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成看她拘束的模样，好像就差把‘我很自卑’这四个字写到脸上。他看着她，感觉自己真不该赌气带她来这里。他不想弄得她不自在，这不是他的本意。“不喜欢的话，换一家吧。我带你去吃茶餐厅？或者去市中心的商场吃牛肉火锅？”他还是希望她高兴，所以再有气也会在她面前化解开。
倪裳以为李毅成是在说她不懂菜，她也就只能吃吃商场的普通饭店的水平。这么一来，她的脸更红了，人就更加窘迫。她拿起茶杯，侧头看了一眼他，然后轻声回应：“不用，这样太麻烦了。你点吧，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行吧，我点。”李毅成无奈拿起IPAD，打算今晚就先这样。他暗想，要是以后再到这里吃饭，他就带她先去美容沙龙去化个好看的妆，买一身漂亮的衣服再来。他一边滑看菜式，一边问：“吃鸡吗？三杯鸡、口水鸡还是白斩鸡？点一个水晶虾仁吧，我记得你爱吃虾。”
倪裳喝了一口茶，满嘴都是上好的茉莉清香。她想了想后，回答：“吃口水鸡，香。”
小孩心性，李毅成被她一个‘香’字逗乐了。他轻笑出声，抿唇不去说她。“芋头喜欢吃吗？要吃芋头煲吗？还有，三鲜黄鱼要不要吃？铁板腊肉茄子吃吗？”他点一道，问一道。
本来并不饿，但是李毅成就这么一道接着一道报菜名儿，还尽挑下饭的说，弄得倪裳肚子都要叫了。她灌了一口茶，提议说：“再加一道萝卜牛肉汤吧，顺带再来一碗米饭。”
这转变地够快呀，李毅成侧头看她，见她一脸幽怨。他把牛肉汤和米饭加上，笑问：“饿了？”
“饿了，被你说饿了。”倪裳嘟囔着回应。
李毅成嘴角弯起，他翻看点心那一部分的菜单，又问：“还要吃别的吗？甜酒酿或是生煎包要不要？”
敢情是喂猪呢？倪裳是环保主义者，她不喜欢浪费食物。所以，她赶忙和他说：“不要了，就吃这些。这里东西挺贵的，吃饱了就行。”她不是那种蹬鼻子上脸的女孩，花钱还是以节约为主。
李毅成听她的，他随即就在IPAD上把单下了。把IPAD放到一旁，他看她杯子里的茶喝了不少，就说：“水饱难受，你少喝点。”他说是这么说，可拿茶壶给倪裳满上茶水的动作倒是不含糊。
浓烈的茉莉清香因为热水的浸泡，本就不淡的香气随着从茶壶嘴倾倒而出后更为浓烈。倪裳用力吸了吸鼻子，身心愉悦。难怪上了年纪的人喜欢品好茶，这东西光是闻一闻就够上头的了。
李毅成看出她喜欢，就说：“喜欢的话，走之前让服务生打包一罐给你带走。正好，你还能带到国外去喝。”他拿起茶杯，闻了闻这股味道，讲实话，他也喜欢。
倪裳摇头拒绝：“不用，我喝茶喝得少。给我喝这么好的茶，那还真是浪费了。”为了不给李毅成又来霸总那一套，她转换话题说：“对了，5月9日是你的生日？”
李毅成点了点头，他侧头看向倪裳，挑眉问：“你是要给我生日礼物吗？”他佯装叹气，一副很可怜的口气说：“我以为会有人记得我生日的，没想到我孤孤单单一个人，自己给自己过。”说完，他还喝了一口茶，继续叹气。
“我补一个‘生日快乐’给你，可以吗？”倪裳头一回见他这样，她心里泛起了恻隐之心，就默默地把自己的茶杯靠到他的边上。然后，轻轻一碰，她和他说：“李毅成，祝你生日快乐。”
一句玩笑话换来了她的一句真心话，李毅成的心好像被人亲吻过了一样，他看着她的面庞，有一种如果现在就可以天长地久，他希望她一生都被他放在掌心好好安放。
晚上7:45，李毅成结账后带着倪裳离开了私房菜馆。上车后，他问她：“回家吗？还是去我那边坐一坐？”刚才的那顿饭吃的还算高兴，他能感受到她对他也是喜欢的。所以，他想试一试。
很直白的话，让倪裳系安全带的手抖了一下。什么叫做‘去我那边坐一坐’？这话说的活像个职场老油条，就算打扮得像个精英，可话语中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潜规则气质让人忍不住难受。“你和谁学来的这种话？太流氓了，听着感觉但凡是个女的和你吃了顿饭，你是不是都请她们去你那边坐一坐？”心直口快，说完她就后悔。也许，这就是社会人世界里的异性社交？她想，她可能不大适应，也不会适应。
李毅成被她这一席话搅和得打方向盘都不顺手了，他略带尴尬地给自己辩解说：“我没有请过太多女性吃饭，你不用想太多。我也不是那种人，不会随便做对女性不尊重的事情的。而且，我也不是对谁都和对你一样的。”他说得卑微又谨慎，脑子一个转弯，觉着倪裳是不是在吃醋？心中暗喜的火苗窜起，他笑了一下，轻咳一声又说：“我就是觉得可以把刚才吃饭的好气氛再多延续一会儿。你觉得呢？”
“我想回家了。”倪裳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她觉得还没有真的到在一起的那一步。她还有学业要完成，以后还要工作。工作会不会在华金呢？还是会去一线城市闯一闯？太多未知了，她给不了自己答案，更别说给他答案。“对了，谢谢你请我吃饭，今天我很开心。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她想，她的态度也很明确地表示出来了。
她拒绝了，李毅成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后退。“其实，我们可以试一试。我也能接受异地，也可以细水长流……只要你愿意。”他是认真的，他想告诉她他可以被信赖。“况且，等你毕业了，你也不用像其他同学那样为了一份薪资一般的工作挤破头，我可以为你安排你想要的。”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倪裳觉得他的思想跑偏了，她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不想做你的附属品，不想自己用心读书受教育最后却要靠一个男人才能过体面的生活。世界那么大，我本来的目的就是想去看一看，闯一闯。我想要靠我自己去过成我想要的样子，你懂吗？”这是她的价值观，无法轻易被诱惑和改变。她也相信，如果她仅仅只是做一朵菟丝花，时间长了再好的男人都会腻，会看不起。不要小瞧人性，爱最终一定会被人性打败。
这是李毅成看上的女孩，性格中的坚韧好比刚刀，让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猥琐又低俗。是他看低她了，她值得更好的生活。而所谓的更好，他相信，在她看来应该不仅仅是由金钱和地位组成，那应该是精神领域的极致。他突然释然了，这样的她才是他应该喜欢的样子，他很高兴他没有看错人。
“我懂你的意思，祝你一切顺利。”这是李毅成由衷的祝福，他希望她好，衷心地希望。
第55章
4个月后，2017年的9月16日上午8:51，耀宏集团。王祈铮从地下车库上来，迎面看见李毅成也正好走来。
“李总最近风头无两，耀宏新能源的项目做得很成功啊。外界都在传，耀宏的新李总比起老李总那是不知道高了多少呢。”王祈铮上前和李毅成打招呼，说了两句漂亮话。
李毅成刚好是要搭电梯下楼，没想到能和王祈铮打上照面。他把西装扣子扭上，看着对方满面笑容，他谦虚回应：“这种话外面的人说就算了，舅舅你说这种话真是拿我当外人。新项目不也有舅舅的一份功劳嘛，舅舅才是我的坚强后盾。”
如果是有人路过看见这两个人，又恰好听见两句他们说的话，那一定会觉得这两个人关系很不错，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可他们心里都清楚，心里的算盘打得响亮，只是不想让对方知道而已。
王祈铮单手插兜，他拍了拍李毅成的肩膀，煞有其事地压低声音说：“李总就是李总，在公司里你不要叫我舅舅，这样不好。你说，让外人听见你叫我舅舅，他们要怎么摆放我们的位置？”
他应该巴不得这里的人都捧他王总做一把手吧，李毅成暗暗猜想。他低头浅笑，然后微微点头，回应说：“是，王总说得也有道理。公司就是公司，人情就是人情，两码子事儿。以后，还需要王总多多配合公司的每项决策啊。”他反向拍上王祈铮的肩，一副看下属的姿态。
“当然，耀宏是我和你爸一手创立起来的。我想看它蒸蒸日上，日后养老我也是要靠耀宏的啊！”王祈铮朗声笑出来，好像是在和晚辈说体己话一样。一来一往，他不屈居下风。
“那是！公司社保公积金这些哪样福利不是华金最好的？王总放一百二十个心，一定给您养老养好。”李毅成接着话茬，意思上就是把王祈铮当公司普通员工看待。“对了，我新招的总裁秘书挺不错的，就是没有刘秘书有经验。可惜了，刘秘书一时糊涂犯了大错。”他特意在王祈铮面前提起刘昌黎，想看对方的态度和表情。
小老虎长成大老虎了，王祈铮心里不舒服但他也没办法。要不是王丽敏在5月9日上午打电话来质问他是不是和刘昌黎联合做局弄死了李奎霖，恐怕他今天已经在监狱里吃了4个月牢饭了。不得不说，他对李毅成有忌惮，因为对方很清楚刘昌黎是他的心结。不露出丝毫异样，他佯装痛心，叹气说：“是啊，谁知道不夜城关门还能牵扯出刘秘书呢。而且，你爸爸那事儿还真是……”他说到这儿摆手，无奈说：“算了算了，过去了不提了。”
怎么可能不提，李毅成当然要提，而且要王祈铮说明白道清楚！老狐狸的尾巴现在藏得好，可他不信他能永远不露出来。“是啊，谁都没想到身边人竟然就是间接凶手，真是世事难料啊。不过，但凡还存有蛛丝马迹，我还是会去找出来的。公平和正义应该永远不会迟到，也不会让人失望。”
“是，正义再晚都会来的。”王祈铮点头应和，听出来李毅成似乎是有意在点他。他装作听不懂，并且赶时间的样子，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指了指打卡机说：“哟，快到点儿了！我得赶紧打卡去，不能迟到！”说完，他直接小跑离开。
表面的风平浪静最终一定会被暗地里的波涛给汹涌掀翻。李毅成扭头看着王祈铮的背影，心情很复杂。他曾经尊敬他，但现在他却对他全是防备，甚至觉得也许他会送他进监狱‘陪’刘昌黎。
“叮铃铃。”李毅成手机响了。他看到来电显示是‘绝世猛男’就知道是韩舒明的来电。对方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他看了一圈周围，看到紧急出口方向的标志在右前方，他顺着绿色箭头直接往那边走。
“什么事儿？”紧急出口处有个安全门，李毅成把门推开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接听电话。
韩舒明站在所里的吸烟区域内，他一边抽烟一边回答说：“给你发了个视频，你看了吗？”
李毅成刚刚在和王祈铮打太极，他没注意到韩舒明给他发视频这事儿。“没呢，怎么了？”
“哟，日理万机啊。”韩舒明呼出一口烟圈，他开玩笑说。“那什么，我给你发的是你父亲在不夜城出事那天他所在的KTV包厢的监控。我仔细看了好几遍，我的结论是……你父亲的确是突发猝死的。他在进KTV包厢前都很正常，进去后坐在沙发上和小姐说了两句话后就没有预兆地突然倒下。”说这个结论的时候，他能猜到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可他也没办法，事实暂且就是这样。
李毅成不信，他沉默了片刻，说：“你再审审其他人，也许他们知道原因呢？我父亲……他……他应该没有心脏病。”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特别没有底气，因为他好多年没有回家了，他并不清楚父亲的身体状况。
韩舒明知道李毅成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能理解但也得和他讲清楚事实就是这样。他把烟灰抖入手边的垃圾桶上的烟灰箱内，带着安慰的口气说：“你父亲的身体应该你母亲最清楚，关于心脏病这事儿你去问问你母亲。还有，我在审问不夜城其他相关人员时也帮你旁敲侧击地问过你父亲的事情，他们都是说不知道。你还是先看看视频吧，看完了你自己心里也许就有答案了。”很多案件相关人员的家属在一时之间都不能接受和自己预想有出入的结果，但他们不得不学会接受，因为事实很可能就是这样。谁也帮不了他们，只能靠自己走出内心枷锁。
李毅成靠在安全出口的走廊上，他把电话挂断，打开微信。他看见了韩舒明给他发的监控视频，拇指悬在屏幕上方，他犹豫很久不敢落下。他内心有恐惧，恐惧父亲人生的最后一刻就这样残酷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崩溃。
可是，人生哪里有那么多的选择和后退，他已经迎难而上了，那就只能继续面对。不去逃避，他把视频点开，每一帧的画面他都死死地刻在了脑海里。
第56章
北京时间9月17日，凌晨3:00，李毅成坐在家里的阳台上，看着手机上的航班落地信息，他心里的滋味很是惆怅。仰头一口酒，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明明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就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失落。
他低头看着手机，看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消失，然后猜想倪裳现在在做什么呢？下飞机的时候有没有记得填写入境卡？过海关的时候有没有听懂工作人员的问话？拿行李的时候有人帮忙吗？还有……他安排的人有没有接到她？
夏日晚风吹上脸颊，他呼出一口气，希望她在那边一切都好。
伦敦时间9月16日上午10点整，从北京首都机场飞往英国曼彻斯特的航班已经安全落地。整整10个小时左右的飞行时长让倪裳头昏脑涨，时差把她的精神状态搞得一团乱。出了机舱，她看着头顶上的指示标牌和箭头，顺着人群，一路往过海关的地方走。
“嗨，你是留学生吗？”站在倪裳身后排队的一个女生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和她打招呼。
倪裳是一个人来的，她略带疑惑地看向对方，点了点头，问：“对，我是留学生。你有什么事儿吗？”
“你是曼大的，还是利大的，还是谢菲的？”那个女生直接问倪裳学校。不等倪裳回答，她指着自己说：“我谢菲的，想问问你是不是也是谢菲的？我想找个一路回学校的小伙伴！”
原来是校友！倪裳赶紧回应说：“我也是谢菲的，一会儿路上一起走吧。”她下飞机的时候也在想，她要是一个人去学校这一路其实她也挺担心的。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是异国他乡的，要是有个小伙伴一起会有底气很多。
那个女生听到倪裳是谢菲的后，一脸的放松和兴奋，并说：“太好了！你知道嘛！我问了好多人，不是曼大就是利大，你是我找到的第一个校友！这下好了，我路上不孤单了！”她伸出手握住倪裳，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徐露！”
倪裳看她性格活泼很讨喜，笑说：“你好，你好，我叫倪裳。”余光瞥见过海关的队伍快轮到她了，她抽出手，一边从包里掏材料，一边说：“我有和学校申请接机服务，一会儿你跟着我去，我俩坐学校大巴走。”说完，她指了指正前方又说：“我过关后在那边的椅子上等你，你别急。”
“不急，不急，你赶紧准备好材料。听说曼城的海关比伦敦的严谨，说错一点儿话都可能会被反复询问呢。”徐露友善地提醒自己新找的小伙伴道。
其实海关并没有那么难过，工作人员只是问了点基础问题。比如，你是什么学校的？你的专业是什么？俩人顺利过关后，结伴一同去拿行李然后出发去找谢菲尔德大学的新生接机团队。
“嘿！是倪裳吗？”出口处有一个人拦住了倪裳她们俩。
