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一想到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心里那口郁气始终无法舒散。
果然,还是得活着。
不然对不起她这些年辛苦攒的那些钱,她还要买房呢!
是以,自打进入魔域以来,她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满脑子都是赶紧做完任务,早点回家。
她对这个世界没什么感情,对于拯救或者攻略之类的事情她只觉得麻烦。如果能靠着讲道理就将魔尊说服的话,那可真是皆大欢喜。
不过她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
“所以啊……一个坏到极致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爱上一个人就放弃自己的信念?”
路之鱼不懂,也不理解。
系统看样子也没打算让她懂。
它对路之鱼的要求是,只要顺着它发布的任务走就行,它说行就一定行。
慕千里这件事确实在她的意料之外。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就是原著中在菩萨庙里护着路净浅闯出火海的小弟子。
这次受伤也是因她而起,总归欠了他一个人情。
虽然来这个世界后体验极差,她也做不到系统说的那样,像圣母般怀着赤诚之心,到处救人,但要她眼睁睁看着一个还未长成的生命如过往云烟般消失在自己眼前,她也做不到。
所以,她说了那番话。
“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真是她十九年来能给予别人的,最大的温情了。
逆着光的少年抬起头来,不再去纠结左臂上的伤口。
这就是……亲人吗?
慕千里瞳孔地震,水汪汪的眸子里明显瑟缩了两下,须臾,他嘴角抿起,重重点头:“嗯!”
……
一行人踏着天边的第一束光缓缓归矣,男弟子们勾肩搭背,女弟子们凑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完全不把被僵尸咬了当回事。
师姐说能救,就一定能救。
他们莫名地信任着路之鱼。
赵言不慌不忙地跟在他们身后。
事实上他的眼神一直望着被人围在最中央的女孩子。她穿着白裳,发带也是白色的,仿佛身穿白衣就能彰显出她有多么圣洁似的。
虚伪。
小孩嗤了一声。
身后忽然有了动静,他停下脚步,嫌弃的皱起眉头,手掌聚起一团黑雾向后打去。
“臭死了,别靠近我。”
赵言转过身,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那团黑雾将两只僵尸包裹其中,撕碎他们的皮肉,啃咬他们的骨髓。
两只僵尸顷刻灰飞烟灭,连最后一句低吼也未曾留下。
“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东西,便没有继续留在这个腐朽的世界上的必要了。”
日轮打在他的身上,灼灼日光将他的身影拉长,七岁小孩身后已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影子。
曜日映在他的身后宛如诡谲莫测的孤月,俊美散漫的男人坐在奢华迤逦的王座之上,支着脸颊睨望众生。
他如同坠入深渊的恶魔,掌管黑夜,掌控着人们心中无尽的欲望与诱惑。
他随意瞥下一眼,便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孤傲无趣又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瞳孔中极显凉薄。
男人狭起眼,黑眸波光潋滟,盯着路之鱼的背影,轻声一笑。
——欢迎来到魔域。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游戏。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我家男主正式上线。(之前都是在观望哈哈哈哈)
之之不厌世,之之只是讨厌麻烦!对生活虽然不积极,但绝对不到要去死的地步!她还要回家,攒钱买房,所以她会努力完成任务,眼中迸出对生命的渴望!
这个时期的之之不太懂得为何要感化,为什么要攻略?到后期会有一个成长。
其实我在写这篇文之前,也一直在想着坏人为什么要感化,坏人不能直接死吗?后来,大概是心态有一个成长,所以让我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几个字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小剧场】
薛缠阴沉脸: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受到过要断气,断胳膊的折磨。
路之鱼一脸心虚:那你现在感受到了。
薛缠:……
第9章 赵家村(八)
◎不帮?小孩乍一下拉长了语调◎
甫一回到赵言家,路之鱼就跑到厨房捣鼓着,翻箱倒柜许久后愁苦着脸走出来,叹气道:“没有糯米啊。”
这可真是有些麻烦了。
她料想过赵言家可能会没什么蔬菜肉食,却独独没有算到他家连米油都已经没了。
没有糯米去敷伤口处的话,毒素很难被逼出来。即使她这会儿让赵子明将他的穴道封住,一时片刻还好,若是长久不治,毒素即使不蔓延也会危及到慕千里的性命。
赵子明露出些许担忧的表情,“师姐,要糯米作何?”
路之鱼见上清宗弟子们皆面露茫然,无可奈何之余又承担起师姐的责任,给这些弟子们普及了糯米功效,并对赵子明说着:“村里应该会有米铺,你速去买上一些回来,切记,糯米不可蒸熟,将生糯米铺满锦帛,敷在他的伤口处。”
说完,她又急冲冲拉着赵言道:“你跟我一起去药铺,买些药回来。”
眼见慕千里要站起来跟着一起去,路之鱼连忙发话,“你同其余弟子们一起留在家中,稍后我将师兄放出来,你们便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准去!更不许将你被僵尸咬伤的事情告诉旁人,听明白了吗?”
“是。”
交待清楚后,路之鱼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湿漉漉的眸子中精疲怠尽。
她从未经历过这种高强度的冒险,在死亡关头游走一圈回来后,还要耐着性子去处理剩下的琐碎事,若不是她答应了慕千里,这些人当中又无人能挑起大梁,不然的话,她早就找个地方呼呼大睡了。
这一日下来,她只觉得累到极点。
幸好原主渡过炼气期,成功辟了谷,若不然,她此时定是又累又饿,快要昏阙过去了。
虽说她这一日疲惫劳累还受到了惊吓,但心惊胆战之余,她的骨子里却泛起阵阵战栗,那是一种由心而生的刺激感,由心脏滋生,蔓延到骨髓,再从她的骨髓渗入到每一条血管中去。
她的感官告诉着她,她喜欢这种刺激。
喜欢这种生死临界点的刺激。
路之鱼弯起眼睛,盯着赵言的发顶,无声地笑了笑。
这个游戏,对她来说也太有意思了些。
如果说之前路之鱼的心态还是被系统推着走,推着去完成任务的话,那么现在,她已经对这个游戏产生一种好奇,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下一步会做什么。
“为何一直盯着我?”
男孩停下脚步,回头瞧去。
自打出了家门,他便一直走在路之鱼身侧,虽然他的身形小了点,但仍不妨碍他能跟得上路之鱼的步履。
没回头,他便知道路之鱼在看他。
他对视线向来敏感,更何况少女的打量也太直白了点,让他不想发现都难。
瞧着小孩转过身,路之鱼心情很好地弯起眼睛,水滟滟的眸子里闪过促狭的笑意。
她的眼型很好看,圆圆地像一颗杏子,浓密地睫毛微微上翘,看人时总是自带一股无辜,偏偏从薛缠的角度正好捕捉到少女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就像一只酝酿着什么坏主意的狐狸一样。
对,坏狐狸。
薛缠一锤给她定了音。
他默不作声地缩在小孩的壳子里,冷眼旁观地看着路之鱼等人自进村之后的一切动作。
纵使他素来觉得人类愚蠢,尤其是女人更加蒙昧无知,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女确实有所不同。
比起那些千娇百媚,胭脂味浓重得快要溢出来的女人,少女身上的气味极为清淡,干干净净地仿佛春日里的樱香,既不浓重也不刺鼻。
她似乎很喜欢笑,笑起来眼睛的弧度弯得像月牙,即使打着坏主意,也好看极了。
她很聪明。
知道怎么套出赵掌柜的话,发现有关僵尸的端倪,知道该如何对付僵尸,似乎也知道,该怎么破他的局。
可也仅是一点儿罢了。
那一点儿也证明不了什么。
小孩外表的魔尊幼态般的脸上满是稚嫩,嘴角挂起笑容,天真而又残忍,心里却在对路之鱼道:来找我吧。
他嘴角的笑容扩大。
——找到我,我就让你出去。
这一瞬间,孩子的顽劣感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没什么,只是想一些事情出神了。”
路之鱼抬手撑在眼前,朝着远处张望,道:“还没到吗?我记着昨日并无这么远。”
赵言垂下眼:“快到了。”
等两人再走半里,远远便瞧见一个提着纸皮药走出药堂的姑娘。藕粉色裙袂在风中摇摆,她扎着丫鬓,向这边走来,及至赵言面前时,神色明显变了变。
“小言,你来这里作何?”
“买药。”
“唔……是生病了吗?”
“没有。”
赵言退后一步,躲开她的触碰。
女子手一时停在空中,须臾,她收回了手,有些尴尬地笑笑,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
她望向路之鱼,瞳中闪过一丝惊讶,道:“外来人?”
路之鱼颔首。
“我们村子里很久都没有外来人了。”女子分明是十七的年岁,说出来得话却老气横秋的,与赵掌柜横出一辙。
她似乎没有和路之鱼多聊几句得兴致,只是又冲着她笑了笑,便告辞离开。
路之鱼回头望了一眼,见她脚步轻快地离去,仿佛在躲什么厄运似的,心里又觉得古怪,但当下她也没时间细想,转身拉着赵言就往药堂前去。
方一进药铺便被里边浓浓的药材味给熏得皱起了眉头。
檀木药柜呈列几摆,木盒上用潇洒的毛笔字写清楚一个个药材的名字,左边圆弧过去是一个小隔间,正中央挂着一副毛笔画像,画得是一位窈窕女人的姿态,画像下方正有一个男人摇着椅子看书。
察觉有人来,也只是拖长了音调,懒洋洋道:“看病还是抓药?”
“抓药!”
男人放下书。
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看人总是狭着眼,细细的皱纹在他眼角下弯成褶皱,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拉大弧度。
乌黑油亮的头发被他高高束起,发尾垂在胸前,他一手把玩着发梢,轻佻道:“哟,没见过你这小姑娘,你是谁家的啊?”
“外来人。”
路之鱼现在对这个身份适应良好。
她盯着这人看,眨了眨眼睛:“冒昧问一下,您多大了?”
男人愣了一下,“四十二。”半晌,又顿了下,“怪不得没瞧见过你。”
男人越老越有韵味,这句话放在他身上,路之鱼觉得半点也不虚。如果他不提自己年岁,谁又能知道他现在已经四十二了呢?
“您是大夫?”
“这铺子内你有看到第二个人?”
路之鱼‘哦’了一声,“我要抓药。”
男人起身,走至柜台前边,有气无力道:“说罢,要抓什么药?”
路之鱼转着眼睛回想到当时看的几味药材,一溜烟说了出来,最后又道:“还要蛇胆。”
焉雪行停下笔,笑意浮现在脸上,“家中有人中了毒?你要抓的几味药材可都是清热解毒的。”
路之鱼没有避讳,但也未曾将事情如实告知,只是瞪着眼睛胡乱瞎诌几句,唬的焉雪行连连愣住,想着这小姑娘倒是好大胆,咋舌几句后转身去取药材。
见状,路之鱼悠悠吐口气。
她将视线移到厅堂里挂的那副画像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
她方才就注意到了。画像上题字的笔迹与大夫的笔迹相同,这说明,这画便是大夫画的。
在一个普通平庸的村子里,有一个长得好看,写字不错甚至连画画也好的人,不走出去做官,却心甘情愿地留在村子里做个普通的大夫。
这就已经足够挑起人的兴趣。
更何况,这里还是魔域。
眼前这个大夫一看就不是那种普通路人甲,就算不是重要的配角,也绝对是有线索的人。
线索……
路之鱼撩起眼皮。
按理来说,凡是为异性作画,画中人不是他的心上人就是对他有重要意义的人。
仿佛是看出她所想,焉雪行提着药走过来,怀念地望着画中人,“那是我的妻子。”
妻子?
看来没猜错。
路之鱼诚心诚意夸奖,“您妻子很漂亮。”
“谢谢。”
焉雪行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路之鱼默不作声地盯着他半晌,直到赵言拽了拽她的衣摆,她才像是恍若回神般接过药材,结完账后慢慢悠悠地往外边走。
赵言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觑她一眼,叫她:“怎么了?”
路之鱼摇摇头,突然想起一件事,停下脚步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赵言微愣,有一瞬间怔松。
他抬抬眼,“我听见他们唤你路师姐。”
“嗯。”路之鱼弯起眼睛低头看他,“我姓路,爹爹给我起的官名叫净浅,但我不喜欢人家这样叫我。我还有个小字,叫之鱼,路之鱼。”
这种时候介绍名字做什么?
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
赵言又垂下眼,心里无端的有些烦躁,恍若记不清名字的孩童,踢了一脚石子,“哦。”
“嗯?”
路之鱼眨眨眼睛,“就这样吗?没别的了?”
小孩又踢了一脚石子,仿佛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那你要我说什么?”
“我以为你会像我这样介绍自己。”路之鱼耸了耸肩。
赵言顿了顿,“赵言。”
半晌,他又补充道:“我已经说过了,你问过我。”
小孩的眸子黑润润的,宛如一颗黑葡萄盯着路之鱼看。路之鱼弯下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最开始见到赵言,他的眼神完全就像是个丧失神志的木偶,但现在,他的身上竟多了几分烟火气。
像是从死物转变成为了人。
“你……”她张了张嘴,嘴里的那几个字马上快要脱口而出时,前街却突然传来一阵叫嚷声。
赵言立马退后一步,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要过去看看吗?”
路之鱼叹口气,拎着药材摊了摊手,无奈道:“不去。”
*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最终两人还是过去了。
路之鱼挤进围观人群中,踮着脚尖眼巴巴瞧着前边发生的事,圆圈中央似乎是一个彪形大汉在与女子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