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夫子解马甲——西来君【完结】
时间:2023-07-19 14:40:24

  对她来说,得中状元并没有那么欣喜异常是因为,她对自己有十分的自信、十分的把握,她志在必得!
  可是如今,她只是刚刚走出家门,迈出第一步,当空便是一个可以直接劈死她的惊雷!
  她还在得意之中,她还没来得及想退路……
  天真的公主不会知道,自己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带给靳苇多大的心理震颤,更不知道此刻的靳苇胸中是如何的万潮奔涌。
  她不能否认,因为事实摆在眼前,想要验证,易如反掌。那该如何,示弱吗?跪地求饶吗?
  靳苇的眼神突然有了变化,待她再看向宜安公主时,眼中多了几分坚定、几分凌厉。
  “公主待如何?”
  靳苇的反应出乎宜安公主的预料,她万万没有想到,靳苇会是这个反应,她没有否认,而是直接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问她,待如何。
  她待如何,她压根没有想如何,她只是看到了,便说了。
  “你……不用紧张。”宜安公主像在安慰靳苇,又像在安慰自己:“我不会对旁人说。”
  靳苇并没有因为宜安公主的承诺松下一口气,依旧是方才那副表情看着她。
  “在大周,女子能考上状元,是了不得的事。你很厉害。”宜安公主说着,讨好似的抱住了靳苇的胳膊。
  靳苇的右臂僵硬了一下,却并没有将宜安公主甩开,对宜安公主的话,她有些动容。或许同为女子,才能体会彼此的难处。
  于是姜行云推开房门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自己的皇妹搂着新科状元的胳膊,而状元郎本人,杵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宜安公主忽略了靳苇此刻以男装示人的事实,并未觉察到有什么不妥。反而是靳苇,看到姜行云的刹那便立刻反应过来,登时抽出自己的胳膊,向后退了两步。
  姜行云是有几分怒气的,可他第一个动作却是转身关上了门,而后才走到两人面前,?着眉问:“怎么回事?”
  靳苇此刻心虚的很,又害怕宜安公主一时嘴快,忘了方才的承诺,便用眼神示意,宜安公主也回了她个“尽管放心”的眼神。谁知这番动作在姜行云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意味。
  “你来说。”姜行云瞪了自己妹妹一眼,一朝公主私会外臣,还被他逮了个正着,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见姜行云那个样子,宜安公主顿时来了气:“我说什么?你在外面到处宣扬我看上了状元郎,我还不能把人叫过来看看了?”
  姜行云自知理亏,顿时偃旗息鼓,语气轻了下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是大……”
  话到一半,突然又不说了,他看了眼姜行云,后又对宜安公主说:“下不为例。”
  “你放心,探花郎风流倜傥,更有男子气概!”
  对于宜安公主的话,靳苇也很认同,但是这个“更”字显现的比较,在外人看来,好像不怎么给她面子。
  姜行云看了看靳苇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似乎浑然不在意,不禁在心里感叹她确实有几分肚量。
  “状元郎,不若与我一同走走?”姜行云委婉地将靳苇“请”出凤阳阁。
  二人在弯弯绕绕的御花园中慢慢走着,一前一后,都不说话。靳苇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解释些什么,为免这位皇子殿下以为她是什么登徒子,但还没等她开口,姜行云就停了下来,转过身,正面对着她。
  “皇妹顽劣,但状元郎……”姜行云停顿了一下,靳苇有些紧张。
  “状元郎还是应该小心些,深宫后院,怎么可以随处乱走,更不能,对人毫无戒心。状元郎大好前程,该善自珍重才好。”
  字字句句,毫无责备,全是善意的提醒。许是方才被姜宁戳破了女子的身份,此刻以女子的角度去看姜行云,所见的不是通身的贵气,而是沁入心底的温柔。
  夜色笼罩下,靳苇也更加大胆,她昂起头直视着姜行云的眼睛,实话实说:“在宫中,我只识得殿下一人,我以为,会是殿下。”
  “我?”姜行云有些意外:“我若是要见你,定会自己去找。”
  “臣……我……晓得了。”靳苇结结巴巴地应道。
  不知为何,简单的几句话,竟让姜行云生出异样的感觉,可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罢了,姜行云轻咳了两声,而后说道:“走吧。”
  一路把人送到俞林苑门口,姜行云才准备离开。
  “殿下……不进去吗?”靳苇看他转身要走,立马开口问道。
  “我……”姜行云犹豫了一下,嘴角挤出三个字:“不喜欢。”
  靳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宴会已然接近了尾声,独自坐了一会儿,便随着众人,一齐退场了。
  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她作为新科状元,授翰林院修撰领太子侍讲,状元授翰林院修撰乃是旧例,无甚可说。
  惹眼的是,她还领了太子侍讲,状元是天子门生,太子又是未来天子,这份差事若是办的好,将来是数不尽的荣宠。
  然而相较于官职本身,她更感兴趣的是,太子本人。
  陛下对太子的信任超出靳苇的预想,他从不插手太子的课业,至于讲授内容,也让太子自己选。而这恰恰苦了靳苇,因为直到她前往峥华阁的路上,太子也没有传消息来。
  她心里难免有些慌张,或者说,从昨晚开始就有些心焦。不仅因为即将面对的是当朝太子,更是因为姜行尧的才学,不在她之下。
  她十一岁时就拜读过他那篇《治世论》,彼时他年方十五,此文一出,名震京城,就连当年的状元郎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
  她记的很清楚,那日父亲将这篇文章拿给她看时,她内心如万潮奔涌,千言文字于她而言如千斤重担,字字句句间的磅礴与大气,是她那个年岁难以企及的高度。
  六年了,不知她六年的追赶,能否换来,与他比肩。
  深吸一口气,靳苇抬脚踏进了殿门。
  太子姜行尧早已立在桌侧,见她进来,便躬身行礼:“夫子。”
  这声“夫子”让靳苇受宠若惊,她赶忙还礼:“太子殿下。”却在起身时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二皇子。”事先她并不知,姜行云也会在。
  “见过夫子。”姜行云规规矩矩地喊了声。
  并未多言,三人各自入座,开始进入正题。
  “不知太子殿下,想要听什么?”靳苇小心地询问。
  姜行尧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夫子想讲什么?”
  看着说这话的姜行尧一脸坦荡,靳苇知道,他没有在为难她,而是真诚地询问她的意见。
  还好她并不是全无准备,略一思忖便回答道:“若是让臣为太子选,臣选《左传》。”
  姜行尧几不可见地眼皮跳动了一下,而后笑着问:“为何?”
  靳苇读不懂姜行尧脸上的笑意,也不为难自己,只是自顾自地解释道:“鲜活。”
  于姜行尧而言,“鲜活”二字,足够了。靳苇心中笃定,姜行尧不可能没有读过《左传》,在他面前多做解释无异于班门弄斧,搞不好还会徒增笑料。
  “那便听夫子的。”
  姜行尧这么好商量倒是让靳苇一点不敢轻慢,她心中暗暗较上了劲,恨不得把《左传》讲出一朵花来。
  “那,二皇子的意见呢?”虽然她名为太子侍讲,但既然姜行云在场,她便不能忽视。
  姜行云显然没有想到靳苇会问到自己。他随大哥听讲,一直以来都是大哥听什么,他便听什么,夫子们的注意力都在大哥这个太子身上,他们不问,他也懒得说。
  只是靳苇这么一问,他心里多少泛起了涟漪,只是很快,便平静下去。
  “夫子讲什么,我便听什么。”
  许是之前与姜行云也算有过接触,她立即捕捉到了他脸上的微动,和瞬间避开的眼神。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在心里告诉自己,算了。
  如果不是姜行尧在场,靳苇一定会追问下去,姜行云方才的一系列动作,让她莫名心里窝的慌。
  但,这是太子的日讲。
  她并没有从隐公出生讲起,而是讲起了哀公,其中有一句:“国之兴也,视民如伤,是其福也;其亡也,以民为土芥,是其祸也。”
  一国之君的第一课,应该是看见臣民的苦难。
  日讲结束后,送走了靳苇,兄弟二人并行走在回宫的路上,姜行尧开口问:“方才夫子问你的意见,为什么不说?”
  姜行云笑了笑:“《左传》我也爱听的。”
  姜行尧看着这个弟弟,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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