道：“在外面那些人解决了？”
“白鹭姑娘刚刚出去，号称自己是太子妃，引开了那些人。”
风澜汐的心一咯噔，“糊涂！你们快去救她，我一个人可以的。”
“飞云带着几个人去了。”
风澜汐有些懊恼，她早该料到白鹭刚刚的行为有些异常，是自己大意了。若是白鹭为了救她，出了事，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但眼下，还真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风澜汐心中虽然担忧白鹭的安危，但保全自己才是不辜负白鹭的一番心意。
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风眠和风信不知何时赶了过来。
“汐儿。”风信一听太子府着了火，立刻赶了过来。风信一把老骨头，心中担心风澜汐的安危，也跟着赶了过来。
“澜澜，没事吧？”风信和风眠两个人把风澜汐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确定她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闻声，脸色骤变。
风信和风眠两人一下子将风澜汐藏在身后，神色警惕。
待几人看清前面之人时，倏然松了一大口气，是谢景明，他策马而来，一下子就看到了躲在风眠两人身后的风澜汐。
几步并作一步，一个翻身下马，立马冲了过去。
风澜汐看到谢景明的那一刻，心中的恐惧倾巢而出，还有白鹭也不知道是生是死，竟开始小声哭咽起来。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谢景明不停地抚摸着风澜汐的头发，一遍遍地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