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栀——人间天糖【完结】
时间:2023-07-19 17:13:54

  早先是爷爷在照顾,但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健康,小虎十一二岁就去煤场拌蜂窝煤养家了。
  后来篮球队的邱教练到乡下找苗子,一眼就看中小虎,可惜家里指着他赚钱,连学都不让上,怎么可能送去打篮球?
  这时候就轮到江燃的钞能力了。
  不仅包吃住,供上学、训练,每个月还往冯家寄钱,哪怕后来江燃离开青训队,也没断过。
  高翰絮絮叨叨讲一堆,找来干净杯子给白栀倒果汁,“阿燃对篮球很认真,对我们这帮兄弟也是……大家都记他的情。上次小虎跟你动刀不是故意的,他年纪小,又很依赖阿燃,你不要放在心上。”
  白栀嗯了声。
  望向桌子另一边的江燃。
  有人在挤眉弄眼唱“我对你爱爱爱不完”……
  他好像听得很认真。
  徐老九夹着烟,弯腰搂他,还晃了晃。江燃伸肘拐向动手动脚的男人,转头就和白栀目光对上。
  他们好像总能找到彼此的目光。
  月老如果真的存在,他们身上一定缠满了盘根错节的红线。
  隔着满桌菜肴和胡乱晃动的人影,少年的皮肤白得像雪,护腕上的栀子花也开得格外洁净。
  白栀低下头。
  江燃撇过头。
  十二点到了。
  三层高的蛋糕车推进来,满屋子男生沙脖沙嗓吼着生日快乐歌,灯光熄灭,唯有烛光摇曳。
  墙上攒动着各式各样张牙舞爪的影。
  江燃头上被人按了个王冠,戴得歪斜,却比正戴更有气质。
  他双手合十,纤长的尾指颤了颤,明明在许愿,却忽然伸手指向白栀。
  众人不明所以,目光扫向少年对面安静落座的女孩。
  似乎不愿别人看她。
  似乎只有自己可以看她。
  一瞬。
  江燃吹灭蜡烛,灯光亮起。
  众人切蛋糕、吃蛋糕、抹蛋糕……今晚的帅哥美女是真不少,其中不乏玩咖,无论性别是否正确都要揪着江燃说两句骚话——
  长得这么好看,进娱乐圈明星都要饿死了。
  性取向卡那么死干嘛,哥哥未必没有妹妹好,年轻就要多尝试一点可能性。
  以后就是成年人了,不仅头发要梳成大人模样,做事也要牢靠些,有事没事常联系,一起出去睡觉啊。
  ……
  江燃也不计较,寿星公是要大度一点的,再说他心里装着别的事。
  白栀喝了整晚的果汁。
  肚子寡凉。
  红酒的劲却渐渐上来了,她不是不能喝,只是太久没喝,身体对酒精不耐受,过分敏感了。
  白栀捂着肚子跑了两趟厕所,用清水拍脸。
  她在隔间听到有人议论自己的名字,然后便是老生常谈的“麻雀还想当凤凰”的家世论调,说她迟早会被抛弃。
  “江燃怎么可能玩够?”
  “江家怎么会让她进门?”
  “听说她上赶着叫爸爸,被江首富挡了,气得灌下一大杯闷酒,搞得江燃也不高兴,刚刚还在给她甩脸呢……”
  “别说,还挺佩服的,我们十几岁的时候哪知道攀大树啊,她真是……哈哈哈哈……牛逼!”
  ……
  白栀全当没听见,默默走出去。
  冯小虎挎着好几个手机蹲在门口,一见她蜡笔小新般的浓眉就耷拉,面露忧愁,“嫂子你进去好久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你在这干嘛?”
  “帮哥哥们看手机啊,他们玩起来没数,酒一喝,第二天保准掉手机。”
  白栀忍不住摸他头。
  冯小虎脸一红,怪不好意思的。
  沉默片刻,男孩哽咽道:“燃哥喝倒,趟阳台去了,他以前酒量没这么差啊。”
  白栀怕他乱想,解释道:“因为这段时间都在好好念书,没喝了,不大习惯而已,不用担心。”
  她小的时候最怕妈妈生病感冒,有时候徐颖少吃两口饭白栀都会乱想,生怕变成孤儿。
  惶恐、不安。
  如临深渊。
  然后作为小孩,又无处安放这份恐惧。
  冯小虎对江燃也是这种雏鸟心理吧。
  她的少年,原来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光,他一直都在燃烧,一直都有在照亮别人的人生。
  真的像太阳一样。
  白栀抱着江燃的外套找到阳台。
  棕色皮躺椅上,少年侧身蜷缩,脚边还放着一杯没了泡沫的啤酒。
  白栀给他盖上衣服。
  江燃扯开,吼道:“热死了!”
  白栀坐到他身边,温柔说话:“热还蜷起来,你都要缩成虾米了。”
  热的话,绝对是四仰八叉,将脚搭到栏杆上,怎么会是这个大家闺秀的姿势?
  江燃冷笑,“要你管?你是老几?”
  白栀干脆趴到他腰间,想用体温裹走江燃身上的凉意,“我不是老几,什么玩意儿都算不上,你不要跟我生气。”
  江燃伸手推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老子今天就要跟你生气!”
  白栀轻轻笑起来,痴迷地摸他脸。
  江燃躲不开,嫌弃地坐起来,又推了她一下。
  女孩屁股坐在边缘,本来就不稳,这一推直接跌到了地板。
  砰的一声。
  听着就疼。
  江燃僵住,手抠着皮椅越收越紧,雾障迷离的桃花眼忽明忽暗,晦涩难辨。
  白栀扶住栏杆站起来,扯着裤子拍两下,明明很疼,表情却没变化,走路虚浮,脚跟不敢着地,就像刚刚从诊所打完屁股针出来。
  她低着头道歉:“对不起,阿燃。”
  江燃眼眶立马红了。
  少年仰起头,语音轻巧,呼吸却仿佛有千斤重,似乎这段话说出便是耗尽了气力,“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你跟我只是玩玩,谈不上什么未来,六月考完,你,白栀,就要奔赴没有我这个纨绔子弟的大好前程了。”
  他无论怎么努力,怎么追。
  怎么克制自己。
  永远都只能在她身后,乞求一点流连的目光。
  白栀,永远可以想抛下江燃就抛下江燃,毕竟他的小缠人精只有嘴巴是甜的,心其实是臭石头做的。
  白栀盯着他越收越紧的手,声音发闷:“明明大家都在说我配不上,你真是,颠倒黑白。”
  江燃身形一顿,没说话。
  白栀深呼口气,抓着栏杆默默埋下去,如果能翻越障碍,纵身跃下该多好。
  那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江燃?只有他们彼此喜欢不就够了吗?如果能拐走他就好了,关到小黑屋,只许跟她说话,只许跟她亲吻,只许让她出现在他的世界。
  阿燃,阿燃,阿燃……
  简单的音节,一念,心就苦涩。
  原来这就是爱吗?
  甜得窒息,苦也窒息。
  白栀想,这辈子不可能再这么去爱第二个人。
  江燃站起来从后面抱住她,双臂坚定地揽住肩膀,而后指节分明的大手覆盖冰凉多疑的小手,“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厕所听到的,说你不可能跟我一辈子。”
  “让他们去死。”
  白栀偏头,眼角有隐约的泪,额头、脸颊都是红的,想哭又憋着不肯哭,可怜死了。
  江燃蹭住她的鼻子拱了拱,“让你叫爸,怎么不听话?”
  “大家都很尴尬,你没发现吗?”
  “他们尴尬关我们屁事?”江燃恨铁不成钢,“这么懂事干嘛?惯得这些大人以为他们的意见很重要。”
  “你爸……”
  “我爸最疼我,我开心他就开心,你一叫,他保准答应,我再把你拿着老妈戒指的事一说,这样就算订婚了你懂不懂啊?”
  “啊?还能这样吗?”
  白栀一生,因为太懂事,所以只知道照顾别人的感受来做事,你问她自己有没有想法?当然是有的,长个脑子,又不是摆设。
  可是太乖的小孩永远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方法叫任性,虽然别人不开心,但是只要自己开心不就行了?
  江燃要的就是,白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管江卫东叫爸,然后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他江家少爷名草有主,还见家长了,到时候就是骑虎难下,等到法定结婚年龄一到,民政局见!
  省得她唧唧歪歪,瞻前顾后,还要管其他人怎么想。
  哪这么多破事啊。
  他喜欢她。
  想要她。
  然后就要了。
  这很难吗?
  白栀回过味儿来,猛地捶向栏杆,一连握拳砸了好几下,“……阿燃,你会不会太聪明了点?”
  江燃啧一声,用下巴杵她天灵盖,“聪明个屁,你不着急结婚,我急啊。”
  “你急什么啊?”才十八岁!
  “想睡你。”
  白栀僵住,缩紧脑袋。
  鹌鹑都没她像鹌鹑。
  江燃喉结滚动,本来冰冷的身体变得滚烫,呼吸如焰,一经吐出,便在白栀裸露在外的肌肤野火燎原。
  他摸她屁股,问:“摔得疼不疼?”
  “不、不不不疼。”
  她哪敢疼?!
  “哦。”江燃不知道怎么想的,躬身在她耳边笑,“想睡你,天天睡,有执照要生孩子的那种,懂?嗯……现在好好的计划现在完蛋了,你说该怎么赔偿我?”
  白栀缩得更厉害了。
  害得江燃不得不拔她起来。
  “站好,别给我装佯。”
  “……腿软。”
  “软什么软?我看你骨头硬得很!”
  白栀一哆嗦,硬着头皮转身,踮脚踩着栏杆下沿,揪住衣领闭眼亲了口他的喉结。
  江燃皱眉,俯身凑近,玻璃般的眼珠透出森然,好凶啊。白栀看得头皮发麻,咽了下口水刚要说话,江燃噙住她的唇。
  酒味很重。
  呼吸很潮。
  唇瓣很软,口腔和舌床都很软。
  他像棉花糖。
  一抿就散。
  哦,不。
  没有散,白栀被包围了,所有被他触碰的细胞但凡有感知,都在欢庆,都在矫情,都在沉迷和尖叫。
  他揣着手。
  鼻尖抵着她的鼻尖。
  万般随意,好像随时都能抽离。
  白栀浑身发颤,双臂勒住少年纤细的腰肢使劲往怀中带,想和他亲密无间,想沾染他的气息,像被他碾碎,吞吃。
  想得脑子嗡嗡叫。
  江燃直起身,笑,“亲爽了?”
  “……嗯。”
  “不能再亲了。”他又说。
  “可是还想嘛……”
  “你们女孩子真是过分。”江燃朝她吹气,“你倒是亲亲抱抱就满足了,有事没事摸我一下,摸完就跑,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忍着,不许抱了,也不准偷亲,让你也尝尝我的苦头有多苦!”
第87章 问心
  四月下旬。
  白栀已经记不清是多少轮复习了,堆积的讲义和试卷把过道都占满,仅留一条需要侧身通过的小路。
  窗台也摆满水杯、维生素片和各种小玩意儿。
  靠关系进来的学生出现了分野。
  发奋图强,能跟上进度的,成绩有了喜人的进步,另一部分跟不上的人则像霜打的白菜,渐渐的,早晚自习都开始缺勤,上课也有气无力。
  还有两个本来成绩挺好的学霸,进入英才班后下滑得厉害,申请回原来的班级了。
  到现在,23 个人,走得只剩 15 人。
  众人开始对曲薇刮目相看,本来以为她是第一批逃兵,没想到人家天天哭,天天崩溃,但就是不走,因为和年级前三的于超走得近,渐渐的还有赶超其他人的趋势。
  要不然说,最后两个月就是在比拼心态。
  曲薇那么喜欢哭,一方面纾解了学习的重压,一方面也成功用灵堂哭丧搞崩了班里其他人的心态,只有她笑到最后。
  怎么说呢,白栀觉得曲薇很聪明,但也很缺德。
  平常尽量不接触,实在绕不开,也不跟她废话。
  损人利己的家伙尤其要小心。
  这种人不可能真心交朋友的,还要防着她算计。
  月底进行了一次摸底考,白栀的成绩比较稳定,又是第十几名。她也不着急提升,现阶段主要是稳住心态,查缺补漏,没必要太在意学校出题的考试结果。
  欧阳月进步挺大,进了班级前十。
  孟晓丹下降得厉害,几乎去了倒数。
  在白栀上一世印象中,班里个别同学这时候开始玩水鬼拖人的把戏了,想着反正自己也考不好,就专门找其他人玩。
  要烂大家一起烂。
  挺可恶的。
  但孟晓丹自己也是要成年的人了,这时候还拎不清好坏,分不出轻重,其实也不值得同情。
  江燃就排班里中游,偶尔能进一次年级前百,但也是偶尔。
  不过也不错了,够本科线,别太拉胯,他家里会想办法的。
  即便不在一个学校,能争取在一个城市……或者临近的城市也行。
  前一世,那么多年过去江燃依旧记得她,为她赴汤蹈火,这一世,没可能因为不在一个学校就玩劈腿。
  白栀对江燃,已经不是相信,而是迷信了。
  ……
  五月,劳动节。
  按道理要放七天,但高三也就放两天意思意思,住校生该回家的回家,心态不好的,趁这两天自己调节。
  老师说得最多的就是:别跳!
  别一放假就跑去打球、瞎玩,就算没摔伤扭伤,感冒也会耽搁学习。
  十年寒窗,毁在节骨眼也太难受了。
  白栀递了假条,却没敢回家。
  白露现在在吃中药,家里成天弥漫着苦涩熏人的药味,刘丽当妈的,脸色当然也很难看。
  回去就别想着拿生活费了,还要听白永刚和刘丽吵架吵架吵架,吵得之激烈,堪比核战,摔东西、上家伙……姓马的八婆都不敢过来看热闹。
  以前他们吵架白栀总是提心吊胆,防着刘丽提刀乱舞,把白永刚两下送走,但其实夫妻吵架,无论多激烈,总有演的成分。
  现在她已经学会尊重别人命运了。
  凡人之躯就不可能是救世主。
  要吵就吵。
  要闹就闹。
  既然改变不了,就别让破事影响自己,总不能永远陪他们在泥潭煎熬。
  白栀先去书店,把老师课堂提到的练习题都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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