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地上的女款行李箱,“明天又要出去玩吗?不是刚从香港回来?”
简静把件白衬衣扔到他面前,“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周晋辰被这突然飞出来的物什吓一跳,拦手接住,翻了翻,一眼就看见了那道罪魁祸首的唇印。
简静一寸不落的打量他的神色。就想看看,他看见这些罪证是什么反应?
但周晋辰只是略皱了下眉。随后,就像翻阅学生的论文一样,镇静又从容地翻趁起这件衬衫来。
他每看到一处,眉头就松开几分来。
末了,周晋辰下了论断,“这衬衫不是我的。”
简静冷笑一声。心道,怪不得简元让从小就要求她堂哥,想位居人上,就得练就一段藏形于内的好心绪。
什么表情都不往脸上来的人,连撒起谎来,都要更可信几分呢。自己就先把自己给劝服了。
“不是你的为什么会在你的行李箱里!”
简静喊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还是没有用,都这样了,对面的周晋辰也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半晌,周晋辰总算先一步开口,“我能坐下来,为自己洗脱嫌疑吗?”
他下午在作报告,演播厅里站了一下午,腿都酸了。
“不准!”
简小姐还赌气。
周晋辰觉得是太惯她了,半点不让人活,他屈腿,径直坐在了茶几上。
简静瞪他,“我没说让你坐下。”
周晋辰的声音透着股疲惫,“再站我腿就废了,你下半辈子得伺候我,我怕给你添烦。”
简静哼的一声,“真要那样,我自己会离婚,用不着你替我考虑。”
周晋辰挑眉看她,“再说一遍离婚我听听?”
这语气已经不好用冷冰冰来形容。总之让简静汗毛倒竖。
她强吊着一口老血,“你先做错了事,怎么还那么横啊你!”
“横你也得受着,先把话听完,再跟我发脾气不迟。”
周晋辰先是累得身上不好过,一回来,就当头被泼一盆脏水,再又是听见这句离婚。
再好的性子也要绷不住了。
他瞧了一眼楼上婴儿房,没有开灯,小冶被她姥爷接过去住了。
周晋辰放心的抖出根烟来,夹在手里,拿过那件祸头子衬衫,一一指给简静看,“先说这标签,你可以去楼上翻,找出任何一件这个牌子的东西来,哪怕是一双袜子,我就地给你磕三个响头。”
简静一下就破了功。忍了又忍,才没嗤的一声笑出来。
她刚才光顾着生气,竟然连这个都没注意到。
周晋辰忍不住斜她一眼,他继续说,“再说这尺寸,这件衣服我穿不下的,显然,它属于比我个头矮一些的男士。不信我试给你看。”
说着他就往身上套,穿好了,果真小而短。目测一下,要扣上纽扣都很费劲。
简静横他,“脱下来!上头还有婊里婊气的香水味,你不嫌脏啊你。”
周晋辰从身上抖落下来,“我清白之躯,可以压倒一切牛鬼蛇神。”
简静又拿起来,琢磨着,“那会是谁的呢?这个人怎么这么缺德,塞到你的箱子里。”
周晋辰心里大概有了人选,他不便说,只提起简静的箱子,准备放回楼上,好绝了她离家出走的后路。
他起了一个势,还以为会是很重的一件行李,没想到那么轻飘飘,拎在手里,只有箱子本身的重量。
周晋辰晃荡了两下,质问简静,“吓唬我?”
简静嘴硬地回,“吵架就得有吵架的仪式感。”
“这种伤感情的架,最好一辈子别吵。”
周晋辰这才点上烟,嘴里咬着,大步流星地去开冰箱。
他开火煎牛排,还是记挂着简静,掸一掸烟灰,扭头问,“你吃了吗?”
简静坐在中岛台边,看着他姿态潇洒地下厨,“没吃。气都气饱了。”
周晋辰连背影都在笑。
简静不解,“干什么?把我气着了,你还很得意是不是?”
周晋辰十成十的冷静,“当然得意。大小姐万事不过脑,难得,能把我放在心上。这样的微末小事,还耽误您的宝贵时间,审问了一番。”
简静嫌矫情,从来都不开口说我爱你。每次他想听了,还得是在彼此浓情的兴头上,一面深深送进去,一面哄着问她,“爱不爱我?”
她才会高低冥迷地说爱。
简静故意气他,“喔,那好,下次多找点由头,和你对簿公堂。”
“放屁!你知道对簿公堂什么意思?”
周晋辰十分罕见地骂了一句脏话。
飞机上的东西下不了咽,这半天下来,他只喝了半瓶水,早就饿坏了。饿得连斯文体面都顾不上了。
古人说,仓廪实而知礼节,真是一点不错的。
饭都吃不上了,谁还有精力,去讲究什么得体。
简静听愣了,偏偏这个时候,周晋辰手里的烟抽完了,他低头拢火,又续上一支,无端泄出一段白露凝霜般的清绝。
她怔怔的,眼珠子都忘记了转。
简静被铃声惊醒,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是谭斐妮打回来的。
她问,“在干嘛啊?没吵架吧?”
简静托着腮,一种令人听不下去的骄矜和自得,“起猛了,看见周晋辰神仙下凡一样。”
“......我真多余管你!”
谭斐妮愤而挂电话。
旁边的陈晼关心她家的战火,蔓延到了何种程度,“怎么样怎么样?”
谭斐妮喝了口酒,“没事,她好的不得了!又有精神吹她老公了。”
“那衬衫不是我哥的?”陈晼问。
谭斐妮说,“肯定不是啊,是的话简静早就过来了,酒都喝上了应该。”
陈晼起了疑心,“那会是谁的?不行,我得破案。”
“......咱的好奇心非得这么重吗?”
陈晼跟她分析,“你想想看,他们五个是一起去的,不是我哥的,那有没有可能是章伯宁的?或者是龚序秋的?”
于祗也凑了过来,她也担心,“去的人里面,还有我哥和江听白。”
谭斐妮这才觉出不对,“得让简静把衬衫带过来,这案非破不可。”
“......”
简静放下手机,走到周晋辰身后,她穿着平底鞋,努力垫起脚,也够不上他的肩膀,只能把一对手臂绕到他腰上。
她难得检讨,脸贴上他的后背,“我下回看清楚点儿,不冤枉你了。”
周晋辰加了勺海盐,调成小火慢煎,转过来,单手抱起身后的体己人,把她放到台案上坐着。
他的手撑上去,“不是这个,是离婚。你知道我听不了这两个字。”
简静低头,“那我就不说了。”
“再说怎么办?”
简静想了想,“说一次,就罚我少买一个包。”
周晋辰挥金如土的口气,“买包这种破事儿也配拿来当赌注?你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那你说。”
简静搂上他的脖子。
她想,周晋辰究竟有哪里迷人?大约是丢不开的儒雅里,又藏一点世家子弟的傲慢。
周晋辰的呼吸晕湿她的耳廓,“提一次,晚上我就多来一种运动项目。”
“......”
他就势搂着人吻上去,手不规矩地解开她内衣的搭扣,难舍难分之际,听见一句,“糊了!”
“......”
周六暖洋洋的下午,简静躺在摇椅上,想要小睡一会儿。
但周晋辰不让,他去出差,人刚到上海,才进酒店,就给她打电话,“我到了。”
简静烦他,“这种事儿发个信息不好吗?”
还用特地吵她睡觉。真没眼力见。
周晋辰耍无赖,“不好。我想听你的声音。”
简静就偏不说话了。
那边又问,“在干什么?”
简静撸了一把猫背,“抱着猫睡会儿。”
晚上还有一场高规格的审问等着她,关于那件衬衫的主人。她得先养好精神。
周晋辰破天荒地酸气起来,“它那么舒服?要我能当你的猫就好了,一天都不离开你。”
“那也行啊,只要你不怕疼。”
周晋辰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问,“怎么讲?”
“当我的猫都要做绝育手术。先把蛋蛋割掉。”
“......”
第52章 磕一个
周晋辰停顿几秒后, 问简静,“你晚上有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姥爷挺想你的,可以......”
“我有赴汤蹈火的局, ”简静义正辞严, “关系千家万户的幸福。”
周晋辰哽了一下,“去鉴定衬衫的主人?也不是那么重要吧?”
“当然重要了, 你不懂!我要睡觉, 别烦。”
周晋辰被挂了电话, 他给那边再三央求,说好歹拦住简静的人回:【帮不上你了, 她一定要去。】
那边回:【你真一点用都没有!我会死。等来年的今天,记得烧纸给我。】
【......】
小冶去了她姥爷家捣乱, 周晋辰又不在家,难得有这样悠闲的午后,简静躺在露台上, 这一觉睡得黑甜。
陈晼的电话打来时, 简静正对着镜子画眼线,她眯着一只眼睛, “别催啊,小心我化成大小眼儿, 吓死你们。”
“你就是化成厉鬼,也吓不到我,目前唯一能吓到我的......”
陈晼没说完。简静自发地给她补上, “只有那件衬衫的IP。”
“没错。就等你了, 快点来。”
简静拔出唇釉刷,“知道知道, 马上了。”
陈晼挂了电话,一旁端着香槟的谭斐妮就问,“她来了没有?”
“说知道了,马上。”她把手机扔在茶几上。
谭斐妮懒懒地哼了声,浸淫酒色之中的萎靡,“她这样说,那还得半小时打底,我还不了解简静么!”
陈晼虚心地问,“怎么讲的这是?”
“如果你催她,她心平气和地告诉你马上,那就是还没出门。但她要是特别不耐烦的开腔骂人,说催你妈呢!那才是快到了。”
“......”
电话那头的人果真没这么快。
简静化好妆,又哼着小调去挑衣服,完全是奔着看精致热闹去的。
等她这头忙完,会所里的菜早就上了桌,但全都没有心情动筷。
女方阵营这边不动,是因为心烦,不知道这个雷会炸到谁家头上。
那群臊眉耷眼的男人呢,则是心知肚明的生于忧患,不是为自己担心,就是为亲哥们儿担心。总之今天谁别想全身而退。
门口的服务生给简静推开门的时候,她唷一句,一长桌各怀心事的都往这边瞧。
简静不客气地在主位上坐下,“这么多菜,都不吃啊?”
章伯宁也张罗起来,“一点家常菜,随便吃吃。”
谭斐妮打量他这坦荡样,怎么看,都不像做贼心虚的样子。
“妮儿,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章伯宁搜肠刮肚问出这么句来。
简静先喝了一口热汤垫肚,“斐妮是想告诉你一个热知识。”
“什么?”
简静吹汤碗,笑说,“她一天不do爱也不会死。”
章伯宁还是没懂,“所以呢?”
谭斐妮架着手看他,“就是如果这件衬衫是你的,你就给我滚。”
章伯宁:“......”
陈晼很会抓重点,“所以你们天天都有do?可以啊章儿。”
章伯宁说了句你闭嘴。
还是于祲起头调了下气氛,“吃饭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于祗好奇地问了声,“哥,这里头没你的事吧?”
于祲十分从容的,挑起一筷子松茸,说我都多大岁数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简静不给他留情面,“是,你都犯高级的,比如约约女秘书啦。”
于祲莫名其妙,“我得罪你了?简静。”
“嘴快了,抱一丝。”
简静做了一个贴封条的动作。
这顿大伙儿兴致不怎么高的饭一吃完,服务生上来收盘子,江听白还特地吩咐,“把刀叉都收起来,别弄的到时候报警。”
简静进门就脱了外套,她穿一件高领束口的绉纱裙,用这辈子最端正的坐姿坐下,打开她带过来的纸袋,拿出那件衬衫来。
她探究的目光在每位男士身上转一遍,最后定格在,看起来不那么自然的龚序秋和于祲身上。
就因为龚序秋咳了声,“我想去趟洗手间,你呢?”
于祲附议,“正好,我陪你去。”
这段对话在简静耳中听起来,就像是龚序秋在说,“我想去跳楼,有人一起吗?”
然后于祲说,“好的,龚先生,我可以帮你。”
陈晼一把揪过去,还凑到鼻间闻了闻,然后扔给谭斐妮,“这香水味可真够浓的,放了这么多天都不散。”
“估计是倒了一瓶。”
谭斐妮看了眼牌子,狐疑地看章伯宁,“你是不是老穿这家!”
章伯宁凑过来,一看还真是,他不免结结巴巴的,“这是他家的招牌款,就、就一定得是我啊?没你们这么冤枉人的吧。”
陈晼说,“但又爱穿这牌子,又去了游艇上,还站在这儿的,就不多了吧?”
于祗朝遥遥站着的她老公送过去一个眼神。
江听白感觉到被怀疑,“别看我,我和周晋辰一般高,他穿不下,我也不可能穿得下。”
简静难得替他说话,“他肯定不可能。”
江听白还挺欣慰,“你看,人简静都明白。”
简静凝眉,极为嫌弃的样子,“哪个女的那么想不开,会想勾引他呀!”
“......”
龚序秋和于祲进了洗手间,因为被陈晼他们骂过好几次,说这个装潢很乡土风,章伯宁才刚把这里重装过。
于祲叉着腰,仰起头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娘的,比我办公室还奢华,有钱也不是这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