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啊，不做的逼真一点，她们怎么会信呢？”君怀瑾抿了口茶说。
“太危险了！我当时要是没拦住呢？那一下如果撞实了，半条命都得没！”
兰沉璧忽然就发了火。
脸色阴沉，双眼像两个旋涡，似乎要把君怀瑾吞没。
君怀瑾一愣，放下茶杯，“就是因为你在，所以我才想到了这一招，我相信你可以拦住我。”
兰沉璧：“……”
这回轮到他愣了，“什么？”
“我说，我是相信你才会出此下策，不然我还可以想别的法子，只是因为你站在那儿，我才灵机一动。”
兰沉璧心像是被人用力的捏了一下，又痛又麻。
他想了很多，就是没想到这一点。
信任吗？
这个词未免太沉重太珍贵了些。
普通人尚且不能随便信任一人，何况一国之君？
兰沉璧忽然更说不出自己的身份了，和她的坦荡相比，自己未免显得卑劣。
“好在你没辜负我的信任。”君怀瑾站起来拍了拍兰沉璧的肩膀，莞尔一笑：“别担心，我有分寸的，这不是没事？”
她要不发疯，怎么震慑那些人？可能他没注意到，在说到验身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对了。
可君怀瑾注意到了，她一直以来的疑惑都解开了，但她现在不想知道答案。
“不说这个。”君怀瑾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又给了兰沉璧个眼神，俩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内室。
君怀瑾压低声音说：“这两日路大人那边就会有所行动，我们摸清凤凰门的情况后，和他们里应外合，一举端了这个老巢！”
“嗯，但现在我们能去的地方有限。”
兰沉璧皱眉：“而且就算我们知道了凤凰门的布防，怎么给外面的人传消息？”
“办法都是想出来的，等。”君怀瑾倒是不急。
“眼下还有一件事。”她看向兰沉璧，“我们得找到之前那二十个少女，她们还有救。”
兰沉璧点点头：“等我们正式开始学习，应该就会和她们碰面了。”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
在屋里休息了一会儿，下午姜初蓝又来敲门，要带着她们去学礼仪。
第115章 是非之地
姜初蓝带着她们来到一处小花园里，这边还算宽敞，中间一大块鹅卵石铺就的空地。
此时上面站满了人，君怀瑾打眼一瞅，有几个看起来有些眼熟。
听到动静，姑娘们转过来看着君怀瑾几人，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姜初蓝走到最前面，转过身来对君怀瑾和兰沉璧说：“你们一前一后，站在这两排末尾。”
君怀瑾和兰沉璧对视一眼，她站在前一排尾端，兰沉璧就去了后面，姑娘们时不时的看一眼。
姜初蓝咳了一声：“好了，看什么看？规矩白学了是吧？我说了多少次，不该看的别看，要端正仪态，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姑娘们立刻低下头，乖乖挨训。
姜初蓝这才满意，微抬下巴对众人道：“先给你们介绍一下，前面这一排新来的，她叫陶欢，和你们一样，是来训练的，后面的那个叫陶喜，是陶欢的姐姐，她和你们不一样，她只是来陪妹妹的。”
“以后，你们一起训练，一起上课，要和睦，不要惹是生非，明白吗？要是被我知道谁掐尖排挤别人，第一个贬为奴婢！”
“明白了。”
姑娘们应了一声，声音听起来不是很有精神。
姜初蓝皱了皱眉，“继续上第一课，站姿，都给我站直了！来人——上碗！”
“是。”侍女们立刻端来一摞碗，从头给每人发一个，姑娘们自觉的顶在头上。
君怀瑾笑了下，还真是和宫里训练宫女那一套一样啊。
她从侍女手中接过碗，装作第一次用的样子放在头顶，稍稍一晃，碗就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啊……”
君怀瑾无辜的看着姜初蓝：“姑姑，我不是故意的。”
姜初蓝手一伸，侍女便递上一根银棍，细长笔直，她捏在手中走了过来，亲自拿了个碗放在君怀瑾头顶，“站稳了，别动。”
君怀瑾伸手扶了一下，姜初蓝立刻拿着小棍点了点她的腰，“腰要直，背要挺，脖子不要缩着，对，头抬起来。”
君怀瑾照着她说的，摆好了姿势，姜初蓝满意的点点头：“松手吧。”
君怀瑾便松开手，碗稳稳的立在她头顶。
“保持这个姿势，先站半个时辰。”
“啊？”
君怀瑾皱眉：“半个时辰也太久了吧？”
“不站的久一点，怎么能记到骨子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们若想飞上枝头，这些苦就都得受着。”
姜初蓝从她身边走过，挨个纠正姿势。
君怀瑾默默的转头看了兰沉璧一眼，兰沉璧脸色阴沉，顶着碗不想说话。
君怀瑾转过来，看着自己地上的影子，心念电转，若是想见到副门主，须得脱颖而出才行，只有表现出色，得到他们的信任，才能接触最核心的秘密。
自己不能表现的太笨了，也不能表现得过于好，这个分寸还真是不好拿捏。
于是她全程都在用余光观察别人，一开始大家都站的笔直，一刻钟过去都没有人退缩。
可两刻钟后，就有人撑不住了。
“啪——”的一声，仿佛某种开关，一按下去，其他人接二连三的出错。
每隔几息时间，就有一只碗掉下来。
眼看着碗掉了大半，君怀瑾微微一低头，碗滑了下来，正好落在路过的姜初蓝脚边。
姜初蓝低头看了眼，有些意外的说：“第一次就坚持这么久，你果然有点本事。”
君怀瑾捶了捶自己的腰，愁眉苦脸：“什么本事啊？累死了。”
姜初蓝脸色一肃：“不过也只是有点本事而已，这才多久就受不住了？离半个时辰还早呢，继续站！”
她一走，立刻有侍女过来把碗补上。
众人小声抱怨几句，但最后还是在姜初蓝的凝视下熄了火。
半个时辰一过，彻底灭了，一点火星子不剩。
所有人都和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耷脑的，恨不得直接躺地上。
姜初蓝优哉游哉的坐着喝茶，“行了，先站到这儿，休息半个时辰，一会儿去松墨院练字。”
她起身离开，给了侍女们一个眼神，侍女们留下看着这群姑娘。
君怀瑾转头看兰沉璧，兰沉璧吐出口气，活动了下自己的脖子。
“累了吧？”
君怀瑾笑着说：“晚上回去我们互相按一按吧？脖子有点疼。”
“行。”兰沉璧随口答应。
“哎，你们是哪儿来的？怎么还半路插队呢？”
这些人里有个长得和她颇为相似的姑娘走了过来，语气骄傲，带着几分试探。
其他人见状纷纷散开，或者站到她的身后。
君怀瑾一挑眉，呦，这就分出派别了？
“我们是被抓来的，然后告诉我们在这儿可以享受荣华富贵，我们就答应了，你们呢？”君怀瑾天真的看着她们。
为首的姑娘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最后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眼中闪过几分忌惮。
“长得也不过如此，怎么姑姑对你的态度就不太一样？”
“我也不知道啊，或许是因为合眼缘吧？”
君怀瑾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甄灵，应该比你大，你得叫我一声姐姐。”
君怀瑾倏地眯了下眼，“哦？你多大？”
甄灵抚了抚自己的头发，“十九。”
“那是有点大了。”君怀瑾的语气有些遗憾。
甄灵：“……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君怀瑾一摊手，笑了下：“姑姑不是说一会儿去松墨院吗？不走吗？”
甄灵哼了一声：“看在姑姑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你最好别太嚣张！留到最后的人一定是我，而你——”
她阴恻恻的瞥她一眼，故意撞着她的肩膀过去了。
君怀瑾被撞得一个趔趄，嘴唇微动，小声的说了句什么。
声音实在太小，其他人都没听到，只有擦肩而过的甄灵得意一笑，扬长而去。
兰沉璧皱眉看着她的背影：“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会有蠢的如此明显的人？就冲这个脾气，都留不到最后吧？”
君怀瑾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剩下的人，那些人接触到她的视线，纷纷别开脸，装作无事发生。
第116章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也不一定。”君怀瑾笑了下：“看她在这里颇有威信的样子，想必也是有过人之处，走吧，只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我们好好歇歇。”
“好。”兰沉璧和君怀瑾并肩离开，上了游廊拐过弯，他们就已经把人远远的甩在身后。
除此之外，兰沉璧还警惕的观察了下周围的情形，确认暗处没人盯着这边，他才低声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什么说了什么？”君怀瑾无辜的眨眨眼。
兰沉璧睨她一眼：“少来，连我都看出那女子的端倪，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嗯，我是看出来了，所以告诉她，有话想和我说，就想办法到我房间见我。”
君怀瑾背着手，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说：“所以，今天早点回房，咱们守株待兔。”
……
松墨院离这里不远，走过一个小院子就是，松墨院是这些姑娘们平时上课的地方，分出了四个房间，每一间刚好能容纳二十五人。
此时其余三间隐有书声琅琅。
君怀瑾驻足停了片刻，“是诗经？”
兰沉璧颔首跟着背了出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记得这么熟？”君怀瑾只是随口一问，孰料兰沉璧忽然轻轻的笑了声，眉眼间难得放晴。
君怀瑾见他如此，竟有些怔愣，好像很久没见过他如此放松的神态？
不对，是从未见过。
从他们初遇开始，他便一直心事重重，没多少笑意。
如此开怀，属实让她移不开眼。
“你……”
兰沉璧负手而立，这一刻他似乎忘了自己女子的身份，只是他自己。
“我刚看诗经的时候，就被这一首吸引了，我当时反复看了两遍，就记了下来。”
“当时我刚到折袖楼没多久，就被折湘妈妈收为义女，我的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楼里最好的，你也知道，人多的地方心思就多，心眼就杂，总有人看在眼里，嫉恨在心里。”
“他们排挤你？”君怀瑾眯了眯眼，“照你的性子，定是不肯吃亏的，但为了折湘着想，你怕是也轻易不能动手吧？”
“嗯。”兰沉璧看着远处随风晃动的竹林，看着竹叶颤动，轻声说：“他们说我一天到晚不知足，不知好歹，明明过着最好的生活，还总摆着一副臭脸。”
他转过脸来注视着君怀瑾，“可他们不知，我当时刚经历了兰氏灭门一案，死里逃生，恨意无边，如何笑得出来？”
“所以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既不知我，何苦恼我？”
话落，他勾唇轻笑，“当时不解其中深意，如今再闻倒是感慨良多。”
“这诗送你，也合适。”
君怀瑾一挑眉：“我？”
“前呼后拥者众，知你者几何？”兰沉璧看着君怀瑾的脸，忽然伸手替她挽去了耳边碎发。
那只忽然凑近的手，带着属于兰沉璧的温度，在她耳畔留下一丝丝亲昵的余波。
“你们来的倒是早。”姜初蓝休息好了过来，就见君怀瑾和兰沉璧站在树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见她走过来，君怀瑾收敛神色，抱怨道：“时间这么短，回房再回来，一来一去一折腾，头都没落在枕头上呢，就得立刻动身，倒不如早点过来，说不定还能找个好位置。”
姜初蓝轻笑：“你这点机灵用在为人处世上，我倒是能省了不少心。”
君怀瑾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进来吧。”
姜初蓝取了钥匙，开了门锁。
“这里还真挺大的，随便坐吗？”君怀瑾看着桌上的那些书，没有乱动。
“随便坐，这些书都是固定的，不允许带出松墨院。”
姜初蓝在矮几后盘膝坐下。
君怀瑾和兰沉璧自然是坐在一起。
过了一刻，人到齐了，姜初蓝便令人关门，开始授课。
刚和君怀瑾他们起了冲突的甄灵就坐在君怀瑾左手边，坐下的时候还瞪了君怀瑾一眼。
君怀瑾不为所动。
姜初蓝轻咳一声：“你们两个。”
她指了指君怀瑾和兰沉璧问：“认识多少字？”
“基本的都认得，姑姑先教便是，不认得的我们自然会问。”
“行，那开始吧。”
姜初蓝让她们把最下面的一本书抽出来，翻到第一页开始讲。
君怀瑾心不在焉的听着，姜初蓝还是有点本事的，讲起课来不算枯燥，还能引经据典，对这些女子来说，有些地方都算是高深了，她自己很快也意识到这一点，随即便说：“罢了，这些你们现在学也没用，下一页。”
这些东西对君怀瑾来说就太初级了，让一国之君从头学小儿启蒙的东西，简直就是折磨！
她装的一本正经的听，实则左耳进右耳出，余光一直在观察甄灵。
和之前见面的骄纵不同，这个时候的甄灵坐的笔直，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君怀瑾不动声色的把这些看在眼里，看来甄灵还挺好学？
这一堂课一上就是一个时辰，等到结束的时候，很多人都坐不住了，累的东倒西歪。
君怀瑾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饿了。
她拉着兰沉璧去了饭堂，吃完饭就直接回房，姜初蓝想了想没管她，也没再派人守在门口。
君怀瑾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就见甄灵和一群姑娘说说笑笑的走了上来。
冷不丁对上视线，姑娘们立刻安静下来，有些无措的看向甄灵，甄灵摆摆手：“你们回去吧。”
“灵姐姐，姜姑姑挺看重她们的，你还是别和她们起冲突吧？万一——”
“没事，我有分寸，我又不傻。”
“好吧。”
姑娘们见她不走，也劝不动，就小心翼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君怀瑾就看着甄灵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笑了下：“怎么？想找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