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一手摆弄着佛珠,剑眉微微垂下,道:“看来施主认识他,贫僧是在村外看见他的,彼时他已经死亡,看样子是被僵尸所伤。”
路之鱼登时抬头望他,说道:“你也知道那东西叫做僵尸?”
“万妖怪谈中曾有记载。”
是了,看样子僵尸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了。
路之鱼低下头盯着袁峻有些怔愣,素日里活跃的大脑第一次有了空白期。她怎么也没料到,第一个死的会是袁峻,死在魔域开启的第二日晚!
如果……他们昨日没有战胜那些僵尸的话,那么,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
她明白了!
这就是魔域的规则,如果不赶紧找到凶手的话,七日里每日都会有人死去!
或许会是他们,又或许是别人,倘若他们再不尽快破解赵家村到底隐藏着什么故事的话,时期一到,魔域将会关闭,游戏里所有的失败者都会成为魔尊的玩具。
不能再这样耽误下去了!
“你之前……”路之鱼嗓音有些干哑,她润了下嗓子,抿唇道,“之前说你在村外遇见他的,那么你又是何时来到魔域的?”
“魔域?”
“嗯,这里就是魔域,一个由魔尊筑造的屠戮场。”
此话一出,霎时寂静。
原本斜斜散散坐在椅子上装模作样的小孩骤然支起身子,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柄。他的眸色极黑,专心致志地注视着路之鱼,压抑至极的眼底闪过一丝诡谲的兴奋。
半晌,常净捏着佛珠,淡淡道:“没想到那位竟还有这样的兴致。”他低声念了句佛语后,朝着路之鱼微微颔首,“贫僧常净,无相寺的僧人,不知姑娘是?”
“路之鱼,上清宗掌门之女。”
常净颔首,有礼的问道:“路姑娘,你方才说的屠戮场乃是何意?”
路之鱼张了张嘴刚想解释,眼睛骨碌碌一转,猝然想到什么,硬是转移了话题,“我对这方面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魔域似乎是有一套完整的‘规则’。”
她刻意在某两个字上加重了字音,但在场众人好像无人在意,反而皆聚精会神地望着她。
赵言更是两手托腮,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仿佛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
路之鱼看不下去了,移开头询问另一个人:“……常、大师?”
“姑娘唤我常净便好。”
“好,那么你是何时来到魔域的?”
常净思付片刻,“三日前。”
“三日前!”赵子明哑然出声。
路之鱼也有些吃惊,“这么早吗?”
原来,常净也是误打误撞进来的。他一踏入魔域就发觉此地阴邪异常多,追着妖怪打了一路,直到今日夜间顺着血腥味追过去,发现有一个僵尸正站在袁峻的面前,他的心已然被挖了大半。
见到他来,僵尸似乎是有了灵性似的,匆忙逃走。常净又不放心把袁峻丢在那里,若是被什么鸟虫啃食了躯体,那便不好了,因此他只好拖着尸体进村。
诉说完毕后,上清宗等人皆愣了顷刻。
好半天赵子明吓的大叫:“有灵性!”
“那得多厉害啊!光是没神志就已经够可怕的了。”
一众弟子纷纷点头:“是啊是啊。”
“那这僵尸不会来找我们寻仇吧?毕竟我们也算是杀了他的同类。”
“应当……不会吧?”
路之鱼没有回答,大步走到袁峻边蹲下细细查看他的尸体。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路姑娘,可是尸体有异?”
路之鱼抿起唇瓣,“现在还说不准,我得仔细瞧瞧。”说是查看,但她心里也有点慌,毕竟她又不是法医专业。之后,她用树枝挑起一件衣裳,表情愣了怔松,嫌弃道,“好恶心。”
赵子明凑到她跟前弯腰看了看,“哇!心脏开了个窟窿!”
尸体整体保存完好,没有别的外伤,死之前应该是被僵尸直接捅穿了胸部。尸体面部僵硬,瞳孔放大,手指痉挛直至扭曲,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是因为遇到僵尸?还是因为别的?
路之鱼伸出手放在他的胳膊上,仔细感知。
尸体已经开始僵硬,但未曾僵直,证明死亡时间是两个小时内。他的腋下有一层浅浅的红痕,但是因为天色太暗,看的不是特别清楚,她只好转身去房间端起灯盏,方一踏出门外,便瞧见远方升起零零散散火光,依稀向这边靠近。
路之鱼直觉不好。
赵言不知何时跑到她的身边,向外瞥了几眼后便辨别出了来人是谁,抬头望着路之鱼道:“是村子里的人!”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虽然没有普通小孩的奶声奶气,但听起来倒是不同滋味。当然,若是忽略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意味,姑且算是一个听话的小孩。
路之鱼低下头,忍不住出声问他:“你想看我笑话?”
“没有呀。”少年笑眯眯道。
“我只是想知道,若是他们看到这儿有个死人,会不会以为是你杀了的呢?”
作者有话说:
之之并非是圣母型的人,只是她的任务是必须要拯救世界,攻略薛缠,当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之后,任务才算完成。
剧本杀的主旨是:破案、找凶手。
不要养肥我呀宝贝们!
排个雷:
作者不是法学生,专业知识浅薄,只在网上查阅了些知识,一些关于尸体的线索切勿考究!
第11章 赵家村(十)
◎“是好人吧?”◎
“当然不会。”
路之鱼给了很肯定的回答。
远方火光由远及近,依稀间可以看得出拿着火把的人影,他们走过来还需要一段距离。
赵言望着那些闪烁的星点,轻轻呢喃:“是么?”
“是啊,大师都说是僵尸咬死了他,何况这伤口做不了假。”人类可不见得能做到将一个活的人胸膛破个窟窿,也只有那些妖邪鬼怪可以用极具力量感的手穿破心脏。
“路姐姐……”赵言抬头看她,漆黑的瞳仁中蕴藏着狡黠的笑意。
果不其然,少女瞳孔瞪大,面上看起来极为惊讶,震声道:“你叫我什么?”
“路姐姐?”赵言歪了歪头,他笑着时两颗尖尖的虎牙露了出来,颇有几分孩童的纯真性,“有问题吗?”
“没有……”她将手中的灯盏递给赵子明。
路之鱼掩饰好脸上的表情,镇定自若地问他:“怎么了?”
赵言脸上弧度拉的更大,笑眯眯道:“方才我听你提起魔尊,那是谁啊?”
倒是没有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问题,路之鱼手指轻轻颤了颤,她捏紧手指,蹙着眉头想着该怎么回答。
“他是……”
小孩饶有兴致地询问:“是谁?”
“一个我不怎么了解的人。”路之鱼迅速说完。
赵言眨了眨眸,被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但即使这样也掩盖不住他眸子底快要溢出来的兴奋,“你认识他?”
“不,我不认识。”路之鱼摊了摊手,无奈道,“那可是魔界之主,我怎会认识他?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思考。
路之鱼觑他一眼就大概能猜出来他在想些什么,她伸出手放在小孩的发顶,“我只是在外界的只言片语间大体了解到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赵言又抬起头来,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津津有味地望向她:“是怎样的人?”
“一个玩弄人命的家伙。”
赵言默不作声地望着她,心道:倒也准确。
他就是这么一个玩弄人命的人。
“但是!”
赵言眉眼微抬,想看看她还能说些什么,是坏人?还是恶魔?又或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这几个词对他来说皆有些索然无味,人界的家伙果然是些无趣的人。
“那也只是传闻罢了,我没亲眼见过他,不想从他人口中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小孩的瞳孔微微瞪大,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不知为何,他有些在意她接下来的说法。
“倘若听信他人便来随意评价一个人实在是有些偏颇,起码,也得要我亲自见过他之后再来告诉你,他是个怎样的人。”
路之鱼摸了摸他的头,眼底掠过一丝狡黠。
魔尊是什么样的人?
当然是坏人。这点她能不知道吗?
制造屠戮场玩弄人命的家伙,仅凭这点他又能好到哪儿去?倘若他是好人的话,她也不需要来攻略他了。
但她心里的念头那能说出来吗?若是说出来的话……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路之鱼唇瓣微抿,手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赵言的头。
赵言没有避开她的抚摸,垂下眉眼,幽不见底的眸光中闪过一抹流光,转瞬即逝。
这样吗?
要亲自见过他之后才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记下了。
喧闹声由远及近,火光已从薄弱的微点逐渐拉长,一伙村民迈着大若流星的步伐走了过来。
少年仿佛骤然对来人失去了兴致,转身回到屋子里去坐下,托着腮仔仔细细地盯着路之鱼看。
他现在愈发的好奇路之鱼到底会什么时候识破他的身份,他几乎有些恶劣的想着,到那个时候她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
“这儿!就是这儿!”
“有人被咬了!”
“赶快烧死他!”
领头那人没拿火把,身穿青衣,一手背后,倒真有几分书生的意思。他先是到袁峻尸体蹲下查看一番后,起身转向村民,怔色道:“确实为僵尸所伤。”
接着他转过身,看着路之鱼温声道:“路姑娘,又见面了。”
路之鱼点了点头,欣然道:“上次在药铺对面的是你。”
“是我,没想到路姑娘竟还记得我。”青衣公子笑眯眯道,“我名赵书,路姑娘似乎半点也不好奇我为何知道你姓路这件事。”
路之鱼轻笑一声:“有什么好好奇的?”
自从小巫对她说有所耳闻后,她忽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她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方向离谱,导致后边去推的话,永远也差点什么。
赵书一开始便已经告诉过她了。
‘欢迎来到赵家村’这说明什么,说明赵书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入了村子,那对于知道她名字这件事也没什么稀奇的。
她现在就想知道他们来的目的。
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这么想着她也问出了声。
“是来处理这具尸体。”赵书说道,“我们村里近些年频频闹出怪物这事,故而许久没有外来人到来,当我得知路姑娘以及诸位的到来时,的确有一些惊讶,所以才会去接近你们,不过那日因为天色原因没有与诸位交谈,倒实在是有些可惜。”
路之鱼眯眼瞧了半天,一时分辨不出这是真话假话,于是便又问道:“你们知道该如何对付僵尸?”
赵书依旧是那一幅周正守礼的模样,脊背挺得笔直,一手背后,温声道:“是。我们掌握了对付僵尸的办法。”他像是知道路之鱼在想什么,解释着,“这里是我们生长的地方,何况老一辈人年迈,就算搬离又能搬到哪儿去?”
这说的倒没错,村子里这么多老人就算是走又能走到哪儿去?还不如找到对付僵尸的办法,继续留在这里。
“喔喔喔——”公鸡开始打鸣,代表着天快亮了。
赵书面色微微变了变,只道:“路姑娘,若是你还有疑问之后可尽管找我,只是现下我们必须将这具尸体烧毁,免得尸毒在他体内残留发生尸变。”
他不等路之鱼回答便微微颔首,“叨扰了。”旋即一挥手,身后的村民们立即上前,将袁峻的尸首运到木筏上。
见他们要走,路之鱼连忙伸手,着急道:“欸!等——”等。
话还没说完,便瞧见赵书带着村民们匆匆离去,着急的恨不得就地将尸体火化。
路之鱼皱起眉头,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们。
棕色的眼底冒火,明明是面无表情,却因为婴儿肥的缘由,脸颊微微鼓起,气到说不出话。
猫猫生气。
她憋屈的快要死了!
就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看到尸体上的那道红痕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先是个赵言拉着她说话,接着赵书连留给她看尸体的机会都没有,让她硬生生失去了查看红痕的机会。
她不甘心啊!
看着路之鱼越来越黑的脸色,赵子明连忙避开她的视线,免得触了师姐的眉头。他转过身朝着常净拱了拱手,道:“大师要不进来休息片刻?日后我们总是要一起的。”
这话没说错。
赵家村也没别的地方供外来人居住了。
常净颔首,“有劳。”随后跟着赵子明进了屋。
路之鱼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赵言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四处找不见人影。
少女磨了磨牙,水润润的瞳仁转了一圈。
好呀。
果然是故意的!
……
“有人在吗?”
天亮之后,小巫端着木盘敲响了赵言家的门。
咔一声。
木门打开。
小巫眼睁睁瞧着浑身散发不善气息的少女在看到她的一刹那,瞬间变脸。
少女弯着一双月牙眼,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早晨第一缕朝阳打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透嫩,吹弹可破。墨黑的乌发乖巧地披在她的身后,额上两缕刘海被清风吹起,露出桃形花钿,烟烟闪亮。
“小巫姑娘?”
小巫踌躇地点了两下头,“我来给你们送饭。”
路之鱼道:“快请进。”
一进门,入眼便看到差不多十位弟子盘腿而坐闭目调息,跟前还有位和尚在诵经。
听到有人进来,赵子明倏然睁眼:“小巫姑娘?”
小巫将木盘举起,又重复了一遍,道:“我来给你们送饭。”
赵子明脸上登时露出为难之色,“可是我们已经辟了谷,多谢你的一番好意了。”倏地,他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指了指赵言,“啊对了!那儿还有个小孩,不如给他吃罢。”
他起身从小巫手里接过木盘,眼睛一垂,愣了一下。
木盘里只有一双筷子跟一碗粥。
“怎么了?”路之鱼询问道。
赵子明立即回神,回复了句“无事”便将木盘送至赵言跟前。
赵言眨眨双眸:“?”
“吃罢。”
少年极其无辜地指了指木盘,“我如何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