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沧摇头:“臣不知道 。”
赵晖面色已经倦了,杨寿山端着参茶进来,赵沧这才起身告退。
赵沧回去后考虑了很久,才让人起草奏折。
他需要搅浑水,让陛下尽早做决断。
赵幼澄看了眼章嬷嬷整理的礼单,有些东西直接被拉到太微宫了。
她看了眼就放下了,皇祖母送了她一座别院,剩下的都是内库中中规中矩的礼物,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礼物并不算贵重,只是胜在体面。
她终归要脸面。
她看了眼,也没什么兴致,只说:“收起来吧,到时候阿弟成婚,再转送给他吧。”
章嬷嬷满是怨念地看着她:“殿下说的这叫什么话,这是太后娘娘的心意,您怎么能这样呢?”
冬葵听了好奇看了眼章嬷嬷,她记得章嬷嬷应该是见过殿下和太后娘娘对峙,两人已经没有和好的可能了。
赵幼澄坐在窗前正在翻找裴岘的东西,大约是好奇吧,她将裴岘的院子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
又在书房翻到裴岘幼年读的书和写的文章,这两日又不能出门,就在房间里慢慢看。
裴岘的字实在是漂亮,连赵诚平日里那么自信的一个人,都忍不住夸赞裴岘的字。
赵幼澄现在临摹他的字已经有模有样了。
书中的文章大多华丽,那时候他才高中,锦绣文章十分华丽。
再到后来,他写的东西就少了华丽,多了朴实,到最后他写东西成了记录,用词精确而少修饰。有种返璞归真的精炼之感。
赵幼澄看到一半,他人就回来了。
裴岘也没想到她在书房里能把这些翻出来。
赵幼澄将房间换了布置,添了张桌案,将西面空着的屋子做了暖阁,就在里面看书。
裴岘站在身后问了声:“你在找什么?”
赵幼澄回头看了眼:“我在看师叔年少慕艾,曾喜欢过哪个女娘子。看她生的怎么样,性情怎么样。”
裴岘深深看她一眼,仿佛有警告的意思,赵幼澄有恃无恐:“我只是好奇而已,我虽然是长公主,但从不曾嫉妒过什么,。就算知道师叔和刘娘子定亲,我都不曾说过什么,可见我十分大度。师叔尽管放心就是。再说了,后来刘娘子嫁给周聿昭,我还为他们又填过大礼,六娘是是个聪明了,配得上周聿昭。”
裴岘原本想和她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眼她看的书,就出去了。
直到晚间,赵幼澄才察觉他好像是生气了。
因为平日里,他都会问她要不要晚上吃点东西,晚睡每每都要作乱,可是今晚,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躺在她身边闭目不言。
她回想了片刻,以为是她私自翻找他的东西,他很不高兴。
她考虑了片刻,为了将来的夫妻和睦,举案齐眉,才说:“我今日没得你的允许,在你书房翻找,我做的不对。”
裴岘睁开眼,看她一眼,但是没说话。
赵幼澄以为他会说什么,结果他什么都没说。
她继续说:“我知道,你书房里有要紧的东西,我只是翻找了一些你幼年读书的东西……”
裴岘问:“所以呢?”
赵幼澄觉得自己态度已经很好了,但是他怎么这么难说话。
她坐起身说:“我承认我不对,但是你还想怎么样?”
裴岘都被她气笑了,就那么看着她,他那双眼睛实在有神,赵幼澄最是招架不住他的眼神们,对视片刻后,就转开视线,。
裴岘一直盯着她。然后猛然间将人翻倒,他覆在上方,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放肆了,是不是?”
赵幼澄都来不及说话,就被收拾了一顿。
第二天起来,她气的将东西统统丢回他书房,碰也不碰了。
裴岘仿佛也不生气了,回来后竟然和她商量搬回太微宫的事情。
赵幼澄原本还要生气,毕竟平白无故被他欺负了一顿。
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眉眼都是笑意问:“现在搬回去不好吧?”
毕竟成婚还不到一个月,裴家这边不好说。
裴岘只是说:“搬回去吧。”
她在府中固然高兴,但大嫂整日都要担心,平白劳累。毕竟大嫂也有了年纪。
赵幼澄想了想,最后和他商量:“那就一个月挑个日子回来住一晚。你看行吗?”
裴岘:“你决定吧,明日你和大嫂商量。”
结果第二日,徐氏就说:“蕴玉这边的院子确实不大,殿下回太微宫也好。”
赵幼澄:“我都听他的。”
徐氏也知道蕴玉是心疼她受累,她虽然也舍不得,但幼弟已经成家了。裴岘在她眼里和她的儿子没有区别。
但毕竟不是儿子。
赵幼澄没有多少和长辈大交代的经验,就让章嬷嬷将库里的药材翻出来,一半给了徐氏,一半留给了老夫人。
在裴家的东西,她就什么都不带了。
徐氏知道她没带行李,也就放心了,和她嘱咐:“蕴玉性格闷,他若是哪里惹了你,你只管和我讲,我去教训他。裴家一样是家,殿下若是有事,只管回家来住……”
等人走了,赵幼澄还在叹息。
结果晚间裴岘回来带回来一个消息。
周聿昭南下,去巡查秋税了。但明面上是因为这个,其实是为陛下拜访道人。
赵幼澄没想到,周聿昭走了一条和前世完全不同的路。
从前的周聿昭,是天之骄子,步步高升,位高权重。
而今的周聿昭,为了权力,放弃了稳步前进,选择了捷径。
她突然问:“我们大婚的时候,九叔送了什么礼?”
“一套金丝楠木的家具。一些名贵的家具。”
赵幼澄问:“他就没说什么吗?你们自幼相识。”
“自幼相识不假,但我于庆王相交,性情并不相投。”
赵幼澄惊讶看他。
“当真?那和赵善易呢?”
“他性情纯善。”
“我很怀疑你的话,你出去打听打听,赵总督的名声,然后再说话。”
裴岘并不在意她的反驳,只说:“与人相交,心意贵在诚。不在显贵。”
赵幼澄问:“所以,九叔是和你反目了是吗?”
“大概吧。”
赵幼澄明白,出了上京城,关于择嗣继承的事情已经进入白热化。九叔怕已经为儿子多加活动了。上京城之所以这么安静,是因为那几位有话语权的老臣们都闭口不言。
所以才翻不起风浪。
第113章 庆王
◎满心期盼◎
赵幼澄犹豫了片刻问他:“若是, 赵诚最后得胜,你会帮他吗?”
裴岘低头看着她,他心里知道必有偏爱, 赵诚得胜是一定的。因为宗亲更属意赵诚。
“你希望他胜出吗?”
赵幼澄:“我从前想的很简单, 不想让他卷进这种争端里。可是这些事情由不得我怎么想,大约是想让他得偿所愿吧,我也是个俗人。”
裴岘笑了下, 说:“会的。”
赵幼澄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他的保证。
她回头问:“那要是,最后九叔得胜, 赵诚怎么办?”
裴岘:“那就选一个富庶的封地,远离京城吧。”
赵幼澄笑了下, 见他有了打算, 她心里终于相信, 她成婚是有好处的。
裴岘说:“休息吧, 等过几日回太微宫再说吧。”
赵幼澄见他眼神不对,盯着他不说话, 裴岘哄她:“睡吧。”
赵幼澄说:“我想看会儿书。”
“看什么,我帮你找。”
“你的书。”
裴岘静静看她片刻,说:“我去拿。”
他起身去了书房, 赵幼澄觉得他这么勤快, 今晚又躲不过。她被欺负的不像样子,他倒是好,每日早早起床去打拳,神清气爽。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的。
裴岘在书房里当真找出来一摞书。
他抱着书回了房间, 遇上章嬷嬷和冬青从房间里出来, 见他抱着书, 章嬷嬷眼神里都是疑惑,冬青则是敬畏。没想到驸马已经身居高位,还是这样勤奋。
赵幼澄也没想到他真的带了这么多书回来。
裴岘将书放在桌上给她介绍:“你前几天拿的那些,是先生布置的功课,看了也没什么用。你要是练字,就学这本吧。要是看游记,就看这些。要是写文章就看这两本。”
赵幼澄翻开练字的那本,那是他写的碑帖,确实自己飘逸灵动,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她好奇问:“这是你后来写的吗?”
“这是闲暇的时候写的,有的是喝了酒,有的是来了兴致。”
赵幼澄来了兴致,起身磨墨,铺开纸想和他一较高下。
裴岘看着她挥笔一蹴而就,她的字其实很漂亮,不同于他的坚毅,有一份筋骨在里面。
裴岘其实很喜欢她的字。
“你的字看起来练了很多年。”
赵幼澄听的一顿,墨滴在纸上,她好半天都没说话。
她最后问裴岘:“我要是说,我梦见过我死了……”
她话没说话,就被裴岘一把搂起来放在桌上,凶狠的亲。
裴岘几乎不准她开口说话。
第二天赵幼澄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她恨死了,又被老男人骗了。
她这会儿也不想什么,现在回太微宫是不是不太好了。她只想早些回太微宫,要不然早晚会丢脸。
几日后两人拜别裴老夫人和徐氏,搬回太微宫。
裴岘院子里的夏进和裴慎裴安等人跟着去。夏守忠有了年纪,就守在院子里,不出裴家了。
徐氏有些眼睛泛红,舍不得裴岘离开家。
赵幼澄也觉得新婚这才多久,回太微宫有些不合适,就安慰她:“大嫂明日能不能来太微宫帮我看看,我也不懂这些。”
徐氏知道她性情好,她待裴家人都很好。
“好好好,我明日去殿下府上拜访。”
徐氏始终是这样,礼仪上不肯错一点。
赵幼澄:“大嫂叫我婉淳就好。我年纪小,对有些东西不是很懂,驸马也不太和我说这些。”
徐氏以为是裴岘大她十年,两个人能说的确实不多。
“那我就倚老卖老,叫你一声婉淳。”
赵幼澄怕她心里不舒服,就说:“我过几日宴请朋友,不若让芝玉随我回去,帮帮我。”
裴芝玉的婚事在年后,徐氏见她有意教导,就说:“那就让她跟着章嬷嬷多学习,你只管使唤她。她性格毛躁,静不下心来。”
赵幼澄的心态很成熟了,和裴芝玉可不一样。
她很喜欢少女心性的人。
“怎么会,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那么懂事做什么。将来嫁人了,也是如珠如玉,女子成婚固然是成家,但是她才多大,不需要懂那么多,将来安排两个得力的嬷嬷跟着,不会出事的。”
徐氏也感谢她待芝玉的情谊,笑着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裴芝玉眼睛亮亮的,这些日子她被母亲拘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
此时和赵幼澄回太微宫,她也知道轻重,和徐氏说:“殿下府上有一位嬷嬷,针线刺绣非常厉害,我正好去学学。”
徐氏笑着说:“你要是真的这么勤快,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裴芝玉也不恼,跟着赵幼澄只管去了。
回了太微宫,一切照旧,这里还挂着红,章嬷嬷指挥着让人都撤了。冯唐的信都到了,冯直也到了河南。
冯唐信中说,有人在调查去年粮价案,但是他没能仔细打听到。所以只知道有人在查这件事。让冯直没回江南。
赵幼澄看着信,不知道是谁又翻起了这件事,今年粮价低,江南的粮商学会了这种交易方法,都开始卖米券,春季买定价格,冬至前后交割,买定离手,就是一个赌字。
今年江南闹成这样,米券更是盛行。
周聿昭就是因为收到何静生的信,说去年的粮价异常,他查到线索了。
去年江都的周家损失了大约七十万两白银,就因为粮价和米券。很多乡绅大族都被这么被收割的。
周聿昭不信区区一个高家,就让江南乱成这样。
何静生说查到有人在高家案之前,就大肆收粮,运粮船在运河上一直不停歇,高关澄的案子爆发后,江南粮价更是跌到谷底。
之后大族们大肆抛售出库,但米券的出现,买定在年底,乡绅们相信年底价格会回暖的,所以价格买在了高位,结果对方手里的粮太多了,年底价格丝毫未涨价,所有人都凭空付出了将近一倍的代价。
他就想知道是哪位高人想出来的点子。
以一己之力,收割了整个江南几百万两白银。
他奉旨南下去拜访道人,漕运上路过江都,自然要回老宅去探访。
庆王就住在河岸对面的园子里。
老宅的人早已等候他多时了,何静生人还在苏州府,他放下行李就说:“我要先去拜访庆王殿下,再是张大人。”
周家本家的人向来以京城的人未马首是瞻。
庆王也知道周聿昭南下,如今从上京城出来的每一个人,他都知道。
尽管他和妻子有了隔阂,但是儿子被选入西苑,他心里是很欣喜的。
身边有娇妾幼子,这个娇妾还是陛下赐的。在他心里就是不一样的。
陛下赐他一子,陛下需要他的长子。这就是天定的命运。
这几个月在江南,他才见识到权力地位的不同。就因为他的儿子被选入西苑,整个江南的官员对他简直无微不至,百依百顺。
张克定这个扬州巡抚在他面前几乎不够看。
而且他心里笃定,他是皇兄带大的。但赵诚不一样。周太后野心勃勃,这些年和陛下关系一直不冷不淡的,当年陛下登基周太后更是多加刁难。
可见,陛下是无心选赵诚。
他的人进京送了几次礼,陛下都收到了,但陛下什么都没说,内阁都没有话穿出来。
周宪实那边对文敬太子一脉,更是绝口不提,这些年周宪实坐冷板凳坐够了。
可见是对文敬太子一脉也没了偏爱。
他已经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遇上周聿昭路过江都,怎么能放过呢。
不等周聿昭上门拜访,庆王的请帖就到了。
周聿昭看着请帖,都觉得惊讶,心里冷笑,庆王实在是急切。
当晚在庆王的园子里,庆王比在京中胖了一些,大约是过的滋润,整个人挺胸凸肚,慵懒中也有了几分傲慢之气。
周聿昭微微低着头,满是谦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