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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宇:你们专业的课表能不能给我一份,我室友很好奇文理排课的差异。
夏聚:东区3号楼3514?
舒语蝶坐着的位子是倒数第二排,最后一排常年没人坐,经过一个暑假更是积了一层薄灰。
老师在上台突然宣布课间休息,前排同学安静地各干各事,舒语蝶压低声音打字,但老师前脚刚踏出前门,后脚后门就被敲响。
前排有同学被声音吸引,东张西望一往后瞄,却突然笑出了声,眉眼传递信息时,还自带八卦的笑意。
这种场景在校园里很少见,好奇心作祟,舒语蝶淡淡一回头。
“.......”
敲门的人信步走进来,张扬又低调的,在大夏天穿了一身黑,反衬着露出的手臂更白,肌肉线条更优越。
他长臂一伸,递到眼前,手里嗖嗖冒着冷气的可乐味旺旺碎冰冰尤为显眼。
见她没动静,夏聚晃了晃手:“不要?”
背后的目光一点没散,反而跟着他的动作越来越集中。
舒语蝶静静回看他眼神,缓声又无奈:“这节是系主任的课。”
他俯下身,手支在桌上,眼神直勾勾盯着:“谁让你吃了,你不是说热吗,放身边就行了。”
他手肘撑着桌子,顺势抬手要了张纸巾。
“一张够?”舒语蝶一瞥后排位置,好巧不巧正对她身后的位子积灰最多。
夏聚漫不经心,边擦边应:“怎么不够,多擦几遍。”
看他架势是要长留不走,舒语蝶转而问:“一起上课?”
“.......”当事人像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愣说:“先坐会。”
“咳咳,”前排转来异声,一位热情男同学亲切提醒:“帅哥,老师说他回来要点人答题来着。”
夏聚的嬉皮笑脸渐渐缓和下去,冲那人道谢后,还是在原位上一动不动。
“不走?”看他囧样,舒语蝶笑着问。
但意料之外,他自信满满,还挑眉说:“没事,我有办法,他肯定点不到我。”
前一秒的话,后一秒验证,老师拿着重新灌满热水的枸杞保温杯从后门折回。
老师一进门,身后同学霎时间同时收回视线,乖乖转回去。
老师从眼前走过,舒语蝶好奇往后瞄,想看看他所谓的好办法是什么。
但一转眼,后座并没有人,反而是后门一道一闪而过的剪影消失不见。
“......”
确实点不到他。
下半场堂课,听老师侃侃而谈十分钟,才有了前排同学说的答题环节。
但意外的是,被抽中的幸运儿同样不是本专业的学生,而是他系同学来陪对象水课的。
老师像是看了端倪,欣慰望着教学楼外大片的绿色香樟树,时不时端着保温杯敲,又胡闹似的出题给人玩。
——凌晨四点,我看见海棠花未眠
询问声和蔼响起,要求那位同学接下句时,舒语蝶正握笔,翻看没有圈划笔记的书页。
刚想顺着老师的提问写下点什么,就听前排朝气四溢的同学红着脸,腼腆又兴奋接了下句。
“总觉得这时,你应该在我身边。”
那个男生很青涩,板寸头,高高瘦瘦,嘴角肉眼可见被压下,又按捺不住的扬起,甚至看向身边女生,对方又望回来时,摸着脑袋挪开视线。
明明懵懂青春气息四溢的画面,谁看了都向往,但舒语蝶托着下巴看了半天,嘴抿成了一条线,并不想笑。
怪。
放在手边的手机再次震动,舒语蝶一眼扫过去,看得真真切切,没由来嗤笑了声。
夏聚:拿一下旺旺碎冰冰。
堂前还在嬉嬉闹闹,舒语蝶随手回:?
那边回得飞快:窗外窗外窗外。
她的位子并不靠窗,相反隔了三四个位置,能做到的也只是望过去。
东区教学楼,教室外中间位子的墙壁常常凸出一部分。
针对这个的说法各异,有说为了迟到罚站的,也有说方便老师下课摸鱼,更有的,是建筑设计师夹带私活。
那些说法,舒语蝶以前都当笑话听,但今天不一样。
夏聚懒散站着,背贴着墙,手里新捏了一只冒冷气的旺旺碎冰冰,粉色草莓味。
阳光路过优越的侧脸线条和下颚线,照进他的颈窝,竟然还有点温柔的错觉。
像是意识到有目光转来,他回头,伸手递过手里的粉色,嘴角挂着笑,用口型说道:“加一只。”
距离隔得太远,根本拿不到,舒语蝶下意识摇摇头,就见他喊了前桌的男生。
那人也热情,二话不说接着窗外抛过来,与性别不相符的粉色碎冰冰。
“呐,同学,给你。”
“谢谢......”
大概是粉色的抛物线太过显眼张扬,舒语蝶刚愣声答谢,台前老师就有了动静。
系主任走下来,左右打量三个人,开口咳了声:“小年轻谈恋爱可以,但一定要正大光明谈,不要偷偷摸摸的!”
他抬眼,定定看了眼窗外的人:“帅哥你到底进不进来旁听,不听就走,别打扰你女朋友学习!”
系主任眼里不仅有小感情,还有大学习。
嘴再一次抿成细线,舒语蝶不放心地看向窗外,但夏聚握拳捂笑,转眼又规规矩矩:“谢谢老师。”
看他绕道从后门折进来,老师才放心的重新回了讲台。
只是没走几步,周围同学开始笑出了声。
老师背手,转过去,正色幽默又严肃:“笑什么啦,人家有对象哒,你们有什么啊?笑点啊?”
“真的是,无法无天啦——”系主任突然停下,望向最后一排:“帅哥啊,你坐后面干什么啦,陪女朋友不坐她边上哒?”
“你到底是不是跟人家认真谈的啦?”
夏聚坐得端正,眼睛认真回盯他,轻声清了清嗓:“老师,不打扰她学习。”
“我怕她分心。”
第74章
一下午的课,文字大篇大篇输出,围绕几个点从上到下,里里外外讲述。
舒语蝶书上写了很多字,密密麻麻像蚂蚁上了锅,小黑点一片片。
下课铃响起,老师宣布下课时,周围如释重负的呼气声此起彼伏,同学们站起,纷纷往后门走。
身后,夏聚手越过横拦在中间的桌椅,捞起放在身椅子上已经热化了的旺旺碎冰冰。
“嚯,这么多字。”余光一瞥她书,夏聚惊讶了声。
心绪不宁就逼着自己狂写东西的习惯,这么多年都没有变,想改也很难。
舒语蝶一时没说话,就看着他顺手拿起另一根旺旺碎冰冰,又转到眼前,勾着手指讨要书本的手。
她拒绝说:“书不重,字也不重,我自己拿。”
夏聚挑眉应下,收回手,却又讪讪回头看了眼还在台上的系主任老师。
有几个同学围着他讨教问题,他敲着保温杯的手没停下,噔噔声清脆不停扬在教室里。
“语蝶。”夏聚收回眼神喊。
十几年不见一次的称呼突然冒出来,舒语蝶犹豫了下,才抬头看他:“...嗯?”
夏聚神神秘秘抬手,又得寸进尺,询问似的说:“手给我。”
眼神上下逡巡,落到他掌心向上的好看手掌,舒语蝶警惕盯他:“你是不是热傻了。”
“不是,”他眼尾一转,瞥向讲台上正热情解答的老师:“小老头脾气有点重,不牵又要说我不认真了。”
舒语蝶收回视线,笑他:“骗骗别人就行了,你怎么还把自己骗进去了。”
但他一个劲没退缩,也不恼,手放下又重新举到眼前:“那就用这个。”
热化了的旺旺碎冰冰很长一支,不冰手,握着两端还能隔着一段距离。
这不像在追她,更像是撩人的暧昧套路,夏聚坚持不懈,舒语蝶垂眼,觉得肯定推不掉。
老师还在台上专心致志,舒语蝶抿唇憋着坏:“那你换一支。”
“......”可乐味碎冰冰握在手里,再换只能是粉色。
夏聚破罐子破摔地应:“换就换。”
只是草莓味刚拿起,台前交谈声就停下。
系主任和蔼道:“同学啊,有问题就上来等,不要在后面拉拉扯扯,听到了哇。”
老师说这句话时,舒语蝶刚握上碎冰冰的尾端,没想好怎么回应,就听夏聚先一步:
“谢谢老师!不用了!我下回还来!”
舒语蝶听着一笑,下一秒,就顺着牵手连接的部分被人拉着跑出后门。
楼梯口,夏聚才带着人停下,起步跑得太快,舒语蝶气喘吁吁,又抬眼瞪他,埋怨说:“你太快了。”
夏聚笑着打趣:“那我下次慢一点。”
“没下次了!”舒语蝶随口,顺势低眼瞄了眼手上的碎冰冰,又提示说:“现在呢,还怕小老头凶你嘛?”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怕,就是不想松。”
多年的斗嘴经验慢慢上涌,舒语蝶不肯退一步:“那我也不松。”
但意料外,夏聚没笑,反而眉头轻皱一秒,松开又确认似的问:“真不松?”
见招拆招,舒语蝶点头重申:“嗯!”
他站在太阳底下,没忍住笑:“那你别后悔。”
“.......?”
楼道阶梯跨度一般,徒步走三楼也不累人。
粉色的碎冰冰握着手心,连在中间,冷飕飕的。
人流穿梭中,夏聚转身往下走,舒语蝶手前伸握着碎冰冰,默默跟在他身后。
但下了半道,舒语蝶才明白他神神秘秘的笑。
楼道转角,贴着明晃晃的大写——‘5’
这里是五楼。
周围人很多。
5刚入眼,舒语蝶步伐一顿,慢了一点,连带着前面的夏聚也变慢了。
四层分流走了小部分人,舒语蝶才慌张地快走几步贴上去:“我现在能反悔吗?”
这回夏聚倒是爽快:“当然能。”
他话说得快,尾音刚落下,舒语蝶就能感到掌心里的碎冰冰被人向前拉了拉。
尽管走了一部分人,但人群还是熙熙攘攘。
人声之中,前面轻轻传来一声近似开心的闷笑,声音像是夏聚。
他问:“没松?”
舒语蝶答:“.......我以为你会松。”
三楼,有一群人逆行的人突然横穿进来,夏聚沉声不答,只管默默向前走,侧肩绕过好几处人多的必经之路,挡掉了周围可能会碰上来的人,唯独牢牢抓紧手里的那一截粉色。
前面攒动的人头被他堵得严严实实,看着他的背影猜情绪,舒语蝶憋在嘴边的——“那我现在松”根本说不出口。
临到一楼,人流彻底散开,夏聚拉着人绕到了人少的阴凉处,才缓缓开口:“松吧。”
舒语蝶犹豫抬眼,看他面色不太好的脸,开口问:“你怎么了?”
夏聚开口,还是见惯了的平和:“没什么,我先送你回去。”
他的情绪没由来变差,像漂浮在湖中心的船,突然横断渗水,让人惴惴不安。
舒语蝶小心翼翼撒手,又生硬地连带视线扭开脖子:“哦。”
回去的路不像来时一样需要忙碌狂奔,只是沉默得更加煎熬。
太阳渐渐西斜,树影斜映到灰黑色调的地面。
夏聚默默跟在身后,也不说话,难得低调得像一颗微尘。
舒语蝶几次回头看他,他向左向右,东张西望,迎着夕阳光晕的头发不时甩动,发丝仅靠着发根,浮尘似的没处落脚。
寝室门口一步之遥,夕阳光线被小片建筑群遮盖,舒语蝶顿步转身看他,严肃又认真地问:“你真的没事?”
周围一时安静,半晌,低沉的头微微抬起,连带头顶黑发都显得沉默,夏聚视线定定停在她身上。
叹息声被原地憋回去,夏聚摸着后颈:“真的没事,你上去吧,我看着你上去。”
猜忌和怀疑的种子偷偷在心里冒头,和上一回一样的弯折楼道里,舒语蝶扶着不锈钢栏杆一步一步往上走,怀疑到了自己身上。
是因为自己想松手?
可他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
所有单方面的猜测都是空想。
再三考虑之下,舒语蝶犹豫发出消息——是我的问题?
晚饭时间,楼道上下来往的人很多,一路回了寝室,以往秒回的人也没动静。
寝室里,柏年正在摆弄新买的镜头,舒语蝶放下书瞄她一眼,随口喊:“柏年。”
“嗯?”柏年放下镜头看过去。
舒语蝶盯她,问得认真:“我是坏蛋嘛?”
“......”柏年伸手贴她额头:“谁心眼这么小?”
舒语蝶听得一笑,又挪掉她的手,用着单调的语调:“姓夏的。”
柏年挑眉,歪头看她:“你们干了什么?”
“......拉着同一根旺旺碎冰冰?”舒语蝶自我怀疑地答。
听完答案,柏年折回桌边,一边把镜头塞回包装盒,一边笑说:“你们是怎么做到既幼稚又可爱的。”
她自动省略了语蝶的问题,转而扯开话题说:“如果你不需要我跟你一起骂他的话,我告诉你另一个好消息?”
“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气氛变得些许微妙,一般情况下,柏年不会这么咬文嚼字,用的还是犹豫不决的语气。
柏年视线飘开,又重新犹豫看过来,重申:“嗯?听不听?”
今天他们好像都有一点奇怪,舒语蝶点头:“最好是个好消息,不要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好消息被人为设定了一个小标准,柏年轻轻啧了声,半天犹豫之下,还是摇摇头:“算了,我还不说了。”
“有恶心的东西。”
什么消息会有恶心的东西?好奇一下上涌,舒语蝶绕前,拦住了柏年想走的路:“不用告诉我是什么消息。”
“你只需要告诉我,恶心的东西是什么!”
“一个垃圾的贱人。”像是不够解气,柏年咬着牙补充:“男的!”
舒语蝶猜到了一点苗头,但没彻底明白,长睫下明亮又好奇的眼睛回归常色:“那你现在是要干什么?”
柏年弯腰,拿起相机塞进了相机包,又拿着新镜头打算往外走。
柏年斟酌着用词,细想后说:“乐怡今天开心,约了我一套校园写真庆祝,今晚拍夜间,明天上午拍白天,现在就走。”
她越说越笑:“放心啦,绝对不是去跟那个垃圾打架的。”
“而且,垃圾怎么能打得过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