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摆弄着手中长筒状镶满宝石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透明圆形薄片做成的金丝框架，看着倒是十分精致，旁边还贴心地用纸张写着使用方法。
“皇祖母，这两样皆是西洋的舶来品，一个叫「望远镜」，另一个名为「眼镜」，用之来视物格外方便。”
随着姜长乐轻声细语的解释声音，太后已经摸索着将眼镜戴上了，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格外清晰，饶是见识不俗的太后都吓了一跳，年纪大的人，难免视力不好，看不太清楚，这东西竟然能有这般作用，太后喜得连夸了几句，直接就戴着了。
望远镜倒是瞧着跟本朝的千里眼差不多，只不过没有西洋这个看得远，看的清晰，太后把玩了一会便将东西递给了皇帝，笑着道：“这东西倒是甚为奇巧，皇帝也来看看。”
永盛帝的反应倒也迅速，这东西要是用到军中，不失为一大利器，西洋之物竟这般厉害么？
他的目光在诚王身上滑过，随后又转向姜长乐，对太后打趣道：“果然甚是奇巧，儿子都忍不住要横刀夺爱了。”
两人围着姜长乐夸了一阵，又赏赐了不少东西，她状似毫无察觉，大大咧咧地谢过了赏赐，又说了许多凑趣的话，将太后哄得眼睛都笑眯了起来。
这一幕本该是天伦之乐的和谐画面，但落在某些人眼里却不那么美好了，数道或明或暗的眼神落在姜长乐身上，似乎要将她刺出窟窿来。
等到皇室宗亲们献完礼以后，就到了大臣们贺寿献礼，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个资格。
作为天家外戚，炙手可热的镇国公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孟洵作为新晋内阁首辅，也有这个资格，不过两家的寿礼却是天差地别。
孟洵的礼物并没什么出挑的地方，甚至有些朴素；
相比之下，镇国公府拿出来的礼物就格外引人注目了。
那是一株比人还高的珊瑚树，赤红似血，通透且毫无杂色，衬得满堂生辉，由内而外散发着金钱的味道，直接把其他人的寿礼给压了下去，便是国库里也没有这么好的珊瑚。
感受到众人或惊叹或羡慕的目光，沈芳敏很是得意，什么来自西洋蛮夷的新奇东西，不过就是些徒有其表的玩意儿罢了！
姜长乐对她的目光视若无睹，甚至暗自嘟囔了一句「蠢货」，拿出来的东西这么打眼，比国库还要富有，恐怕已经惹了皇帝的眼。
果然，太后只是象征性的夸赞了几句，就命人收了起来，并没有太过特别的反应，虽说是一视同仁，但相比这礼物的珍贵程度，这态显然度并不符合沈家的预期。
第141章 权臣心尖宠(22)
沈家人惊疑不定地回了自己的位置，要说沈皇后还是了解皇帝的，她知晓皇帝这会儿恐怕心里已经记了一笔，虽然恼怒娘家人扯了后腿，可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给他们找补，以免加重疑心。
献完礼以后宴席已经彻底开始了，伴随着伶人歌舞，整个大殿内都是一片觥筹交错的热闹场景。
相熟的人家三三两两在一起寒暄，太后这边也时不时拉着一些命妇说家常，言语之间并没有提到皇子选妃之类的话，但能够在她老人家露脸的多是些勋贵人家，这也是皇子妃的热门人选。
姜长乐百无聊赖地坐在位子上，觉得没甚么意思，无非是夸来夸去，还不如眼前这些佳肴美酒来得吸引人，唔，配着戏台子上身段玲珑戏腔婉转的伶人，倒也还算秀色可餐。
相较于一众含蓄婉约象征性动筷子沾沾唇的大家闺秀，她这般悠闲的样子自然格外引人注目。
诚王妃李氏在桌子底下悄悄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低声警告道：“男席那边可是有不少青年才俊，你给我收敛些！”
可惜她这番话反而带来了反效果，姜长乐的筷子动的更欢了，气的李氏对她使了好几个警告的眼神，碍于人多眼杂没有再开口。
其实她这番担忧着实有些多余了，虽说动筷有些频繁，但姜长乐的仪态还是优雅的，再加上那张脸的加持，反而不会觉得粗鲁，只会让人觉得活泼率性，至少明里暗里停留在她身上的惊艳目光并不少，她只做不知。
不过大快朵颐的后果就是，她成功把自己吃撑了，摸了摸腰间微微有些束紧的裙子，她和李氏报备一番，便溜出大殿散步消食去了。
男席那边有几个素来出名的纨绔子弟正在悄悄讨论她。
“要我说，怀阳郡主天人之姿，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其他人与之相比都有些寡淡了。”
“还是算了吧，这位名声可不咋地，几年前就敢当街榜下捉婿，据说私底下还养了不少面首呢。”
“这种不安于室的女子娶回来做妻子当然不可能，不过嘛，露水情缘我倒是愿意试试，既是个作风放荡的，个中滋味想来。.嘿嘿。”
这些个纨绔向来混不吝，平日里没少在花楼厮混，言语之间越发下流不堪，几人还记得要小声嘀咕，但是孟洵的耳力向来灵敏，将他们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眉头蹙起，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轻飘飘的目光好似重如千钧，将他们的面貌钉在了脑海里，浑然不觉的几人狠狠地打了个冷颤，“这殿内怎么突然闷得慌，咱们出去透透气吧。”
几个纨绔勾肩搭背的离开，他们刚走没多久，孟洵的位置上也没了人影。
姜长乐并不知道这个插曲，她溜出去以后就慢慢悠悠地散步，皇宫里她不算陌生，不过随便瞎逛也能遇到尴尬场景，她是没想到的。
鉴于自己是突然闯入这园子里的，她没有贸然出现，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了下来。
第142章 权臣心尖宠(23)
“长福宫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主子，那对母子都安分得紧，与往常一样。”
“不得大意，盯紧任何异动。”
虽然说话的这两个人声音压的很低，但姜长乐还是听出来了，一个是沈家大公子沈钧，还有一个声音阴柔尖利，应该是宫中的太监。
沈家在宫中有内应并不奇怪，满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时刻关注着这宫城里的风吹草动，但关注长福宫..就很耐人寻味了。
姜长乐躲在一座假石山后面，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长福宫说特别也不特别，里面住的是一位王昭仪，这位王昭仪身体不好，也不受宠，平素低调得很，多是待在宫里吃斋念佛养病，一年到头几乎不出现。
但也有一样特殊的，这长福宫里，还有一个让人讳莫如深的存在，五皇子姜珂。
五皇子并非王昭仪的儿子，他的身世，应该说是整个内宫最不能提及的存在，涉及到前皇后和大皇子。
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姜长乐已经记事了，所以还清楚记得。
这些已经成为禁忌的人和事，为什么沈家会这么关注，难道怀疑五皇子？
可他当年差点丧命，虽然救了回来但烧坏了脑子，不可能会留下当年一丝一毫的记忆。
这么多年过去，沈家还在花费精力监视这原本应该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当年沈家在这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想到当年笼罩在整个京城的阴霾，还有记忆里那些熟悉的脸孔，姜长乐的神色慢慢沉凝下来。
“咦，人呢？怎么一路过来都没看到人影。”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几道声音打破了寂静，听方位约摸是从另一个方向过来。
“赵兄，咱们还是回去吧，说不准怀阳郡主早就回大殿了。”
“不行！平时咱们连靠近一丈之内都难，今日难得有机会亲近一番，我得再找找。”
这几位赫然正是放在在殿内胡言乱语的那几个，不知怎么也往这个方向过来了，不过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在还在沈钧他们前头。
听到自己的名字，姜长乐面色骤变，哪来的蠢货坏事，居然还敢编排她！
最让人不安的是，外头说话的那两人已经彻底没了声音，万一沈钧他们起疑要在四周查探，她就危险了！
关键时刻，姜长乐还是沉住了气，只是周围越发安静，她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着那几个人的动静越来越近，不能再拖延，必须立刻离开！她咬了咬牙，正准备拼一把。
冷不丁有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
姜长乐吓一大跳，幸而对方快而准地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差点露出的尖叫堵了回去。
而对方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传过来，姜长乐已经认出对方的身份。
对方也察觉到姜长乐已经冷静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稍微松了松，但却没放开。
对方握住她的手腕，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两人身形轻轻一转，就已经躲到了假山里面。
只是场地略微有些逼仄，两人身躯几乎交叠在一起，温热的热度从薄薄的衣衫上传过来。
第143章 权臣心尖宠(24)
假山将两人的身影遮的严严实实，两人屏神静气，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那几个纨绔已经骂骂咧咧地搀扶着经过又走开，他们并没有遇到沈钧和那个内侍，那两人约摸也不想被发现，提前避开了。
但假山内两人都没有动弹，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姜长乐快要坚持不住憋气，忍不住挣扎起来。
在她快要闷气之前，捂住她的那只手终于收了回去。
姜长乐知道，这是已经安全了，她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气，用眼神狠狠地剐了身前这个人几眼，差点没把她捂死！
那人低垂着眼睑，遮住了眼眸里的波澜，那只捂住她的手则默默地别到了身后，轻轻握住，似乎还想挽留掌心感受到的柔软湿热的触感。
比这个更难以忽视的，是她呼吸的动作幅度过大，分外契合的身躯能感受到柔软起伏，在起承转合间，带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弧度。
姜长乐还没有察觉，只是觉得对方突然一下子僵住不动了。
半晌她才缓过气来，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道：“你是打算闷死我报仇吗？孟、大、首、辅。”
没错，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正是孟洵。
面对姜长乐的质问，他罕见地没有说话，而姜长乐是什么人，没理都能说得有理，更别说对方还不吱声，她更得寸进尺了。
“怎么，被我说中了？”
“此地不宜久留，你须在对方回去之前提前回到大殿。”
孟洵的声音莫名有些低沉，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胸口似乎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振动。
“怎么，你是在威胁我吗？”姜长乐哼笑一声，突然凑近前去。
两人姿势本就暧昧，她不退反进，彼此之间的距离呼吸可闻，就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你怎知这里头可以躲藏，莫不是经验丰富常做这种事？想不到堂堂孟首辅也有这种爱好。”
氤氲着热气的吐息打在敏感的耳廓上，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眼看着对方身躯越来越紧绷，姜长乐这才满意地退开，她正准备出去，手腕就被拉住了，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
她回过身，正对上孟洵眸色深沉的眼睛，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姜长乐眼珠子一转，大概就懂了，嗤笑了一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再看对方黑漆漆的脸色，她更加乐不可支。
“我先去大殿了，孟首辅慢慢解决吧。”
姜长乐自认为自己颇为贴心，可惜某人并不领情。
孟洵眼里像是聚集着风暴，脸色漆黑地道：“不必了，我也要回去，想来郡主应该知道哪里可以抄近路。”
..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大殿的时候，不巧，前面就是沈钧，他比两人要先到！
沈钧此人最是疑心重，此时再赶过去恐怕会惹怀疑。
姜长乐心一横，索性停下了脚步，开始闲庭信步起来，顺便把某人也拦了下来。
她面上虽然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理直气壮的：“都怪你磨蹭！迟了一步。”
孟洵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顺从着慢下了脚步，远远看去，两人竟像是相携同行！
姜长乐和孟洵同时出现，有不少人都留意到了，皆因两人在人群之中格外瞩目。
所到之处，引起一片目瞪口呆。
夭寿啦，孟首辅又被怀阳郡主给缠住了！两人还有说有笑的在散步！
这里产生的动静自然有不少人都发现了，沈钧回过头来，也看到了这一幕。
姜长乐能感受到一道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闪而过，她权当不知。
等到他们一同回到大殿的时候，殿内甚至有一瞬间的凝滞，两人基本上是顶着众人的注目礼坐下的。
李氏更是瞠目结舌地从上到下扫了一眼自家女儿，压低了声音悄悄道：“你该不会又对别人做了什么吧？”
姜长乐：“..母亲，怎么不能是别人对我做了什么？”
李氏白了她一眼，满脸都是「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的不信。
“但凡有你看得上的，我早八百年就把你嫁出去了。”
姜长乐这边在接受母亲的「老生常谈」的催婚大业，孟洵那边也不平静，不少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尤其有一道目光热烈得快在他身上扎个洞。
这个方位，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诚王。
孟洵岿然不动，早些年这个目光他就领略过无数次了。他抬手捏起杯盏，眸光一转，直直对上了二皇子姜璋的目光。
对方似乎也没料到，短暂的停顿过后，温和一笑。
孟洵颔首示意，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水，仿佛刚才只是一个意外。
第144章 权臣心尖宠(25)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这场宴会才在一片祝福声中结束，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言笑晏晏，看不出内里各怀的心思。
有时候姜长乐也挺佩服她们的，至少她在宴席上还能吃吃喝喝，那些人哪个不是正襟危坐，几乎没动过筷子，饶是如此，她现在也是又累又饿。
坐上自家马车，她立刻就毫无形象地瘫倒在软塌上，彻底放松下来。
一旁的念春贴心地帮她取下沉重的头面钗环，盛装出门唯一的缺点就是衣服首饰都十分复杂，重量也很可观，穿戴久了脖子都压得酸痛，不过为了进宫，也只有忍了。
收拾妥当以后，念春又像变戏法一样，从早就准备好的食盒里摆出几盘点心，还有热气腾腾的茶水。
“总算缓了过来，我家念春可真是太贴心了。”姜长乐捧着温热的杯盏，满足地喟叹一声。
念春低头温柔地一笑，对自家主子这样子习以为常。
回到王府，打发掉想欲言又止的老父亲和有话要说的母亲，姜长乐径直回了听竹轩。
不用想也知道一个肯定要问今日宴席上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会和孟洵一起，一个又要念叨她的终身大事。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何况她自己也是一肚子疑问呢，沈家和长福宫是怎么回事，孟洵为什么会那么巧合出现，他们和将来的灭门祸事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