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吸吸鼻子,搂住他,靠在锁骨磨蹭,“我倒也没有这么蠢。”
江燃慢道:“你聪明得不全面,该聪明的地方蠢得要死。”
白栀捏他嘴皮。
雾黑的圆眼很不服气。
真是死犟。
江燃咬她手指,恨道:“哟,还不让说了,我才给你几个钱啊就能哄上床了,不能这么傻的,懂不懂啊?”
“阿燃不一样。”
“都是男人有个屁的不一样。”
白栀捧住他的脸,一字一顿道:“你最爱我了,你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江燃抱住她,深呼口气。
“操,这都让你看穿了。”
……
与江燃在一起后,浪费时间好像是天经地义。
你看,午后的春日多美啊。
新生的树叶密密叠在枝头,绿得喜人,灰羽黄腹的鸟儿在树与树之间来回扑腾,展示自己挺拔的身姿和漂亮的羽衣,春天本就是求偶的季节,这鸟的毛还挺多挺亮的,应该能找到伴侣吧。
白栀躺在江燃身上。
抱着不肯松手。
纱帘随风晃动,窗外的树和草地显得生机勃勃。
他好像变成了一个懒鬼。
躺着不动弹,成了她的人肉垫子。
江燃有时候会抓着白栀亲吻,有时候又默不作声玩她头发,床头的电视不用开了,手机也扔到一旁,无论是短信还是来电都不需理会。
他们在一起。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没了意义,又好像全都有了意义,既期盼明天,又完全不在乎明天。
爱是什么?
是忐忑不安还是懵懂悸动?
是夏天倾盆的暴雨还是冬天雪地里的篝火?
是生,还是死?
白栀总是找不到确切的形象来比喻爱的形状。
今天却是不同的。
她在江燃雾气弥漫的眼里看到了遗世桃源,在他怀中,与永恒相遇。
他们把心掏出来,然后放到了彼此的胸膛。
往后的岁月,每一次心跳,都是在用爱人的心脏。
白栀抚着少年的心口,虔诚亲吻:“阿燃,我再也不会像这样去爱一个人,因为你给我的爱,举世无双。”
白露的病情终于在中心医院确诊。
医生建议他们去上级医院复查,刘丽多方打听,买了机票,连夜赶往北京。
白永刚也向厂里请假随行,走前,交代了白栀两句,让她好好学习不要分心,然后又多说了一句“也别太拼,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白永刚好像跟父母要了钱,好像还跟徐颖张了口。
不过在白栀印象中,最后是刘丽拿出了一大笔钱替白露治病,也不知道哪来的,但总归金钱方面不需要担心。
白栀的生活还那样。
上课,下课,吃饭的时候跟江燃见面,但更多时候是见不到的。
复习的强度越拉越大,江燃所在的普通班也不例外,老周都累病了,凄凄惨惨在医院吊水还不忘让其他老师监督(3)班的崽子上晚自习。
江燃不管这些。
问有没有人要去看老周,明目张胆聚众逃课。
欧阳月身为班长,口水说干了都劝不住,赵驹和季浩然这两个活宝还统一阵线,也在里面煽风点火。
真是气死人了。
男生根本就不会听人话!
欧阳月打来电话,“你劝劝江燃,再闹下去年级主任过来了,到时候全班都要通报批评。”
白栀躲在桌下接的电话,小声安慰道:“你先别急,主任先巡查我们班,等他走了,我过来跟他们说。”
“哎,你小心点,可别被逮到。”
晚自习上到第二节 ,主任终于在窗台阴森飘过。
白栀脱下校服,在桌上摆了两本书垫高,然后把衣服往上一盖,在周围书本的掩护下,看起来就像在躬着腰写字一样。
感觉妥了。
她便往外走。
曲薇喊道:“白栀你干嘛?”
白栀头也不回,“尿尿。”
等她出去,曲薇给水笔吸满墨汁,然后和后面的于超说起话来,“她肯定跑去找江燃了,都要考试了,还不消停。”
于超没接话,问别的:“物理笔记你印好没有,三天了,大姐,就是抄也抄完了。”
“你急什么呀,人家又不是不给你。”
“复习要用啊……”
于超嘀咕一声,怕惹她不高兴就没再说了。
没多久,已经巡查完毕的年级主任又杀了个回马枪,站在教室门口用火眼金睛扫视全班。
曲薇故意撞倒白栀桌上的书。
校服掉地上,彻底暴露座位没人。
主任走过来,敲了敲桌子,沉声问道:“白栀人呢?”
于超刚要张嘴,曲薇抢答道:“说去尿尿,但是已经走了快半小时了。”
主任背着手,气得够呛。
“我看她是掉坑里了!什么时候了还敢逃晚自习,一点谱儿没有!”
主任阔步离开。
瞧那个气势,抓到白栀恐怕不是骂两句就行了。
曲薇坐在位置哼着小调写作业,于超蹬了一脚她的座椅,“干嘛啊你?她可是江燃的女朋友,得罪了,我看你在学校不想混了。”
“我实话实说罢了,距离毕业就两个月了,谁还怕他们……哎,于超,你说主任会不会因为这个踢她出英才班。”
于超瞥了曲薇一眼,“这不是肯定的吗?”
前两天才三令五申,不想读就滚。
现在撞枪口,肯定要杀鸡儆猴。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于超埋头继续写题去了,写着写着,心里总不对味儿,又催了曲薇一句,让她快点把笔记还回来。
曲薇哦了一声,“知道了。”
……
白栀跑到(3)班,江燃、季浩然、赵驹还有几个胆大的站在门口,裤腿一拉,手袖一提,一看就是要在江燃的英明带领下翻墙了。
欧阳月缩在门口,一见白栀跟老乡见到解放军一样,“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白栀,快劝劝他们,别跑出去了,老周都交代过好好念书就行,这么晚了要是出点事……”
白栀拍拍欧阳月肩膀,“没事,我带他们从正门出去。”
欧阳月,“……”
好啊,感情这不是解放军,是来了个巴嘎!
欧阳月僵在原地。
白栀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没关系的,班长,等到主任过来巡查,你照实说就行。”
一行人光明正大穿过空荡荡的走廊,隔着玻璃,在其他班学生的注目礼中飞速下楼梯。
楼道的光白得瘆人。
赵驹心里发怵,“真从正门走啊,保安队长是跟我爸认识……要是抓到,我爸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季浩然缺根筋,意识不到严重性,小声道:“没事的吧。”
其他人默不作声,心里没底。
江燃揣手走在前面,脚步根本不带停。
等上了操场,空间开阔,众人在夜色中穿行一会儿,渐渐放松。
校园恶霸跟校园学霸带头离校,天塌下来,也先让江燃和白栀扛。
大家默不作声来到校门,保安一见他们理直气壮闯门禁,摸不清路数,反而客气起来,“同学,怎么了?”
江燃言简意赅,“开门,要出去。”
白栀温柔补充道:“我们是(3)班学生,我们班的周建国老师生病了,在医院挂水,我们代表全班过去探望。”
保安恍然,“周老师病了?怪不得今天没看到他……”
说着,去推小门。
打开后又问道:“假条有没有?”
“没有。”白栀说道:“我们人太多了,您要是不信可以打电话给高三年级主任核实。”
白栀长得就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说话不疾不徐。
保安一下子就信了,挥挥手放他们出去,还让他们注意安全,别搞得太晚。
走到桥头,一直屏息的众人才呼出口气。
刺激……
真刺激!
赵驹拍拍胸口,扯白栀衣服,“我靠,你是真的牛啊,像那个什么 MBI 哎!”
江燃打掉他的咸猪手,“是 FBI,看电影都看不明白。”
赵驹摸着脑袋嘿嘿笑起来。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季浩然默不作声看着两人,想移开目光又移不开,他已经很久没看到白栀了。
好像长高了一丢丢。
头发也变长了。
看起来……比之前在(3)班时更自信,更漂亮。
不过也是,毕竟是能进英才班的学霸啊。
一行人坐公交去医院。
晚上大厅阴森、阴冷,没什么人,导诊台空无一人,只有收费窗口灯还亮着。
白栀过去询问,窗口后面的人指了指护士台,赵驹先蹦过去问了。
“输液的都在走廊尽头,你们小声点儿,不要吵到病人。”
赵驹赶忙点头。
第90章 师生
门诊输液室。
土黄色的门关着,里面传来间歇的咳嗽声还有听不大清的方言交谈。
七八穿着江一中校服的学生堵在门口,还记着护士的话,喘气都不敢大声。赵驹凑在门上的玻璃观察孔望半天,一转头,皱眉道:“糟了,老周不在里面,不会是……”
季浩然拍他脑袋,“闭嘴吧你,老周好好的都要被你咒出病来。”
白栀捏着手机,朝大家说道:“我看里面还有个房间,我先进去找,找到了你们再进来。”
江燃伸手按她头,扬了扬下巴,“去吧,栀栀。”
季浩然瞥了两人一眼,低头。
怎么都叫“栀栀”了啊……
赵驹咯咯笑,拉住季浩然手臂小声吐槽:“江燃的语气像不像宠物小精灵,去吧,神奇宝贝!”
“是有点。”
季浩然刚说落口,触到白栀清冷的目光,赶忙改口,“不像不像,赵驹你乱讲。”
赵驹斜他一眼。
心想,这小子墙头草,没救了。
白栀开门轻手轻脚进去。
众人干站着,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但是少了什么呢?
正迷茫,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缓步进来,笑眯眯的,手里拎着大箱小箱的东西,还抱着一捧花,径直走到江燃面前。
“少爷,花店这会儿已经没有康乃馨了,玫瑰可以吗?”
“行。”反正又不是他一个人尴尬。
“要等你吗?”
“不用,先回去吧。”
江燃接过花束拨弄两下,感觉里面配的白玫瑰含苞待放,还很好看,藏了一支,随即塞到赵驹手里,然后又让季浩然和几个男生提箱子。大家这才反应过来,探病探病,怎么可以空手来呢?
等等,除了高钙牛奶和甜品糕点,江燃给的盒子里装的是……人参?
果然是壕无人性。
都没人敢跟他提“买了多少钱大家一起凑”,这是他们这些学生能凑的吗?
赵驹抱着花束,手足无措,“燃哥,花是你买的,你送呗。”
江燃,“你送。”
赵驹,“我是第一次送花,还送玫瑰花……我……”
他想把第一次留给甜甜的恋爱啊!
江燃转头,桃花眼显出冷气,还没张口,赵驹浑身一震,胖脸挤作一堆,视死如归道:“我送我送,我送!”
噗嗤。
大家耸着肩膀笑得想死。
赵驹平时在班里还挺皮的,但在江燃面前像是误入五指山的孙悟空,横竖飞不出魔爪,是扁是圆,随便拿捏。
现在被逼着当花童,还只能陪笑。
白栀出来了,说老周在里面的病床,挺严重的,输到现在也没完全退烧,活阎王烧成了真阎王,脸是黑里透红,红里透白,阴晴不定。
“师母回去休息了,现在里面只有老周一个人。”
一行人轻手轻脚进去。
病人恍惚望着突然出现的一群大孩子,痴呆过后,羡慕极了。
“这是来看老师的吧,嚯,真是有心。”
“江一中的学生呢,教得真好,我小孩要能考上就好了。”
……
沉闷的室内多了人声。
大家都在指着他们说话。
老周垫了三个枕头,斜躺着,被子也不盖,本来以为只有白栀一个人来,已经够高兴的,突然屋里钻进七八个班里的学生,人烧得稀里糊涂的一屁股坐起来,抹了抹睡歪的头发。
“你们怎么来了?”
江燃踢了一脚赵驹。
赵驹捧着花忸怩上前,好不容易憋出句话,“周老师,我们来看您了,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鞭打我们。”
一个女生皱眉纠正道:“是鞭策,赵驹你语文不好,少说两句!”
赵驹脸都红了,只能不停傻笑来缓解尴尬。
老周望着臂弯里包装得里三层外三层,娇艳欲滴,用来求婚都绰绰有余的大捧拖尾玫瑰花,有点沉默。
白栀望向江燃。
“怎么是玫瑰?”
江燃单手插袋面无表情,“怎么,看不起玫瑰?”
其他人把礼盒七手八脚放到床头,一时间,倒水的倒水,看输液瓶的看输液瓶,季浩然出去夜市买个纸盒,回来坐着默默削水果,不愧是家里有姐姐的人,孝顺得让人心疼。
老周撇过头,用手袖抹了抹眼睛。
本来大家还担心他生气,骂骂咧咧把人赶回学校,没想到,原来坚不可摧如活阎王也有脆弱的时候。
没多久,年级主任的电话打进来。
老周和主任以前就是同学,没讲两句,对面就挂了。
老周用纸一抹脸,“你们假条都没打啊,小子,带着同学造反,可真行啊。”
这句话是对江燃说的,但大家的目光却不约而同望向白栀,真正的造反分子是这位英才班学霸,看来那句老话是真的对: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看,只要成绩够好形象够佳,锅都能甩给别人背。
江燃没有反驳,坐在圆凳听训。
老周还没说尽兴,少年倒开始说他了:“生病就知道拖拖拖,一把年纪也不小了,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不清楚吗?少说两句,多吃水果,这两天班里我看着呢,我不逃课,他们谁也别想逃。”
老周噎住。
季浩然递过水果,用行动催促他“少说两句,多吃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