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柚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似乎很疑惑他为什么在这里。
“你送陈遇什么生日礼物了?”
“一个黑色的皮包。”
“什么牌子?”
“爱马仕。”
那是怪不了陈遇……
“我们走吧。”池柚喝完最后一点柠檬水,站了起来。
黎泽没反应过来:“人家的生日会,我们这么快就走会不会不太礼貌?”
“好吧,看来你送爱马仕的目的是真心祝陈遇生日快乐的。”
黎泽立即开口:“我们走吧。”
十一月了,天气倒没凉多少,毛衣外套还留着Pub的热情,池柚和黎泽并肩走了几步,就把外套脱了。
“刚是喝酒了吗?”黎泽很顺手地拿走了池柚的外套,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池柚看着自己的外套被他挂在另一侧手臂上,十分下意识,娴熟,老夫老妻的动作。她愣了一下,说谎了:“喝了点。”
“不只一点吧,看着一杯呢,”黎泽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池柚的肩上,“喝酒的热是虚热,夜里的冷风会乘虚而入的。”
池柚低头看了看身上他的外套,又看了看他手上自己的外套,多此一举的行为。
但因为某人没头没脑的样子,池柚接受了这种年轻人不嫌麻烦的表达方式。
硬质的牛仔外套,因为残留了他的温度和味道,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心很痒的温暖。
“你洗衣液是什么香味的,闻起来茶茶的。”
“茶茶的?那可能是绿茶香味吧,”黎泽知道她在骂自己,笑呵呵地转移了话题,“想去哪,吃夜宵?看电影?”
“我要回家。”
黎泽抿了抿嘴,然后马上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也不错,散步。”
池柚好笑地看着他:“谁跟你说了我要走路回家?”
“跟我走一段吧,”黎泽小心地收回了注视她的目光,声音沉了沉,“就当醒醒酒。”
池柚顿了顿,然后说了声“好吧”。
“你知道了吧,其实我和管梦不是男女朋友。”
“嗯,最终选择当天,她悄悄和我说了,”池柚挑眉,“你故意让她说的吧。”
“对啊,”黎泽很坦然,“我不想让你选沈彦川。”
“不说我也不会选他。”
“但你还是没选我……”黎泽的声音很小,又被逆向的风吞没了大半,池柚问他:“你刚说什么?”
“我可以追你吗?”
突然一句,信息量猝不及防地闯入池柚的大脑,思维却停滞运转,无论她怎么样给大脑发出指令,声带依旧颤动不了。
这是她意识到黎泽喜欢自己后,一直急需要解决的问题。
但她一直拖着。
哪怕是现在,她还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没想好,你让我想想。”
“好,静等。”黎泽觉得这是一个还不错的答案,留有余地就留有了期望。
“你杀死了这段散步,我要打车了。”池柚被他一直看着,难得不好意思起来,感觉脸上有热度盘桓,急得想拥有瞬移的超能力。
“前面那个路口好打一点。”
这难道不是某人想再走一段路吗?
“不要,我就在这里打。”
黎泽笑了笑,看着她拿出手机认真打车。风轻轻地摇曳着她的发丝,路灯倾斜下来,发梢似乎都闪着晶亮,让人目眩神迷。
“好像有花的香味。”
池柚:“嗯?”
黎泽往四周看了看,发现他们身后有一颗很大的桂花树。桂花花期在9-10月上旬,所以现在香味已经很淡了。
“我怎么闻不到?”池柚走上台阶,拉下一枝带着稀稀拉拉黄色小花的树枝,凑上前闻了闻。
淡淡的清香,很不起眼,就像她潜意识对黎泽的喜欢,不仔细也是发现不了的。
“闻到了,你鼻子真灵。”花枝松开,惊扰到旁边枝叶,O@几声后,残花掉了不少。池柚转身要下台阶,没发现他就在身后,不小心踩了他的脚,急忙避开,又一瞬间不知道脚要往哪伸。
黎泽扶住了她的手臂,鼻尖相触的距离只停留了一秒钟,但此刻,他们仍然十分靠近。
他的体温通过手臂上指腹与手心的压感传来,池柚感到皮肤下的血液正在加速流动,猛烈的热意传递到四肢百骸,还混着些微的酥麻感。她不敢眨眼,好怕连睫毛都是烫的。
这么近,交错的呼吸缠绵在了一起,彼此身上的味道混着浅浅的桂花香裹向对方,池柚的记忆一下子回到节目的第一天,黎泽请她喝的桂花茶。
温润的液体顺着嘴唇流向喉咙之前,舌根发软了。
黎泽垂眸压下剧烈波动的眸光,毫无出息的心脏超负荷的跳动让他面上的镇定一秒就能被人看穿。
池柚发现他比自己先脸红了,绯红的两颊,发颤的睫毛,喉结的上下滑动,这反而让她不知所措起来。喜欢和欲望在这刻混淆在了一起,像浪花和大海的关系,是浪花具象化了大海,还是大海成就了翻腾的浪花。
这是一颗巨大繁茂的桂花树,外面走动的人很少,即便有,也很难发现他们。
此时此刻,吻他的欲望从眼神交汇处传来,黎泽再度看向她,有松手的迹象。
“对不起。”
黎泽以为她在说踩到脚,嗓音略沙,黏黏糊糊:“没事。”
下一秒,轻柔的,绵软的,如同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黎泽的唇上。
池柚被欲望裹挟了,理智在想同他接吻前毫无抵抗之力。
原来,我早就想吻他了。
黎泽瞪大了眼睛,脚尖绷直,身体僵了一下。
池柚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事,立马分开了。
她一瞬间像是冲动犯错的小孩,怔怔地看了黎泽几眼后,又觉得成年人了要敢作敢当,于是立马低头想走。
不足一秒,腰间多了双手,重新将她带到鼻尖相触的距离。
唇与唇轻轻摩挲,湿热的触觉,丝丝缕缕地在心底晕开。
黎泽不太会接吻,池柚被亲得稀里糊涂的,但也因为青涩,密不透风的爱意让她真正觉得自己动了情,主动环住了他的脖子。
直到舌头柔腻地缠在了一起,黎泽才似乎找到了一些窍门。他温柔又霸道地掠夺着池柚胸腔里的最后一点空气,她似乎失足跌落大海,因为缺氧想要快点快点靠近海面,她抓紧了他的衣服,腰间停留的手也收紧了一寸。黎泽像救世主一样托着池柚的后脑勺,指尖插入发丝间,夺她氧气又渡她氧气。
手机响了。
瞬间回到现实,池柚推了推黎泽,他松开了拥着她的手,抿了抿嘴,脸烧得通红,两个人都不敢看对方。
池柚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电话接通,是司机到了。
“我先走了。”她红着脸说。
黎泽拉住她:“你没喝酒。”
“……”
“那我……是不是可以追你了?”
池柚的眼神略显飘忽:“下次……见面跟你说。”
黎泽拢了拢她肩上堪堪欲掉的外套,声音被刚刚那个吻撩得有些哑,又透着些笑意,“晚安。”
第48章 “可以握着我的手再说一遍吗?”
池柚坐在车里,感到面红耳赤,打开窗透透风,这才意识到肩上的衣服是他的。
诡计多端的男人……
池柚回到家,整个人迷迷糊糊地冲完澡上床,迷迷糊糊地打开手机。
黎泽发来一条新消息。
一张照片,路边绿化带上的花,开得正盛。
又来了一条文字消息。
【原来喝的是柠檬水。】
“啪”,手机掉在了脸上。
“啊……”池柚揉了揉自己被拍疼的脸,揉着揉着就觉得这个触感哪里有些不对,思绪一下子回到桂花树下,她用脚狂踢了几下被子,拿枕头盖住自己脸,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了。
冲动果然是魔鬼,是臆障,是……突然发作的春天的药。
那晚上,有些人梦见了春天,有些人在十一月冲着冷水澡。
-
“哈哈哈哈哈哈哈……咋回事啊你,亲都亲了,就这么各回各家了?”陈遇笑得花枝乱颤。
池柚一个白眼飞过去:“一个爱马仕就收买你了。”
“爱马仕从天而降,老奴闪亮登场。”
“我的意思是,好歹两个吧,你帮俞跃也讨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俞跃和陈遇笑到缺氧。
俞悦摆手:“别,有点缺德了,不过你可以给他透露一下我的生日在明年四月。”
陈遇愤怒:“你这话说的,你想他俩亲到明年四月还不准备在一起吗?”
池柚抿了抿嘴,莫名有些难为情。
“不过,他对你还真挺好的,这么舍得下血本,Kelly黑金,他一个男人这么懂?会配货的男人有点危险啊。”
“对啊,这么难买,配好货也高低得等个一两年,是不是给别的小姑娘买了很多了?”
池柚瞧了她们两眼:“我可没你们想这么多,拿爱马仕的人又不是我。”
陈遇戳戳她:“哎嘿,有点酸酸的呢,那你就把他收了啊,反正他这么喜欢你。”
前面开玩笑归开玩笑,说到这正经事池柚沉默了。
陈遇和俞跃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拿人手短的陈遇说:“不是吧,你好像……也不是亲了人家嘴就跑了的人啊。”
池柚长吁了一口气,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有难言之隐,但看着两人无比真切的眼神,她只好坦白:“我还不够喜欢他。”
“我来翻译一下,你喜欢上了他的肉身,暂时还没爱上他的灵魂。”
“她小时候就有点色-色的,第一部 A-片还是她给我们推荐的,是推荐哎!是得看了多少片子才能推荐。”
池柚:“……”
俞跃拍了一下陈遇:“算了我们别乱说话了,说了喜欢那就是喜欢,我们小池柚就是害怕重蹈覆辙。”
“怕,那你就别亲他啊,在负责任的边缘疯狂试探是吧?”陈遇激她。
池柚被说得越想越后悔,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亲都亲了,难道让他还回来两清吗?”
陈遇笑死:“你别说,人家可愿意了。”
俞悦突然拍了拍大腿:“都忘问你了,跟他接吻感觉怎么样?”
池柚沉默了一秒:“嘴唇很软,舌头有点薄薄的,很好亲……”
俞悦扯了扯嘴角:“谁叫你说这么详细了。”
“我有办法了!”陈遇宛如大神归位,提高音量:“你接下来……去试试尺寸,不错的话那就考虑一下□□单纯在一起的事。”
俞跃猛地点头:“说的也不无道理啊,你不想分手难过,那就不要谈恋爱啊,炮友……”
“送客。”
-
在池柚胡思乱想该怎么处理她同黎泽关系的这几天,他闭麦了……
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打过电话来。
池柚在想他是不是在搞什么欲情故纵那一套,逼自己先联系他。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她竟无法自拔地生起他的气来了。
阳台上晒着他的外套。
钢筋森林上悬着一轮红日,池柚想起和他看过的那场让人心动的黄昏,低头闻了闻他的外套,洗衣液味道已经完全覆盖住了那天的桂花香。
池柚决定忍着。
三天后,池柚的手术。
她问了陈遇俞跃这天有没有空,一听都有工作安排就没告诉她们自己动手术的事。
秦向珊更不可能告诉了,两个亲人都是死在手术台上的,这种小手术告诉她平白给她添忧愁。
手术要亲属签名,池柚叫来了外婆,虽然也没什么血缘关系,但外婆对这个外孙女还是很疼爱的,反而觉得自己的女儿死了男人儿子就寻死觅活哭哭啼啼,还不如外孙女想得开。
她的外婆是一个很硬核的老奶奶,老公已驾鹤西去,她最近在打乙女游戏,改革开放后她曾去日本留学学习技术,觉得国乙玩得不太带劲,翻出去玩日乙……
IPD屏幕这么大,池柚随便一眼就能看到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还伴随着外婆“咯咯咯”的鸡叫。
外婆推了推老花镜:“柚子,你都分手多久了还不搞男人吗?”
“额……”池柚有点忘了自己是不是和外婆差了四十多岁,“搞男人和搞事业,我还是选择后者吧。”
“你是对的,”外婆那布满时间痕迹的手灵活地在IPD点来点去,“所以我推荐你玩纸片男人,你也下载这个游戏,我们互送体力。”
“……”
池柚术前去做常规检查,本来叫外婆在床上躺着打游戏好了,结果外婆说病房连梯子网速变得好卡,她都打不好游戏了,去外面试试网速。
两个人只好一同前去。
池柚抽完血按着针口回病房,外婆本着来都来了,给自己配了些眼药水以便更健康地玩游戏,池柚好笑地刷了自己的医保卡,她们在发药区等了一会。
“085号池柚……”
外婆站起来去拿药,池柚拿开了止血的棉签,走向附近的垃圾桶。
棉签一扔,池柚转身,脚步一滞,看着人来人往中站定的一个男人。
他很憔悴,耷拉的眼角,青黑的眼圈,一夜未眠来不及刮掉的胡茬,干燥得没有血色的嘴唇。
他朝自己走了过来,虽然脚步虚浮,但一步一步又走得坚定,池柚发现因为他没联系自己的郁结顷刻间融化了一半。
黎泽拉着她的手,看着上面的针口,布满血丝的双眼蒙上担忧之色:“怎么了?”
池柚反问:“你怎么了?”
“我……”
“我的妈呀……”外婆来了,健步如飞地冲到两人之间,灵活地掏出手机,背景是一个漫画人物,她凑近了黎泽的脸,对比了好几遍,感叹道,“好家伙,简直就是从我手机里走出来的乖乖。”
池柚无语,默默挣脱了黎泽的手。
外婆眼尖地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心花怒放:“柚子,介绍一下这位乖乖给外婆呗。”
黎泽马上反应过来:“外婆好,我叫黎泽,是……”
“朋友。”池柚一秒补充。
“啊……还是朋友啊,”外婆一下子没了兴趣,突然瞄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大惊小怪了起来,“哎呀,体力没领,这里的网怎么这么差啊,乖乖,你帮我把柚子送到病房呗,1号楼6楼302,我得去找个网好点的地方。”
池柚:“……”
外婆又健步如飞地消失了。
“你……怎么了?”
池柚看向黎泽,却意外地发现他好像脆弱到了极点,才过了三天,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成一张雨天碎石上的纸,上面是像针一样的雨,下面是像刺一般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