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的拉环打开，压力突然下降，溶于水的二氧化碳纷纷析出，气泡声是清爽又短暂的。
黎泽稍抬睫，看着她仰头喝可乐。路过的月光陈旧，恍惚间看到她穿着校服偷拿着一瓶啤酒，仰头喝起来的样子。
露出一截白净又脆弱的脖颈，大概是吸血鬼最好的礼物。
两个人都没说话，沉默地厮杀着，池柚发现他一反常态，不慢悠悠布局困杀，一子一子把她往死路逼。
她肯定不甘示弱。
不知道下了多久，周边人越来越少，声音也只剩下风吹叶子，落子哒哒。
“我赢了。”池柚看向黎泽。
他看了一圈局势，很快就开始理棋，把她精心猎杀的白子一个个放回棋盒里，微笑着说：“心服口服。”
“前天的事你帮了我大忙，非常感谢。”
黎泽停手，抬眼盯着她，语声晏晏：“你要怎么谢我？”
两个人的底牌已全盘皆出，池柚明白自己的心正隐隐悬着，情绪被他轻微拉扯着，她抬手帮忙收黑子，语气仍然清淡：“你说。”
“我慢慢想。”他把手机放在池柚面前，屏幕显示的是拨号键盘。
他的确帮了我大忙，池柚心想。
电话接通，池柚拿起手机挂掉。
黎泽收回看她输号码的视线，收回带着少年般得意的目光。
他小心翼翼地装着无所谓的语气：“昨天那位是你男朋友吗？”
池柚回答很快：“前男友，但我想复合。”
“哦。”
黎泽的眼皮被她轻盈的一句话压得抬不起来，他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被打败，却会因为这句话后几个晚上都辗转反侧，向着无边的黑暗叹口酸楚的气。
“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他就挺好的。”
第11章 “你还可以打给你前男友。”
CELL连带着整个麦通文化被DDoS（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了，攻击时间长达17个小时，攻击峰值流量达到每秒562.5Gb。
池柚虽然面色泰然，但心已经揪了起来。
一旦被攻陷，后果可不是她辞职这点程度，整个麦通文化的产业都会全线击溃，几万员工都要面临失业。
杯子里混了点热水，她吃了片布洛芬，压力太大，大姨妈和偏头痛上下齐聚。池柚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继续工作，以就算要离开公司也必须拿到赔偿金的信念坚持抵御着攻击。
从昨晚21点一直持续到隔天下午2点，没有硝烟的战场，池柚和她带领的下属们终于没让黑客攻进麦通文化。
池柚起身，脚步虚浮，拉了拉百叶窗，明晃晃的阳光马上透了进来。她眯了眯眼睛，门打开了，一群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领导们走了进来，响亮的鼓掌声听得池柚的脑袋又疼了。
她以身体不适谢绝庆祝，打算打车回家睡一觉。
下楼去取了一个文件，她蹲在快递柜前评估重要性，看了差不多五分钟发现可以明天再解决，就把文件又放了回去。
站起来的时候突然感到头晕，刚卸下重担整个人轻飘飘的，池柚慌忙扶住快递柜，却脚一软，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瞬间，耳朵嗡嗡，鼓膜振动，一串匆忙奔过来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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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柚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到了医院，应该是公司的人送过来的。
她仍然觉得难受，第一时间想找手机，但左手吊了水，右手摸了摸口袋没有手机，旁边也没有什么床头柜。
正当她一头雾水马上就要着急的时候，帘子被轻轻拉开。
偏头痛导致的脑间杂音轰隆一声沉寂下来，池柚蹙了蹙眉，眼中的意外一闪而逝。
“池小姐，”黎泽拿着检查单子坐了下来，“小小年纪，小毛病挺多的。”
“你怎么在这？”池柚开口才发现嗓子有些发哑，说话很干。
黎泽指了指自己的工服：“外卖又送迟了，被你司员工在门口骂了一顿，然后就看到你……”
他拿食指比了个抛物线。
池柚莫名觉得被公司里的人带去医院比眼前这位要好得多。
她还能评个优秀员工不是吗？
“谢谢，不过我手机你看到了吗？”
“在我这，屏幕裂了刚给你修好。”
“……麻烦给我。”
池柚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微信里一堆消息，她点进置顶，给秦向珊发了条消息。
【昨天公司安全系统被攻击了，我干完活就睡着了，等会我就去吃饭哈。】
发完消息后她松了口气，没打点滴的右手手指被轻轻地碰了一下，是瓶温水。
大概是挂水的原因，她手很冷，过了一段时间那点温暖才传进她的身体。
池柚看向黎泽，他倒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醒了先喝口水吧。”
“我怎么了……”池柚坐到一半突然发现裆下一湿。
今天的姨妈量有点大，她下班前换了一个290。
6个小时躺着过来了，这病床床单上会不会已经红得发紫了。
“血压太高导致的晕倒，医生说醒了之后你还得去做个检查，”黎泽顿了顿，“怎么又躺下了？”
“额……”竺宁尴尬地把被子盖好，“我晕。”
黎泽秒变脸：“我去叫医生。”
“哎别别别！”池柚拉住他的工服，弹性巨好，她松开的时候，紧绷的上衣一下子回弹到他的背上，皮带卡着一圈窄腰。她暗下眸子，那两个腰窝在完美的肌肉线条下，简直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指逡巡。
黎泽转过身，一脸问号。
“额……谢谢你送我来医院，医药费多少我转你。接下来我叫我朋友过来，你……要不先走吧？”
黎泽不走反坐：“那我在这等你朋友来了之后就走。”
她和他才短短见了几次面，剧情比一分钟小广告还要跌宕起伏，更关键的是，池柚还欠了一屁股的人情债。
真是羁绊。
“不用了，已经很麻烦你了。”
难得看到她不好意思的样子，黎泽觉得很有趣。
“不麻烦，”黎泽笑着迎上对视，眼睛亮亮的，“饿了吗？我去买饭。”
池柚无可奈何，付之一笑：“我朋友会帮我带饭的。”
结果，陈遇在上课，俞跃正在接受委托人的痛哭流涕。
黎泽低头偷笑，听着池柚回答了两遍，“没事，你忙吧，我也没什么事。”
“你还可以打给你前男友。”
池柚恨不得一个眼刀飞过去，哪来的死弟弟嘴这么欠打。
她给自己的话投入了10%的扭捏：“他超忙的，这点小事叫他过来干嘛？”
“那我不忙，这点小事就让我来做吧，”黎泽笑眯眯地说着，“医生说吃点清淡的，喝粥可以吗？”
不就是个弟弟吗？
我又不是一个知恩不图报的人。
池柚转转了食指：“你背过去。”
黎泽乖乖照做，池柚连忙掀开被子看了看，眼前一红马上盖住。
“黎泽弟弟？”
听到弟弟一词浑身不舒服的黎泽转了过去。
“那麻烦你帮我买碗粥吧，再麻烦买一包420卫生巾，再再麻烦买一包一次性内裤，再再再麻烦帮我买条裤子。”
这一串麻烦把黎泽给听懵了。
池柚故意问：“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弟弟。”
黎泽马上回答：“不用了我都记住了，卫生巾叫420这个牌子是吧？”
“……”池柚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那这样好吧，不用买卫生巾和一次性内裤了，两者结合一下，帮我买个成人纸尿裤吧。”
“懂了，一碗粥，成人纸尿裤，还有条裤子。”
池柚强颜欢笑道：“没错，多谢你了。”
“粥要什么口味？”
池柚深吸一口气，苦笑：“随便。”
黎泽买饭的时候，医生过来了一趟，看人醒过来精神还可以，告诉她这瓶点滴挂完就可以走了，又叮嘱了明天去做哪几个检查。
“哦对了，那是你男朋友吗？还挺逗的。”
池柚懒得解释：“怎么逗了？”
医生是个年纪约摸四五十的男人，看不惯底层外卖员傍上漂亮富婆：“仪器显示你已经从晕厥状态回来了，但你还没醒。那小伙子就一送外卖的，非得装逼送你去VIP病房，多大的口气啊，最后搞不来还是用你的钱，而且我们病房资源很少的，哪能说送就送。我还以为拍短视频呢？外卖小哥其实是院长亲儿子或者什么行业大佬的那种。”
池柚干笑了两声：“然后呢？”
“后来你打呼噜了，他才理解你只是睡着了。”
池柚：“……”
黎泽过了一会就回来了。说实话，池柚也没买过成人纸尿裤，没想到它的体积这么出乎意料，远远望过去以为黎泽给她送大礼来了。
“很难受吧，要不现在去换掉吧。”
池柚抬头看了看，点滴快挂完了。一只手要完成脱两层裤，穿两层裤太难了，她能找谁帮忙呢……
“我先喝粥吧。”
黎泽帮忙支好床上桌，买的是皮蛋瘦肉粥，经典口味不怎么会踩雷。
池柚一口一口喝着粥，那种虚浮的感觉慢慢实了起来，心里才突然有了后怕的感觉。
她要是病倒了，妈妈该怎么办？
黎泽看着她越吃越慢，眉头也锁着，看着心事很多的样子，歪了歪脑袋，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池柚有气无力：“干什么？”
“我怕你的黑眼圈掉进粥里，粥就不清淡了。”
池柚心情好了些，知道关心恩人了：“你吃晚饭了吗？”
“嗯，吃过了。”
“又吃面包吗？这回嘴擦干净了。”
黎泽笑了笑，害羞的笑，像初春穿过薄雾的太阳，朦胧又恬淡。
她愣了愣，瞬间后悔刚才说的话，只能低着头继续喝粥。
没过几分钟，点滴就挂好了，池柚如释重负。拿着一大袋纸尿裤实在是太招摇了，她拆了一片，放进装裤子的塑料袋里。
医院超市能买什么裤子，有睡裤穿就不错了。
池柚看着蓝底白点的裤子，配上自己的白卫衣，心里安慰还是很搭的。
她刚要走，黎泽拦住她，从袋子里把同款的上衣拿了出来，
“卫生间离挺远的，用衣服挡挡。”
一股暖意从心底涌了上来，池柚发现她很容易被这种小小细节所温暖到，坚硬的心软了一角，沈彦川当初是这样，他也是。
“你把医药费和其他钱发我一下吧，我现在转给你。等会我换好裤子就直接回家了，今天太麻烦你了。”
“逐客令”怎么能下在医院呢？黎泽心想。
“那就请我吃饭吧。”
池柚是个聪明人，他的心思根本就不是暗戳戳，她也不可能当做视而不见。
但如果对方对自己真的无所谓，那她现在就不会陷入犹豫，直接拒绝。
可黎泽对她而言，不过是短暂有过交际的陌生人。
在那个小小棋室，她在明他在暗。
次次拿冠辉煌无比的10岁-15岁之间，池柚看到那个蜗居在杂物间的小男孩，努力生活的样子。
人性最可怕的是，即使当时她还只是个孩子，她想的和大部分人也都差不多。
一边觉得他很可怜，一边又觉得还好不是自己。
但凡命运发生一点参差，她可能会比他过得还惨。
“黎泽，再见到我你有什么感觉？”
我是你悲惨生活的见证者，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允许别人隔着时空还要打捞我的过去。
“幸运，”他的眼神热烈也明亮，有揉碎无奈与孤寂的能力，“上帝没有抛弃我，我还是他幸运的子民。”
“我感觉不太好，”池柚深吸了一口气，发觉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得钝重：“你是不是觉得当初的我还挺善良的？”
黎泽感觉到了她的低气压，小心翼翼地“嗯”了声。
“不，”池柚对上他的视线，“我是伪善。”
第12章 “复合吗？”
池柚喝了口眼前的冰美式，咖啡店门开了，沈彦川小跑几步坐到她面前：“我没迟到吧？”
“没有，是我来早了，”池柚直接开门见山，“合同给我看看。”
“节目播出期间不能与异性单独出去？”
“嗯，怕会影响观众的观剧体验。”
“节目播出后才能创建或公布个人社交账号？”
“节目内外会有一个人设的反差，节目组也是考虑到观剧体验。”
“节目播出三个月后才能开展个人商务活动？”
“还是观剧体验。”
池柚“啧”了声，这也太耽误她赚钱了吧。昨天她可是熬夜把未来的职业规划给做好了。
“你要是不满意，我可以联系工作人员亲自跟你谈合同。”
“这个自然，我得问问清楚。”
话说到这份上了，沈彦川觉得稳了，但还不是忍不住确定：“你……真的打算和我一起上节目了？”
池柚直视着他：“因为我跟你的目的一致。”
沈彦川微垂了脑袋，自然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复合吗？”
这话说出来池柚都没忍住笑了起来，笑完又觉得心中酸胀，摸不清沈彦川这句话的真实意图。
她也不想纠清“目的复合”和“复合目的”之间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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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柚跟工作人员敲定好细节，拿捏住黄总的把柄顺利请出来年假，确定出演节目。
时间在10月中旬，入住三周，池柚被安排在第10天进去。
中间还有大半个月的空当，她可以好好意意磷约骸
“你可千万别带运动裤过去，”陈遇从衣柜里扒拉出一条丝巾扔给她，“现在最流行裹胸外围条丝巾，下面配条阔腿裤，不过丝巾你得买块爱马仕的，我这块不行。”
池柚听着这奇怪的穿搭，把丝巾扔了过去：“大秋天的，你要冻死我啊？”
“第一天肯定要吸睛啊，再配个夸张一点的耳环，又美又飒，多符合你都市丽人女高管的人设。”
“我的人设是躺平社畜，咸鱼一条。”
俞跃摇摇手指：“大家都想做咸鱼，但是大家都想看聪明自律强大又松弛的美人，不限男女。”
说得真有道理，池柚摸了摸自己分叉的头发：“明天谁有空？陪我剪个头。”
“再逛个街？”
“再喝点酒？”
池柚叹了口气：“酒就算了，我打算戒烟戒酒了。”
这话，她们三个人每隔几个月轮流都要说一遍，大脑已经会自动过滤掉这类废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