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长乐随着她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看上去格外朴素的粗布马车，正是她昨天见过的那辆。
“还真是巧啊。”姜长乐自言自语了一句，没想到临时起意也能碰上。
还有更凑巧的，一抹青色的身影闲庭信步般从言府里走了出来。
姜长乐的马车格外打眼，立刻就吸引对方的视线看了过来。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姜长乐恨不得当场吹个口哨，无他，孟弗之这一身宽袍大袖的氅衣，完全不是他之前一板一眼的样子，破有点风流名士的味道。
过于宽大的衣袍衬得身姿清瘦挺拔，飘然欲仙，配上他那张芝兰玉树的脸，端的是写意风流。
太久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姜长乐都有点怔住。
“看够了么？”前提是这张嘴不开口说话。
似讽似嘲的冷淡话语将她砸醒，刚才一幕快的就像错觉，甚至有点怅然若失。
孟洵却不再看她，面色如常地登上马车离开了。
哒哒哒的声音回荡在青石小巷里，一轻一重。
“主子，怀阳郡主的车马还在后面。”关山听着后面不疾不徐的马蹄声，苦了脸色。
那位祖宗的马车太打眼，一路跟在他们后面，也不知道那位又怎么了，跟了这么久居然都没离开。
这会儿天色尚明，大街上已经有人注意到这一幕，脸上多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咦，那不是怀阳郡主的马车吗，怎么一直跟着别人。”
“嘿嘿嘿前头这里面莫不是坐着哪家的小公子吧。”
“光天化日，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那你倒是别围在最前头啊，我看你巴不得用自己去换了小郎君，阁下这幅尊容还是别想了。”
..
关山头一次痛恨自己习武耳力好，外头那些嘻嘻索索的声音他都听见了，他都不敢去看主子的脸色。
只能暗自祈祷马车快一点再快一点，赶紧甩开后面那个烫手山芋。
第131章 权臣心尖宠(12)
眼看着府邸就要到了，后面的马车还是如影随形，关山手心里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要是被人看到，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可惜他在这里急得差点上蹿下跳，他的主子还是稳如泰山，直到马车停在府邸前面也没有任何表示。
进府的短短一段路关山走得如释重负，身后的香车宝马，在他眼里活脱脱就像要强抢民女的恶霸，虽然对方早就做过这种事。
“后面是有恶鬼在追你吗？”他身后冷不丁出现一道声音，带着真诚的疑惑，把他吓一跳。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看清来人，关山气急败坏。
他对面的人面无表情，一板一眼道：“因为我武功比你高，你听不出我的脚步声。”
关山：“..虽然你是我哥，也是要挨打的。”
关河还要张口说话，被关山阻止了：“停！我知道你又要说我打不过你！”
关河抱着怀里的剑，不置可否。两人虽然是兄弟，差别却很大，关山比较机灵，所以时常跟在孟洵身边，关河是个武痴，负责安全护卫。
“你是不知道我今天又看到了谁。”关山特意想给他哥卖个关子，可惜对方无动于衷，还是一副面瘫脸，丝毫不捧场。
“怀阳郡主跟着主子的马车跟了一路！我都快吓傻了。”现在想想，关山还心有余悸。
关河那张面瘫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你看到忍冬了吗？”
想了想，他又摇了摇头，语气笃定道：“你看不到她。”
忍冬也是姜长乐身边的侍女，平时出现的不多，经常跟在她身边的是念春和抱夏。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前言不搭后语的。”关山被他哥这一出弄蒙了，什么看到看不到的，他看人家姑娘干嘛？
还有，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怀阳郡主这位祖宗又开始染指他家主子了吗？关山为主子的清誉感到深深的担忧。
关河扫了一眼弟弟，突然眼前寒光一闪，直刺得人睁不开眼，关山反应还算快的，立刻抽身暴退，只可惜他慢了一脚，锋锐的剑尖正对着他的喉咙，只需轻轻一划就要身首异处。
好在他眼前站着的不是敌人，关河手腕一动，「唰」地一声，就已经还剑入鞘。
“这就是你看不到她的原因，你太弱。”关河一针见血，冷酷无情地压榨弟弟：“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每日多加一个时辰的练武。”
关山幽怨地盯着他哥，鉴于脖子上的凉意还在，他压根就不敢有反对意见，整个人蔫了吧唧的。
等等？他哥的意思难道是说..忍冬这么厉害的吗？
关山心里的危机感更重了，他怎么以前没发现怀阳郡主身边有这么厉害的角色，这样看来每天的训练迫在眉睫，他要守护好主子！
于是等孟洵再看到这个属下的时候，他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尤其是听了他的吩咐之后，目光更灼热了。
“去查怀阳郡主和诚王府最近有无异常。”
关山还以为主子终于要出手，摩拳擦掌准备办好差事，保管查个底儿朝天！
第132章 权臣心尖宠(13)
好在从那日起，姜长乐终于不再有奇怪的举动，关山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
孟洵这段日子也很忙碌，春闱刚结束，紧接着还有殿试，圣上也不知是什么心思，安排二皇子进了吏部，殿试的一应事宜他也要参与，底下的官员不知道该怎么对这尊大佛，而二皇子本人也十分好学，时不时要来请教下几位主事官。
其他几位老臣都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最年轻又最得圣心的孟洵自然就接下了这个重任。
很快就到了放榜游街的时候。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骑在高头大马上，不知道有多少香包手帕朝他们扔了过去。
这期间还闹出不少榜下捉婿的乌龙，让人哭笑不得。
皇城街道旁边的酒楼各个都是人满为患，有不少人前来围观这一盛事，其中不乏有闺阁女子。
同福楼二楼临窗的地方，正三三两两地坐着不少京中贵女，她们的位置正好能看的清楚。
“这一届的状元郎比探花还好看呢，据说还是颍州徐氏的子弟？”
户部侍郎家的李姑娘感叹到，这位状元郎周围快被帕子淹没了，不过对方，她捏着手中的帕子，颇有跃跃欲试的意思。
其他几位贵女也很是赞同，正凑做一堆叽叽喳喳地评头论足。
不过也有不大感冒的，林国公府二小姐和镇国公府的沈芳敏端坐不动，对此兴致缺缺。
林二小姐甚至摇了摇头，表情很是失望：“还有人说这位徐状元颇有方面孟首辅的风姿，要我看，萤火之光和明月珠晖怎能相比，不过尔尔罢了。”
她听说了这个名头，特意跑来看看，大失所望，众人眼里品貌非凡的少年郎，在她看来太过单薄青涩，不及孟大人十一。
京中皆知林二小姐痴迷于孟大人，容不得有人说他任何的不好，她们不敢反驳，沈芳敏倒没这个顾忌，她轻飘飘地扫了一眼窗外，道：“尚可，哪有你说的这般不济，我看你啊完全是魔怔了。”
虽说孟洵确实如圭如璋，但所有和姜长乐有过瓜葛的人，她都不太看得上，而且首辅夫人哪里比得上未来国母打动人？
沈芳敏一直不太理解好友这种心态，把自己的闺誉弄得一团糟，也没弄出个子丑寅卯来。
所以她直言表达了自己的不赞同：“再说他现在再风光又如何，当年还不是被人榜下捉婿给捉了去？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被平昌侯府认了回去，现在已经成了别人的赘婿，呵。”
这是京中心照不宣的隐秘，其实也算不得隐秘，当初这件事闹得很大，不过碍于平昌侯的余威，加上这些年孟洵一步步官位高升，已经没有人敢再说他的闲言碎语，但是暗地里少不得讨论他和怀阳郡主「不为人知」的二三事。
林二小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看，这也是她最耿耿于怀的地方，所以说么，沈芳敏能和她成为闺中密友，姜长乐这个共同的敌人少不得推波助澜的作用。
说曹操曹操到，对面京城最有名的临仙楼，二楼视角最好的那个临窗的位置，一个曼妙的身影倚栏而坐。
第133章 权臣心尖宠(14)
她身穿烟紫色百蝶穿花裙，上面的蝴蝶用极细的金线勾勒而成，行动间折射出璀璨的光泽。
虽说这裙子过于华丽，可把视线挪到她那张脸上时，再耀眼的光芒都会黯然失色，一头乌黑的秀发随意地用玉簪绾住，凤眼微挑，眼波流转间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好像会说话，玉面香腮，鼻子挺翘秀气，几丝俏皮的头发停留在红唇边，带着惊心动魄的i丽。
手腕上戴着一串鲜红似血的珊瑚珠串，更衬得十指纤纤欺霜赛雪，不过现在她正百无聊赖地托着腮，楼下热闹的场景似乎并不能提起她的兴致。
姜长乐的身影哪怕化成灰她们都会认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尤其对方的出现立刻就吸引了一大片人的目光。
“果然是个狐媚子！”林二小姐恨不得抓花那张脸，语气也十分：“也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出门的，我要是她这样声名狼藉，蹉跎成老姑娘还嫁不出去，早就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其实姜长乐那张脸压根和老姑娘扯不上什么关系，不过这里大部分人都以两人马首是瞻，明智的没有将这话说出来，反而轻声附和着。
“我还听人说她私底下养了不少面首呢，这般放浪形骸，当真是丢脸。”
“她行事那般恣意妄为，只怕是一脉相承，听说诚王府上下行事都很荒唐，说不准哪天就要倒霉。”
“这种人不过是空有一副皮囊罢了，哪能比得上两位姐姐，林姐姐素有才名，沈姐姐秀外慧中，乃是皇后娘娘亲口夸赞过的。”
这一番踩高捧低让两人很是受用，不过看到万众瞩目的姜长乐，沈芳敏心里还是不得劲。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悄声吩咐身边的心腹丫鬟，对方很快就快步离开了。
姜长乐早就注意到对面的这群人，尤其是为首那两个，不过她对自己今天的装扮还是很满意的，别人爱眼红就眼红呗，她都习惯了，这些人一边嘴上嫉妒她，还要一边模仿她的穿着打扮。
相信明天摘星阁同款的衣裳首饰必定会被疯抢，想到即将到手的白花花银子，也不枉费她特意来这里晃一圈。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都看不惯她太过N瑟，麻烦立刻就找上了门来。
人群的热闹还没散去，一位身穿青灰色袍子，形销骨立的举人秀才，看到她以后整个人激动起来，跌跌撞撞地往临仙楼这边跑来。
“郡主！怀阳郡主！小生心悦于你！！”
他这声嘶力竭的一嗓子，直接在街道上炸开，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而在临仙楼另一边的阁楼里，某人拈着酒杯的手有一瞬间凝滞。
他对面坐没个正形的白色人影惊讶道：“咦，是你那位传说中的老相好啊，她来这里不会又看上谁要捉回去吧。”
这人颇有点看好戏的意思，伸出脑袋往外瞄了一眼：“啧啧啧，这个不行，歪瓜裂枣，不及弗之当年万一。”
“慎言。”可惜他媚眼抛给瞎子看，对面的人已经恢复波澜不惊，没看到想要的反应，白色人影暗暗嘀咕了一句闷骚。
外面的闹剧还在继续。
第134章 权臣心尖宠(15)
眼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而姜长乐这边一时没有反应，那举子叫嚣得越发厉害，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神色癫狂。
“怀阳郡主！您还记得我吗！自从那日一见，在下就神思不属，回去以后辗转反侧寤寐思之，连春闱上场都心神恍惚，以致名落孙山，近日来更是相思入骨缠绵病榻，请看在在下一片痴心地份上，成全在下的心意吧！”
嚯！街道两旁围观的老百姓听到这话，浓浓的八卦目光锁定在两人之间。
唔，这举子五官还算清秀，读书之人身上有着一股子文弱的书卷气，被怀阳郡主看上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他此刻看着病殃殃风吹就倒的样子，活像被吸干了精气，这怀阳郡主还真是红颜祸水啊，仅仅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令人茶不思饭不想，照这样下去命都要没了，她莫不是什么妖孽吧。
“这不是祸害人家秀才吗，好好的前程就这么毁了，难怪说红颜祸水，女子长得好看就不安分！”
“我看怀阳郡主还是答应了这举子吧，反正她名声也不好，听说至今没有定亲，再者这举子一副病的要死的样子，好歹救人一命呢。”
“原来怀阳郡主长这样，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要是那秀才，也得去争一争，说不准就是条通天路。”
“我得回去叮嘱我家那个小子，好好读书，可不要沉迷女色，害人得紧。”
这些或艳羡，或愤怒，或嘲讽的话发生在各个角落，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他们大部分都觉得这怀阳郡主着实害人不浅，看她的目光满是敌意。
这些扑面而来的恶意并没有让姜长乐变了脸色，甚至连动作都没变，仍旧闲闲地依靠在栏杆上，兴致盎然地挑起眼尾，轻飘飘扫了一圈。
至于那位当事人秀才，她瞟了一眼以后就懒得再看，免得脏污了眼睛。
有不少面色忿忿的年轻才俊接触到她的目光，像被烫到了立刻缩了回去，仿佛看到了洪水猛兽。
良久，直盯得那群人心虚不已，她才不疾不徐地道：“第一，本郡主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认识；第二，本郡主虽然书读的不多，但也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本郡主的美貌，爱慕者多如过江之鲫，难道每一个心悦于我的人我都得负责他一辈子？”
她这一番大言不惭的话，直震得四周鸦雀无声，偏生想要反驳都没法反驳，对着这张脸，谁能违心说一个「不」字。
这厢她的话还在继续：“阁下作为秀才学子，应该熟读君子之道吧？堂堂一个读书人，见到美色就走不动路，若是为官一方，人家只需给你送个绝色美女，你就神魂颠倒，岂不任人予取予求，依我看落榜才是活该。自个儿持身不正，还把责任推到女子身上，无耻下作。”
她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在场也不是各个都是蠢人，有不少人都开始思索起来。
姜长乐停顿了一会，突然话风一转：“还有，阁下莫非能自比孟首辅么？本郡主只看得上首辅大人这样的绝色，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得了我的眼。”
“噗！咳咳咳。”隔壁包间里，白色人影差点没呛死，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第135章 权臣心尖宠(16)
白色的云纹绉纱袍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茶渍，向来注重形象的人却来不及心疼，咳得泪花都要冒出来了，还是他对面那人看不下去，意思意思拍了几下后背，免得他堂堂大理寺卿英年早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