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京顿了顿,过了几秒,他转过身来,漆黑的眼与纪琼笙一双冷梅色的狐狸眼对上。
纪琼笙半倚在墙上,血色蔓上脸,荡开艳色。巴掌大的脸此时此刻因着晕染开的红晕染上言言笑意,那双狐狸眼向上挑着,因着刚才的酒多了几分迷离与飘散,却更为勾人。
沈昭京整了整袖口,冷然的嗓音浸染上淡淡的凉意:“这是在以什么立场向我提出要求。”
“凭借,,,”纪琼笙盯着他,“沈先生认识我。”
沈昭京抬了眼,在纪琼笙脸上转了一圈,冷然的视线浸透着自带的威压。
纪琼笙却丝毫不怵,再次笑盈盈地重复:“沈先生,头晕,走不动了。”
沈昭京又顿了几秒,倏地,他抬起右手手臂,视线回移:声线照旧冷淡:“搭着。”
纪琼笙弯了眉眼,走了几步,到他身前,指尖轻轻张了张,搭在他的小臂上。
没多远,沈昭京带纪琼笙到了个房间。
在门口,纪琼笙停了停,故意咬着字尖问沈昭京:“沈先生,大半夜的带着一个女人进房间,对你影响不太好吧?”
沈昭京未曾回答,刷了房卡,回头瞥了纪琼笙一眼,“房间的费用稍后与我助理联系。”
纪琼笙松了搭着的手,“沈先生还在乎这点小钱啊?”
纪琼笙微扬眉眼,状似遗憾地微耸了耸肩:“沈先生,要是还不起,该怎么办啊?”
纪琼笙倏地往他走近几步,两人的距离一瞬便拉近,纪琼笙指尖在沈昭京领带上画了个圈,缓慢,黏连。
“沈先生晚上,要不要在这里过夜呢?”
沈昭京眼皮微垂,看着纪琼笙眼底藏着的戏谑。他倏地倾身。
反倒吓了纪琼笙一跳,她可没想到沈昭京这人会有回应,顶多是因着她的话多少有些没话可回,便就是想看他因此吃瘪的样子,冷淡的脸上虽然看不出情绪,却好像能感受到他心里的情绪起了波动。
若是沈昭京回应了她撩拨的话,反倒是颠覆了他的形象了。
太近了。
他高深的眉骨,鼻梁,微敛住的薄唇,没有情绪的淡漠的眼,黑长的睫毛,以及。
那侵染着高山雪松的雪的味道。
冷泠泠地冲向她。
一瞬间,被这个味道包围住。
纪琼笙下意识抿了唇,身体缩了缩。
沈昭京慢条斯理地按下房门的把手,再直起身。
纪琼笙:???虚惊一场??
沈昭京的眼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薄唇微扬,冷然的声音带上几分似讽非讽的味道:“纪小姐的邀请,看来也不算诚恳。”
纪琼笙抵了抵后槽牙,被他摆了一道。
纪琼笙移了移房门的弧度,进去了点,“要想做好一个项目,必先得实地考察。”
“沈先生妄下定论,是不是为时过早了啊”
沈昭京破天荒地笑了声,细微的笑意蔓延在脸上,使得冷然凌厉的脸色缓了许多。
他退了退,神色又恢复冷然。
“纪小姐好好休息。”
纪琼笙盯着他,见他转了身,她才倏然开口,笑盈盈地,语调勾然带转:“沈先生,下次见。”
她顿了顿,一双狐狸眼魅丽的颜色晃漾开来:“沈先生笑起来,当真是风华绝代。”
沈昭京身形顿了顿,本以为他不会再有回应。
半晌。
却听见他冷沉的声音:“纪小姐的嘴,也算无人可及。”
看着他走远,纪琼笙才慢吞吞地开口:“那,当然是只对着沈先生了。”
沈昭京未带停顿。
纪琼笙却好心情地弯起眉眼。
她便是喜欢沈昭京这副样子。
孤傲冷然,如雪山之松,如苍山之鹰。
而她,偏偏,喜欢有挑战的东西。
这雪山要爬,这苍山,也得爬。
第7章
沈昭京出了拐角,站在电梯前,下巴微抬,冷然凌厉的棱角分明。
视线落在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上。
指尖倏地微抬,互相摩挲了一下。
女人方才身上的冷梅香似是还缠绕在身旁,绕上衣袖,领口。
一如她冷梅艳色的眼,直勾勾地夺人目。
又一如她浑然天成的勾然的嗓音。
倏地,便在心里念了念她的名字。
纪琼笙。
纪-琼-笙。
雪沾琼缀,仰沾轻粉,鱼吞池水,笙然雪意。
倒是个好名字。
沈昭京眉眼动了动,打了电话给助理。
“那个济生科技的案子,若是这几日华盛的人来,便接了。”
“好的沈总。但是我收到的消息,今天晚上吴总好像在洽谈这个案子啊?”
吴楷锋。
看来是跟他谈的生意。
沈昭京淡嗯了声。
听沈昭京不想多言的意思,助理识趣地回话:“好的沈总,我会跟他们吩咐好的。”
沈昭京微抬眉眼,神色现出几分不耐。几年不见,胆子倒是长了不少。前几年吃的教训,看来是忘净了。
刚到房间没多久,耿素给纪琼笙打来电话询问她的状况。
纪琼笙简短地把事情跟她讲了。
“真的我真是开了眼了,这吴楷锋真有够恶心的啊???什么畜生啊我要吐了,要不是我哥说,我之前也以为他是个好人呢。”
“不过也算你因祸得福了,跟沈大佬取得了大进展啊。”
“但是你那个案子,接下来怎么办啊?”
纪琼笙扬了扬眉眼,漫开笑意:“那自然,有更好的方案。”
与耿素通完电话,纪琼笙进了浴室。
沉入泛着刺冷的水里,晚上那一股无力晕乏的感觉再次袭来。纪琼笙浮出水面,双手触上脸,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撩。
水珠顺着乌黑的发尾一路向下,滑入凸起的背脊间。在黄白色的灯光下闪着碎凌凌的光。
职场半带暗色性质的潜规则,她先前不是没有接触过。却无非是赤裸裸的暗示与暗含的威胁。
却从来没有碰到像吴楷锋这种的。以自己一向的规矩为由,设下诱饵。一步一步放松对方的警惕,再让人上钩。
先前因着见着了沈昭京,那一瞬心下便安了许多。现在回想起来,一寸一寸的惧意才缓缓蔓上来。
甚至,耿素告诉她的话里,片段地透露了吴楷锋的行为全程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他也并非是出于对欲望的追求,而只是在这方面有变态的癖好。
纪琼笙缓慢地睁开眼,眼底的冷意点点蔓开。这个社会的不公一瞬就在此时此刻彻底地展现。
她对于吴楷锋这种犯法的行为竟然毫无办法。
只觉如鲠在喉,纪琼笙拿下台檐的手机,将事情告诉了舒予。
舒予当机立断地让纪琼笙停止与那边的工作人员来往,这件事由她来解决。
济生科技和吴氏的商谈到此为止。
纪琼笙不知道那晚的事会不会让吴楷锋彻底记住她,阻挠济生科技的案子的洽谈。
但是她从见到沈昭京那刻起,她就知道了济生的案子,失此得彼。
吴氏不可以,那沈昭京的公司呢。约沈昭京难,约他公司的管理层总容易些。
她对于沈氏的集团这几天也深入了解了些。
现在他们正在主打新科技方面,无可置疑,这是未来的发展趋势,以沈氏举足轻重的地位与经济实力,不可能没有对济生进行观察考虑。
那么,双方的目的,可就算得上一致了。
简单地与在外地舒予说了下情况,纪琼笙约见了沈氏集团负责这一块的管理层。
三天后,那边给了准确答复,下周二到公司进行洽谈。
毕竟是舒予所在的小组负责,其他的组知道的也并不清楚。
金艺祝在那次纪琼笙和吴楷锋约谈失败的时候便开始对纪琼笙冷嘲热讽起来。
纪琼笙这几天忙着,没空理她,给的反应也极其冷淡漠然。对着纪琼笙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金艺祝倒更幸灾乐祸起来。
一直等舒予回来,她才收敛许多。
这次由舒予带着纪琼笙还有两个助理一起。
到了沈氏集团,接待的人先领着她们到了茶水室。
约莫等了十几分钟,沈氏的人过来叫她们过去。临走到门口,身后的助理忽的脸色发白,拽了拽纪琼笙的衣服,声音几近不可闻。
“姐,我...我好像把..把那个U盘落在茶水室了。
纪琼笙冷了脸色,狐狸眼在冷然的色显出几分厉色:“刚才不是检查过了吗?”
助理的脸色难看的要哭出来:“我刚才想再检查一遍的,然后把东西拿出来罗列,可能把那个U盘忘了。”
看着她不住抖动的身子,纪琼笙敛了敛眉:“我去拿,那个也不重要,不影响舒予姐发挥,至于我到时候悄悄进去就行了。”
她有些惴惴不安地瞧了纪琼笙一眼:“姐,我去吧”
纪琼笙面色淡然,提了提肩上的包,“不用。我去。”
纪琼笙转身就大步回去。匆匆拐入茶水室,却恰恰与里面的人撞上。
纪琼笙眼疾手快地刹住车,滚烫的咖啡却还是不可抑制的洒了一部分到纪琼笙身上,雪白的衬衫一瞬间蔓延开棕色的污渍。
那女人慌忙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纪琼笙的腰部因着底下的裙子的布厚些,倒没什么大碍。手臂隐隐有几分刺痛。
纪琼笙匆匆留了句:“没事。”
她将茶水室翻了遍,却不见U盘的踪影。等直起身,她收到助理的消息。
“姐!找到了!!在包里的夹层,姐你快回来吧,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太不仔细了.....”
第8章
纪琼笙慢腾腾地直起身,眉目淡下来。这一切,可太过巧合了。
她环了环四周,走至门口,那个视角,两侧正好透明。
刚好,可以瞧得见来往的人。
纪琼笙压了压眉目间的冷色,去了洗手间。棕色的污渍已经晕染开,干涸。在白色的衬衫上尤为醒目。
小臂被烫伤了一块。红色的痕迹在手臂上展开,尤为触目惊心。
这幅样子她也进不得会议室了。有舒予在,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发了消息给舒予,纪琼笙将衬衫压进下摆,将裙往上提了提,皮带抽至最大紧度,总算没那么狼狈。
将手臂上的那一块卷了卷,实在是没法挽救。她下了楼,在附近药店买了药膏。
随意找了个咖啡店,给手臂上药。
纵然是有理由怀疑那人是故意撞的,就算是那人撞的,她都得忍着。事关案子的大事,她一个人如何,不重要。
纪琼笙慢吞吞地清理着伤口,眉间已经拢起,双唇紧闭,丝毫没有发出声音。
身前倏然现了个人影。
纪琼笙抬眼,一个男人,她并不认识。她客气颔首:“您好,有事吗?”
“纪小姐,沈总让您上车。”
“沈总,哪个沈总?”纪琼笙慢腾腾地扬了眉,倏然,她笑了笑,眉眼漫开笑意:“沈昭京吗?”
“是的。”
那男人将她的药整理好,同她的包一起拿了,领着她上了车。
车门打开一瞬,淡淡的雪松味窜出来。
纪琼笙微微探了头,露出笑眼,与沈昭京对视:“沈先生。”
半个撩起的袖子及红了一片沾上半片白色药膏的手丝毫不影响女人的笑眼,那双狐狸眼连勾出来,带上欣然。
等纪琼笙坐进来,沈昭京才淡着脸开了口:“纪小姐现在,应该在公司才对。”
纪琼笙眉眼弯弯:“沈先生怎么知道的啊?”
她往前凑了凑,却毫不冒进:“沈先生在偷偷关注我吗?”她直勾勾地瞧着他,黑色的瞳仁婉转,水波潋滟。
沈昭京不躲不避,定定瞧着她,他松了松搭在身前的手,腿轻抬,原本搭着的腿放至两边。
“在我公司受的伤?”
嗓音极淡,漠然,又定定。
纪琼笙顿了顿。
“纪小姐不像是这般冒失的人。意外烫伤了么纪小姐”
沈昭京收回了视线,右手漫不经心把上了左手的表带,微微转了转。
“还是说,我公司有人别有用心呢”
纪琼笙默然了一瞬。她属实没想到沈昭京会这般直击要害。这种小打小闹沈昭京本也该不会了解的,为何会知晓的这般清楚?
她并不想告什么状,工作是工作,情爱是情爱。沈昭京对她来说,是一个目标,不是一个攀岩石。
沈昭京又瞧了她一眼,“会给纪小姐一个交代。”
纪琼笙扬了扬眉:“沈先生,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况且”,纪琼笙顿了顿,眉眼浸润笑意:“沈先生可不像会管闲事的人啊?”
沈昭京唇角起了个微小的弧度,眉眼的寡淡一瞬融了几许。
“大可对沈氏放心。”
言外之意,是对他的公司负责。对上他的眼,那般的黑,寡淡至极却又无比幽深,他眼底反射出来的光色清淡,一点点进入她眼眶。
纪琼笙顿了顿,身体往前凑了凑,若有若无的香气一瞬缠上沈昭京。
她单薄的肩膀微微耸起,凸起的骨头在薄薄的一层白衬衫下勾勒出形状。
“伤确实是在沈总公司受的伤。”
“不论其他,沈总是不是该请我一顿饭作为补偿?”
沈昭京眉微动,深色的眼覆上一层薄薄的笑意。
他嗓音微凉,带着淡。
“纪小姐,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纪琼笙轻扬了扬眉,身体收了回来。
“沈先生的意思是,和我吃饭亏本吗?”
沈昭京未曾回答。
面上未曾动容,却显然已经默认。
还未等纪琼笙开口,沈昭京的手机响起。
纪琼笙知趣地转了身,“我下去。”
商业道德她还是明白的。
“不用。”
沈昭京松了松神色,靠到车背上,接了电话。
纪琼笙停了动作,转回了身子。
她目光落回沈昭京身上。
男人的手背凸出几根青色的筋条,黑色的腕表单单是扣在他手腕上,便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分明的下颌线勾出一道流畅的线条,微微绷了紧,更显凌厉。
沈昭京简单嗯了几句。
随即,他眉眼罕见地染上一抹无奈,“您可别凑对,我可刚回国。”
电话那头不知又讲了什么,沈昭京眉微蹙,声音浅淡:“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