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办法查到你生母是谁,也无法得知你的过去,不过……”路之鱼没有卖关子,平铺直叙道,“我调查到二叔在带你回来之前曾在福安城停留过一段时间。那个地方,是他失踪之前所呆的最后一个地方。”
路思归眉头舒展开来,敛了敛眸,长长的睫毛在黎明的照映下,落下几片阴影。
他道:“这条线索足够了。”
他从来不担心线索少,他怕的是没有线索,害怕世上没有一条信息能够证明他的出生。
证明……他曾经也是个人。
路思归微顿,轻轻咬了下唇瓣。
那双漂亮无情的鹿眼半垂,密密麻麻的睫毛挡下,将少年眼中飞快掠过的一丝潋滟尽数遮掩,叫人无法再透过他的眼睛猜到他的心情。
……
“阿尘、千里,我有事要办,勿寻、勿追,再会!”
云别尘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了这张便笺上的话。
他攥着纸张的手冒起青筋,然后啪的一下折成一团,骂道:“会你个头!”
少年深吸了口气,心中郁气聚成一团“她是不是有病啊?自己武功几斤几两不知道吗?上回就一次没和她在一起,便将自己搞出一身伤回来,这次呢?非要把命丢了才满意?”
“师兄……消消气。”
慕千里在旁边神色尴尬,尽力顺着毛。
虽然很难过师姐没带着他们一起去,可他觉得师姐说得对,他们这段时间的确有点太黏她了,所以即使慕千里心里有些微妙的失落,也不会去怪路之鱼,更没有到生气的地步。
不像云别尘,已经在破口大骂了。
“我道为什么那家伙这几日装的如此乖巧,原来是在降低我们的戒备,自己跑出去玩,她还挑着早晨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刻偷跑!”
“说什么有事要办,谁办事会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
云别尘睨向慕千里,“她不就是不想让我们跟着一起去么,不去就不去,谁稀罕。”
说完,一甩衣袍,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慕千里:“……”
他抬了抬眸,瞧见云别尘走出去后怒气冲冲的站在春意盎然的院子里,虽然是背对着他,不过慕千里也能想来,此时,自己这位最黏人的师兄是什么样委屈的心情。
是的,没错。
尽管路之鱼说两个师弟都有些黏人了,但这两人中最黏师姐的显然是云别尘。半妖平时看着一副冷情冷性刻薄毒舌的样子,可对于路之鱼的安危是最关心不过。
所以慕千里能理解此次师姐偷偷出去不带云别尘,他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一定会非常糟糕吧……
“可恶的路之鱼,不带我!有本事你以后都不要带!”
恼怒声从屋外传进来。
慕千里站在窗边探了探头,耳尖一动,发现云别尘已经气得骂起师姐。
年纪尚小就要担任师兄师姐关系调节剂的少年叹了口气,随后转身追了出去。
“师兄……你等等我。”
“别生气了!”
“别砍树!师姐回来会骂人的,师兄……”
作者有话说:
看到了大家关于本书好看的留言,啊啊啊谢谢大家对我的认可!真的超感谢!这简直是我单机码字路上对我来说最好的鼓励了!
第159章 福安城(一)
◎不会原谅◎
福安城(一)
如果有人问路之鱼, 她的二叔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会从自己脑袋里储存着的记忆中翻出小时候和路情相处的时刻,然后十分复杂的说道:“二叔……是个很随性的人。”
随性, 是她用的比较含蓄的词语。
事实上,路情是个‘仙二代’,一代是他哥,也就是路之鱼她爹。因为爹娘去世的早, 他从小是他哥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这就导致了路行对自己的弟弟有很高的容忍度, 包括不限于帮他收拾烂摊子,处理各种各样的糟心事。
也是因为路行这种一切有我的态度, 导致路情的性子越长越歪,从仙门道家的仙二代长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到处留情。
这样说来,路净浅被养成那种傲娇大小姐姿态,路行也见怪不怪,甚至一副得心应手帮她处理烂摊子的模样,现在看来, 还真是有‘前科’呀。
少女悠悠叹了口气:“我爹真难。”
摊上这么两个不争气的弟弟和闺女。
“师父说什么?”贺思明听见路之鱼嘀嘀咕咕, 但是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忍不住好奇一句。
路之鱼转过头来,微笑道:“没说什么。”
“哦。”
路思归翻了个白眼。
他倒是听清了,那家伙说她爹呢。
少年一直慢慢悠悠跟在路之鱼身后, 四周到处都是不绝于耳的吆喝声,他看着繁华的福安城, 心中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他们早些时候就已经降落在福安城, 茶舍、酒馆, 各种各样能打探消息的地方他们都去了个遍,可惜无论是怎么打听,都打探不到这里曾经有过路情这么一号人物。
况且,当年的事情过去太久,知道他身世的人怕也老了,如此一来,路思归根本找不到切入点。
明明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他也十分清楚地知道,这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调查清楚的,但是,无从得知的那股茫然还是让路思归渐渐有些烦躁起来。
就在这时,路之鱼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撇他一眼。
路思归察觉到这股视线,抬眸,瓮声瓮气道:“看我作何?”
路之鱼耸了耸肩,笑眯眯道:“看某个藏不住的小朋友心里烦躁还不肯说啊。”
路思归瞪她一眼,没说话。
和她相处这么久了,他也算了解路之鱼身上的恶趣味,某种方面来说真的是和他们陛下一模一样。
像是看出来小朋友在心里骂人,路之鱼也没有再逗弄下去,抬起手摸摸路思归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轻声安抚道:“着什么急?我都说了我有办法,交给我就好了,偶尔,也要相信一下你的阿姊啊。”
这是路之鱼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毫不避讳的说出那个称呼,没有芥蒂,没有像从前一样用那种夹杂着厌恶的语气对他。
少年的瞳孔倏地收缩,呼吸也忍不住放轻了一拍。
他告诉自己,路之鱼最会的就是骗人,自己一定不能相信她的话,不能相信她嘴里的任何话。
可当他听到这句,她十分坦然的承认她是他的阿姊时,那颗早就枯烂腐朽的心还是泛起涟漪。
阿姊……
沉默许久,路思归别过头去,尽量避开她的视线,讥诮道:“怎么?不是不记得我了么,要不要我跟你重复一遍当时是怎么对我说的话啊?”
难得被怼,路之鱼神色一僵,干巴巴道:“……不需要。”
“那你现在做出这幅姿态是给我看吗?还是说,”他停下脚步,站定,抬起头来凝望着路之鱼,黑黝黝的瞳仁里没什么起伏的情绪,“你现在,对我心怀愧疚?”
少年敏锐的视线直直落在路之鱼的身上,这让一向习惯打量别人的路之鱼感到略微有些不适应。
不过,她也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是正确的。
她对他,的确存有愧疚心理。
“这不是什么不值得承认的事。”
出乎意料的,路思归以为会选择逃避这个问题的人给出了他,他一直想要的正面回答。
“我对你的确心怀愧疚。”
“轰”地一下,脑子里一直紧紧绷着的那根弦悄然断开,他的心跳也逐渐加快,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抓住,越抓越紧,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路思归死死盯着那双眼睛,审视着少女脸上每一丝表情,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直中她的心底。
是真的吗?
你是真的这样想的吗?
……阿姊。
“我五岁那年生过一场病,与其说是生病,不如说是出事。”路之鱼冷静地陈述着之前从江遇风那里打探来的消息,“三师兄告诉我,他找到我的时候,我躺在悬崖畔,脑袋是血,神智不清醒,手中攥着一根皱巴巴的风筝。”
风筝……
路思归的思绪恍然被拉回很多年前的那一天,他仍然记得,摔下悬崖的源头,就是为了爬到树上去拿那只……阿姊最喜爱的风筝。
“叮”的一下,耳畔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路思归的瞳孔猝然失去焦距,依稀见似乎听到有人在小声数落着他:
“笨死了,让你拿个风筝都能摔倒!”
一个堇色衣裙的小女孩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渐渐出现在了男童的视野中,早间江师兄为她梳好的垂挂髻这会儿早就松松散散,紫色丝带仿佛一拉就掉,小姑娘蹲在他的面前,杏子眼里映着水色。
“喂!还好吗?”
“能不能站起来?”
“真是个笨蛋!走路不稳就跟我说好啦,我又没有要你去跑!这次阿爹知道一定会骂我,都怪你,我讨厌你!”
听了这话,男孩急了起来,想要解释却因为还不太会说话,急的脸都白了,才说出几句结结巴巴的话:“阿……夹,不,不讨厌,我……听话。”
“……话都说不清楚,阿爹到底是怎么教你的呀。”小姑娘愁的眉毛挤成一团,却还是不得不遵从自己姐姐的本能,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拍拍小孩身上的土,“来,跟我说。”
“阿姐。”
“阿……夹。”
“姐!”
“阿阿阿夹。”
“是姐不是夹啦。”小路之鱼气的双手掐住路思归的脸蛋一顿揉搓,“你是口齿不清吗,没有的话就给我读对那个字呀,是阿姐,不是阿加!”
“夹……夹”说着说着音量明显减了下去,男孩似乎也知道说不清楚话会被人讨厌,所以几次尝试后立即闭上了嘴,不再开口。
路之鱼退而求其次:“好吧,那我们换个称呼,喊阿姊。”
路思归歪了歪头,“阿……姊?”
小路之鱼这下满意的点点头,“就是那个字,以后你就唤我阿姊,别再喊那个难听的称呼了。”
也不知道路思归有没有听懂,见他神色恍然的点了点头后,路之鱼便站起身,没有再管他,“你自己在这儿呆着,我要去找小江哥哥帮我把挂树上的那个风筝拿下来。”
走之前小姑娘特意扳过他的肩膀,叮嘱道:“不许乱跑,要是你丢了的话阿爹一定会骂我,所以,只能呆在这儿,哪里都不能去!”
“听懂了没?”
这次路思归听懂了,用力的点点头。
见状,路之鱼心满意足的离去,她没有回头,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后,小孩便望向了山崖边的歪脖子树,黑黝黝的眸子直定定地盯着那只风筝。
***
“他大概还需要多久才会醒?”
“半柱香的时间吧。”
古色古香的客栈内,路之鱼坐在床沿边,有些担忧的望着床上平躺着已经陷入睡眠的路思归。
在她的对面坐着用白绫蒙住眼睛的少年。
少年神色散漫,支着下巴百无聊赖道:“他的心结是你,所以才会入魔。”
路之鱼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在她的记忆里,关于风筝的事情是一团迷雾,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询问系统,系统说这事需要靠自己。
路之鱼懂了,说明这件事是隐藏任务,系统没办法帮忙。
可风筝这个线索只有路思归知道,但是这小孩对她加有敌意,犟得又什么也不肯说,所以路之鱼提前给商孟州通了信,希望他能帮她这个忙。
要帮的忙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让路思归陷入深度睡眠,将他潜意识里更深层的东西,那些随着时间流逝被掩埋在记忆深处的真相挖出来。
半柱香后,路思归悠悠转醒,随后唰地一下坐起来,脸色变化莫测。
路之鱼原本正在跟商孟州说着话,听见动静扭过头去,温声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脸色苍白的少年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眸子,他浑身是汗,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听见路之鱼的声音,路思归艰难开口:“是你做的?”
路之鱼挑起眉梢,莫名觉得他的这幅状态不对。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看见路思归攥紧被褥,眉梢间流露几分痛楚,“你以为,用这样的手段就可以让我原谅你?让我记起你的好,从而忘记你亲手将我推下悬崖的事情?”
路之鱼一顿,从他这句话中飞快捕捉出几个有用的信息点。
她之前也说过,这孩子犟得很,从来不肯透漏当年发生的事情,现在虽然看着状态不对,却在应激反应下露出了仓皇的一面,因此,路之鱼也顾不上他对自己越来越糟的恶意,转而分析起他这句话的用意。
“你的意思是,是我害死你的?”
路思归没有回答她,他死死盯着少女那双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杏子眼,一字一句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推推我的预收《嫁给病弱世子后我打算守寡》
先婚后爱/假温润白切黑vs治愈向小太阳
#每天都打算守寡,已经准备为夫君‘操办后事’
#夫人每日都在盼着我死怎么办?
【1】
大家都说温见凝命好,家世权贵。
父亲又因平叛西北有功,所以她才得了赏,被圣上赐婚,将她许给了襄阳候世子,曾经名誉京城的第一才子,现在,一个即将咽气的残废而已。
圣旨已下,公主的聘礼急匆匆送到了将军府,满京城的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据说她的这位未婚夫样貌平平,脾气古怪,更有特殊癖好。得知这个传闻,温见凝小脸一白,心跳骤然停歇——
得了,她怕是活不过洞房花烛夜了。
大婚当天,温见凝抱着必死之心入了洞房,谁料,想象中凶残暴戾的新郎官没出现,一道少年音轻轻唤起:
“娘子?”
盖头掀起。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一袭婚服,肤白病弱,眉眼矜贵,冲她清浅一笑。
温见凝可耻的咽了咽口水,漫无目的想着,好像郎君与传言并不相符。
【2】
成亲之后,温见凝发现夫君性子软,说话温声细语,什么事都依她,唯一的缺点便是时日无多。
念及夫君对自己的好,温见凝决定在他剩下的日子里报答回去,等他死后替他守寡。
于是——
早上醒来,她要趴在夫君身上听听心跳。
午间咳嗽,她连忙送上最温暖的关怀。
夜半时分,她摸着黑攀上少年身体,精准摸到鼻息,确认人还活着,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