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肘撑在桌上，闲闲支着下巴，眼里含笑问：“想知道她们在干什么嘛？帮我去拿一根吸管，我就告诉你。”
刚回来就知道？
好奇心驱使之下，舒语蝶抽出刚投入易拉罐怀抱的吸管，往夏聚面前的玻璃瓶一丢。
“讲究的大少爷，来说说看吧。”
夏聚盯着吸管，舒语蝶多少傻了，家周围的变化也不注意。
他提起吸管从冰凉冒泡的液体拿出，稳稳扔回桌面。
夏聚灌了口酒，递出自己的手机，伸到好奇看着他的小姑娘眼前。
手机上白晃晃是长水街微信公众号的界面，题为【本市最具新意的餐饮业代表大盘点！】
大串文字穿插彩色图片的文章里。
优缺并行，像极了中学历史课评点历史人物，一分为二，全面看待事物的风格。
而顾叔的宵夜店在提名的十五家店里杀出重围，遥遥领先，位居第一。
优点概括起来，内容也很简单，上菜方式独特，非常有趣。
上菜时，服务员会和客人玩个小游戏，猜错直接上菜，没有特殊奖励，猜对却可以在每日随机的盲盒菜单里，任挑一个免费赠送。
因为是盲盒模式，被挑起胜负欲和好奇心的小年轻会特意为了游戏来点菜。
也有不少小网红来做探店视频。
比如坐在窗边，画着精美妆容的小美女们。
而文章提及宵夜店的最末，也毫不留情提了项缺点——人太多。
舒语蝶开心地把手机递了回去，但心里还是好奇——文章里没说上菜时玩的是什么游戏。
夏聚接过手机，习惯性的塞回口袋，浓眉一挑，故意诱导着问：“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顾叔店里玩得什么游戏？”
舒语蝶毫不客气的点头，丝毫没表露出“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之类的想法。
“行，等着，我给你找东西打个样。”夏聚痛快答应，转身离开时，大有电视剧连播期间插广告“马上回来，不要走开”的样子。
常有客人为了打发等待时间，来拿飞行棋扑克，导致前台桌上的东西一团杂乱。
后厨和前台的距离很近，只留了道一人宽的过道，后厨轰热的温度扑过来。
夏聚在狭窄的空间里翻找，小心翼翼捞出要找的东西，热烘烘的后背黏上一层薄汗。
黑色水笔杂在散开的扑克牌里，眼不尖难以找到。
室内开着最大马力的风扇空调，吱呀呀的声响困在夜宵店里，一点没从紧闭的大门传出去。
店内一旁的小角落里，三个围着桌边的男人在喝酒。
“大，大哥，这地方你上哪找到的？真不赖，美女真多。”
一面靠墙，三边坐人的桌子上，轻微口吃的小弟压着声音问。
“你懂屁！”长相凶悍的老大哥叼着烟站起来，靠桌身体前倾，不留情面赏了小弟一个爆栗子。
“这家破店老子踩点很久了，天天有美女来，老板还贼好糊弄，贴门口最下面的那个盲盒游戏你看见没，就算你没中，多求他几次，他还是乖乖让你抽，蠢得很。”
“真丢人。”
“真不知道生意怎么起来的。”
他叼着烟，一身酒气，每每说话含糊不清：“真搞不懂，怎么这么多人来，还有这么多女的，这店的菜味道也一般啊。”
“啊？”小弟举着吃完的烧烤签，弱弱放下：“大哥，我怎么觉着这家店挺好吃的？”
老大哥从鼻子里挤出一道气音，一脚踹向口吃小弟的木色凳子，话少的长脸小弟坐在中间，抵住凳脚，只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有没有点出息，难道不是咱们昨天在家吃的小龙虾更好吃？！”
口吃小弟默默举手：“大，大哥，那是我在这家点得外卖......”
“要不我们回去也这么试试......”
“艹！别烦！酒喝脑子里啦？！别忘了我们来这的目的。”
口吃小弟立马消音，继续低头吃肉串，话少的脸长小弟环顾四周，将观察完的想法如数告知。
他冷静说：“大哥，店里很多女孩子都拿着相机，还靠窗边，太惹人注意了，不好下手。”
他下巴往中间一抬：“不如挑那个穿白色裙子的，长得乖，不容易闹。”
“她男朋友还刚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好人（确信
第4章
夏聚折回来时，东西神神秘秘藏在手里，手背朝外，完全看不见有什么细微的差别。
他坐回原位，望着舒语蝶的眼睛格外真诚：“猜吧，这就是顾叔店里的游戏。”
这是个幼稚到极点，但可玩性和普及率都超高的概率小游戏，堪比石头剪刀布。
两手都有东西，胜算只取决于运气。
店里正中的白炽灯投射下来，夏聚贴近桌面，两手递到舒语蝶面前，得意洋洋。
“我又不会坑你，两手都有东西，你不吃亏，点到那个送你那个。”
舒语蝶脑子一转，两手都有东西？那怎么才算赢？
只能是更好的那一边。
左右两只手，就相当于是硬币的正反面，这是一场小小的赌博。
心里猜测的小九九转了好几轮，夏聚的眼睛竟然盯得有些让人紧张。
舒语蝶伸出食指，在左右手前各停顿了片刻，而手的主人夏聚，面部表情没有出现丝毫变化。
“有提示嘛？”舒语蝶悄悄凑近问。
夏聚平着语调，端出一副不专业的播音腔，假正经说：“这位客人，尊重规则好嘛。”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默默摇了摇右手，只是幅度极小。
装不出正经，套路是没用的。
“那我选右手。”舒语蝶一脸认真，指向右边，坚定道。
夏聚暗暗咬牙：“你确定？”
......为什么会听我的，选左边才对啊！
舒语蝶点头：“确定以及肯定。”
夏聚不死心，接着问：“真的？想清楚了？”
“是！”
完蛋。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选择结果已定，夏聚无奈摊开右手，预料到似的，偏头躲过舒语蝶责怪的眼神。
修长的右手上只写了一行字，手汗润开笔墨，只留下模模糊糊的一行——你是笨蛋。
舒语蝶仔细辨认，看清后抬眼质问：“你才笨蛋！”
信任的心一下破碎，舒语蝶质问：“夏狗，你不解释解释？”
夏聚只想原地死一死。
他扭过脸，手捂着坏笑，偷偷向后一躲，提示说：“我不是提醒过你的嘛，愿赌服输。”
别赖皮。
不止夏聚懵，舒语蝶也懵。
右手显然不是好的那个结果。
从小到大，在求过他的大小事里，夏聚并没有骗过她。
今天倒是破天荒头一回。
舒语蝶打算挣扎一下：“那另一只手是什么，给我看看。”
话音刚落，顾叔就端着盘子出了后厨，一路小心翼翼的上菜，不忘提醒喊道；
“20桌的十三香小龙虾来咯，刚出锅很烫的，大家小心点哦。”
20桌临近夏聚和舒语蝶的位置，只隔条过道，舒语蝶顺势扭身转过去看，期待小游戏的当场操作。
反正夏聚那边什么时候都可以看。
“——咳咳！——咳咳！”
舒语蝶刚扭头，夏聚就突然没有预兆的咳嗽起来，声如洪雷。
“夏聚你没事吧！”
舒语蝶手忙脚乱抽纸巾，途中打翻了自己的可乐，棕色液体流了一地。
咳嗽来得太突然，血液跟着咳声冲上脑，夏聚脸不黑，一时红了一阵，眉头紧皱。
舒语蝶急得倒了杯水过去，“别吓我啊夏聚！”
店里的空调风扇都在运作，夏聚指向一旁20桌的方向：“香菜，太臭了，咳咳。”
“............”
据说，世界上有一半的人是讨厌香菜的，从骨子里，从基因序列里的排斥，并且不需要理由。
强大而凶悍。
夏聚就是其中之一。
更倒霉的是，空调的出风口，是越过20桌，对着他们吹的。
舒语蝶握着水杯，紧绷的心弦顿时松懈：“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别，”夏聚推开舒语蝶伸来的手，破碎的嗓音倔强道：“我去厕所吐一吐。”
夏聚捏着鼻子，以逃命奔窜般的速度躲进了厕所。
舒语蝶看他身影消失，安心重新坐下，20桌的客人却来搭话。
那个两个青涩的男孩子，面对面坐在一起，看年纪是高中生。
穿白衬衫的男孩子戴着金丝眼睛，清冷里透着贵气，一副不习惯的样子。
坐他对面爽朗的男孩子开口。
“对不起啊姐姐，好像耽误你约会了，要是不嫌弃，我们抽盲盒的机会就给姐姐了，就当我们送道菜给哥哥赔礼道歉了。”
嘴真甜啊...
舒语蝶连忙摆手：“不用了，没关系的，他就这样大惊小怪的。”
穿白衬衫的男孩子站起来，手自然垂下，放在身侧，很是优雅。
但他直接打断，冲着对面的男生说：“我先走了，别来烦我。”
爽朗的男孩子直接追了出去，白T衣角翻飞，他跑前还不忘大喊——“姐姐我们的小龙虾也给你们了！不要浪费粮食啊！”
舒语蝶愣在原地看向那两道菜。
这是什么情况，夏聚的不幸是她的捡漏时刻？
她愣神不足半秒，顾叔就端着抽签盒过来了。
“小舒，抽吧，别不好意思，刚刚和你说话的男孩子是我家儿子同学，也是常客，人好得很。”
“刚刚应该是和朋友吵架了，没吓到你吧。”
舒语蝶随手抽出一张：“那顾叔，能麻烦你把那桌小龙虾的香菜给去了嘛。”
“再把我那三斤龙虾去了。”
顾叔顿了顿，问：“行是行，但你和小夏不是都爱吃香菜的嘛？”
清秀的眉毛拧着，舒语蝶递给顾叔抽出的纸条：“不啊，他从小就不吃。”
闻见都不行，吃怕是会要他命。
顾叔向后抻长脖子，然后又低头轻声嘀咕：“奇了怪了。”
他摊开纸，脸色变了变。
“那这道菜，还要嘛？”
纸上五个大字——香菜拌木耳。
夏聚可能真的是水逆了。
舒语蝶抿嘴：“那把香菜去了？”
“行，”顾叔答应的爽快：“那你们再多等一会儿啊，很快就好。”
香菜的魔咒还没去掉，在厕所内，夏聚生无可怜般盯着眼前的镜子。
他脸上泼过水，微红的面色变回正常的白净。
布着水渍的镜子里，清亮的深邃眼睛下方，英气轮廓的脸因水滴折出光线，锐利的下颚线过分漂亮，仿佛垂下的冰晶从顶端渗水向下，冒着冷气滴下。
微信叮咚轻响，夏聚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是国外的室友，来自四川。
给的备注也很简单，六个字——短暂的好大儿。
短暂的好大儿：好兄弟，走之前还不忘打扫咱们爱的小家，赞赞赞！
短暂的好大儿：一想起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我就心如刀割。
夏聚：你那太乱，看不下去了。
短暂的好大儿：我不管，总之就是很感谢你，你带走的东西就当送给你了。
夏聚：我带走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短暂的好大儿：我也不知道，就是周围太干净了，总感觉少点什么，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夏聚：绝对是错觉。
夏聚挑眉，手腕向上抹了把下巴的水渍，带起宽大的黑T，隐约显露出一点优越的明显腹肌。
微信又是叮咚一声。
短暂的好大儿：先不说这个，你发小追到手没？
短暂的好大儿：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夏聚洗过手，手上‘你是笨蛋’的黑色字迹已经被搓掉，只留下几道不明显的黑痕，夏聚看着手掌轻微叹息，犹豫着把消息发了出去。
夏聚：谁跟你说我喜欢她了？
如果手机开发了类似对讲机的功能，夏聚一定能听见另一头的冷笑。
短暂的好大儿：你全身上下，也就这张嘴最硬，你上次熬大夜不就是等着给她庆生嘛，当哥们傻？！
短暂的好大儿：老实说呗，我可是恋爱小达人啊！给你支招都不要？
“.......”
夏聚：她没有要谈恋爱的意思。
短暂的好大儿：不是有个原理说越见面越喜欢嘛，要不多约出来试试。
短暂的好大儿：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懂不懂啊你。
短暂的好大儿：你俩住得近嘛？
.......远，隔了三条街。
虽然是同一个区。
夏聚：那你支招吧。
短暂的好大儿：你确定？
短暂的好大儿：【邪笑.jpg.】
夏聚抹掉脸上的水，嘴角一僵，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的下一秒。
短暂的好大儿：【分享文件：究极私密，传男不传女.】
短暂的好大儿：【分享文件：床上技巧大全.】
“........”
夏聚语音发送：滚！
死一边去！！
果然是短暂的好大儿，更短暂了。
夏聚回神，对着镜子发愣。
镜子的自己，脸色微红，耳根也是，像清晨深林的薄雾，淡淡一层，揉不开，挥不散。
自我怀疑是一件很玄的东西,夏聚伸手，试探脸上的温度。
很烫！
“.......”
原来自己那么不禁逗？居然这么纯情？
要了命了。
初夏的夜晚，温度逐渐下降。
冷静片刻后，夏聚脸上的微红褪下。
他歪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细细观察，脸上有没有红色或者羞涩的痕迹。
看到一如往常的肤色，和这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
镜子里的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夏聚一撩头发，准备折回去，顺手掏口袋，检查送给舒语蝶的礼物还在不在。
“兄弟让一让。”
脖子上戴着夸张金项链的人跌跌撞撞冲进厕所，满身酒味，对着厕所门口的蓝色长柄拖把郑重警告。
夏聚冷眼瞥了一下，单手插兜，侧身准备从他和门之间的缝隙过去。
夏聚刚走至他面前。
“不是说让你让一让嘛，听不懂人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