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清欢啊,清欢。”姚春亭瘫坐在椅子上拍着大腿大哭。
“有没有算出来是何人所为,现尸首在何处?”姚老太太瞪了姚春亭一眼,接着跟凌风说道。
“这……尸首就在南珠城,这行凶之人嘛……不知当讲不当讲”凌风叹息了一声。
凌风示意姚老太太让雷不语出去,雷不语会意,默默走开了,此时屋内只留下了姚老太太、姚春亭和凌风三人。
凌风见雷不语出了门,怕她还没走远,又蹑手蹑脚的开了门左顾右盼的看了看,随后把门紧紧的关上,方才放心。
“这行凶之人,卦象显示是姚家内部之人,此人为女子,无子嗣。”凌风压低了声音,跟二人说。
“这个贱人,不下蛋的母鸡,我现在就去杀了她!”姚春亭嚎啕大哭,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要冲出门去。
“坐下!”姚老太太拍着桌子,怒目,恨姚春亭沉不住气。
“母亲,她爹娘现在已经死光,只剩下个跛子弟弟,你怕他做什么!”姚春亭气急败坏,扯着嗓子和姚老太太喊道。
姚老太太心里半信半疑,雷不语家世自然没的说,性格乖巧,没有小姐脾气,配她不争气的儿子绰绰有余。
嫁进姚家这些年虽然没有所出,但是尽心尽力服侍公婆,家里大事小情,都是她在操持,就算是姚春亭前些年天天出入青楼,哭着喊着要纳苏清欢为妾,雷不语也没说一个不字。
苏清欢嫁进来的这几年,话里话外尽是对雷不语的嘲讽,雷不语也没有失了分寸,而且对家里的事情一如既往的上心,在姚老太太心里,这个儿媳除了没孩子,其余一百个满意。
“这不是人还没找到嘛!你来个什么劲!”姚老太太气的嗓子冒烟,止不住的咳嗽。
“这卦象也受天、地、人的干扰,可能也有失算之处。”凌风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姚老太太。
苏清欢在的时候,没少给他好处,若是苏清欢此次没有失踪,接下来也是要针对雷不语的,不如先下手,若是苏清欢被找到了,刚好卖个人情,这买卖,不亏。
南珠城的人心开始慌了起来,十天不到失踪了两个人,未嫁人的姑娘被杀,就连怀着孕的也失踪。
夜幕降临,从青石岛向石板街看去,黑压压的一片,仿若鬼城。
南珠城家家户户都锁紧大门,石板街上的商户全都关门了,就连春熙楼都闭门谢客了,失踪的苏清欢,曾经可是这里的头牌,里面的姑娘都觉得,失踪的怎么也应该是未过门的良家女子吧,现在看,连她们也不安全啊。
雷不闻从老宅回来之后,便吩咐雷安和林武兵分两路,分别带着几个家丁,在青石岛和石板街码头沿着海岸线,一圈一圈的找,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可一无所获。
两天后,太阳刚刚升出海平面,石板街上还是空空荡荡的,有个外来的生意人,乘着船从运河直下,来到了石板街码头,刚上岸,便发现了有一具尸体漂浮在水面上,张着嘴,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看,给他和船夫吓得一路喊叫,到官府报了官。
等姚家来认尸时,发现尸体已经泡的发白肿胀,散发着不知道是海水还是腐烂的臭味,但是看这衣服,一眼就能认得出是苏清欢。
姚春亭看见尸体已是浑身绵软,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要杀掉雷不语。
姚老太太心疼苏清欢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哭得晕厥过去了好几次。
雷府晚饭过后,耕棉带着喜翠从朱婶儿处回雷府,见雷不闻的书房灯还亮着,便敲了敲门,想把带回来的馅饼拿给雷不闻。
敲了半天,无人应门,耕棉把门开了个小缝隙向内看去。
“雷不闻!”屋内仍无人应答,灯光幽暗,案上的蜡烛要烧尽了,烛泪沿着烛台连绵成线,滴滴答答的落在了翻开的书上。
耕棉急忙走进屋去,将那书移了个位置,书上正翻到的那一页,已经星星点点的有许多烛泪干在了上面,耕棉拿起书,透过斑驳的烛泪,那书中的这一页内容映在了耕棉眼前。
“血沁,珍贵异常,贵人甚爱之,为动物尸体腐血沁入玉中而形成,非百年不可得,千金难求……今有良方,异域人多有说者,试之有效,将美玉放入浪□□子之喉咙,有孕者最佳,保持其两日不死,后将女子血液放干,取喉咙处玉石浸入其鲜血,保持血液不腐坏,如此往复,血沁则十日可得。”
耕棉看到此处,手一抖,书“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只见书名—《南国方士录》。
第12章
这……陈晴雪和苏清欢被发现时血液都已经被放干,难道是……耕棉不敢往下想,她环顾了下四周,见没人,轻轻合上书,吹熄了蜡烛,匆匆回房。
夜色渐沉,那些文字在耕棉脑子里久久不能抹去,让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能入睡,翻得床板咯吱晃动。
雷不闻的姨丈于老爷因青玉杯被盗一事受到了牵连,被贬南山,雷老爷和杨耕木也因青玉杯而丧了命。
雷家在外人的口中也趋于没落,如果这时候能进贡一块世上罕有的血玉给朝廷,是不是就能扭转局面,也没有人会再小瞧雷家的跛子少爷了?
苏清欢处处压制雷不语,如果真是雷不闻所为,为姐姐一血多年来的耻辱,似乎也讲得通。
那么陈晴雪呢?纯粹是一个血沁的祭品吗……哦对,她也是姚家未过门的媳妇。
耕棉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虽然和雷不闻相处时日不久,但是让她怎么也不相信雷不闻会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此视人命为草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耕棉睡眼惺忪的推开房门,这时候,雷不闻正一如既往的和林武、林胜两个兄弟在院内练武,雷不闻见耕棉走出房门,放下手中的剑,上前来迎上了耕棉。
“最近南珠城不太平,你如果出门的话,我和你一起?”耕棉步子有些急,雷不闻跟的有些吃力。
最近雷不闻对她态度的变化,她能感觉得到。
“我一会儿去一趟朱婶儿那里。”耕棉没看雷不闻,甩开大步向前走,转身来到了花园。
“昨天你带回来的馅饼我吃过了,嗯……是你做的么?手艺跟朱婶儿不相上下。”雷不闻顿了顿,极力的想要搭话。
走到了水塘边,耕棉突然停住了脚步。
“雷不闻,你说,死掉的这二人会是被何人所杀?”耕棉转过身,眼神凌厉,看向雷不闻。
“官府已经把这件事列为南珠城的头号大案,相信总会查个水落石出。”雷不闻语气平静,表情无丝毫波澜,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南珠城人心惶惶,不知道谁会是下一个。”耕棉紧盯着雷不闻,似乎想要在他乌黑的瞳仁中找到答案。
“你,不必害怕,以后,出门我会跟着你,我若不在林武也会跟着你。你是不是昨天吓到了,脸色有些差,我一会儿吩咐厨房,给你炖些补品。”雷不闻眼波似水,看着耕棉略显疲倦的脸皱了皱眉。
这一瞬间,雷不闻如雕塑般的眉目第一次让耕棉觉得有些人间烟火的味道,她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他怎么会是凶手呢!一定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
“还好,只是昨天有些累了。”耕棉低头抿了抿嘴。
“一会儿早饭后,我陪你去朱婶儿那里。”雷不闻凌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我想……先去看看那块血玉。”耕棉眼神空茫的看着水塘前方。
水塘对岸,树影飘摆,偶尔有个落叶打着旋从树梢上缓缓落下,在水塘上泛起阵阵涟漪,惊散了窃窃私语的鱼群。
用过早饭,二人乘坐马车来到工厂。
小房间,耕棉来到架子旁找那块血玉。
雷不闻神情专注的坐在矮几边,他纤长的手指拿着刻刀,在一块男人拇指大小的玉料上飞舞,看得出,这块玉已经差不多雕刻成型了。
“这个给你。”雷不闻一跛一跛的走到正在木架后看血玉的耕棉身旁,摊开掌心,掌心间躺着一枚小小的玉佩。
这玉佩上面雕刻的是一片树叶和一条小鱼,树叶的脉络清晰可见,打着旋似乎刚落入水中,鱼鳞一片一片浮于玉上,活灵活现。
“这玉佩真精致。”耕棉接过别在自己的腰间,玉佩上还留有雷不闻手心的余温。
耕棉低着头,用手摩挲着玉佩,窗子透过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像孩子一般纯净,让雷不闻想伸手摸一摸。
“你喜欢就好……”雷不闻看着耕棉有些出神。
“少爷!师傅们要去后山开挖玉石了。”雷不闻刚开口,林武就冲了进来叫雷不闻,雷不闻刚要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林武这小子,总是这般的冒冒失失!雷不闻怒目看了一眼林武。
林武发现气氛不对,吐了吐舌头,先一步溜走了。
石头山树木极少,山上大部分都是突兀的石头,要在这些石头中辨别出哪些破开能得到无杂质的玉石,就要老手出马了,所以每次开挖玉石的时候,祁老和雷不闻都会和师傅们一起上山。
雷不闻、林武和一众师傅们走在前面,耕棉和祁老走在后面左右。
“少夫人,最近不闻好像比之前开心了很多啊。”下午的大太阳直晒头顶,雷老爬山略有些吃力,停脚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略有些喘息的跟耕棉说。
“他是雷家的少爷,哪有不开心的道理啊。”耕棉坐在祁老旁边的石头上笑着打趣,石头晒得有些发烫。
“别看他是雷家少爷,但是啊,这孩子,从小命苦……自打会走的时候就发现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自己心里也知道,不太喜欢和别的孩子玩,大家也很少见他笑。他七八岁的时候,老爷第一次带他到工厂里来,他刚这么高,正是别的孩子都打打闹闹的年纪,他一个人就坐在那个小屋,看着我雕刻玉石,一坐就是一整天,后来他也慢慢的开始自己动手,最初,手都被刻刀扎了不知道多少个口子,到现在,虽然雕刻的技艺远在我之上,但是你说哪有富家公子学这个手艺的。”祁老用手比划着,眼圈泛红的说,提起雷不闻的旧事,祁老有同情,有伤感。
“这是他的爱好,有爱好,有目标的人才不枉这一生。”耕棉似乎也是在说为哥哥坚定嫁来雷府的自己。
“虽说如此,之前啊,我也没见他有多开心。你身上的那块小玉佩,他可刻了好久喽。”祁老笑着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的小声说道。
耕棉拿起腰间挂着的玉佩,在阳光下,玉佩上面的图案更活灵活现了。
俩人边说边起身继续跟着雷不闻他们向山上走去。
“祁老,您说,血玉可不可以人为制成?”耕棉压低了声音,问祁老。
“有一些旁门左道的书籍记载过,但是没人实践过,如果那些记载是真的,血玉也不会这么珍贵了。”祁老摆了摆手。
此时,耕棉心情复杂,她怀疑是雷不闻,又怕是雷不闻,如果杀人放血之人不是雷不闻,那为何两人死法与那书中如此相似!如果是雷不闻,那么她以后要如何面对他呢?
傍晚,夕阳染红了大半边天,师傅们挑着刚选好的石块排成一队,喊着“嘿呦、嘿呦、嘿呦”的号子吃力的向山下抬去,扁担被重重的石块压弯,呈现出一个光滑的圆弧形。
从玉石厂回来,晚饭后,雷不闻照旧进入了他的书房,耕棉看着书房内的灯光,步子放缓,停在了门口。
她刚抬起手想要敲门,又觉得不妥,总不能这么直截了当的问他吧。
如果凶手是他,这么一问,是否会引来杀身之祸?就算雷不闻手下留情,以后她也无法再留在雷府为哥哥报仇了。
如果凶手不是他,以雷不闻的性子,以后必定对她怀恨在心。
嗯,现在不该问。
“哎~”耕棉转身,走到游廊边,抬头看去,一轮满月挂在天空,月辉洒在院子里,映照出斑驳的树影。
不知道同在一片月光下的朱青堂现在怎么样了,如果她身边的人是他,二人必定能把想说的都说了,不必藏在心里,惹自己烦扰。
此时在书房里的雷不闻也看到了皎洁的月光从窗子洒了进来,不觉走到窗下,推开了窗扇。
微风浮动,只见耕棉的长发被风微微撩起,在他窗边不远一个人怅然的看着天空,此情此景让雷不闻看得出了神。
最近他也察觉到了自己与往常的不同,他经常在一个人的时候想到这个既能下水又能爬树的野姑娘。
他推开门,轻轻的走到了耕棉身边,定定的看着抬着头的耕棉。
耕棉一时出神,直到游廊下游几只蝙蝠飞过打破了她的思绪,她才发现雷不闻在盯着她看。眼神里似乎还有些缱绻……
耕棉打了个激灵,收回目光,低下头。
莫非,他发现了些什么?
“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耕棉心里思忖,既然不能问,那还是避免见面为好。
“你……”雷不闻见耕棉不想和他多聊,真想说一句你别走。
“你有没有缺少什么?我让雷安去买。”想说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略有慌乱,最后冒出了这么一句。
“我还不缺什么。外祖母说的没错,晚上的蚊子有点多。”耕棉伸手在面前和身上拍了拍,借机回到了卧房。
雷不闻怅然若失的看着耕棉关上了房门,知道耕棉不想和他聊天,她这是有些怕他吧?不觉有些后悔,为什么平日里自己不能多笑笑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作者,谢谢各位小可爱的点击,请不要吝惜你的收藏,评论哦,好的坏的一并接收~
第13章
之后的几天内,南珠城里又相继有二人失踪。
石板街码头的豆腐西施—李寡妇,三十岁出头,长相娇美在石板街是出了名的,在某天豆腐铺子关店后,人便再没回家,她十三岁的儿子在接下来的几天敲遍了经常光顾她豆腐铺子男人们的家门,均被指着鼻子骂了出来。第四天早上,她的尸体出现在了在石板街码头,被发现时已经肿胀发白,依然能看见喉咙处被割开了一条口子,伤口已经翻出了腐肉。
从南山逃荒到春熙楼讨生活的姑娘小春娘,今年春天时刚满十六岁,失踪的前两天刚开始接客,白天被客人灌了一壶酒,在酒意正浓的时候出去方便,也不知所踪。就她失踪后的第五天,有一个春熙楼的常客在石板街码头发现了她的尸体,脸已经辨认不出,但是经过春熙楼妈妈的辨认,从衣服来看是小春娘无疑。
俩人失踪时间一前一后,刚好错开。
不出所料,这二人被发现时,也都被放干了血……
这天早饭后,耕棉和喜翠坐在水塘边,喜翠边喂着水塘里的鱼边跟她说着雪姑当天中午准备的菜式,有芙蓉糕,海鲜粥,蒸鱼……
“是少爷吩咐厨房做的,都是少奶奶爱吃的。”喜翠有些得意,虽然少爷时常只是忙自己的事情,但是能看得出,对少奶奶比以往上心了。
耕棉没听进喜翠的话,只是呆望水中争食的游鱼出神,这几天被杀的两个人,和之前的两个必有牵连。小春娘自不必提,本就是做皮肉生意的。李寡妇自家男人死后没多久,码头旁边饭庄李掌柜的老婆便在石板街上追着她大骂,耕棉是亲眼见所见的,其中缘由,想必不说大家也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