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京挂了电话。
纪琼笙垂眼玩着手机,手臂上的刺痛有些火辣辣的,她瞧了瞧那一片的红,略不可见地皱了眉。
沈昭京打了个电话。
“嗯,现在回来。”
不久后,一个男人小跑回来,也就是刚才拿包的男人。
沈昭京眸光下落,淡声道:“去第一医院。”
“好的沈总。”
纪琼笙心里一瞬翻上不知何的滋味,她望了沈昭京一眼。
车发动。
车里流淌着缓慢轻柔的音乐。
沈昭京右腿微抬,搭在左腿上。
“以一场宴会的女伴作为交易。”
“纪小姐以为如何”
纪琼笙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纪小姐不是说要补..”
补偿两字还未说出来,纪琼笙急急靠近,葱白的手指竖起来,在沈昭京的唇前停住。
纪琼笙耳后沾上几抹红,二人单独相处,她是有恃无恐地放肆。
但有人在,总归是有些羞耻的。补偿这两字经她一说,便带上了些暧昧。
沈昭京冷然又带着天然的雪松凉的声音,这两个字一经他念出来,更觉有些勾不清的粘连在。
只顾着阻止,纪琼笙却未曾意识到两人的距离。
两人仅在一瞬间靠的极近。纪琼笙左肩触碰到沈昭京的右肩,两人的温度一下子互相传递。
算计着如何与沈昭京敲诈着,纪琼笙压低了声音,“沈先生自然不亏,那我,可好像亏了。”
女人缠缠绕绕的冷梅香仿佛浸染到了西装上,女人凌凌的眼漾着水波,像是有无数的细碎星光。
冷媚的嗓音压了低,带着浅浅的气音,更觉缠绵缱绻。
借着车投下的阴影,沈昭京的喉结不可抑制地上下滚动了一番。
冷然的嗓音沾上几缕暗沉,“那纪小姐觉得要如何?”
纪琼笙眼眸微动,红唇轻张,像是饱蘸水珠的红玫瑰,鲜艳欲滴。
“沈先生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昭京漫不经心地垂了眼,“可以。”
纪琼笙欲再张口说点什么,车子突然一个急刹,纪琼笙一下子撞到沈昭京身上,温热的唇擦过沈昭京的白色衬衫,触到了他的脖子。
纪琼笙呼吸一滞。
沈昭京骨指微动了动,深黑的眼起了几许波澜。
前方传来急急忙忙的道歉,“沈总,刚才有只狗突然穿过去了,您没事吧?”
沈昭京眉眼恢复淡漠,矜矜地嗯了声。
纪琼笙起身,余光瞥见沈昭京衣领上那一抹艳丽的红,冷白的脖子也沾染上几抹痕迹。
耳后晕染开红色,纪琼笙眼尾勾带出宴宴梅色,声音压的婉转出去:“沈先生,给你的衣服弄脏了。”
沈昭京眉眼微动,意味不明地在纪琼笙脸上落了落,冷然的视线似是在脸上辗转过几秒。
“纪小姐的妆花了。”
纪琼笙顿了顿,从包里拿出镜子,嘴唇的颜色淡了些许,但并不算狼狈。微带棕调的玫瑰红在唇边晕染开,像是被□□过。
纪琼笙从包里拿出湿巾,一点一点抹去唇边的痕迹。
一旁的沈昭京从西装外套内衬中抽出一条灰黑色的方巾,指尖微抬,大致触到脖子留下痕迹的那块,不紧不慢地擦拭干净。
接下来两人便没再说话。沈昭京照旧那副样子,像是完全没放在心上,从身前的文件包里抽出文件夹,一页一页翻看起来。
纪琼笙重新打开手机,发消息给耿素。因着手上的烫伤,打字也缓慢了许多。
等大致聊完,已经到医院了。
沈昭京让那个助手陪纪琼笙一起去看。纪琼笙没拒绝。
纪琼笙没开口要沈昭京留下联系方式。
既然是做了交易,那她,可就不是主动的一方了。
时间到了,自然得主动找上她的。
车门关上,沈昭京微侧头,食指骨节微屈,绕到自己的脖子一侧,勾下一根深黑的头发丝。
沈昭京眉眼轻抬,车里冷然的雪松味混着冷梅香,若有若无地缭绕在唇鼻间,有些勾人。
第9章
等纪琼笙出来,刚踏出医院门口,门口一个穿黑西装的中年男子迎上来:“您是纪琼笙小姐吧?”
纪琼笙蹙了眉,微后退一步:“您哪位?”
“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沈总吩咐我来送您回去的。”
“沈总还说了,说了hk二字您便会信的。”
纪琼笙眉眼微松,微颔首:“那就麻烦您了。”
等坐上车,纪琼笙微挑了挑眉,眉眼沾上几分好奇:“冒昧问一下,您怎么认出我的?”
那男的笑眯眯地答:“沈总跟我说了下您穿的衣服,白色上衣,深棕色半裙。”
“那您真是好眼力。”
“哪能啊,我也怕呢,怕我到时候看的眼花缭乱的给您错过了。又厚着脸多问了沈总还有没有什么特征。”
“沈总说是最漂亮的那个。这下不就找个准嘛。”
纪琼笙一顿,眉眼盈盈,沾上缕缕笑意:“那你们沈总挺有眼光的。”
“沈总可还从没夸过哪位小姐呢、”
纪琼笙唇边起了笑,“那可算是我的荣幸了”
那司机把纪琼笙送回了华盛证券。纪琼笙道了谢,去自己的车上拿了备用衣服换上,坐在了自己工位上。
纪琼笙眉目不明地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唇角起了若有若无的嘲讽,还有一笔账,得算算清楚。
舒予回来的时候眉眼舒缓,纪琼笙就知道事情是基本定下了。小组内简单开了个小会,纪琼笙单独简单和舒予说了下情况,舒予便全权放手给纪琼笙处理。
走至那个小助手的桌前,纪琼笙眉目往下落落落,声音清泠泠的:“李连舒,跟我过来一下。”
“好的姐。”李连舒眉眼欢悦,大抵是还沉浸在案子成了的欣喜中。
走到楼道间,纪琼笙关上安全通道的门,眉目冷清。
李连舒神情一下子有些惴惴了。
“姐,怎么了?”
纪琼笙懒散地垂眼,往身旁的墙上倚了倚: “在沈氏公司有熟人?”
“啊?什么?”李连舒带了些许不安,问道。
该懂的,你心里大抵也清楚。你是觉得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追究不起来么?”
纪琼笙轻轻勾了笑,眉眼弯了弯,笑意却不达眼底:“可以问问,你那位熟人现在还在沈氏工作么?”
李连舒一整个愣在了原地,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了几许沾染紧张的颤抖:“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早上的事情真的是我的不小心……”
“茶水间有监控的,你和她事后还在茶水间聊了会儿,不是么?”
纪琼笙眼尾勾出冷然笑意,眉眼轻垂,摩挲着自己的指尖,“算来,我手上的伤,也该有你的一份出力,是不是,得要你赔个医药费啊?”
说到这,纪琼笙笑意更甚,扬了下巴,瞧着李连舒。
李连舒面色的血色褪了几许,喉咙有些干涩,她说不出话来了。
“姐,我….”
“我没那么大本事让你在这呆不下去,也不想费心思去搞小动作给你穿小鞋,今天起,你去别的组吧。”
李连舒眼眶有些红了,她攥着衣服的衣角:“姐,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你没受伤的….”
纪琼笙站直了身,神色恢复冷清。
“这次也只是犯了个小错,暂且作为教训,若是如此番再犯,届时的惩罚只会过犹不及。”
“你若是听得进,便也算是大家都喜闻乐见,若是觉得我自作清高居高临下教训你,你也就耳旁风过去。以后也不会有那么多交集,你我缘分也便在这了。”
纪琼笙笼了笼自己的袖口,神色平静,淡淡注视着流着泪的李连舒。
“自己犯的错也该自己承担住,在这个社会里没人会对你仁慈。整理一下自己,等下搬位置吧。”
李连舒垂了头,声音嗫嚅:“姐,,真的对不起…….”
纪琼笙眉眼轻垂,没有回答,开了安全通道的门回了工位。
便在她刚回公司不久后,收到了一封邮件。
一个录像视频,两张惩罚清单。
那个和李连舒相识的人,也便是那个撞了她的人,也不过是个推手。后面的那人是陈松瑜。
从小到大的死对头。
早在先前,她便有了几分猜测。毕竟,在沈氏工作的,会针对她的,也只有陈松瑜一个。
两个人都离职了。
到底,是沈氏的规章太严,还是因着沈昭京吩咐下去的所以严加处罚了,她一时间无法妄下论断。
总归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电话响起。
纪琼笙回了神,漫不经心地垂眼,陈松蔼。略略凝了眉,指尖轻顿,滑开接听键,顺势捞起桌上的手机搁到耳边。
“小笙,在你们公司楼下,出来喝杯咖啡?”
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
纪琼笙答应了。
楼下咖啡厅,一个戴着金框边眼镜的男人,嘴边挂着温润的笑意,慢慢摩挲着手中的咖啡杯。
纪琼笙走过去,打了声招呼,“松蔼哥。”
陈松蔼站起来,将手中的甜点递给纪琼笙,眉目清扬,“小笙。”
纪琼笙淡笑着接过,“谢谢松蔼哥。”他向来关怀备至,她的喜欢记得一清二楚。
聊了几句家常,陈松蔼目光在纪琼笙的手臂上落了落,黑色西装的袖子掩的严严实实,看不出什么端倪。
“你的手,没事吧?”
纪琼笙脸上的笑淡却几分:“没事。”
陈松蔼缓了口气,“这事是松瑜做的不对,让小笙你受委屈了。”
纪琼笙面色坦然,狐狸眼往上勾,带上冷然笑意:“她也受到惩罚了,没什么对不对得住的。”
“你今日出事为何不找我帮忙?本便不该让你一个人的。”陈松蔼的语气带上几分懊恼。
纪琼笙闻言笑了笑,语气轻描淡写:“一时没想到。”
陈松蔼顿了顿,叹了口气:“也罢,日后与你们公司还得多有来往,我会尽我所能多多帮衬一些的。”
纪琼笙微顿,下颌微微扬了扬,眼皮微微挑了挑,带上几分疏离的冷淡:“不必了松蔼哥,也不用过多麻烦你,若真有用到你的地方一定找你帮忙。”
陈松蔼欲言又止,半晌,他低低叹了口气,嗓音低低的:“好。”
纪琼笙往窗外瞧了眼,神色平淡:“时候也不早了,公司还有很多事情,松蔼哥,我先走了。”
陈松蔼放在腿上的手微动,握了握,随即又张开。
良久,他喉结滚了滚,溢出话:“好,再见。”
纪琼笙站起身来。
陈松蔼也跟着站起来:“送你一程吧。”他眼上又染上温然的笑意,手无比自然地抬起想放在她头上。
纪琼笙一瞬退了一步,眉眼垂了垂:“不用了,松蔼哥。”
他们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
陈松蔼的眼一瞬间黯淡下去。
纪琼笙没再言语,转身大步走了。
陈松蔼静静望着她纤瘦的背影,穿进一片绿色丛植里,隐隐瞥见她半截雪白的侧脸,在喉间旋了许久的叹息,逸散于唇间。
第10章
大抵是两星期后的周六。
沈昭京的助理打来电话,称明天晚上是宴会,今天早上便会有人来接她。
让纪琼笙颇为诧异的是,这个宴会,是在国外的,美国。
没有发家庭地址过去,纪琼笙让对方把地址发给她,她动身过去。
挂断前,助理甚至周到地补上一句,说沈昭京人已经在美国了,等到美国再见面。
知道他忙的很。
纪琼笙也没特别意外,客气地道了谢。
随便擦了点东西,穿了件绿调白扣的短袖毛衣,棕调的半身格裙,去了约好的地方。
很大的一个空旷地方。
私人飞机。
纪琼笙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思绪翻涌。
她不着痕迹地咬了咬有些发麻的舌尖,心下暗叹,不愧是沈昭京。
飞机上的服务很周到。
十来个小时的时间,将上个月没有看完的《沉思录》看完,纪琼笙补了个眠。
到地方已经晚上了。
在酒店简单放置好洗漱品,房间门便被敲响了。
是沈昭京。
纪琼笙惊了下,随即扬起了笑,眉眼弯起:“沈先生,好久不见。”
女人的脸上未施粉黛,那双狐狸眼少了装饰,少了几分利,几分媚,浅浅淡淡的,有些清甜。
沈昭京墨色的眼起了几许痕迹,声音浅淡。
“请纪小姐吃个饭。”
纪琼笙笑了笑,眼尾沾上几分粉嫩,“却之不恭。”
素着张脸,纪琼笙和沈昭京一道去吃饭了。
纪琼笙不靠化妆过活,今日也是带了点故意的成分,本来也便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当然得有些反差。
纪琼笙从小家境并不差,耿素偶尔也会带着她体验一把穷奢极欲的富人生活。不过现在看来,沈昭京才是最会享受生活的有钱人。
纪琼笙虽心下暗叹,却也未想过其他的事。
她是喜欢沈昭京,但可从没想过要在一起一辈子。
他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现在她所受到的,不过也是她和沈昭京之间的交易。
若是真变成个笼中雀,享受再多,也不是她想要的。
浅笑嫣然地与沈昭京聊了许多。
他懂很多。
虽话不多,却字字精辟。
纪琼笙并不是很了解美国,大抵也便只是懂一些女人喜欢的东西。
说到美国的风土人情。
沈昭京唇边罕见地提了提,那笑意,有些冷然。
“这东西纪小姐还是不必听取我的评价了。”
实在好奇,便追着问了句。
沈昭京放下了筷子,脊背照旧笔直,两只手交叠,手腕轻压在桌沿上,他扫了眼纪琼笙,有些轻描淡写,移开的那一瞬带上了几分冷厉。
“一个考验人性的地方。”
纪琼笙顿了顿。
沈昭京的身世背景向来成迷,她也只了解到一些。
沈昭京前几个月刚回来,也是从美国回来的。他生活在什么环境里,面对的又是什么,无人知晓。
只本能地从这句话里感觉到了危险。
纪琼笙没再问下去。
这场对话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