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苼是有备而来,随身还带着火折子。
“雅山公子,你不介意我在你房子里放把火罢?”
他的目光盯得发直。
她这么一吹,橙红色的火星子就起来。红棕色的木头发亮的惊人,似乎在无声的呐喊着。
“真好看。”
刘羡扑过去,把货扑灭:“徐苼!你怎能如此顽劣!”
“雅山公子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呀?”徐苼皱了皱眉,捂了捂住耳朵,“哦。顽劣?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啊?全东京城的人都知道,雅山公子怕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徐苼!别来这套虚的,你老实说你到底夭做什么!”
她半捂住嘴,漫不经心:“都说了我们兄妹没有在一块儿用过饭。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罢。”
“你是不是觉着我不会打你啊?”刘羡都要直接冲过去,把小娘子的衣领提起来,丢出去。
徐苼的眼眯起来,警告他道:“你看我是不是要把你的所作所为抖落出去?”
将他一军。
“要说就说!”
这是在威胁。刘羡可不怕。
“万一官家闻起来你为什么打人,那我只好说是兄长在教训不成器的妹妹。想来徐府没有郎君,被抄家的刘逆臣家里倒是有个。”
现在,换她把事情做绝。
又是谁给徐苼的勇气?
想一想,这人还会有谁。都是那个该死的池景州用金钱将徐苼的内心腐朽,让他本该不拘泥钱财的小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徐苼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说:“雅山公子,你应该不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戳穿罢?”
府上都是池景州派来的人,在食物里下毒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徐苼和刘羡一块吃过饭后,她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
一桌子的素菜,根本见不到半点的荤腥。且刘羡根本不动筷子吃东西,临近快吃完了,上了一道生的绿油油根本没下过锅煮过的油菜,他才慢慢的吃起来。
“夫君吃的这么少,病如何会好呢?”刘静担忧的说道。
亏得这些年没有把刘羡饿死,他这一身的病恹恹的样子,完全是自己饿出来的啊!
徐苼看着一桌的素菜,本就没什么胃口。再对上刘羡干渴菜叶的样子,简直就是。
她放下筷子,没什么好语气的说:“公子这怕不是是要辟谷,修成仙人吧?gauge吃什么饭,怕是连水都不用喝了。”
刘羡脸黑的,不同徐苼说话。
刘静留了她一道吃茶过,徐苼打发李女使出去买了她爱吃的果脯干。
油纸包大大小小的放在桌子上,香味直往刘羡鼻子里钻。他小时候都在东躲西藏,吃一顿就没下一顿,便是树根他也啃过,根本不会去想东西好不好吃。
徐苼和他不同,就像是个贪吃的小仓鼠掉进了米桶里。她什么都想尝一尝。
春日的日光从窗户外头射进来,落在徐苼纤长的睫毛上,她身上自带着一股富贵气儿,就像是洛阳城里最鲜艳的牡丹花。
刘羡别过脸去,不想再看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妹。
手指尖将肉铺撕开,一丝一丝的,而后推到他跟前。
徐苼语重心长的说:“吃罢,这是马记的肉铺干,我可喜欢了。”
所以,刘羡又想,当年若是有机会带走她,他也是不愿意她跟着他吃苦的。喜欢什么就能拥有什么,自有一群人捧着她,把小娘子养得又娇又可爱。
刘羡把手放在膝盖上,慢慢收起来,不管自己承认不承认。
那人,他的确是把徐苼养的极好。小娘子她眼里有光,不卑不亢,也会偶然露出柔软的一面,与人交好。徐苼和自己的确不是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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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景州并不满意徐笙去见刘羡。
他放下折子的时候,赵晏正在嘀嘀咕咕的没完,“托徐娘子的福,福康帝姬和崔驸马一时半会儿和离不成。”
暗信被揉成一团,丢到角落里,他此刻是有些生气的。
池景州摁着头,看向赵晏,极是应付的回。
“知道了。”
新帝不着急言官的人选,倒显得他们这群底下干活的人,在尽做些无用功。福康帝姬和离不了,最高兴的要属皇太后。
兰昭明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风声,彻底做了叛变,转投皇太后麾下。
在外面疯传新帝不择手段抢夺臣妻。因为,有人见到池景州和徐笙在宫外在一起,算是给疯言疯语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皇太后打算借着这个,杀一杀池景州的威风。
“官家,您拿出些斗志来可好啊?别总想着和徐娘子风花雪雨的。”
但是,再这么下去,总不是那么回事。
“臣的口水都快说干了,这事已经拖延了很多天了。”赵晏皱眉,“官家您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做出决定?”
“你觉得雅山公子如何?”池景州忽然问道,“他合适么?”
这么,突然。
赵晏久闻雅山公子的大名,他想必是个很正直的人?他犹豫了下,“上回雅山公子入不了仕途,好像就输徐娘子的手笔。”
他纠正道,“把事说清楚,这是你家宣王妃做的,不要把这事赖在徐笙身上。”
那有什么不一样的?
要不是当初徐笙帮了盛雪玉,哪里会有后面盛雪玉动用娘家势力,为她上书。
池景州眉锋清隽,虽说在笑,但目光冷冷的,“总不能是因为宣王妃和雅山公子见过几次面,你就在吃干醋罢?”
“没有的事!”
赵晏想起家中母老虎,叫苦不迭,“成!臣没什么意见。”
那就算是同意了。
“那臣去把雅山公子底细盘查一遍,再把人带来福宁殿。”
池景州却抬了手,他打断了赵晏他的话,“不用如此麻烦,刘羡的底细,吾最清楚。这事,你不用再管了。”
这,就这么迫不及待?
他苦口婆心的劝,新帝都当他是在放屁,甚至还为了这事推三阻四的。好家伙!这都是为了给这人留空位啊!
雅山公子什么时候和池景州这么好了?
疑惑,更多的,他心里挺不爽快的。
赵晏想了半天那也是没想出个所以然。他停顿片刻,还是忍不住的问道了,“臣好奇啊!原来官家早有打算重用他?”
自然是如此。
他不把人接到身边来,怎么动手。反正能和徐苼坐在一块儿用饭的,只能是自己。
池景州坐在那处,不知在想什么事。赵晏只觉得官家的情绪一落千丈,那股儿阴森森的气势真的太可怕了。
“官家,您饿不饿,要不先用个膳事罢?”
池景州薄唇微弯,对着他道:“看来宣王兴致不错,还有心思用饭。”
就像是火星子点燃了茅草,一下子燃气熊熊大火。
黑色的烟雾像是成群结队的蝙蝠,向着赵晏处飞过来。坐在高高王座上的男人,狰狞的像是一只浑身充满煞气的恶鬼。
赵晏被盯得冷汗直下,抹了一把:“臣不饿,一点都不饿!”
女使提着食匣子进入了福宁殿,被赵晏挥手:“有没有眼力见,现在是用膳的时候么!”
那女使微笑了一下,低声道:“那好是可惜呢。这是我特意从外头买来的,官家,真的不吃一口么?”
他一抬头。
就看到了,对着自己笑的小娘子。
“徐娘子这是在哪里做了坏事?巴巴的来讨好吾了。”
她被他盯着,前进一步:“官家是说在吾跟前哭穷。我总担心着,官家在禁中吃不饱饭。”
这怜悯的口气,让一旁的赵晏低头止不住的发笑。
池景州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痒,她只要站在那处,就足以击退他脑海里那些烦杂的声音。他笑:“徐娘子是在养小猫,还是在养小狗呢?”
徐苼点点头,很自然的已经走到他跟前,朱唇轻启:“我养你。”
第073章
徐苼不能在宫中久留, 她心里多少也有点意犹未尽。不过两人在一起也不差这一日半日的,最重要的是能够相互扶持。
等用了饭,她就打算出宫去了。
池景州这顿饭也吃的不怎么愉快, 但他自个儿又不想主动提,他想让对方先开口。
从福宁殿出来, 他们绕着御花园转了大半圈。本以为徐苼差不多要先说话了,可等了半天, 她还是微微垂着头, 跟在他后头。
她这是嫌自己了?连走路, 都不愿意和自己并肩走了?
池景州耐人寻味的来了句:“你身上穿着女使的装扮,可是一点都不懂女使的规矩。”
肩膀止不住的缩, 不想让人认出来。
即便是最普通的女使衣服, 在徐苼穿来, 也格外的好看。她细巧的手腕藏在宽大的衣袖下, 夜风一吹,衣袖就像个灯笼鼓起来, 很有仙气。
晶莹剔透的肌肤, 他就很想留下些什么痕迹。
“就送到这里好了, 你快些回去罢。”
徐苼她是巴不得自己走!连遮掩一下都不肯了!徐苼对他无情,这可谓是不折不扣的真实反映。
他的脸上笑意减了, 视线就落在她的睫毛上:“你在赶我?”
怎的变得这么粘人。
徐苼笑了笑说:“我今日进宫是偷偷摸摸的, 总不好留的太久。”
池景州的语调有些醋味:“呵, 我果然不是你真心想见的人。徐苼, 你走罢。”
他这是对着她发脾气了?
但看他的脸还是气定神闲, 一副都不在乎的样子。甚至, 池景州还故意将人走到了一边,原先两人是重叠的影子也分开了。
是真的生气了, 但怎么这么可爱。
徐苼忍着不笑,她道:“说什么傻话。景州哥哥。你就是我想见的人,除了你,我还能去找谁呢?”
“徐苼。”池景州可不信她这些哄人的话,他压低了嗓音,“一直以来,你是不是喜欢的都是崔仙这种?”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池景州的冰冷的眼神就看过来,开始翻起了旧账:“那日在食馆,你一直盯着崔仙脸上看,连饭都不吃了。”
有这样的事么?
徐苼怎么记得,自己只是爱看小两口拌嘴。
她一抬头,就撞进妒火中烧的黑色眼眸里。池景州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颌:“徐苼,你这是当着我的面儿,开始想别的男人?”
冤枉啊!这简直,就是莫须有的罪名。啪嗒一下,叩在她的头顶上。
“你可别我说没有,我一双眼睛都瞧的真真的。果然没错,你们这些小娘子就是喜欢崔仙这样不中用的。”
她开始假装听不懂,最佳含着笑,望着他,“我放着你不要,喜欢他做什么。”
他哪里搞得明白小娘子的心理!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个大醋坛子,虽明白不能这么问,池景州还是控制不住:“别贫,徐苼你可是巴不得崔仙和福康帝姬和离?”
她大为惊讶,这话真是从池景州嘴里问出来的?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像是头一次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低头,看着她:“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啊!”徐苼有点被问发懵了:“你这话问的,让我怎么回答?”
他不悦。
“自然是有什么答什么。”
气氛却很是微妙。
徐笙,“那你把头低下来,我要对着你耳朵说。”
还说不是养小狗?池景州都懒得开口去指正她些什么:“你就这么说,我听得到。”
“这么远,我说话好累的。”徐苼抱怨。
本该,他也是想和她多亲近亲近的。可她这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眼神,分明就是在勾引!他心里起了一层烦意。
“难道,你就不想听我说真心话么?”
池景州脚步却往她的方向挪了一步:“你可以说了。”
“不如,再近一点。”
很痒,她的头顶直接撞上他的下颌。池景州他沉稳的眼里,荡漾起一圈的涟漪,随之垂下眼:“徐苼,你到底要不要说。”
“景州哥哥,你真的好冷酷无情。”她嘟着嘴,有些不满。
又来这一招。
“打住。”他直接打断她的撒娇:“徐苼,你真当是我小孩,骗了一次又一次?”
似乎他很抵触听到她内心真实的答案。徐苼这个小娘子,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华丽无用的首饰。这点,从来不曾改变。
徐苼已经撞到他怀里去。
将两人的影子重新叠到一起。嗓音很温柔:“那我喜欢你啊!”
“喜欢我?”若不是他用了些手段,这小娘子怕早就插着翅膀从他身边飞走了。池景州又是冷哼一声,看着她继续编:“徐娘子赶着出宫,慢走不送。”
“……”
这人无缘无故的吃什么醋啊?
他真的太大只了,赭红的衣裳走到哪里都非常的鲜艳。徐苼却不能打击他,慢慢走近他,双手将他环绕,轻声说:“我一点不喜欢崔仙。徐笙只喜欢官家。”
就在小娘子抱住他的一瞬间。
池景州的心都是软的。
那个在外人印象里冷漠矜贵的新帝,像是大狗狗一样扑进徐笙的脖颈。他无法抗拒,她对他示好,哪怕知道她说的都是些哄人的假话。
“要不,你还是别走了。”
“不成。”徐笙拍了拍他的背脊,问:“你夜里不还得批奏折么?”
她是很懂如何拿捏住他的。尤其是,她这么温柔的抱着他,“徐苼,有是有想想,就显得自己如此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