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白的米饭包裹着流油的澄澄橙的鸭蛋蛋黄。送到他面前那小人儿却是眼睛都不带眨的。反倒是嘟了嘴,不去接那粽子。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那你饿着吧。”
玄清明不像谢我存那般惯着孩子,收回了举着吃食的手,正准备丢到一边,却教人从手里接过去了。
师爷有些迟疑,却还是朝那粽子的尖尖儿上咬了小小一口。玄清明的脸都憋红了,又听那人轻飘飘传了句话来。
“我吃。”
玄清明张张嘴,师爷面儿上也有些烫。二人面前的米粥还未入喉,心却是早就热了。
当丽娘来拜访的时候,除了丁芷。剩下四个人都要么在为了晏h都吃食着急,要么各怀心事的脸红着。到是未察觉那个带些笑意的女子已立在了桌前
丁芷最先站起来想要给她让座,却教她止住了。
“我寻思绕过饭点儿来找谢大人,没想到还是要扰你们了。”
“没事。你先坐。”
正威逼利诱晏h吃东西的谢我存站起身来,倒是未料到那人居然真的顺着她的手坐下去了。
“谢过大人。”
谢我存朝再次站起身的丁芷摆摆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听那有备而来的丽娘开了口。
“h儿可有好好用饭?”
“他…”
晏h不答话,道也不在同刚刚那般胡闹,反倒垂了头去。便只能由谢我存代答了。
“算了。”
说着,丽娘便起了身。几个人瞧见她这般皆是面面相觑,倒是不知她接下来的目的。
“想来到底是我儿娇纵,在大人这里胡闹了。我也不能在劳累大人分心。我便去为他做些吃食吧。”
“不不不,怎么能让你去。”
谢我存忙也推开粥碗,追了过去。
“我做些寻常的便好。”
“我来做,我来做。”
……
瞧着二人真的往小灶那边去了,玄清明也站起身来,准备跟上去。
师爷便是在她站起来的那一刻拉住她的手的。
“我去帮帮忙,谢我存要下厨房了,这还得了!”
玄清明解释着,一回头,却对上师爷面上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了?”
她一愣,便望见他目光沉缓,复而沉着的投向她的眼里。
那眸中浮光隐现,带些掩盖不住的欣喜和不安。
“那什么,我好像…有身子了。”
第36章
“啪嗒!”
已经识不出究竟是她额上滚的汗滴还是檐上神兽衔着的露珠滚到地上的声响了,谢我存面前摆着一锅烧糊的粥底,面上黑的不输这餐粥的颜色。
“大人,您怎的还来灶房了。这,这…”
缺根指头的灶房大师傅闻声跑了过来,进屋还未站定身子,便被眼前这一幕唬住了。
怎么会糊锅呢。
谢我存有些发愁,瞅瞅那锅里,再将视线移到身后数人那里。
丽娘面儿上无波澜,轻轻哼一声。似是无意的捻起袖口的流苏结。
“真没想到,大人连烹个粥都不会。”
谢我存叹一声,又将锅勺抬起来,若有所思的瞥到一旁的盐巴小料。
“大师傅,这糊底的米还能要么?”
“属下不知大人的意思。”
“你说,我若是趁着热乎劲儿,加些生鲜小料,炒一炒,是不是就成炒米了?”
“咳咳。”
丽娘面上的笑硬生生的收了回去,门楣上投过来的光一照,到有些阴翳了。
“罢了,这番下去,又要折腾一会儿。到时候又成了我们娘俩的不是了。若是在教大人堵了气,治我个蛮横的罪过,我可担不起。”
“你说什么,我们大人才不是这样的人。”
灶房师傅体己,平日没少受谢我存恩惠,自是明白她的端正品行,这般自是要护上一护。
“算了算了,既然你来了,那你快做些小少君喜欢的吃食给他送去吧。”
灶房师傅不再言语,低头应了声。
还未等谢我存开口,倚在门槛的丽娘便笑出声了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谢大人知道我在逗她玩儿都未着急,你这个做奴才的先叫唤起来了。真是
担得起‘忠仆’二字了。”
灶房师傅不言语,蜡黄个脸儿,低禺了几声,那口齿伶俐的听见了,终究也是未在言语些什么教人不痛快的话。
谢我存早就习惯了在她那边碰壁了,此时也未在使手段帮那捷越的厨子说些话。
这时,一个轻快的身影闪进屋里来了。不急不慢的冲与那二人面面相觑的谢我存抱拳施一礼。
那来人步步生风,因着身上轻快,步行如燕舞。不知行了多久,到谢我存面前时倒是未有发汗的迹象,干净的额角缠着头巾,余下的肌肤白腻的如同新发的蜜巢。
“大人,迎风楼掌柜尚添堂求见。“
西度开口沉稳,自然发着一种令人沉着的气场。倒是教同样听见这话的丽娘不禁站直了身子。
“可是西捕头来了。西捕头辛苦,若是未用早饭,不妨来尝尝谢大人的炒饭啊。“
“夫人。”
虽然明白那人瞧不见,可西度还是恭敬施了一礼,复而起了身。继续向谢我存请示。
“大人,我看那尚老板此行不简单,属下要不要把师爷请来陪您同去,一同商议?”
“尚添棠?他不是晏伐檀那边的人么,他与我有何商量的。算了,先不用请师爷了。玄清明这么久都不过来,准是她们夫妻俩破镜重圆呢。你先随我去会会他。”
话说完了,才发现那人并未将心思全放在她那里。西度虽是面朝着她,实际眼神早就飘忽到一旁去了。
谢我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看到了她那一锅“命短”的粥。
“她跟你开玩笑的,我不会让你吃的。”
西度收回神来,仿佛松了一口气。谢我存干巴巴笑了几声。复又无言。料理完私事,二人便款款步到前堂。
远远的便瞧见了负手而立的身影。远远眺去仿佛有了重影,近些仔细瞧过,才发觉那本就是两个人。因着都穿了较晦暗的衣服,又一个站的稍前了些,便有了重影的感觉。
“你怎的未告诉我晏伐檀也来了。”
“属下以为晏老板进出皆是有大人的许可,是大人叫来的,所以才未通报。”
不知不觉中,谢我存的步伐便变得有些急切了。待真的站到他们面前时,谢我存故意转身对向尚添棠,将晏伐檀隔在她的余光中,不理会他。
果然,还未言语几分,那人的扇子便有些急切的挥舞起来了。谢我存有些得意,本打算继续冷落他,却不料一手攀了上来,覆在她肩上。借着那力道一收,她便被揽了过去。
那人使力是带着目的的,所以谢我存不得不有着被他圈在怀里,一抬头便对上了他的面容。
“谢大人好无礼,晏某站了这么久都等不来谢大人的一句问候,属实教我寒心呐。”
我听着你来了便有意走的这样快,你等我能等多久?谢我存欲哭无泪,只得压低了嗓子,切切开口:
“晏老板,你好。”
“你好,谢大人。”
晏伐檀这才松开了手,也不等人让,便满意的收了他的破扇儿坐到了太师椅上去。
谢我存心里轻叹一声,可不知怎得心里到漫了些喜悦的情绪。察觉到身旁的人僵了身子,忙转过身去提了正题,问他此行有何意图。
“这。大人明察秋毫。小的也不瞒着大人了。只是因着小的昨日让账房查账,为的是年关后的私田营生方便。可未料了的,这一对账对出事来了。小的的私田,竟教人占去了。”
“你的东西怎会平白无故的叫别人占走?私田都是按人头记录的,我府上计赋税的本子有师爷在管,那上面白纸黑字的准不会出错,我让他拿上来给你对对。”
话毕,未料那人面上竟泛了难色。
“大人不知,小的的地,教人划走了整整一百倾。”
“一百倾?!“
谢我存瞠目结舌,倒是未想到这人的财力这般雄厚。
“小的干的都是良心买卖,这地可都是小的一把土把米赚来的啊。大人可不要错怪了小的。”
“放心,你只不过是提醒了本官,本官定会好好查查江州这些年来的税赋。只是,这样大的数目被划走了,若真的如你所说,那那人一定大有来头吧?”
说着,谢我存不由将视线递到静坐一旁看她的晏伐檀身上。那人一愣,有些吃惊的坐直了身子。
“莫不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告的,可是晏老板?”
“什么?”
晏伐檀走近了,一双眸子潋滟的很,此时带些怒意,教她不敢对视。
“本官,本官只是猜测。“
“大人,不是晏老板。小的也只是碰巧在炉上碰见了晏老板而已,听说他也是同行,才一起过来了。“
闻言,谢我存才挤出个皱巴巴的笑容,那人哼一声,又坐了回去,好似也无心解释他前来的用意。
“那你可有怀疑的人?这江州,究竟有谁敢划走你一百倾地?”
那人又不言语了,斯哈斯哈了几声,才蓄足了力气,大声又飞快地将酝酿了好些时候地话倾告了出来。
“大人,不瞒您说,这地被划去了哪里小的已教手下查过了。”
“那,划给谁了?”
谢我存以为这案子不立自结,本有些轻松。可望向那人憋得通红地脸时,心下莫名又揪了起来。
“谢大人,那地,划给您了。”
第37章
两岸猿啼一江绿,马踏重山满叶红。
山谷中荡漾着的不只是少年意气,还掺了些野禽走兽拂掠过的啸簌声。
“魏大人。”
来人匆忙渡到摆在猎场一隅的太师椅旁,眼瞅着那盏青花大碗儿在边沿磕了两遭,这才毕恭毕敬的上去了。
胸前挂着的檀木珠子在那方小桌上轻轻碰了碰,冒出来的声响倒是吓了正瞅着猎场那边的魏呈乾一跳。他望望那人的红翎,心里估了估数,忙撂下袍子站起身来了。
“苏大人。”
魏呈乾瞅着苏哈煜直笑,心里却嘀咕一阵:这老小子平素被皇帝视为心腹,虽是平日里未找过他麻烦,但也未有过示好之举,如今偏偏挑了个狩猎的时候来寻他,专门等到皇帝走远了才过来,这肚子里怕不是装了好些坏水等着倒给他呢。
魏呈乾倒也不至于跟他吹胡子瞪眼的,也就装模作样的辑了一躬,引得苏哈煜也忙反手施礼连连。
“魏大人,您不必客气!听说前些日子大人您称病告朝,想来也是好些日子没见过您了。这不,今儿个瞧见您也来了,小的便想着亲自过来问问您。”
“苏大人关怀老身,老身感激涕零。无大碍,只是偶感风寒,就不劳烦苏大人再为老身操这份心了。”
“是,是。”
苏哈煜垂了眼眸,欲言又止。正巧扫见魏呈乾大拇指上配着的一枚扳指,又道
“原先瞧见魏大人的时候着实吓了本官一跳,后来想着确实也是,今上登基前是魏大人一手扶持着的,今上如今那一手好的骑射本领可是魏大人带着在这猎场上一点一点磨出来的。想必也是因为担心皇上,魏大人带着病也来了,小的属实被大人这份赤诚臣心感动哇!”
“时成!说了不必多礼,你在这样奉承我,我可是要与你生分了。”
魏呈乾摆摆手,望着那人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却压了几分。
“是了,本官与魏大人多年交情,自然是不必那般多礼的。不过,有句话,本官一定要说。”
“哦?苏大人司的是户属,与我朝职倒也无甚交集,有何事能让大人找上老身?”
田野尽头的号子声响彻起来,远远的弥上了一道光似的线。那是猎完的皇子公子们打马归来了。虽是还有段距离,魏呈乾却听着那人的话语明显的急切了起来。
“魏大人位高权重,随着众国公一路辅佐今上登基,更是辅助皇上安定天下,我等一直打心眼儿里尊敬大人,所以前些日子亲眼瞧见段相那般当朝污蔑大人,心中自然也是替大人气不过。后来魏大人称病不上朝,小的自然是心疼大人。”
“慢着,苏大人也相信本官与那太玄案子无关?”
“那是自然,魏大人勤勤恳恳,两袖清风,一身清白。怎会做出那些贪污受贿的事情!哪能由得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污告,本官实在是气不过。”
魏呈乾皱了皱眉头,倒又笑了。又觉得眼前这个人皱巴着的脸像个腌黄瓜,笑的更甚了,便抬手拍了拍苏哈煜的肩。
“苏大人的心意我心领了,好!有苏大人这句话,你我二人便是至交,以后苏大人有何事,只管来找老身!”
“魏大人。”
苏哈煜热络的看他一眼,话语中满是诚恳
“魏大人,有您这句话,我倒也是没什么好瞒着您的了!依我看这段相这般对你,摆明了是要杀鸡儆猴,是做给朝里的老臣们看的。您就这般放过他了?”
魏呈乾倒也真没再把前些日子段玉在朝堂之上上奏参他的事放在心上,这般初出茅庐想要出风头的初生牛犊之心他过往倒也是经历过,也是没有必要同他计较。只是苏哈煜这摆明了话里有话,怕不是等着他发怒,拿他当枪使呢。
“段相也是为了朝廷好,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是不会怪他的。”
“魏大人还没看明白么,这段玉可是咬上大人您了!”
魏呈乾一愣,冷脸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苏哈煜不耐烦一嗤鼻,继续道
“皇上指婚东城公主给段相,殊不知段相招惹了太后的人,前些日子太后亲下懿旨毁了婚约,这些时候就要把东城公主送去和亲了。”
“这事我是听说过,只是这与我有何干?”
“大人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太玄一案惊动京师,大人的属地出了这等大的事,本来想要明哲保身已经是难上加难,又有传闻说参与太玄一案的江州府知府的知府一职是大人的买来的?大人可还记得当时您是怎样全身而退的么?”
魏呈乾略加思索,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
“是,魏大人,您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在外放出声去,说这江州知府已相中了段相,二人即将被指婚。扯上了段家的势力这才将外面的风言风语压了下来。”
魏呈乾不言语,瞧着苏哈煜激动地吹着胡子一翘一翘的。
“若是旁人放出这般话去也就罢了,可偏偏这小谢大人身份特殊,她头上有您和谢大人护着,这话传出去可不止是旁人信了,老段大人也信了。”
这一句话如雷贯耳,魏呈乾回忆着印象里老段大人的模样,又闻苏哈煜趴在他耳边送了句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