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如谷——李言朝【完结】
时间:2023-07-15 14:35:27

  “我只是觉得你笑得假。”苏其央如实说出心中所想,“不过假也假得挺好看就是了。”
  贾如谷脸上的笑不由得僵住,看着有些许的滑稽。
  苏其央见他吃瘪的模样,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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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苏其央打算先回客栈歇息,于是和贾如谷告别:“我先走了,明日我们在白记糕点前集合就好。”
  贾如谷笑得狡黠,点了点头,却是一直尾随在苏其央的身后,不曾离去。
  苏其央被跟得恼了,扭头问他:“你跟着我干嘛?”
  “白姑娘冤枉在下了,在下不过是与白姑娘同路,也是在往客栈处走。”贾如谷冲她眨了眨眼,脸上是装出来的无辜。
  “你也住在同福客栈?”相识不过数个时辰,可苏其央知道这人心思蔫坏蔫坏的,于是十分戒备地看向他。
  闻言后,贾如谷向前走了几步,与她并肩齐行,道:“自然,在下早就说过,在下与姑娘有缘。”
  可是贾如谷一到同福客栈,就当着苏其央的面,对着老板娘扔了一大锭银两,说:“掌柜的,来一间上房……不了,给我安排到我旁边这位公子的邻间。”
  “你骗我?”苏其央看着从容不迫的贾如谷,痛恨自己怎么又轻易相信了这人的鬼话。
  老板娘见钱眼开,自然是以笑脸迎了过来,收下银两后连忙让杂役带贾如谷去房间。
  在杂役身后的贾如谷煞有介事地摇头,道:“不曾骗过的,我如今的确住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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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里,空中无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苏其央思想来去,怎么想怎么觉得贾如谷此人不是个靠谱的家伙,决定偷偷跑掉。
  她背上背着一把封得严严实实的怀春剑、头上叉着一支不起眼的玉簪、怀中揣着这两日捡来偷来的不义之财,还将男装留在了房间内。
  静悄悄地关上房门后,苏其央有些神清气爽,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假装男子,每日都将面上和露出来的身子涂成不同的颜色了。
  却没曾想她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的胸膛。
  这可不能怪苏其央没能听到这儿有个人,实在是这人没有发出来一丁点声音。苏其央从这人的身形依稀能辨别出来:是贾如谷。
  一想到是贾如谷,又年纪他身子骨薄弱,苏其央生怕这一撞把他撞倒,第一反应竟是伸手去扶他。随后才反应过来,方才撞上去的那个胸膛可不算薄弱。难道他在装病?可他气息短促,举止绵软无力,又不太像没病的样子。
  “你怎么在我房间的门口站着?”在确定贾如谷站得稳稳当当的之后,苏其央才郁闷地问他,“你不会在这里站了一整晚吧?”
  “在下早猜到白姑娘会跑,不得不站在这儿守夜。没想到白姑娘真的如此讨厌在下,竟是要连夜逃离。”贾如谷的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心痛不已,可苏其央就是知道,这是装出来的。
  贾如谷向前走了一步,二人的距离被拉近,于是心虚的苏其央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如此循环往复,待苏其央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贾如谷逼回屋内了。
  掩好房内后,贾如谷在黑暗中寻得正中间的木桌,挑了油灯,在桌边坐下,问她:“不知白姑娘对在下到底有何成见?不若说出来,毕竟以后还要共处许多时日,心生间隙可就不好了。”
  “我对你没什么成见,只是觉得你这人怪怪的,总是想离你远些。”苏其央幽幽地回答他,自阴影处走向油灯,也走向贾如谷,一张俏丽的脸在暖黄色的油灯下显得分外姣好,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你愣着做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走近后,苏其央发现贾如谷不仅在看着自己的脸发呆,他双眸中还有掩不住的震惊。
  贾如谷讪讪地收回目光,偏过头去看摇曳的油灯,出神地道:“让白姑娘见笑了,在下还是第一次窥见白姑娘的真容。”
  “看来我与姑娘是真的很有缘分。”贾如谷又笑着转过头来,“白姑娘长得像极了在下的一位故人,这下连眼缘也有了。”
  这人口中虚实往往是混杂在一起,苏其央根本懒得去辨认,只是坐到他的对面,问他:“你似乎也有几下功夫,是谁教你的?我听闻京城禁武,你不是京城中人么?”
  “从一位长者那里学来的。”贾如谷十分听话地问答她,却没回答后面那一句。
  苏其央有些纳闷:“长者?既然教你武功,怎么不称呼师父?难道他算不上你的师父吗?”
  “似师似父,也似友似敌,算不得师父。”贾如谷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瞥了一眼苏其央背后背着的东西,“白姑娘身后这把刀,藏得还挺严实。”
  苏其央反手取下身后的剑,放到桌上。
  这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被裹上了好几层,看走眼认为它是一把刀,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哪里是刀,一点弧度也没有。如此笔直,明明是剑,看来你眼神不怎么好。”苏其央有意揶揄贾如谷。
  贾如谷微微一愣,问:“怎么会是剑?明明……”
  “为何不能是剑?”苏其央有些不满,这可是爹爹留给她唯一一样东西,她不愿听旁人说这剑的坏话。
  她将怀春剑上的麻布一层一层地取下,又将剑身取出剑鞘,朝虚空中随意比划几下,说:“看清楚了么?”
  “好剑。”贾如谷颔首称赞。
  听及此,苏其央收剑,又将剑裹好,问贾如谷:“上党城不过是边境的一个小城,并不闻名。你如何得知?”
  贾如谷含笑,脱口而出:“只许姑娘游山玩水么?我亦是心系于此,这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不要骗我,你究竟为何要去上党城?我想听你说实话。”苏其央不满于贾如谷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情不自禁地将一对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起。
  贾如谷收起笑容,风轻云淡地反问道:“那白姑娘所言,便是句句为真么?白姑娘去上党城,真的是为了游山玩水么?”
  苏其央确实说了谎话,吞吞吐吐道:“我.我去上党城是为了回家。”
  “家父让我去上党城附近找一个人。”听见苏其央说出实话,贾如谷还未怎么思量,也决定说出实情,“这是实话。”
  苏其央向来是个好奇心重的,又问他:“这么远,只为找一个人?怎么只让你一个人孤身前往?”
  这次贾如谷倒是想了许久才回答:“前几日我大哥不幸身亡,家中无人,家父又年事已高,只得委托我前去。我这是临危受命。”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贾公子不必太过介怀。”苏其央知道亲人死去后的感受,也不好再说什么,“你一定很伤心吧?是我多嘴了,不该问这话才是。”
  贾如谷睨了她一眼,道:“那倒也没有。我这位大哥一心想置我于死地,盼望着我早死。他死了我反而安心,如此便能多苟活上几年。”
  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苏其央一度语塞,几欲安慰,却又觉得和他不熟,不好置评,于是只说:“你快些去睡吧,我看你本来就气血不足,睡不好就更孱弱了。你只管放心睡个好觉,我不会再逃了。”
  不知为何,贾如谷相信她这回没再骗人,笑着答应,说:“好,今夜你我二人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收拾好行李,就即刻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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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己的房间内,贾如谷并没有立即睡下,而是轻声扣了下纸窗。
  窗户很快被打开,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有一人从窗户外进来,立于贾如谷身前,看起来身手极好。
  贾如谷凑到这人耳边,压低音量,窃窃私语。
  “玄林,去查一下苏夜除了常用的留魂刀,还有没有其他惯用的武器,比如.一把剑。”
  作者有话要说:
  贾如谷是男主吴晚然的假名字。
  就像苏其央的假名字是白央。
第24章
  既然贾如谷说一切费用他来付,苏其央自然乐于答应。
  翌日,贾如谷看着又换上男装的苏其央,目挑眉语地打趣道:“也不知白姑娘躲的是什么人,在下可真是好奇极了。”
  “贾公子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苏其央不明白贾如谷怎么老是喜欢揶揄她,对这人的印象又坏了几分,“我倒是觉得贾公子你应该多穿几件衣裳,以免被这大风吹走。”
  他还不至于体弱到如此地步,这话当然是有些夸张的意思在里面的,贾如谷也并未在意,若无其事地冲着苏其央促狭一笑。
  这笑被苏其央看得了,心中更为不满,气鼓鼓地先跨出了客栈的门。
  门口是一辆贾如谷临时购置来的马车,苏其央想起几年前她离开姑射山时,也曾坐过一个月的马车,那时可是遭了许多的罪。
  “我们一定得坐马车吗?”苏其央面露苦楚,问她身后的贾如谷。
  贾如谷被这个问题问得不知所以:“从京城去上党城没有水路,只有陆路这一条。白姑娘不坐马车,又准备如何前往呢?”
  苏其央长叹一口气,准备接受她的命运,于是朝着车厢中走去。
  “白姑娘,你走错方向了。”贾如谷伸手拦住她,又指向车厢前的那匹马,“白姑娘,你应该去这匹马上面坐着。”
  京城的上午,路上人声鼎沸,车如流水马如龙。
  周遭的喧闹更衬托出相顾无言的二人之间,一片尴尬的沉默。
  “你想让我给你当车夫?”苏其央率先打破这沉默,她希望是她会错了贾如谷的意。
  贾如谷苦笑道:“我方才去附近的市集中问过,从京城去上党城的路程太远了,来回要两个多月,寒冬又快到了,暂时还找不到愿意接下这个苦活的车夫。”
  “白姑娘若是也不愿意,那就换在下来好了。”说着贾如谷就往骏马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虚弱的背影看了就叫人.心生怜意。
  “算了,还是我来吧。”苏其央闷闷不乐地揽下了这个苦活。
  也不是因为她有菩萨心肠,实在是因为贾如谷的脸色太过差了,看起来要好生调养,不宜做一些力气活。
  随后苏其央去邻近的马场学了一个多时辰的马术,便和贾如谷一同上路了。
  路上本来就颠簸,苏其央又是马术初学者,难免骑得歪歪斜斜的,可谓是行路难、难于上青天了。
  在前面驾着马驾了两个多时辰,苏其央手酸腰疼得要命,她现在觉得驭马的差事可比坐在车厢里要累上百倍。
  先前她和项宇说坐马车痛苦万分,还被项宇指责是胡闹,现在看来她当初是真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贾公子在后头坐得可还舒服?” 想到车厢内一直默不作声的贾如谷,苏其央心里闹着别扭,故意大声吼道。
  贾如谷掀开车帷,探头去看苏其央,笑着说:“白姑娘的车技堪称上乘,在下舒适极了。”
  “你最好是觉得舒适极了。”苏其央不用扭头看也听得出来贾如谷在笑,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然后鼓起勇气问他,“贾公子去上党城是要找谁?你昨夜说是临危受命,你家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么?”
  “在下就是说了,白姑娘也未必认识,那不是白白浪费口舌么?”他有些无奈地说,语毕话锋一转,“白姑娘呢?既然是回家,家中可还有其他人在?”
  苏其央听见有人问她话,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从前有的,死了两个,走了一个。现在只剩下我了。”
  念及此,苏其央突然又不想回家了,回去做什么呢?那里又没有人等她,只有两方死气沉沉的墓碑。还不如就按照最初的计划去江南,这样也不会沦落到给别人当车夫的地步。
  而后苏其央又意识到,刚刚贾如谷可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为什么就乖乖回答了贾如谷?
  “死了两个?走了一个?”贾如谷独自在车厢喃喃着,“怎么会呢?死的会是谁.莫非她指的是苏夜的双亲?可据我所知,苏夜明明并无双亲在世。”
  马车外头的风声稍微大了起来,苏其央听不清贾如谷的嘀咕,问他:“贾公子一个人在里面自言自语什么呢?”
  贾如谷听此后敛言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无妨,须知一个人也是可以做成许多事的,白姑娘莫要伤心。”
  听他这般说,苏其央心中感到稍许宽慰,心情也好了些许,继续慢慢悠悠地骑着她的马。
  “走的是哪一个?”贾如谷冷不丁地问道。
  这个问题有些没头没脑的,苏其央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许是以为她没听清,贾如谷又问了一遍。
  “在下就是说了,贾公子也未必认识,那不是白白浪费口舌么?”苏其央借机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送还了回去,在贾如谷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前方刚好是一个拐弯,苏其央觉得心旷神怡,牵紧手中的缰绳,腿下夹着的骏马也随着她的动作更改了前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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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晚,途经一个小小村落,苏其央和贾如谷下了马车,随处寻了个驿站便就此歇下。
  第二天再上路时,贾如谷从苏其央的旁边经过。
  苏其央微微皱眉,她在贾如谷的身上闻到了与昨日相比之下,只增不减的药草味。苏其央记得启程时贾如谷的行李十分精简,堪称于无。况且自启程至今,也快有十日了,他哪儿来那么多草药。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其央留了个心眼,趁贾如谷去如厕的时候,偷偷去车厢内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提前备好的药包。
  临走前,她看见贾如谷没注意这边,又跑去问驿站里的小二:“兄台好,请问你们这里卖药材么?又或者是附近有什么药铺?”
  小二看了看换回女装的苏其央,一脸诧异,他记得这位姑娘昨夜住店时还是个公子,怎么今日就成了姑娘?
  “这位姑娘莫不是在拿我打趣?还是在同我说笑?此地穷乡僻壤、荒郊野岭的,打哪儿来的药铺。便是最近的镇子,快马加鞭也得花上半日呢。公子是若有何不适,还是快些去镇子看郎中吧。”小二回答了她。
  苏其央讪笑一声,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位小二的话中有话,说:“多谢兄台,我自是无恙。只不过是我方才观你面色不佳,这才好心提醒你,想让你去看看郎中。”
  余光瞥了一眼正往车厢中走去的贾如谷,苏其央心想,她要再观察他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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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连一个星期,苏其央从没见过贾如谷去买药,而他身上却总是有那股挥散不去的草药味。
  于是今日,她一路上都在想此事。她总感觉这个人的身份不简单,寻常人家哪儿来那么多的银子让他挥霍,而且又怎么会无中生有出这等药草来。
  分明是有人在苏其央夜间熟睡之际,与贾如谷接应,递给他每日要喝的药。
  可是这几天的晚上,她也细心留意过邻房的动静,贾如谷那边一直很安静,不曾有人去过。
  思量许久后,苏其央本想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他近日来从哪儿得的药来煎、来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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