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兮儿没骨气的动摇着,“我,不说的话…你会丢掉我吗…?”,她胡乱想着什么,细若丝线的声音,又问了个傻问题:“那我说了的话…你会…当真吗?”
覃骁会。
他摸了摸她的耳朵,男人指骨处的婚戒和海面波光粼粼的银色相似,藏着深不见底的骇浪,但他说:“不会。”
宁兮儿脑子宕机了,他是不会将自己丢下去?还是不会当真她可能出口的“我爱你”?
又或者两个都不会。
白天海的颜色是被炙烤的蓝,随着天色深沉,现在几乎变成黑色,要不是有逐渐攀升的月亮给打光,脚底下就和深渊无异,不仅无异,软软的海浪看起来只会更恐怖。
但比环境更恐怖的是覃骁的耳语。
宁兮儿现在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恐高的那个,她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心路历程才想不开去跳海啊…?
哪怕僵硬,女孩在男人怀里仍旧有些轻颤发抖,似乎是在挣扎,天人交战。
覃骁就静静的等着,
她不说,他们便不升回机舱里,
她不说,他们随时可能掉下去。
“我...”
“......”
“我、”
宁兮儿不停的做心理建设,她不安无措的轻轻吸气吐气,这些弱小的气息打在覃骁颈侧的皮肤,扰的他心神一片混乱。
某种翻涌的热烈感快将覃骁吞没,在一个不知名的瞬间,他甚至想放过她一次。
但不可能的。
覃骁的音调暗哑低沉,“不难的,兮儿。”,他像是给迷茫的她做了个示范,好听的磁性声音伴着晚风拂过她耳畔:“我爱你,兮儿。”
宁兮儿的心跳如擂鼓,她唇干涩,睁开眼,看清了天幕的星点,闪烁着类似萤火虫在森林中的光芒。
她觉得自己如果伸出手的话,可以捉一颗星星下来。
“覃骁......”
“嗯。”
“我...可以试着......”,她的体温发烫,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我不愿意骗你,我还没那么...爱你。”
覃骁将她搂的更紧了些,“我知道。”
但他的温柔给了她继续坦开心扉的勇气。
“但如果你能听话一点,变好一点,再...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一点。”,宁兮儿脑子很乱,所以干脆说到核心:“我就保留那些不好的记忆,然后给你一点点机会。”
她也不知道这样说,覃骁会不会满意.....
“只有一点点吗?”,覃骁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宁兮儿感到他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脑袋上,她把头重新埋的更低了。
如果宁兮儿愿意抬头看看,她将从他的眼中望见比天际更璀璨的星河。
男人似乎是被取悦了,哪怕她愿意主动靠近一步,他也觉得满足。
宁兮儿以为他在跟自己讨价还价,所以犹豫了一下,似嘤咛喃喃:“那也可以再多一点点...吧。”
见她退让的如此艰难,覃骁也不愿再为难她。
宁兮儿明显感到他胸膛的震颤,他...在笑?
这个令人惊讶的发现使宁兮儿下意识抬起头,果然了,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该怎么形容呢?
浪漫。
他勾起唇的样子,让星子们都自惭形秽的闭上了眼睛,不再眨了。
宁兮儿紧张的吞了吞嗓子,他不说话,是还不满意吗?
其实绳索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以极小的速度缓缓上升了。
就在宁兮儿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覃骁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腰,提醒道:“话还没说完,兮儿刚才说,可以试着什么?”,他像是舍不得浪费这段时机,仍不死心的引导她。
宁兮儿这才想起自己刚没说完的前半句话。
发现自己离星星更近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已经在上升了。
女孩的眼眶在这时慢慢盛了些水汽,
在绳索那长长的线条不断集中成一个小点的时间里,宁兮儿说:
“谢谢你保护我的爸爸妈妈。”
“谢谢你,保护我。”
覃骁的眸色渐渐染上深邃,万籁寂静中,有神女向他宽容道:
“如果你以后再做出欺负人的事,我就收回今天的话。”,宁兮儿怯声而郑重:
“就不再试着...喜欢你了。”
第123章 很好欺负
崔瑶没想到崔宗海也来了。
带有崔氏海运标志的私人船停泊靠岸时,遗留在海岛上的吃瓜群众还比较混乱,这一团那一团的聚在一起热聊刚才的绝杀场面。
休息室里。
崔宗海先是中气十足问了一嘴:“覃家那小子没事吧?”
面对着脸色黑青的她爹,崔瑶尴尬的摇了摇头,“没事…活蹦乱跳的,已经飞走了。”
听见这话后,
崔宗海像是解除了某种后顾之忧,随后“砰!”地一声摔了手边的杯盏,崔瑶吓得连忙躲在沙发后头。
她是真的怕吗?
怎么可能。
她是担心看好戏误伤了自己。
果不其然,崔宗海开始了对崔昭的劈头盖脸,浑厚的的嗓音倾泻出怒骂:“你个王八羔子是怎么关照妹妹的?!啊??”
“就差那么一点!”,崔宗海眯着眼睛,手指头捏成一个缝儿,怒其不争的在原地踱步,“就差那么一点老子就没闺女了!!”
这份震怒吼的崔瑶耳膜都嗡嗡的,更何况是伫立于崔宗海身前的崔昭。
搁在以往,父子间是一定谁也不让谁的,而且一般都是崔昭更胜一筹,他总是挂着玩味的笑,然后云淡风轻的把崔宗海气个半死。
但这会,崔昭全身上下都透着怪异的沉默,无论崔宗海如何暴怒的发火,他都一声不吭,脊背仍然是挺拔的,神色却森冷而暗淡。
崔瑶甚至判断不出他是否在听崔宗海讲话。
崔宗海显然也发现了崔昭略显游离的状态,骂了一会,停下来,气冲冲的走到崔昭跟前,把语气放弱了一点,“…别跟老子说你也被吓着了……”
他儿子毕竟也是亲儿子,只不过从小就去覃远的基地历练过,因此他看待崔昭并不像崔瑶一般。
但男人间,特别是父子间,所有的关心都带着威严感。见崔昭还不说话,崔宗海又急了,正想再开口时,崔昭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的望着自己的父亲,这让崔宗海噤了声。
崔瑶心头划过不祥的预感,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崔昭说:
“她比我的命还重要。”
崔宗海摸了摸鼻子,愠色变浅,回过头瞥了眼藏在沙发后看戏的闺女,又目光不善的瞧了瞧面色深沉的儿子,一时竟不知该骂些什么。
崔宗海本想着偷偷出现,给闺女的演唱会一个惊喜,所以出发的晚,等他从镜头里看见崔瑶被卡住脖子的时候,急得都直接要去夺船长的方向盘了!
“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和谐了?”,崔宗海望着崔瑶张扬明媚的半张脸,但没注意到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异样,狐疑道:“你,上次把你哥的酒窖砸了个稀巴烂,我还估计着俩祖宗那架势是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呢,现在怎么回事?”
崔瑶嘴里咕哝:“是这么打算的......”
但崔宗海没听见,虽然怒气尚未平复,但乐于见到自己的孩子们好好相处,他心里头宽慰,叉着腰说:“患难见真情了?”
崔瑶眼神避开,不吭声。
崔昭这时候唤了声:“爸。”
崔宗海转过头,这才想起来关心儿子:“你小子,受伤了没?”
崔昭想说的话被打断,但还是先摇了摇头,用来回应崔宗海略显责备的关心。
崔宗海继续道:“这事你们俩别管了,我去处理,瑶瑶,好好休息几天,我看那演唱会就别---”
“爸。”,崔昭沉声,他的气质有些孑然。
崔宗海被打断,倒也不恼,问:“什么事?”
崔昭看了看崔瑶,这眼神明明平静至极,但崔瑶整个人就是心惊肉跳的惶恐,她什么也不怕,唯独怕崔宗海知道!
来不及了,
来不及崔瑶去说些什么去阻止崔昭发疯,就已经听见崔昭似宣布般的语气:
“我能保护好瑶瑶---”
“---一辈子,都能。”
~
听筒中传来崔昭掷地有声的承诺时,宁兮儿非常意外。
主要是覃骁和崔昭的通讯设备没有关闭,宁兮儿进入机舱后缓了一会,一直想找点事情做,但具体找什么事情才显得顺理成章?
才显得不太刻意?
于是在装睡了二十多分钟后,她目光一扫,提出要感受一下他耳朵上那个通讯器的要求。
在覃骁的眼皮子底下装睡,她心理压力很大。他也不叫醒她,无非就是凑上来,玩一玩她的头发,再跟她十指相扣,扣紧后轻轻松开,过一会再捉起她的手扣在一起。
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乐此不疲。
玩这些都还好,宁兮儿能维持冷静的装睡。直到肩头被印上凉凉软软的触感时,她身体就过电一般的惊醒,猛地睁开眼,便直直的望进了覃骁略显揶揄的眼神中。
宁兮儿嘴硬道:“......你干嘛吵醒我?”
覃骁并不戳穿:“你睡的很乖,很好欺负。”
宁兮儿:“......”
覃骁一本正经的继续说:“再睡会吧。”
宁兮儿:“......”
这还怎么睡?闭上眼睛默许他占便宜吗?
宁兮儿坐直了些,机舱就那么小,她又不能像在老宅家里一样随时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但就是...忽然好想逃开啊。
最后她实在受不住了,“覃骁,你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看啊......”
宁兮儿想说自己真的不会跳下去。
但覃骁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局促,“为什么不给看?”
自从宁兮儿说了要“试试”,覃骁整个人就像被解除了某种封印,男人炙热的眼神让女孩根本招架不住。
“...因为我脸皮薄,”,宁兮儿无精打采的看向他:“这个理由还行吗?”
覃骁反倒因为宁兮儿脸颊上淡淡的嫣粉而更想得寸进尺,宁兮儿对他太熟悉了,怎会察觉不到?
她清脆的嗓音严正声明般:“勉强牵手,但不许亲,不许抱。”
覃骁的眼里染上一种名叫不满的情绪,他看起来有点想不通。他本身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但宁兮儿却恰恰相反。
若不是宁兮儿身上有爱憎分明的品质,怕是覃骁再也没资格重新进入她的世界。
但覃骁没法忍耐住不碰她。
爱就是亲密无间,他多希望她也能时时刻刻关注自己。
“兮儿......”
这声叫的,竟有些哀怨的意味在。
宁兮儿头皮发麻。
在努力想岔开话题的时候,她先是瞥见了覃骁耳垂那里一个细小的耳洞,小双曾跟她讲过,他拿自己做过实验。
而后视线转移到科技感的通讯设备,她歪了歪头,确实好奇:“这个,我也想戴。”
覃骁知道小姑娘容易退缩,逼得太紧,不好。
深谋远虑的,欲求不满的,沉默不语的,
把通讯器戴在宁兮儿耳朵上。
见他终于配合自己,宁兮儿松了口气。
外面天色暗黑,他们在夜间俯瞰深海。
宁兮儿还顺便好奇了一下飞行员是怎么辨别方向,虽然这些问题很幼稚,但覃骁都耐心的跟她解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耳机里传来崔瑶形容覃骁的那句“活蹦乱跳”时,宁兮儿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我这边有声音的话崔昭会听到吗?”,她后知后觉的问。
覃骁说不会。
后面就听见了崔昭类似承诺般的话,要是搁在以前,宁兮儿只会评价他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好哥哥。
但现在......
渐渐的,城市的光芒迭代了至暗,这意味着他们即将降落于热闹的人间。
宁兮儿这下是真的犯起困来,困意来的缓慢而突然。
覃骁从未停止过对她的关注,及时的让她以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身上。
“快到家了,兮儿。”
“别...叫醒...唔......”
他在她的唇瓣上一触即离。
女孩连眼睛都眨不开了,眼睫抗拒地扑闪了两下便偃旗息鼓。
死里逃生后,她筋疲力竭。
覃骁端详着她熟睡后乖巧的小脸,纯洁和迤逦并存,每一寸骨骼的弧度都刻进了他心里,他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她永远不再叛逃。
“兮儿,对不起。”,他勾起唇,幸福与苦涩交织,显得疯魔而病态:“我们得有个孩子...有个孩子......”
第124章 变化
飞机降落在老宅的宽阔草坪,巨大的风力快要把矮而密集的小草拦腰吹断,连静湖也掀起涟漪,树叶被推的簌簌作响。
覃远早年受过重伤,膝盖脆弱,所以拄着手杖正等在大门口。
远远的,他和阿陌便瞧见覃骁稳当当地抱着宁兮儿往回走。
覃远眯了眯眼,颇有些感慨,“阿陌,你说兮儿这丫头......”,演唱会现场的状况老宅里早已无人不知,其中一大半派去的武器和暗卫都是覃远亲自拨的。
阿陌大概知道覃远的意思,这是回忆起三年前赤手空拳救下他们一家的那个小姑娘了。
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宁兮儿又一次不顾安危的举动,勾起了他们珍贵的记忆。
“兮儿是个有福的孩子。”,阿陌说:“那么多危险的事兮儿都能逢凶化吉,这一定是老天眷顾。”
覃远的目光锁定着什么,不客气的嗤了一声,“那她怎么就碰上阿骁这混小子了。”
阿陌无言以对。
“我当时想着,他们几个后辈里头就禹城最出挑,崔家小子整天不学无术花花心肠,阿骁就算了,”,提起周禹城后覃远脸色柔和了些,欣赏道:“禹城医术高明,温文尔雅,还不张扬,多配我们兮儿......”
阿陌从覃远的语气里听出了浓浓的遗憾,生涩的找补道:“...其实,阿骁,也还不错。”
覃远目光很深的看了一眼阿陌,阿陌有些躲闪的低下头,无奈的笑笑。
覃远说:“也就外面那些姑娘眼瞎,成天想往他身上凑,阿骁是个什么脾性你还不清楚,你一天光装聋作哑。”
阿陌说:“覃叔叔走前,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可要在您和阿骁中间圆滑点。”
覃远轻笑了声,“你和他爷爷就惯着他吧,我看要是没有兮儿,这小子早把覃家的天给掀了。”
说话间,直升机已飞离老宅,覃骁抱着宁兮儿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