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伯宁哎唷了一句,“又提!我说了,我早八百年就不作兴她了。”
谭斐妮问,“那你作兴谁?”
章伯宁握紧了椅子扶手,他转头看着谭斐妮,声音抖起来,“你啊,我表现的还不明显吗?”
谭斐妮还有点愣,僵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
但很快简静忍不住发话了,“不是你还能有谁啊?一口老北京英语的反差式名媛。”
“......”
本来有了丝动容的谭斐妮,哼的一声,又不怎么愿搭理章伯宁了。
章伯宁真想把简静给踹下车去。
陈晼笑到打鸣,“你看章伯宁,想刀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哇。”
抵达酒店后,穿整洁西装的礼宾上前,为他们拉开车门,接过行李,一路引他们上电梯,三十秒直达位于八十层的大堂办理入住。
墨尔本的这家Ritz新开不久,双拱形穹顶的设计,三百六十度的全景玻璃窗外,是夜色下平静的菲利普港湾。
章伯宁的助理订的是维港全景套房。
谭斐妮还在生闷气,没理章伯宁问她饿不饿,拿上房卡就走了。
简静摸了摸肚子,“章儿,我有点饿了其实。”
“你饿了?”
章伯宁很关切地问了句,立马又瞪她,“饿了你就喝点水吧,把你能的,小嘴儿叭叭说个不停。”
“......”
简静懒得理他,直接跟前台订了餐,让他们送到房间来。
她在飞机上没吃多少东西,胃里空空的,有点难受。
但等洗完澡躺在床上,拿着那张酒店手写的欢迎信看了一分钟,服务生把餐车送进来,在桌上摆好盘,简静对着这些东西,又没什么食欲了。
她切了两片牛排,喝了小口味道不怎么样的佐餐酒,把手机充上电,没等屏幕亮起来,就睡了过去。
周晋辰是掐着点给她打电话的,从于祗那儿问到他们去了墨尔本,估算着北京直飞的航程时间。
但还是打不通。他改为联系陈晼。
陈晼当时在洗澡也没看见,是过后给他回的,“哥,怎么了吗?”
周晋辰还在办公室里,他抽了口烟,“简静在你身边吗?”
陈晼擦着头发,“没呢。她肯定是在自己房间呀,我们又不住一起。”
周晋辰说,“她手机一直打不通。”
“她在飞机上,一直玩儿单机游戏,又懒得充,估计是没电了。”
“这样。”
他的轻描淡写里,有些许的落差感。
陈晼听出不对,“她来墨尔本没有告诉你?到了以后也没和你联系?”
周晋辰的语调慢沉下来,“没有。”
“那也在情理之中,简静嘛,随心所欲惯了的,”陈晼边关紧了窗子,边对她哥说,“你不会还想管束她吧?是你喜欢她,她又不一定喜欢你的咯。”
“她长到这么大,有喜欢过谁吗?”
“简静应该就只喜欢她自己。”
“......”
周晋辰掸了掸烟灰,胸口堵了一股难言的躁郁,“她那个前男友,投行那个,叫马什么的呢?”
陈晼还记得,“你讲马黎啊?那哪能叫喜欢啊?差远了!他们估计只有拉过手,还是不小心碰到的,连吻都没接过。”
周晋辰吐出一口白烟,“你怎么知道?”
陈晼说,“他们分手之前,简静最后一次带他出来,马黎这小子一直盯着她的嘴看,你晓得的,简静那张嘴不止是会怼人会发疯,唇形饱满得老好看的,粉粉嫩,水蜜桃儿似的。”
周晋辰冷淡地嗯一声。他当然知道,不只是好看,吻起来也很软,叫人含住了就不想松口。就连高/潮的时候,他都要强行把她的脸扳过来,吮弄着她才更兴奋。
想到这里,他喉结滚了两下,又扯松了段领带。
办公室内暖气未免也开得太足,热得人发躁。
那边的陈晼还在继续,“马黎也是骚话连篇,说简静今天的口红看起来很好吃,能不能给他尝一尝?”
周晋辰黑亮的眸底暗下去,夹烟的手也顿在半空中,“然后呢?简静就这么给他亲了?”
“哪儿能够啊!简静也是绝了,她从包里拿出一管口红来,对马黎说这个更好吃,是樱桃味儿的,让他都吃光,别客气。还说反正她也不爱用了。”
“......”
周晋辰低头,猝不及防地嗤笑出声。
这鬼灵精,是真有她的。
陈晼也说的累了,龚序秋的电话又进来,她赶紧结束,“哥,我先不说了啊,老蚯蚓找我了。”
周晋辰说,“好。你们注意安全。”
他不紧不慢地抽完这支烟。
周晋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了会儿一笔一划都清晰的四九城,寒云垂广暮,覆在堂下四周的廊屋上,凄冷而孤独。
他把正欲点上的烟从唇边夹开,今天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支。
那些曾经严格制约着他的规矩,和看似不可打破的定数,早就变得微不足道。
周晋辰关灯落锁,开着车一路疾驰回家,甩上门,大步迈上楼,像赶赴一场不能迟到的会议。他从书房的檀木柜第二格,找出护照和一大沓资料来,他翻到澳大利亚的签证,签发的是十年有效期,远没有到。
上一次的入境记录,还停留在前年,去悉尼大学参加学术研讨会。
眼下是学校最忙的时候,每年两会召开前夕,教育部都要连开几天大会,场场点到签名,不能缺席。今天还只是第一天。
周晋辰一整天都在发言、讲话,晚上才回学校忙自己的事。就算是签证没有到期,他也没有那个时间,坐上十二个小时的飞机,去墨尔本找简静。
那一页签证,他看了几秒钟,闭一闭眼,用力丢在了桌上,脚步虚沉地走出去。
简静在酒店睡得不好,她其实不习惯住这么高,高处气压低,刺激得耳膜产生回鸣。
她一整晚都胡乱做着梦,醒来时倒更累了,头也晕。
谭斐妮已经在敲门,“静儿,我忘带面膜了,让我进来一下。”
简静下床找拖鞋,趿上以后,慢腾腾,一步步挪过去。
但谭斐妮敲得越来越用力。
简静本来就没睡好,这下更烦了,她没好气的开门,“敲敲敲!敲一下你能长十年功德是怎么着?烦死了。”
谭斐妮斜着她,“你是没睡好吧你?脾气变这么大。”
简静好笑道,“我脾气什么时候小过?”
“你有自知之明就行。”
谭斐妮很随意地进了浴室,拿起一瓶精华倒在小碗里,再把粉加进去,快速搅拌成粉色软泥质地后,她用面膜棒往脸上抹,“要我说,你和周晋辰真的也太不搭了。他古板,你搞笑。人斯文有风度,你蛮不讲理,睚眦必报。”
“长相嘛,你是有点漂亮不假,但周晋辰见过的美女又不少。再说这文化和内涵,更甭提了,他哈佛博士,学术领头人。你呢?写篇总结你都费劲,至少骂二十句国骂。”
“我都可以猜的到,他跟你表白的时候,说那什么超星系团,还夏威夷语。你脑子肯定走着神,说不准在想晚上要吃什么,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简静换好衣服走过去,直接抢下了她的面膜棒,“用着我的面膜,还肆无忌惮说我的坏话,你脸真是大啊。”
谭斐妮又抢回来,瞪她一眼,“这叫坏话啊?我是在跟你分析,你不是怀疑周晋辰的真心吗?觉得他一时新鲜。话说回来,男人有真心这种东西吗?”
简静低垂着眼眸,“我相信他是真心的,可是真心变化莫测,十里不同天。而且你还少说了一点,他情绪太稳定,心思又深,如果大家都上了头,输的一定是我。”
“这么说,你还是坚持主张,不和他真好了?”
谭斐妮顶着一脸软泥问她。
简静弯下腰,往脸上掬了一捧清水,“大清早的,别总为难我行不行?我不知道!”
“我建议你多学学你妈,千万别变成我妈那样,她就是太爱我爸,搞得失尽颜面,”谭斐妮靠墙歪站着,脚尖点地,双手抱臂看着她说,“明知道人在心不在,也要把他留家里。还非嘴硬说自己是为了名分!我笑死,她身份还不够高吗?好好一千金大小姐,最后弄成这样,啧。”
简静挤上牙膏,“你妈最近怎么样了?还是天天吵吗?”
谭斐妮凉笑了一下,“她最近很安静,不吵不闹,改求神拜佛了,折腾自己没有用,她就开始为难菩萨了。三十多年,她都没能把我爸把拴住,想靠每天三根香起作用,真是异想天开。”
说完她又摆摆手,“我反正啊,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怕了。”
简静笑,露出一嘴白沫子,含混不清地说,“那不正好,章伯宁也不结婚,等你俩老了,一起住养老院得了。”
“别跟我提他!”
谭斐妮洗干净脸就走了出去。
她们下楼的时候,章伯宁和陈晼已经在吃早餐。
简静坐下来,拿起一片三明治,“今天去哪儿啊?”
章伯宁说,“开车逛逛,走到哪儿算哪儿,看你们喜欢。”
他递过去一杯子,“这羊奶不错,现挤的,刚从农场送来,你尝尝。”
谭斐妮喝了口,“就那样吧。”
简静也端起来尝了下,“挺不错的,你反应为什么那么淡?”
章伯宁赶紧摆手,“别说,斐妮肯说一句就那样,已经是最高评价。”
“......”
陈晼凑到简静耳边,“章儿真完蛋了。”
简静点头,“陷进去了。”
比他们晚一些到的赵煦和也起来了。他坐到章伯宁身边,“简静今天那么好看?”
本来只是句随口的社交用语。虽然略显浮夸。
但简静抬起下巴,“那你倒说说看,我哪一天报看?”
“......”
章伯宁问,“别理她,吃你的。你带来的那个小模特呢?”
赵煦和摇头,“她不和我们一起去,还在睡觉。”
“那你还挺厉害的,”陈晼笑了下,“把人弄得起不来。”
简静笑得更怪,“他真的有很着重的,在刻意强调这事情。”
“.......”
赵煦和悻悻地喝了杯水,他很佩服章伯宁,这三个女的他一个都搞不定,一句话他都接不上,但章伯宁可以,还能管她们的吃喝,带她们到处去玩。
说到底还是最佩服周晋辰,就简静这张说话不顾人死活的嘴,他那么个雅和的性子,是怎么受得了她的?
墨尔本是温带海洋气候,在二月下旬,平均气温也在十六到二十七摄氏度,温和宜人,湿度也合适,四处都是草地植被。
他们从酒店开车往大洋路去,一路上看见几只袋鼠和品种少见的鸟类,在路边很活跃地蹦跶。
可能风光太秀丽,这里的常住居民生活节奏都很慢,包括动物们,也被养得懒洋洋的,还有点憨厚。
车开到Torquay(托尔坎)小镇时,谭斐妮和陈晼同时哇了一声,他们上次来澳洲,到的是悉尼,墨尔本还是第一次来。
海面上有不少年轻男子正在冲浪。
章伯宁不解,“她们在哇什么东西?”
简静意兴阑珊地托着腮说,“能哇什么,哇那一群光膀子的青壮年呗。”
“......”
他们在贝尔斯海滩边下了车。
陈晼和谭斐妮激动地换了泳衣,拿上冲浪板,准备冲进国外肌肉男堆里,来一次亲密邂逅。
简静没那个精神。她躺在沙滩椅上,戴一副墨镜,慢悠悠喝着冷饮。
海滩上阳光好,吸引了不少来晒太阳的袋鼠,有两只就在简静身边。
她扭头看了看它们,“姐们儿,聊两块钱天吗?”
没人理她。
简静又自言自语,“你们认识周晋辰吗?长特帅、特有礼貌一男的,也就是我老公,他真的搞得我很烦。”
忽然桌上的手机震起来。
她一看来电显示,亮给那两只憨厚的袋鼠看,“瞧瞧,烦人的来了。”
“喂?”
周晋辰听见她软绵绵,还有点沮丧的声音,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在哪儿呢?”
简静说,“贝尔斯海滩,和袋鼠一起晒太阳。”
周晋辰问,“怎么去墨尔本,也不告诉我?”
“你那两天忙啊,没时间和你汇报,现在不也知道了吗?”
简静闭着眼睛和他说话,难以想象,光是听着周晋辰清朗的声线,就仿佛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晨雾横黛的香气。
周晋辰温和地说,“我不是要你跟我汇报。你突然不见,我会很担心你。”
简静语塞一阵,“知道了,还有事儿吗?”
她知道自己无礼。在她时时刻刻都周到细致的丈夫面前。
周晋辰情绪莫测的,“没了。”
简静嘴硬。他也赌气似的,跟着一起嘴硬。
明明还想说想她。
“那挂了。”
简静放下手机。又失神了好一阵子。
她看见章伯宁换好了泳裤出来,手里拿着瓶橄榄油,“静儿,看我的腹肌,不比那些男的差吧?”
简静坐起来,特地摘下墨镜,左看右看,抬起头惊奇地问,“腹肌在哪儿?”
“......在我脑门儿上。”章伯宁含了口怨气说。
简静长长地喔一声,“那去吧,顶着一脑门子的腹肌,给大家露一手去吧。”
“......”
第36章 炸惊雷
叶襄君回京之后, 倒舍不得走了,少女时期生根发芽的乡思,在异国的漂泊里,加重了几笔颜色, 反而可亲起来。她好兴致, 还在院子里侍弄起了那一丛伸出红墙外的夹竹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