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语蝶眼色一转,拿着签子,咬碎糖衣,靠近环形防护栏向下望:“刚刚......谢谢你。”
她在说餐厅和阿姨的事,夏聚反身看她,只有一颗垂下的脑袋。
夏聚故作轻松,说:“都是没妈的小孩,说什么谢不谢的。”
垂着的脑袋动了动,舒语蝶转身,抽走袋子里的长签,戳了颗饱满的草莓。
长签伸到夏聚面前,舒语蝶笑着问:
“甜的,吃嘛。”
草莓的清甜味混着糖的腻味飘到鼻子边,夏聚垂眼,盯着圆润又酸甜的草莓。
“要我喂?”舒语蝶轻飘飘问。
夏聚脑子一空,总觉得这不像句玩笑话。
他反手接过长签,笑着塞回袋子里:“你不怕胖,我怕。”
“你快去吧,一会儿柏年看不见你,还要找我提人。”夏聚转身,催促说。
二楼人相对其他地方人少一些,舒语蝶走出一段距离,突然转身折回来。
她细细想了想,开口问:“今天的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她没有在生气,只是在好奇。
这个答案是什么?
夏聚提袋子的手紧了紧,“...这不是为了效果好一点。”
舒语蝶依旧盯着他,清明漂亮的眼睛映着他的倒影,没有多余举动。
“真的?”
“...真的。”
“行吧。”舒语蝶轻轻耸肩:“走了。”
店里分区很多,裙子上衣小外套。
柏年一手提着六七件,迅速绕到刚进门的舒语蝶身边。
“怎么了,在这里发呆?”
舒语蝶:“没事。”
柏年轻笑,推囊她往试衣间走:“快快快,去试试,我手里这几件特别适合你。”
“这么多?”舒语蝶顺着她动作接过。
试衣间每间分离,内部左右两面衣杆,正面和后斜方两处小镜子,镜子边两道补光灯,外面走廊四面都是镜子。
柏年在舒语蝶隔壁间喋喋不休:“这试衣间真不错,能串门就更好了。”
“语蝶要不我直接去你那?”
“嗯,好,。”舒语蝶随手理完身边衣架:“等我试完这最后一件。”
遮挡的绿色布帘挂在门前,卡扣一扣,里外一点视线都透不进来。
柏年拍了拍绿布,舒语蝶拿下卡扣。
试衣间内空间足够大,能容纳两个人。
绿布拉开,光线充足的室内,柏年上下打量舒语蝶这一身小裙子。
裙子领子低到胸口往上一点点,但能遮住重要部分,往上的皮肤显露在外,显得更白。
柏年不由愣了愣,回神后随即夸说:“不愧是我,挑得衣服真衬你。”
白皙的精致锁骨撑着黑色细带,舒语蝶今天的头发微微散下,小脑袋稍稍一动,柔弱的黑色发丝滑过皮肤,像月光路过波光湖面。
柏年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只冒出一个字。
“绝了。”
舒语蝶半捂着胸口,站在她对面,笑说:“哪有这么夸张。”
“有啊!”
柏年滔滔不绝,真正展现了文科大佬的实力,只是洋洋洒洒到一半突然停下。
“语蝶啊。”柏年小弧度挥挥手:“你把手拿开。”
“嗯,你要看什么。”舒语蝶乖乖照做。
柏年微微一笑,凑上去:“语蝶,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发育了。”
“我怎么看着不是以前的size.”
“你记错了吧。”舒语蝶打掉伸来的手,“你怎么还记得这个。”
柏年继续玩笑:“黑色不是应该更显小嘛。”
“你以前不是不关注这个嘛,”舒语蝶东截西拦,不断打掉伸来挠腰的手,笑说:“再挠我生气啦。”
柏年停下动作,手放到原位,提议说:“那这样,我记得还有件同款白色,我们拿了再试试。”
柏年有多倔舒语蝶知道,转念一想,应说:“我先把衣服换了。”
“哎呀,别换了语蝶。”柏年笑着拉开布帘:“这么好看也让别人看看啊,开开眼。”
“外面人多啊。”舒语蝶拒绝。
“女装店里哪有男的!”柏年安慰说:“女生更不怕。”
服装区和试衣区中间横跨一个收银台和一两个闲散的女店员,舒语蝶贴在柏年身后一步步走:“你挑得这件领子也太低了。”
“不低,你这是心理作用。”柏年安慰说:“可能还是怪我那么一说。”
她回头细看了一眼:“真没事,才到第二根肋骨的位置。”
舒语蝶收回视线,抬手虚掩胸口,催促说:“快带我去。”
店内装潢相似,服装区大片颜色相似,过道跟迷宫似的。
每路过两条道就有一面镜子,柏年忘了具体位置,各处望了一眼,最后无奈:“要不我去东,语蝶你往西,一起找找?”
这片区现在人不多,舒语蝶瞄了一圈看回来,点头说:“行。”
短裙长裙半身裙,短衫衬衫Polo衫,一眼能排除的衣服混在各个长衣架上。
舒语蝶贴着边走,真心觉得这场闹剧应该结束!
一小片全是黑色的区域,有一件和身上黑裙极其相似的款式,它后面有件白色裙,但正上方张贴的价格更显眼——6999.
“......”舒语蝶凑近瞄了眼。
从颜色面料版型看,估计,好像,确实,就是身上的这一件。
令人倒吸一口凉气的价格,柏年倒也是不手软。
镜子里里外外一片黑色,舒语蝶原地晃了一圈,眼一晃,镜子里的黑色好像动了动。
那是极其细微的弧度,舒语蝶定睛一看,便又消失。
她嘀咕:“是不是最近用眼过度了。”
刚解决和夏聚的问题,灵感也是顺了不少,更是恶补了不少练习和学习进度。
或许,真的应该像夏聚说得那样,过完这段时间,放个小长假轻松一下?
——放假放在什么时候都是一剂良药。
舒语蝶思绪飘到午后拿逗猫棒溜着小咪满客厅逛,无聊找柏年聊天,闲得慌就上楼找夏聚斗嘴。
再然后......
“舒...舒语蝶。”
舒语蝶弱弱抖了一下。
背后的声音很弱,蚊子声也就这样。
但又不一样,这声音不烦人。
她慢慢转身,不太确定的看过去:“夏,夏聚?”
“怎么了?”
四周光线充足,但回应她的是沉默,还有迅速挪开的视线。
亮得显眼,白得也晃眼,好看,更衬她。
只是有些低,有没见过的地方.....
夏聚拨下手边架子上一件黑色短外套,递过去:“......盖盖。”
不知道怎么的,舒语蝶总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在生气,还微微咬着牙。
她质问说:“这衣服很难看?”
衣料窸窣声停下,舒语蝶反盖着外套,夏聚回头:“.....那倒也没有。”
他轻轻咳一声:“就单纯不爱看。”
作者有话要说:
是谁在嘴↑硬↓啊~~
第45章
手中电话再次震响,嘟嘟滴的响声提醒着夏聚。
“你手机落在袋子里了,”夏聚伸手过去:“你的电话。”
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的人选太少,舒语蝶好奇伸手。
手指还没触碰到,近在咫尺的手机却被夏聚反手一抖,舒语蝶抬眼望他,不解的神色流转在眼底和嘴角。
夏聚避开她的眼睛,提醒说:“......好像是阿姨。”
“......好。”
能让夏聚在她面前喊阿姨的,无非她妈妈一个。
但......有多久没有联系了呢。
舒语蝶自己也记不清。
是从高考结束,父母离婚第一次正式分居的假期算,还是从上次二十岁的生日后的最后一面。
她说不清。
破碎的记忆卷着寒意飘过去,让人分不清是冷的,还是心底在害怕。
恍然间,她好像能听见风在冷冷的低吟,听见几年前,细微的苦求和哭喊在耳畔喊响。
“你们又不要我了嘛.......”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为什么你们从来不在我的身边!?”
布满水渍的地板,散落一地玻璃的客厅,沾染火焰和冰冷的气氛,一点点散去被仍在震动手机赶走,在零散记忆里破碎。
舒语蝶看向夏聚,抿嘴动了动,没说话。
漂浮在空气中的无力感极易被感知,夏聚黑亮的眼珠转回来,与她对视,声音又轻又缓,出口却是沉稳可靠:“没事,我在。”
舒语蝶小心翼翼:“喂。”
电话那头像是在惊讶,愣神许久才说话。
话语轻轻飘飘,什么也听不见,夏聚后退一步靠在镜子边,借着镜子垂眸看她。
舒语蝶好像一瞬间小了很多,无论是身形还是年龄。
才短短几秒,她没了脾气,没了性格,只会回答对面‘嗯’‘哦’‘好’
但那分明是属于成年人的语气,完全步入社会的成年人,棱角被磨平,习惯于公事公办,不去争辩的成年人。
镜子里,舒语蝶沉默接着电话,在夏聚的认知里,这不属于她,甚至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命运机关犯贱似的,让她这一身黑色配衬这场沉默。
夏聚移开眼,眉心不由重了重。
她在不开心。
“......”
窸窸窣窣结束,再次回神,一通电话已经挂断,舒语蝶抿着嘴,把手机递了回来。
她不说话,眼睛转了又转,最后只是故作轻松:“我妈说,她要回在云城待几天。”
“顺便回来看看我。”
“......挺好的。”夏聚接过手机,扬唇说:“阿姨什么回来。”
舒语蝶答得犹豫:“八月中。”
“.......”夏聚当然明白她犹豫的原因,八月中,一走一来,做父母的大人真会挑时间。
他野生亲爹刚走,阿姨就回来了。
就像商量好似的。
空气中的不欢乐一闪而过,柏年打来电话。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夏聚把手机迅速递回舒语蝶手里,舒语蝶二话不说接通。
好运来调解气氛的效果立竿见影,舒语蝶扬着语调问:“喂。”
“语蝶呐,我问了店员姐姐,那件白色的裙子在试衣间西面第三块区。”
外放键在刚刚迅速的交接仪式中误触,声音洋洋洒洒传出,夏聚朝四周看去,随手一指:“就在旁边。”
舒语蝶尴尬地捂住听筒,防不住柏年耳朵好使。
“卧槽?姓夏的在你旁边?!”
通话音量紧急按到最低,舒语蝶用口型说:“要不你快跑?!”
夏聚盯着她的唇认真辨认,单手拿回手机,淡淡笑着回复:“没事,你先去。”
那头的柏年:“姓夏的你&*#¥@&”
——嘟。
姓夏的反手挂断。
没让最脏的话冒出来。
舒语蝶听着这段动静拿衣服,眼睛下意识笑得眯成小缝。
心情突然好了点。
朋友是她身边的热闹。
还留在身边的,最值得珍惜的热闹。
舒语蝶拿了衣服,折回夏聚身边,调侃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恨不得背个炸药包炸死对方?”
夏聚立马回:“怎么会,我们几个不都这样。”
“你去试衣服,我在这等她过来炸死我。”
今天的舒语蝶格外听劝,点头后转身就走。
只是夏聚愣在原地,直勾勾目送人影消失在试衣间门口,好久之后才回神,分心地挑了片小沙发坐着,时不时打量周围人多不多。
人是不多,脚步声倒是挺大的。
柏年气势冲冲小跑过来,二话不说,直接质问说:“你干了什么?!”
夏聚无奈,一字一顿:“她手机落在袋子里了。”
“有电话找,我来送。”
柏年闭了嘴,不算别人的电话,她也确实打过电话。
夏聚试图噎她:“还说我,你铃声不是更好听?”
柏年拿过夏聚放在一边的冰糖草莓,拿了颗吃:“打电话前特意换的。”
“语蝶好像心情不好。”
咬破糖衣的嘎嘣脆声特别清晰,夏聚偷偷拿回袋子,扎了死结藏了起来。
他并不惊讶柏年的行为和话。
舒语蝶有时候真的很像小孩,对于掩盖情绪这一项特别不擅长。
被别人察觉一点都不奇怪。
柏年笑:“就因为这个,故意激我逗语蝶笑啊?!”
“啧,”这是嘲讽又带善意笑声的一声啧,柏年说:“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还以为欢喜冤家默默守护那种狗屁桥段,只在催生偶像剧里有,拿来骗骗小孩的童话故事呢。”
对于盲区知识,夏聚微愣,指着自己说道:“我们两个,欢喜冤家?”
......有嘛?
柏年反问:“你们两个还不算?”
“活生生的典型模板啊。”
“我高中就是看着你们一路闹过来的。”
“高一还没分班的时候,全校组织去春游,语蝶她被路上绊了一脚,你没扶她,扶墙笑了小半路,她转头就托陈宇往你包里放条绿色毛毛虫。”
“还有一次,高考后的谢师宴,我们两个班语数英都是同一个老师,你仗着自己还有一个月成年,把自己喝高了,然后拉着没成年的语蝶跑去敬酒,差点没被教数学的老陈一脚踹了。”
“但语蝶偷偷往你酒杯里加香菜汁你肯定不知道。”
夏聚捕捉到几个关键词,但转念一想,问:“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柏年一笑,坦然晃晃手机,笑说:“我全程录了视频。”
“而且,你那张脸当时放在我们班不要太轰动,我直接发班群了。”
“至于她们有没有流传到全校我就不知道了。”
夏聚瞪眼,哑然。
柏年乘胜追击,骄傲说:“别担心,语蝶那有备份,我给的。”
她在气死人这方面天赋异禀,夏聚无话可说。
他假笑:“你的相机真能录。”
“还好,再接再厉,只是爱好。”柏年谦虚说:“我还能抗相机录一辈子。”
而然,抛开这一切,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