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夫子解马甲——西来君【完结】
时间:2023-07-19 14:40:24

  那日正好父皇在那里,八岁的他把窗户纸戳了个洞,踮起脚尖偷偷往里看。
  却听到刘贵妃娇滴滴地对父皇说:“臣妾定要为陛下生个小太子。”
  他那时年纪小,但也知道太子意味着什么,那个时候,他的大哥虽然才十二岁,却已经是大臣们交口称赞的储君,这个女人居然敢觊觎。
  可他的父皇,对她的僭越丝毫没有生气。只是一脸笑意地摸着她的肚子,什么都没说。
  姜行云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不过看后来情形便知,刘贵妃并没有得逞。
  “陛下是说,刘家只是把杜家,当成挡箭牌?”让杜家把不臣之事做尽,刘家,好坐收渔翁之利。
  姜行云点点头。
  靳苇的脑子转的飞快:“既然各怀鬼胎,刘、杜两家,便不是铁板一块。”
  “夫子是说……”姜行云看向靳苇,却看到她憋着一丝坏笑。他微微有些吃惊,平日见她都是一本正经,没想到还有蔫儿坏的一面。
  靳苇胸有成竹地说:“陛下忍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反击了。”
  杜千菁往杜府传了那么多次信,姜行云那些起居琐事,杜徳佑都快背下来了,但是这一次,他却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陛下近来时常对着一个女子的画像发呆……”
  若是身边人,触手可及,不可能整日对着一张画像肖想,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这人不在宫中。
  但是姜行云整日待在宫中,哪里有机会,接触到别的女子?
  他思来想去,决定从靳苇身上下手探听探听。
  靳苇看着桌上的帖子,嘴角噙着一丝笑,很显然,鱼儿上钩了。
  不得不说杜徳佑心思着实多的很,明明是自己要见靳苇,却偏要借杜千荧的名义将她约到杜府,然后在她陪着杜千荧把府中盛开的菊花赏了一圈之后,才制造了一出菊园的偶遇。
  看到杜徳佑对靳苇和颜悦色,明显很是器重,杜千荧心里很是高兴,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方才的交谈中,她已经把她的父亲卖的干干净净。
  靳苇随着杜徳佑来到书房之中,寒暄过后,杜徳佑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姜行云近来的情况。
  “陛下一切如常,只是……”靳苇一脸犹豫,一副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样子。
  见靳苇吞吞吐吐,杜徳佑着急地问:“只是怎样?”
  “陛下有一日突然问起封后的事情,大人知道,先帝薨逝不久,这……于理不合。”靳苇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杜徳佑的表情。
  “你说的对。”杜徳佑毫无感情地附和着。
  杜徳佑在心里盘算着,眼前靳苇所说,恰好印证了前日杜千菁的来信,这事,来的突然,来的蹊跷。
  他又继续问道:“陛下近日可有接触什么人?”
  靳苇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随后摇摇头:“不曾,陛下每日在宫中……”说着,她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怎样?”看靳苇这个表情,杜徳佑急切的问。
  “月初的时候,陛下说想吃裕香楼的点心,便出宫,去了趟裕香楼,臣陪着去的。”
  “可有遇上什么人?”杜徳佑追问道。
  “遇到了刘臣齐刘大人……”靳苇皱着眉,似乎在努力回忆着。
  一听刘臣齐的名字,杜徳佑瞬间警醒起来。
  “对了,还有他的胞妹。”靳苇漫不经心地说。
  是了,杜徳佑在心中冷笑,这不是刘家一贯的伎俩吗,八年前送进宫个刘贵妃,险些如了意。八年后,又盯上了姜行云。
  刘家果然还是那个刘家,他就说刘家怎么突然转了性,竟要与他站在一起,原来人家背后有自己的打算。
  一旦刘家女进了宫,真生下个皇子,他这一番努力,可都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
  靳苇知道,此番已经成功在杜徳佑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但是还远远不够,在合适的时机,一锤定音,才能彻底捣碎刘家和杜家的结盟。
  刘家那边,也得抓点紧。
  在靳苇的怂恿下,姜行云不情不愿地以张太妃的名义给刘家嫡女刘元然下了个帖子,邀她来宫中赏菊。
  消息传出去,在京中引来了不小的轰动。谁都知道张太妃还是先帝的妃子时便清心寡欲,先帝薨逝之后,更是在自己的寝宫中吃斋念佛、深入简出,怎会平白生了邀请臣子之女赏花的心思。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背后是谁的意思。
  刘家却犯了难。
  此次名义上是太妃相邀,但是刘家自己清楚,是因为姜行云那日在裕香楼偶遇了刘元然的缘故,听说他还画了刘元然的画像,在宫中日日观看。
  按理来说,张太妃相邀,刘元然不能不去。
  可是眼下,谁都知道杜徳佑的狼子野心,他紧紧盯着姜行云,把他当作他的猎物一般,容不得旁人觊觎。刘元然一旦去了,就算与姜行云没有什么瓜葛,杜家也势必要与刘家翻脸。
  当前的时机,躲在杜家身后是最安全的,还远不到刘家冒头的时候。
  刘臣齐当然是再三反对,在他看来,刘元然称个病,拒绝了这次邀约,并不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如果和杜家闹掰了,他此前铺了那么多的努力,便会毁于一旦。
  但是他的父亲,刘家的家主刘豫却不这样认为。
  在他看来,刘家什么都没做,就让刘元然入了姜行云的眼,这是老天相助,天予不取,必有殃灾。
  所以刘豫不顾刘臣齐的反对,一脸笑意地把刘元然送上了入宫的马车。
  八年前他没有得到的,或许这次,可以如愿了。
  张太妃只是个幌子,最后陪刘元然在宫中四处闲逛的,当然还是姜行云。
  然而有美人作陪的皇帝陛下回到自己的寝殿,却并不开心。
  靳苇看着他那副蔫蔫儿的样子,打趣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才貌双全的刘家嫡女,陛下都瞧不上眼吗?”
  姜行云斜躺在榻上生着闷气,对她的调笑并不理会。
  见姜行云这个样子,靳苇有些不知所以,不就是陪刘元然赏了个菊?自己还不是天天在杜千荧面前陪笑?他这脾气来的真是莫名其妙。
  尽管如此,她还是走到榻前,好言哄道:“陛下?”
  姜行云腾地翻身坐了起来,眼睛盯着靳苇,一字一句地说道:“听说孟涪被关在祠堂,就是因为不想娶刘家女的缘故……”
  靳苇一愣,她从未与姜行云说过此事,他从哪里得知?
  姜行云看她这个反应,心里更生气了,他死死盯着靳苇的眼睛,像是要看穿她的心底。
  “夫子这样极力把刘元然推给我,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第14章
  听了姜行云的话,靳苇一头雾水,什么叫她有别的心思?
  她细细回想他方才的话,他说她极力把刘元然推给他,她哪里有推给他,她这不是为了坐实……
  想到这里,靳苇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孟涪?
  姜行云看到她表情起了变化,心跳渐渐加速,心想这下她该明白了吧。
  谁知靳苇下一刻,却板起了脸:“陛下怀疑臣借此事,帮孟兄摆脱婚事?”
  姜行云看着她,没有说话,满脸写着:难道不是吗?
  “臣与孟兄是有些私交,但是陛下的事,是公事,臣还不会糊涂到,公私不分!”靳苇的语气明显加重:“陛下好生歇息,臣退下了。”
  说完,不等姜行云有所反应,转身出了殿门。
  姜行云迟疑了一下,回过神来后立马从榻上翻身下来,不顾自己光着脚,就要往外追,走到大殿门口,外面哪里还有靳苇的影子。
  他生气地一拳锤在门框上。
  “陛下,用膳了。”宫女手捧着宫盒,站在宫门口,显然不知,自己来的全然不是时候。
  “撤下去,朕不饿!”姜行云气冲冲地说完,回手关上了殿门,又躺回榻上。
  真是块木头!
  姜行云回想起方才的事,越想越生气。他什么时候说她公私不分了!
  而且,她居然认为与孟涪是私交,而他的事是公事!
  姜行云心里堵的紧,随手拿起矮几上的茶盏就往口里灌。
  一口下去,立马喷了出来,怎么这么烫!他生气地将茶盏掷在矮几上,一个没放稳,茶盏倒了,茶水顺着矮几流了下来,榻上、他的衣服上,流的到处都是。
  “来人!”他越发心烦意乱。
  宫人立刻小跑进来,一眼便看见发生了什么,很有眼力见儿地开始上手收拾。
  “这茶谁倒的?”
  宫人立即停下了手,躬着身子回复:“奴婢不知,靳侍郎来了之后,奴婢等人就没再进来。”
  姜行云这才想起这是方才他进来时,靳苇给他倒的,这是要烫死他吗?
  宫人见姜行云黑着一张脸,收拾完便赶紧出去了。
  夜间,姜行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靳苇临走时,眼圈都红了,又开始后悔,他这是生的什么气!
  明知道靳苇全心全意为他,事先也和他好一番商量,怎么牵扯到孟涪,他这样沉不住气。
  孟涪算什么,不过是有副好皮相,怎么能同他与她相比,也值得他同她置气?
  姜行云越想越后悔,索性起来披上衣服去了城东的小院。
  靳苇的屋内没有光亮,想必是睡了。
  姜行云轻轻地推开窗,蹑手蹑脚地翻了进去,生怕发出什么声响。
  他熟练地避开可能碰撞到的东西,走到了靳苇的床前,显然对房内的装饰早已了然于心。
  她的呼吸并不顺畅,难道是哭过?他大着胆子摸了摸她的枕头,果然湿漉漉的一片。
  他心里更加内疚了。
  靳苇突然翻了个身,姜行云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拿开,便触到了一片柔软。
  那是,她的脸!
  姜行云心中大慌,却不敢动弹。
  靳苇意识到自己的脸触碰到了什么东西,觉得不对劲,便伸出手顺着往上摸,居然摸到了一只胳膊!
  “谁!”她吓得立刻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空气中一片静谧,姜行云此刻尴尬极了,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在他犹豫间,靳苇试探性地问:“殿下?”
  片刻后,姜行云叹了一口气,心虚地答道:“嗯。”
  靳苇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黑黢黢的,烦劳殿下掌个灯。”
  姜行云二话不说,立马出去找黎叔。
  趁着姜行云出去的功夫,靳苇下了床,摸黑穿好了衣服。
  待他举着蜡烛进来时,靳苇已经齐齐整整地坐在床边了。
  姜行云心虚的紧,不敢上前,默默把蜡烛放在了桌上,自己坐的远远的。
  道歉的话就在嘴边,却不知怎么说出口。
  “我明日便找宅子搬出去。”靳苇故意避过头去不看他,而后冷冷地说。
  “为何?”姜行云一听这话立刻急了,几步走上前,坐在靳苇的身侧,一脸着急地看着她。
  “为何?”靳苇侧过脸,与姜行云四目相对:“这是陛下的宅子,陛下来去自如我没话说。但是臣,并不想看见半夜有人出现在自己的屋子里。”
  “是我的不对,我这就走。”姜行云嘴里说着走,却没有起身。
  见靳苇无动于衷,姜行云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以后绝不半夜过来。”
  靳苇还要说些什么,却不小心看见姜行云举起的右手上红了一片。
  她连忙把他的手抓过来,关切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姜行云躲闪着,伸出左手,想要用衣袖把红肿处掩住。
  靳苇强硬地避开,姜行云尴尬地笑了笑:“不碍事。”
  许是光线有些昏暗,为了看得更清些,靳苇离姜行云的手很近,她的呼吸喷在他的手上,引得他一阵战栗,下意识地把手往回缩。
  “疼吗?”
  “不疼。”姜行云笑着说,眼睛里一片坦诚。
  靳苇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不由有些心疼。
  她起身四处翻找,最后找出一瓶药膏,把姜行云唤到桌边,小心翼翼涂抹起来。
  这应该是烫伤,甚至起了水泡,他怎的这样不小心,然而看着姜行云,责备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温柔的嘱咐:“殿下以后当心些。”
  姜行云却毫不在意,只是殷切地看着靳苇问道:“夫子能不能不走,就在这里住着。”
  靳苇没有回答。
  “今日都是我的不对,不该惹夫子生气。我以后绝不贸然半夜进来。”姜行云再三保证道。
  靳苇看到他这样,终是心中不忍,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受伤地说:“陛下不该怀疑我为他人筹谋。”
  她是真的觉得难过和委屈,不管是与孟涪的来往,还是与其他人的交集,她一向都是以姜行云为先,可他今日,竟说那样的话来质疑她。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孟涪样样都好,还有夫子为他操心,可我……”姜行云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殿下记得那日在齐王府,臣说过的话吗?”靳苇看着姜行云,一脸笃定:“那日臣说‘珠玉蒙尘,不掩其光。殿下有朝一日,定会一鸣惊人’。”
  “那日臣是这么说的,也一直是这么相信的。”靳苇小心地避开姜行云的伤处,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抚道:“陛下一直,做的很好。”
  靳苇的话,让姜行云胸腔震颤、头皮发麻,他突然想赶紧结束这一切,解开她的心结,让她能够心无旁骛地、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
  “等我。”他看着靳苇,坚定地说。
  靳苇怔了一下,一脸温柔地说:“好。”
  姜行云走后,靳苇躺在床上,摩挲着手心的皮肤,指尖还残存着他的温度。明明是他无理取闹自己才生了气,怎么到最后,反成了自己安慰他。
  她眼前浮现出姜行云那张脸,她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啊。
  果然,刘元然从宫中回去,杜徳佑就坐不住了。
  杜千菁是个不争气的,在姜行云身边快半年了,也没有讨得他的欢心,只能不咸不淡地传些细琐的消息。
  他能靠得住的,还是靳苇。
  他原是不大看得上靳苇,才将自己的侄女儿许给她,可是眼下看来,靳苇比他想象的有用多了。
  而且,靳苇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姜行云真就对她言听计从。
  他还没有准备好,这个节骨眼,绝对不能让刘家横插一脚,坐收渔翁之利,所以他必须,把靳苇紧紧攥在手里。
  杜徳佑一狠心,把杜千荧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翌日,杜千荧便兴冲冲地找到靳苇,跟她分享这一喜悦。
  “太好了,我爹终于松口了。”杜千荧一脸激动地看着靳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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